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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折】擒王為夫《下》

夏初華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見蕭元煜的時候,他剛從戰場殺出來, 煞氣凜凜,教人生畏,但他卻笑得很好看。 他看上她又如何,喜歡她的人可海了去了,而且他得罪過她, 這仇她可是記上的,就算他長得一表人才、風采翩翩, 她也不會對他見色起意。 可做了二回柳下惠的蕭元煜,求親不成,竟拉著她的手,伸往褲襠下面, 夏初華先愣了愣才發現,那裡有一樣硬硬的物事杵在二人之間, 蕭元煜無賴道:「就憑妳看過它兩回,我清白都沒了,妳不負責嗎?」

會員價:
NT$883.5折 會 員 價 NT$88 市 場 價 NT$250
市 場 價:
NT$250
作者:
海青拿天鵝
出版日期:
2014/09/02
分級制:
普遍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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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話說的好,一物降一物。
身手敏捷的戲班藝女槓上英勇善戰的朔北王,
他是該乖乖束手就擒?還是該將她反撲為食?
「海青拿天鵝」今年度最暖心的甜緣蜜戀,切勿錯過!

夏初華想起自己第一次遇見蕭元煜的時候,他剛從戰場殺出來,
煞氣凜凜,教人生畏,但他卻笑得很好看。
他看上她又如何,喜歡她的人可海了去了,而且他得罪過她,
這仇她可是記上的,就算他長得一表人才、風采翩翩,
她也不會對他見色起意。
可做了二回柳下惠的蕭元煜,求親不成,竟拉著她的手,伸往褲襠下面,
夏初華先愣了愣才發現,那裡有一樣硬硬的物事杵在二人之間,
蕭元煜無賴道:「就憑妳看過它兩回,我清白都沒了,妳不負責嗎?」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夏初華忽然覺得,在五原的日子,天忽然變得格外的藍、雲格外的白,每個人其實都挺可親,就連將軍那個不愛洗澡的臭毛病也開始變得可愛起來了。
  接連三日,她在練武場裡被蕭元煜整治,打不過他是常事,被按死在地上毫無還擊之力更是家常便飯,雖然蕭元煜事務繁忙,每日頂多在練武場裡待上個把時辰便要走開,但就算練得時間不長,夏初華回去之後也仍然周身疼痛,就像骨頭被人一根一根拆過,重新裝回去的時候沒裝好似的。
  但出乎夏初華的意料,她甘之如飴,並且每天最期待的事就是去練武場,其中的原因她已經想過了,她看過人馴獸,一頭野獸,別管性子多烈,整治多了就會聽話起來,並對馴獸人表示出依戀的模樣。
  吳六總結過,人獸同源,性本賤。
  夏初華回想著自己與朔北王過往的種種,覺得她大概也是應了這話,不然按她從前的脾性,有人敢這麼折騰她,早就吃了不知道多少顆辣丸了。
  朔北王……夏初華泡在水裡,想到他,小臉上就忍不住泛起笑意。
  她從小就混在男人堆裡,不會像別的女子那樣,被男人碰一下就想七想八,也不會看到一個長得好看的男人就在心中期期艾艾,男女之間那層令人悱惻心動的紗,在百戲班那口無遮攔的地界也早已成了一堆破爛。
  夏初華懂事很早,三教九流的地界,男女光著身子抱在一起的場面她也撞過幾回,對於男女之事,她好奇卻遲鈍,情竇初開什麼的,在她身上沒有什麼跡象。
  在夏初華看來,一旦和男子成為了那種關係,就要眉來眼去、摟摟抱抱,她不喜歡那種膩歪的樣子,每當聯想到自己身上就覺得一身雞皮疙瘩。
  所以她拒絕陳紹的時候並沒覺得有什麼可惜,而蕭元煜雖然英俊拔萃、大名鼎鼎,還曾經以極其迷人的架勢救過她的命,以前夏初華對他也不過是心存敬畏而已,可是現在事情不太一樣了。
  夏初華先前還害怕自己面對蕭元煜時會控制不住,做出些彆扭的事,但是幾天下來,她發現這種擔心是多餘的。
  他們打鬥,夏初華費盡心思,尋找他的一切破綻,襲擊他、打倒他,蕭元煜則全力地招架,時而反攻,時而也會猝不及防被她趁虛而入,露出驚詫的表情。
  當然大多數時候,夏初華會因為不得要領而氣得發作,而蕭元煜始終像一隻胸有成竹的豹子,面對著這張牙舞爪的小獸,匡正她、引導她,在她束手無策的時候,告訴她應該怎麼做。
  他們打得多激烈,討論起來的時候就會有多激烈,夏初華從沒有像現在這樣跟一個人聊得如此歡暢,她幾乎有些懷疑,這個亦師亦友的蕭元煜是不是也像她和睿華那樣,有一個一模一樣的親兄弟,之前一直都被掉了包。
  蕭元煜是個嚴師卻又十分包容,她不需要遮掩、不需要扭捏,甚至什麼時候忽然臉紅了,也可以極其自然。
  夏初華覺得這樣很好,雖然掖著些小心思,讓她時而患得患失,但是其中的快樂,是她從前不曾體會過的,想起來總帶著那麼一道蜜糖似的甜,她沒有勇氣表露出來,但是卻放鬆了許多。
  她大膽地想,暗戀蕭元煜、跟蕭元煜作春夢的人多了去了,自己不偷又不搶,這有什麼好難為情的?何況現在,她可以每天跟蕭元煜在一起,跟他說話、看著他露出笑容、聽到他的聲音,這真比什麼都好。
  想著這些,夏初華就覺得輕飄飄的,好像走在雲上一樣。
  「笑什麼?」暮珠拿著衣服進來,看到夏初華坐在水裡傻笑,好奇地問道。
  「沒什麼。」夏初華回神,掩飾地轉開頭。
  暮珠賊笑,意味深長地瞅著她,「小女子,該不是思春了?」
  「別胡說。」夏初華知道她向來說話沒正經,打死不認。
  暮珠也不再問,抿唇笑著,將她的衣服掛在屏風上,過了會她忽然想到什麼,道:「對了,過幾日就是妳的生辰,可想好了如何慶祝?」
  夏初華訝然,算算日子,果真是她的生辰。
  「妳怎麼知道?」她好奇地問:「我沒同妳說過。」
  暮珠好笑地說:「真是練武練懵了,妳與大王可不是同一天嗎?他禮物都送來了。」
  「禮物?」夏初華眼睛一亮,「什麼禮物?」
  「那得到時候才能給妳看。」暮珠神祕地笑,眨眨眼,「想好了嗎,想怎麼過生辰?錢和人都不用操心。」
  「這個啊……」夏初華想了想道:「不過了吧。」
  「為何?」暮珠訝然。
  「不為何。」夏初華訕訕道:「以前都是祖父給我過的,後來祖父去了,我就沒再過了,況且現在何叔他們和睿華都不在,我過了也沒意思。」
  暮珠知道她祖父的事,聽她這麼說,知道會勾起些不愉快的往事,也只得不再多說,嘆口氣,摸摸她的頭。
  夏初華趴在池沿上,望著屏風邊的燭光,其實不過生辰也沒什麼,她現在最覺得開心的事就是那練武場,生辰跟蕭元煜在一起打打鬧鬧、說說笑笑,那也不錯啊……
  隔日,夏初華仍然準時到了練武場與蕭元煜習武。
  不知是不是昨夜睡得好,她今日特別精神,不到半個時辰,蕭元煜被她連捉兩次破綻,拳腳結實地打在布包上。
  「不錯,有進步。」蕭元煜道。
  夏初華一喜,再接再厲,當她再次瞅到一個破綻,揮拳打過去的時候,蕭元煜回身,用手臂擋住,夏初華感到手上一陣發麻,正想收回,蕭元煜突然絞住她的雙手,將她攔腰抱起,夏初華大驚,天旋地轉,回過神來的時候她已經被蕭元煜扛到了肩上。
  血氣和熱氣登時翻湧上臉,「你……」她又羞又急,手在空中亂揮亂撓,「你快放我下來。」
  「放鬆。」蕭元煜卻是不緊不慢,走到一堆疊起的草墊子面前,將她放在上面,「且歇一歇。」
  夏初華愣住,看著他對自己一笑,轉身朝門外走去,這才看見文欽跟兩個屬官站在那邊,朝這邊探頭探腦。
  什麼啊,只是要去跟人說話而已也用不著這樣啊,夏初華腹誹著,只覺得心還在怦怦地跳,忽然瞥見暮珠朝她擠眼睛,登時又耳根燒起。
  蕭元煜跟那幾人說了好一會話,沒多久又走了回來,他看看夏初華,忽而道:「孤明日去雲中郡。」
  夏初華訝然道:「雲中郡?」
  「嗯。」蕭元煜拿過一只水囊,仰頭喝一口水,「那邊有些事,正好回王宮看看。」說罷瞅了夏初華一眼,傲嬌地說:「妳也要去,妳這根底,丟幾天又會跟沒練過一樣,別想偷懶。」

  ◎             ◎             ◎

  夏初華一直以為,蕭元煜既然住在大將軍府,那麼他的住所就是大將軍府,沒想到他居然還有王宮,而且這個王宮在雲中郡。
  「朔北王當然有王宮。」跟暮珠說起的時候,她哭笑不得,「朔北王也是個王啊,妳看中山王、齊王都有王宮。」
  夏初華恍然大悟,又問:「那既然他的王宮在雲中郡,為何不叫雲中王?」
  暮珠想了想道:「好像原本也是想封雲中王的,可是先帝又封了他一個朔北大將軍,想來想去,覺得既然北邊都給他守著了,不如全封給他。」說罷忙笑道:「這大多是我瞎猜的,先帝那麼疼朔北王,我想著應該也是這主意。」
  夏初華癟癟嘴,這叫什麼疼啊,把兒子扔這裡,整天這邊打仗、那邊打仗,還讓京城裡的兄弟嫉恨,也不知道是真愛他還是考驗他命大。
  二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收拾物什。
  暮珠瞧著夏初華哼著歌,收拾這、收拾那的樣子,忍不住道:「初華,妳喜歡上朔北王了吧?」
  夏初華臉上熱起,卻若無其事地否認,「別胡說。」
  「得了吧,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暮珠不以為意,「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情竇萌動的小女子,我可見多了。」
  夏初華訕然,暮珠這麼鬼精,她倒真的沒有想瞞過去。
  「是真的?」暮珠湊過來,眼睛亮亮,「是何時的事?」
  「嗯……也就近來。」夏初華紅著臉說,未幾,忙對她道:「妳別告訴睿華。」
  暮珠訝然道:「為何?」
  夏初華想了想道:「我怕他知道了,會擔心我不肯回去。」
  暮珠道:「那是當然的,妳要是跟朔北王成了,還會回去嗎?」
  「可若是不成呢?」夏初華這話出口,耳朵又燒起,拉著她的手哀求道:「妳別告訴他,真要說也讓我去說,妳就當作不知道,好不好?」
  暮珠被她纏得無法,過了好一會,只得答應,「罷了罷了。」她嘆口氣,「大王對妳可是日盼夜盼的,妳莫教他擔心才好。」
  夏初華窘了一下,小聲道:「知道了。」
  想到睿華,她真的有些愧意,先前是她推掉提前回中山國的機會,現在她瞞著睿華這件事,這算不算見色忘義?心裡拷問著自己,但是想到蕭元煜,她又覺得心軟軟的,真是好難好難割捨啊。
  大將軍府裡的眾人覺得,蕭元煜的脾氣近來真是十分之好。
  表現有很多方面,比如他聽人說話時不再是高深莫測,而是唇邊帶著一抹若有似無的笑,雖然看著也莫測,但是據屬官們反應,此舉十分有益於他們把話說多一些,而就算下面為某事的分歧吵得天翻地覆,蕭元煜的那張臉也沒有變過色。
  比如他一改往日言語簡潔的作風,開始說起了廢話,諸如問南街上過來的屬官,那老王家的核桃餅一般什麼時辰開店啦、問守城門的將官護城河裡能不能養些魚啦,有一次,他還突然對從人說今日天氣真好,把人家嚇了一跳。
  還有,據說有一回,新來廚子錯將他最討厭的香菜放到了湯裡,這是十分要命的事,蕭元煜嘴刁,上一個廚子就是因為香菜的事被打發走了,可蕭元煜將那湯吃了一口之後叫來廚子,只是似笑非笑地瞅了他一眼,說以後別調皮。
  諸多異象,大將軍府上下都有幾分驚駭,殿下這是怎麼了?莫非著了魔?
  蕭元煜不喜歡別人打探他的私事,眾人不敢觸他逆鱗,這些雞毛蒜皮的事說一說也就過去了。
  大將軍府繁忙,不久西北傳來急報,匈奴左賢王不滿新王,舉兵反叛,將匈奴分成了左匈奴和右匈奴,此事對於朔北,乃是大大的利好。
  匈奴雄踞北方,一直是中原的宿敵,蕭元煜到了朔北之後也是幾番苦戰,才得以使匈奴退出朔北千里外,可儘管如此,匈奴卻仍然是個大患,朔北要隨時提防著它捲土重來。
  這個好消息讓大將軍府裡裡外外歡欣不已,屬官們議論紛紛,又建議出兵助左賢王的,也有建議出兵助匈奴新王的,還有建議坐山觀鬥漁利其中的,每一個建議都是振振有詞,對朔北有利無害。
  出乎意料的,蕭元煜沒有表態,卻在第二日把吵吵嚷嚷的大將軍府撂下,自往雲中郡去了。

  ◎             ◎             ◎

  雲中郡在五原郡的東南,蕭元煜此番出行仍舊是輕車便裝,沒有儀仗、沒有旗號,只有幾十精騎。
  路上,田彬時不時跑過來,有時傳個話,有時給夏初華和暮珠遞上剛剛裝滿的水囊。
  夏初華看田彬瞅著暮珠的眼睛亮亮的,不禁賊笑,這兩人最近走得很近,她和蕭元煜練武的時候,常常瞅到他們在邊上說話。
  關於田彬,她們也曾經討論過一次,據暮珠說,在練武場上她和田彬打賭,各押一人,誰輸了就要給錢。
  夏初華當時十分詫異,想想自己那慘不忍睹的戰績,道:「那妳不是賠死了?」
  「是他賠死了。」暮珠得意洋洋,「我押的是朔北王,他押的是妳。」
  夏初華大窘,這麼虧的賭……想著她忍不住瞅著暮珠,試探道:「暮珠,妳說田都尉是不是喜歡妳?」
  「當然是啊。」暮珠眨眨眼,「很明顯嗎?」
  夏初華訝然,「那妳喜歡他嗎?」
  「這個嘛……我要考慮考慮。」暮珠傲嬌十分,「喜歡我的人可海了去了,而且他得罪過我,我可是記仇的。」
  想到那些話,夏初華就覺得汗顏,如今再看看田彬殷勤的樣子,倍加同情。
  「田都尉,歇一歇吧。」夏初華接過他遞來的泉水,對他說。
  「不必,吹著風舒服得很。」田彬笑了笑,卻偷眼瞅向暮珠。
  暮珠正跟將軍玩耍,似無所覺,田彬有些不知所措,對夏初華訕訕一笑。
  正要走開,暮珠忽然道:「等一等。」
  田彬訝然回頭,暮珠將幾顆桃子遞給他,「拿去,消消暑。」
  笑容登時在田彬的臉上展開,他看著暮珠,燦爛得似花兒一樣,忙道:「好、好。」說著接過去。
  夏初華看著田彬樂顛顛騎著馬的樣子,有些哭笑不得,再看看暮珠,她一臉得意。
  「看到了嗎?」她撫著將軍,朝夏初華飛個眼,「妳那叫單相思,佔便宜才叫調情。」
  蕭元煜的習慣不改,出了五原之後便騎到馬上,與眾軍士一道前行。
  老天照顧,太陽被薄雲遮住,不熱,吹著風十分涼爽,他脫掉外衣,只穿著短褐,駿馬奔走,衣衫在風中微微鼓起。
  走過幾處鄉邑之後,隊伍停下來用膳,蕭元煜不自覺地望向夏初華那邊,見她正在跟那個叫暮珠的女官說著話,臉上帶著笑,心中好像吹過一絲溫和的風,蕭元煜放下糗糧朝她走過去。
  「喵。」將軍眼尖,首先看到蕭元煜,一下跳過去,蕭元煜伸手接住。
  夏初華轉頭,不禁窘然,「將軍。」說著連忙要將牠拽回來。
  「牠惦記著我上次烤的魚。」蕭元煜唇角勾起,說罷手指撫撫牠的臉,「是嗎?」
  「喵。」將軍睜著琥珀色的眼睛,到處張望。
  蕭元煜低聲笑了笑,聲音柔和。
  夏初華聽著,忽而覺得小心肝又顫了顫,不禁嘀咕,沒事笑什麼啊,真是妖孽。
  蕭元煜看著夏初華,眼睛閃閃的,不知道藏著什麼心思,他把將軍交給她道:「等會過來賽馬如何?」
  夏初華訝然,「賽馬?」
  觸到她的目光,蕭元煜莫名的有些不淡定,忙補充道:「妳今日一點沒練,須得活動活動筋骨,誰輸了今晚就要給將軍捉魚。」
  捉魚?夏初華忽然想到蕭元煜溼答答從水裡出來的樣子,耳根一熱。
  佔便宜才叫調情,暮珠的話忽然襲上心頭。
  「好。」她立刻答道。
  蕭元煜這次讓夏初華自己挑馬,夏初華心喜,立刻說要額上雪,蕭元煜沒有反對,讓人把額上雪給她,自己騎著另一匹白馬,毛皮油亮,在天光下泛著柔和的光,蕭元煜坐在上面,更襯得英姿颯爽。
  夏初華欣賞了一會,收起目光,摸摸額上雪的頭,花痴歸花痴、賽馬歸賽馬,她一向分得清本分。
  目的地是遠方的一棵樹,田彬一聲令下,兩匹馬同時衝出,撒開蹄子朝那邊奔去。
  蕭元煜的騎姿很好,把控亦是上佳,他握著韁繩,讓白馬跑得不太快也不太慢,有條不紊;夏初華則是沒什麼講究,只盯著一個贏字,不過亦是粗中有細,發現蕭元煜被自己甩下了些,知道他是在存力。
  老狐狸,她腹誹著,明白自己不像蕭元煜那樣馬術精熟,思索之下,橫了心,讓額上雪繼續向前衝,自己握著先機總沒錯。
  額上雪四蹄矯健,踏在地上揚起一陣淡淡的沙塵,眼看那大樹就要到了,夏初華心中高興,正在此時卻聽得另一陣蹄聲緊逼而來,她一驚,側目瞥去,蕭元煜騎著白馬,如同大魚破浪,漸漸追了上前。
  夏初華連忙催促額上雪,無奈先前發力太多,額上雪已經不能衝刺,她眼睜睜地看著蕭元煜衝到樹下,瀟灑地單手控韁繞樹一圈,用勝利的神色看著她。
  「你……你的馬比我的好。」夏初華不服道。
  「馬可是妳挑的。」蕭元煜道。
  夏初華窘然,「我又不懂。」
  「勿尋藉口。」蕭元煜拍拍白馬的腦袋,正色道:「老規矩,說說妳方才輸在何處。」
  「我……」夏初華想了想道:「我一味前衝,不曾存力。」
  蕭元煜頷首道:「正是如此,比武要講策略,賽馬亦然,賽馬分勝負之關要乃在於最後那十五丈,須得好好把握,讓坐騎有氣力在那時衝出來。」
  夏初華看看他,反駁道:「可我又不像你那樣善騎,就算把握住了也比不過你啊。」
  「少廢話。」蕭元煜昂著頭,笑容惡劣,「輸了便是輸了,按先前說好的,妳要去捉魚。」
  夏初華有些傻眼,她以為騎著額上雪一定會贏,但是沒想過贏不了怎麼辦,蕭元煜那惡人,他是故意引著自己想那些不三不四的事,以致豬油蒙心答應他的吧?
  她會游水,但不會像蕭元煜那樣鳧水捉魚啊,夏初華十分苦惱,但是蕭元煜並不打算放過她。

  ◎             ◎             ◎

  夕陽西下,車馬在一道平緩的河水邊停下,擇高處紮營,蕭元煜則過來捉夏初華,讓她去捉魚。
  「我不會捉魚。」到了河邊,夏初華一邊反抗著一邊說:「真的不會。」
  「誰都不是一開始就會。」蕭元煜不理會她的掙扎,道:「捉捉就會了。」
  夏初華還想推拒,卻見蕭元煜脫去了上衣,舒展舒展筋骨,「撲通」一聲跳進了水裡,他身形矯健,長腿划開水面,未幾從水裡抬頭,一抹臉,「下來。」
  夏初華知道逃不過,看看自己身上的衣服,綁得好好的,白綾也好好的在裡頭,確定不會出什麼意外,她也靈活地一躍,鑽入水中。
  河水很清澈,不深,夏初華在水中划動手臂,河底的泥沙被團團帶起,水草招搖,一條大魚在她面前經過,她連忙揮手去抓,那魚卻一個擺尾讓她撲了個空,嘴巴裡進了水,她忙浮出水面,用力地咳了起來。
  蕭元煜看她亂蹬的樣子,活像一直落水的貓,不禁莞爾,游過去。
  「我真的不會捉魚。」夏初華一邊把水抹開,一邊瞪著不遠處的蕭元煜,惱怒地說。
  「妳太心急。」蕭元煜悠悠打著水,「魚又不是傻瓜,妳得摸清牠的動向再下手。」說罷突然紮到水裡,再浮出水面的時候,他的手裡已經多了一條魚。
  蕭元煜揚手,魚高高地飛起,落在岸上,引得一陣叫好。
  夏初華癟癟嘴,看到他轉過來,目光卻定了定,他光著上身,結實的臂膀和胸膛上水珠晶瑩,水波一層一層地漾著,水下修長的身軀若隱若現。
  她忽然想到那個夢,她和蕭元煜在水裡面對面……夏初華的臉上倏而熱氣猛漲,隔著幾尺之距,水波漾來,她似乎都能感受到裡頭挾裹的溫熱。
  「來,再試試。」蕭元煜對夏初華的心思毫無所覺,耐心地教導,「妳閉氣其實不錯,放鬆些,把握住時機再出手,水中捉魚講究快和準,捉得好能練手。」
  什麼都能跟練武扯上,夏初華腹誹著,見他靠近,卻好像觸到火一樣游開些許。
  捉魚捉魚……她強自收起心思,開始集中精力盯著水下,她沉入水中,按著蕭元煜的話慢慢游動、等待機會,這河裡的魚不少,她游到近岸的水草密集處便看到了許多,搖頭擺尾、優哉游哉。
  夏初華慢慢划著水,待到得近前突然出手,大魚沒有抓住,她卻抓住了一條小一些的。
  「抓到了、抓到了。」夏初華興奮不已,剛歡呼地浮出水面,卻被水灌進鼻子裡,咳了起來。
  手捉拿不穩,剛到手的魚滑溜溜的,一下掉回了水裡。
  蕭元煜趕到的時候,只見她用力地咳著,一邊咳一邊望著他,滿面沮喪,「又跑了……」
  蕭元煜覺得有些無奈地看著她,忍俊不禁,唇邊掛起溫和的笑意。
  從前無論什麼事,自己都最不耐煩新手,覺得這世上最痛苦的事就是當師父,可遇上了夏初華,他不這麼想了,看著她困惑、惱怒、吃驚、喜悅,每一個樣子都讓他覺得有趣無比。
  看著那紅紅的眼睛……蕭元煜剛想安慰兩句,目光忽而定住。
  夏初華發現他神色驟變,不禁詫異,剛要轉身瞧瞧,蕭元煜卻道:「別動,有蛇。」說著用力捉住她的手臂。
  蛇?夏初華的心登時繃起,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只見身後的水草中,一條杯口粗的水蛇擺動著身體,近在咫尺,頭皮一陣發麻,她緊張不已,連忙抓住蕭元煜的衣服。
  她最怕蛇了,小時候跟著祖父外出,有一回宿在野地裡,她覺得有什麼在腿上爬動,藉著火光一看,竟是一條大蛇,好在祖父身手快,立刻就將那蛇殺了,但從此以後,夏初華遠遠地看到一條繩子,都要先確認那是不是真的是繩子。
  感覺到夏初華的緊繃,蕭元煜卻是冷靜,低低道:「別動。」說著,不著痕跡地將夏初華帶開,等到那蛇再近些,突然出手。
  「嘩」的一聲水響,蕭元煜抓住蛇尾用力一甩,蛇高高飛起,打著轉,像那些魚一樣落到了遠處。
  夏初華目瞪口呆,卻終於鬆下一口氣,她笑起來,正待跟蕭元煜說話,卻見蕭元煜看著她,似笑非笑的。
  「妳的手最好放開。」他的聲音不緊不慢。
  夏初華一愣,低頭看去,河水清澈,蕭元煜沒有穿上衣,而她的手正正抓在他臍下三寸的……布料之上。

  ◎             ◎             ◎

  「初華,朔北王問妳去不去賽馬。」
  「不去。」
  第二日,夏初華再聽到賽馬二字的時候,回答得毅然決然,暮珠看著她的神色,忍不住笑起來。
  自從昨日她從那河裡出來就一直這副模樣,那個臉紅得熟透了似的,上了岸就直奔馬車裡,換好了衣服她卻不肯離開,魚烤好了,朔北王派人來叫她過去吃,她也不去,最後還是將軍賞了臉,跟著朔北王大快朵頤。
  「妳啊。」暮珠好氣又好笑,點點夏初華的腦袋,「妳糾結什麼,朔北王都沒放心上,妳倒這般彆扭豈不是欲蓋彌彰嗎?」說罷她湊過去,「再說了,妳連人家全身都看過了,抓個襠算什麼。」
  「別說了、別說了。」夏初華瞪著她,臉上燒灼。
  「好了好了,不說。」暮珠拿過繡花繃子來,一邊繡花一邊嘆氣,「哎,妳真給我們中山國女子丟臉,在中山國,女追男也不是什麼罕見之事,我要是妳,既垂涎朔北王又有這麼多可趁之機,早就下手了,吃了再說……」
  「啊!」
  「好好。」暮珠笑得賊賊的,不再刺激她。
  「喵。」將軍坐在一旁,舔舔嘴,邊上還留著昨夜烤魚的香味。
  夏初華用帕子給牠擦擦嘴,把牠抱在懷裡。
  她也知道自己這樣反常,可是忍不住,自從明瞭了自己的心意,夏初華便一直小心翼翼的。
  蕭元煜這個人,她大致還算了解,她一開始就沒有誤會過他三番兩次幫自己是出於純粹的好意,後來也證實他是看出自己在火器上的本事,所以才對她多加照顧,他教自己武術,也是為了將來東奔西走,她能夠自保,更好地效力。
  這樣一個人能夠把握所有,越是靠近就越覺得他深不可測,夏初華不可避免地喜歡他,卻又不敢放下心來親近他,他會喜歡她嗎?這個問題,夏初華想過很多遍,越想越沒信心。
  他懂的比她多得多、經歷比她多得多,在幾個月前他們還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有時夏初華很想直接問問他,跟他談一談,聽聽他對感情的想法,但是她發現自己怯懦得很,在他面前的時候,甚至不敢讓他察覺到自己的想法,哪怕是蛛絲馬跡。
  歸根結柢,夏初華覺得自己在害怕,害怕他對自己並沒有那個心,害怕她在還不知道他心意的時候冒失打擾,害怕他拒絕,讓現在這美好的感覺變成黃粱一夢……
  夏初華,妳是膽小鬼,心裡一個聲音說。
  夏初華抱著將軍,把頭埋在牠柔軟的皮毛裡,懊惱地緊閉眼睛。
  「不來嗎?」蕭元煜聽得田彬來報,看他一眼。
  田彬訕笑道:「夏公子說頭疼。」
  頭疼?蕭元煜皺皺眉,覺得鬼扯,什麼頭疼,「不來就不來,由她。」他淡淡道。
  田彬應一聲,退開。
  蕭元煜騎在馬上,望向遠處的山野,忽而覺得百無聊賴,想起昨夜的事,頓覺啼笑皆非,他也沒料到,這小女子會突然彆扭起來。
  昨日那事,說起來其實自然得很,當然自然得很,他在她面前一絲不掛都兩回了,昨日那事比起來,簡直就是個玩笑。
  蕭元煜本指望著她紅個臉,裝作毫不在意地耍個賴,沒誠意地道個歉,看她沒心沒肺的模樣其實也很有趣,可是誰想得到,她居然紅著臉、一聲不吭地上了岸,再不肯露面。
  蕭元煜詫異十分,不禁思索起來,為什麼呢?難道真是自己多日來教導有方,這小獸突然識禮知恥了?他有些無語。
  有時他覺得自己挺可笑,他的兄弟們甚至那些地位遠不如他的民間男子,有了喜歡的人,似乎從來不像他這樣瞻前顧後,擱在很久以前,他也許會直接走到她面前認真地對她說,孤看上妳了,跟孤走吧。
  他朔北王一表人才、風采翩翩,論地位有地位、論權勢有權勢,應當不會有哪個女子拒絕,但是到了朔北之後,蕭元煜給自己訂了規矩,直到……遇到夏初華。
  他曾告誡過自己,不要再靠近她,可這個決心下了沒多久,他就忍不住自己破壞掉了,他教她習武,說得好聽是為了讓她更好地自保,但何嘗不是出自私心?
  他不可抗拒地想要接近她、待她好,希望每天看到她。
  但是他沒有想到,一朝失算,這個小女子像一隻貓被踩到了尾巴似的,遠遠躥開,就像現在這個樣子,她連話都不肯對自己說了。
  蕭元煜啊蕭元煜,他心裡鬱悶,你真是在男人堆裡混久了,連個女子都擺平不了。
  女子……蕭元煜摸著下巴,若有所思。

  ◎             ◎             ◎

  雲中郡離五原郡不遠,車馬一路向東,水草越見豐美,夏天的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湛藍的天空下群山綿延,城邑卻越來越繁華。
  清晨,陽光明媚,離雲中城還有十餘里的時候,蕭元煜忽然來到夏初華的馬車旁。
  「出來,隨孤先去雲中城。」他對夏初華說,身後帶著額上雪。
  夏初華訝然,看出蕭元煜唇上新貼著的小鬍子,覺得有些莫名,「為何要我去?」她說。
  「也可以不要妳去,不過妳這腿腳荒廢了兩日,不隨孤騎馬,待去到雲中城要紮兩個時辰的馬步。」蕭元煜不緊不慢道:「妳選。」
  夏初華瞪起眼睛,蕭元煜卻不與她多說,將一根馬鞭扔給她,逕自掉轉馬頭。
  暮珠笑嘻嘻地擠著眼,夏初華臉皮發燙,不知蕭元煜腦子裡在想什麼,只得跟上。
  蕭元煜向田彬簡單地交代了幾句,只帶著夏初華和寥寥數騎,朝遠方的城池奔去,將眾人拋在後面。
  雲中城乃是北邊重鎮,建城幾百年,聳立在草原與群山之間,道路上,來往的行人車馬絡繹不絕,一看即知是個繁華之地。
  進了城之後,夏初華才恍然了悟為何蕭元煜要易裝,進城沒多久,她就聽到了路邊的行人在談論朔北王,還有人得意地說他見過朔北王多少回,想想也對,雲中城是蕭元煜的地盤,他要想讓別人認不出是他,確實有些困難。
  心裡不禁想,不知道這些人要是知道這個小鬍子就是朔北王,會如何反應?夏初華設想了一下那個場面,覺得可樂,復又生出疑問,他易裝進來到底要做什麼?思索著,她瞅瞅蕭元煜,只見他神色如常,看不出端倪。
  穿過幾個街口,人越來越多,不遠處是市井,人來人往,蕭元煜卻下了馬,讓從人看管馬匹,對夏初華笑了笑,「隨我去逛逛市井。」
  聽到他連那自稱都改了,夏初華更加詫異,蕭元煜卻不等她說話,拉著她的手臂,順著人潮走去。
  市井中車水馬龍,客商雲集,城內的、城外的還有許多異族之人,來往返貨、人聲鼎沸。
  夏初華被蕭元煜牽著走,他的手抓在她的臂上,不鬆不緊,手心的溫熱傳過來,她的耳根也跟著灼灼,心中還因著那河裡的事尷尬,但夏初華卻又覺得腳步輕飄飄的,有些說不出來的開心。
  嗯,心跳得有點快,就這樣也很好啊。
  她以為蕭元煜是來暗訪些什麼的,不料他一臉閒散,步調與尋常趕集的人沒兩樣,這裡看看、那裡看看,還跟小販買了兩包瓜子,遞給夏初華一包。
  「你到底要做什麼?」夏初華狐疑地看他。
  「趕集。」蕭元煜興致勃勃地四下裡望了望,忽然指著不遠處,「嗯?能立在竹竿上。」
  夏初華跟著望去,眼睛亦是一亮,那是些雜耍藝人,光著膀子,幾根竹竿立在地上,一個人猴子一樣躥上去,竟一點不倒。
  周圍的人鼓掌叫好,夏初華亦是看著津津有味,想打賞銅錢卻發現忘了帶錢包,正懊悔,忽然一小串錢放在她手裡,蕭元煜瞥瞥她,使個眼色。
  夏初華一喜,將那些錢放在雜耍人的碗裡,雜耍人忙連聲道謝,「客人大善、客人發財。」
  蕭元煜看著夏初華那笑盈盈的臉,陽光下,瑩白的皮膚透著淡淡的紅潤,心中不禁一蕩。
  可這小女子卻似乎一點也不知足,未幾瞥到另一處又有人在堆人梯,忙道:「那裡,那裡還有。」說著反帶著他往那邊去。
  蕭元煜從前很少在市井裡擠人堆,可是夏初華不一樣,片刻就沒了影子,要不是蕭元煜一直抓著她,差點就跟丟了。
  那人梯足有十幾人,立得高高的,一個小女孩一層一層地爬上去,剛剛在頂尖上站穩,人群便熱烈地叫起好來,夏初華用力地鼓掌,目光閃閃。
  「我們以前也演過。」她笑著對蕭元煜說:「不過沒那麼多人,阿堵站最下面,祖父站第二,然後是陳紹,最後面是我。」
  蕭元煜看著她,亦笑,「哦,你們什麼都會嗎?」
  「差不多。」她得意地說:「我祖父的百戲班可是聞名天下的。」
  雖說是夏初華陪蕭元煜來逛,但走了一段之後,陪逛的人明顯成了蕭元煜,這市井繁華,賣各種小吃的攤子也多,走了一段,跟隨的侍從手上都多了不少物什,主要都是夏初華的,各色糖、餅、糕點。
  「多謝。」將一只裝滿了香酥米的荷葉包交給蕭元煜的時候,夏初華討好地說:「我以後會還你的。」
  蕭元煜看著她,唇角勾了勾,「再說吧,妳欠我的多了。」
  一陣香風吹來,夏初華聽到些溫柔的笑聲,她望去,只見一個看著很是氣派的鋪子前,店主人正在對著一輛馬車行禮,看那架勢是外地來的闊綽客商帶著女眷來買首飾。
  首飾啊……夏初華看著那店裡琳琅的鋪陳,有些眼饞。
  「那是雲中城最好的首飾鋪。」蕭元煜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夏初華回頭,他看著她,「去嗎?」
  首飾鋪的店主人幾十歲年紀,生得富態,一張臉逢人便笑容滿面,見到兩個男子走進來,他愣了一下,隨即招呼道:「二位客人,小店有各色首飾,男女皆宜,二位可盡情挑選。」
  他小眼精光,首先打量那個蓄著小鬍子的,只見身形英挺,雖衣著尋常、神色閒適,舉手投足之間卻有一股不凡之氣,觸到他的目光,店主人心裡不禁打個突,連忙笑了笑,再瞅瞅那少年,只見他不停地看著店裡的首飾,要買首飾的顯然是他。
  心裡有了主意,店主人走過去,對少年笑著說:「公子可是要挑選髮簪冠飾?小店……」
  「這個多少錢?」沒等他說完,夏初華指著一根瑪瑙釵問道。
  蕭元煜瞥去,那釵子用金子製成,做成花朵的模樣,花蕊點綴著一顆瑪瑙。
  店主人笑逐顏開,「公子好眼光,這是匠人剛剛做出來的新釵,售四千錢。」
  四千錢……夏初華咋舌,看向別處,店裡擺滿了各色架子,每個架子旁邊都有僕人守著,一只一只的盒子擺在上面,開著盒蓋,裡面擺著各色簪釵環珮,應有盡有、琳琅滿目。
  夏初華細細看著好一會,在一把玉梳面前停住,那玉梳十分精緻,白玉製成,上面嵌著金片,鏤著雀鳥和交纏的花枝,栩栩如生。
  夏初華的目光停留在那玉梳上久久不能離開,她記得以前,自己也曾在集市上看中過一把喜歡的梳子,木頭做的,也雕得十分好看,但是她不夠錢,她為了能買到那把梳子,一心一意地攢了三個月的錢,但當她興沖沖地去買的時候,那梳子已經被人買走了。
  「這玉梳是小店裡最貴的。」店主人道:「上好的和闐白玉,嵌的是純金,一位少府出來的老匠人親手做的,全雲中郡也就獨獨這麼一只。」
  「多少錢?」夏初華問。
  「這個嘛……」店主人笑了笑,伸出八個指頭。
  夏初華一陣心疼,「八千?」
  「公子真會開玩笑。」店主人道:「八萬,不二價。」
  夏初華閉嘴,自己這眼力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她訕訕一笑,往別處走去,又看起了別的首飾,可是無論她看到什麼,都還是忘不了那玉梳,不住回眸瞥去。
  店主人心中已經有了大致的猜測,知道此人身家不闊綽,熱情消退下去,這時外面一個衣裳華麗的客人走進店來,店主人看到,連忙撇下夏初華,迎上去招呼。
  「客人,可曾挑中了什麼?」一名僕人過來問道。
  夏初華想了想,自己現在也橫豎拿不出什麼錢,小聲道:「嗯,未看中什麼,我還是……」
  「那玉梳買下。」這時蕭元煜忽而道。
  夏初華訝然,連忙看向他。
  「盒子也要。」蕭元煜讓侍從拿出金子,道:「連著包起來,我要送禮。」
  店主人又驚又喜,忙不迭地答應。
  「送禮?」夏初華睜大眼睛,疑惑地看他,「送給誰。」
  「送給一個人。」蕭元煜看著她,低低道:「今日似乎是某個人的生辰。」
  夏初華忘了自己是怎麼樣離開首飾店的,直到她走到大街上,仍然覺得腳步輕得好像要飄起來,她只記得,自己怔怔的望著蕭元煜,看著他把盒子交給自己,一臉若無其事的神色。
  店主人和僕人們點頭哈腰,千恩萬謝地送他們出門。
  夏初華將那盒子捧在手中,覺得似夢似真,那盒子裡有一把十分漂亮且貴重的梳子,它是蕭元煜送給她的生辰禮物……
  夏初華的耳朵發熱,心怦怦地跳,她不敢抬頭、不敢側臉,只敢看著地面上。
  太陽已經西斜,市井中仍然熱鬧,人影錯雜,可有兩個人影,一個稍前、一個稍後,堪堪錯在一處,讓夏初華移不開眼睛。
  「你、你怎知道今日是我的生辰?」夏初華鼓起勇氣,向前面那人問道。
  「嗯?」蕭元煜回頭看看她,「文欽說的。」看到夏初華吃驚的眼神,他不以為意,「妳以為大將軍府的屬官都是閒坐的嗎?妳握著一個火器營,府中連妳生辰都不知道,還幹什麼活。」
  夏初華聽著這話忽而了然,她的生辰,就算她不說,蕭元煜也當然會知道,就像暮珠說的那樣,她跟睿華是孿生兒啊。
  那麼他送自己這玉梳,也是因為她的身分嗎?想到這個可能,夏初華心中的激動驟然落下了許多。
  好啦,一個聲音在心底安慰道,別再胡思亂想,人家送妳那麼貴重的禮物就是好意,還想怎麼樣?
  可是又忍不住期望,如果不是這個原因那該多麼好。
  蕭元煜瞥瞥夏初華,見她抱著那盒子好似寶貝似的,眼睛望著別處不知道在看什麼,心中舒坦得很,忽然覺得就這樣跟她走在一起,逛逛市井、看看風景,看著她得到禮物高興的樣子,也是十分美妙。
  他們剛出街口,田彬等人已經來到,夏初華看到他們,知道這市井是逛完了,臉上有些失落之色。
  「宮正已經知曉殿下回來,此時大概已經在迎候。」田彬對蕭元煜道。
  蕭元煜頷首,看看夏初華,沒說什麼,登上馬車。

  ◎             ◎             ◎

  雲中城歷史悠久,城池之大,不輸內地郡城,眾人擁著車馬穿過街道,許久之後才來到王宮前。
  夏初華下車,只見四周開闊,宮殿高聳、飛簷重重,看著竟比中山國的王宮還要漂亮一些,大小屬官和宮人早已經在此列隊迎候,排列整齊,擺作長龍般的儀仗,恭恭敬敬地向蕭元煜行禮。
  蕭元煜神色如常,下了車,逕自入內。
  「拜見殿下。」宮正黃進走到蕭元煜面前,深深一拜。
  蕭元煜親自將他扶住,微笑,「宮正別來無恙。」
  黃進眼圈微紅,忙道:「小人與宮中皆安,聞得殿下歸來,我等皆欣喜於心。」
  蕭元煜與他交談幾句,看看四周殿宇,邁步入內。
  黃進是在京城裡就一直服侍著蕭元煜的老內侍,蕭元煜封王之後就從京城跟了過來,擔任王宮的宮正,蕭元煜事務繁忙,多在五原郡,很少留在雲中城的王宮,黃進這個宮正便成了閒職,如今蕭元煜難得回來,他歡喜不已。
  見到蕭元煜身後跟著一個美貌的少年,黃進有些詫異,蕭元煜不多解釋,只說這是中山王的弟弟,是他的貴客。
  「聞得殿下日理萬機,小人時常擔憂殿下辛苦,還以為要過許久才能見到殿下。」在正殿坐下之後,黃進親自為蕭元煜呈上茶,說罷便埋怨道:「殿下要回來也該提早告知,小人好準備一番,如今幸好是早到了,若殿下日暮才到,豈非連個宴席也備不得。」
  蕭元煜笑了笑道:「孤此番回來不過是順道,看看宮正也就算了,不必興師動眾。」
  「話不能這麼說。」黃進苦口婆心,「殿下體恤,小人都知曉,可禮數是禮數,絕不可廢,聽聞今日殿下又去了市井中,哎,小人說多了又是多嘴,可殿下千乘之尊,那市井中魚龍混雜,若有歹人混在其中,可如何是好?」
  「歹人怕什麼。」蕭元煜不以為意,「歹人孤遇得多了,朔北最大的歹人不就是孤嗎?」
  周圍宮人忍俊不禁,黃進還要再說,蕭元煜忙道:「宮正之意,孤都知曉,下回定當留心。」說罷他往旁邊瞅了瞅,忽而道:「夏公子去了何處?」

  ◎             ◎             ◎

  夏初華隨著到宮室中安頓下來,暮珠看了她的梳子,嘖嘖讚道:「真是好物呢,這玉料、這作工,在民間也是一等一的貨色了。」
  聽著這話,夏初華樂滋滋的,「那當然,這可是我挑的,八萬錢呢。」說著她坐到榻上,將那梳子拿在手裡,心情蕩漾地小聲道:「暮珠妳說,朔北王會不會也有些喜歡我?」
  「嗯?」暮珠看看她,「妳是說送妳玉梳這事?」
  夏初華點點頭。
  暮珠摸著下巴想了想道:「初華,妳覺得八萬錢對於朔北王來說有多少?」
  夏初華愣了愣,訕然,「不知道,超過兩千錢我就沒數了。」
  「妳手上的錢,最多時有多少?」
  夏初華回憶了一下,「嗯……最多的一次拿過五百錢。」
  「這麼說吧。」暮珠看著她,「八萬錢對於朔北王而言,大概就是妳從這五百錢裡,拿出一個銅板。」
  「那也不少。」
  「掰一半。」
  夏初華頓時無語。
  「又掰一半,再掰一半,一半再一半。」
  「那不是銅屑都沒多少了。」夏初華窘然。
  「所以啊。」暮珠笑咪咪地摸著她的腦袋,「妳要記住,男人花招可多了,他們沒對妳明說,就千萬別多想。」
  夏初華聽著這話,有些愣怔。
  暮珠安慰道:「妳也不必難過,朔北王如今待妳確實是好的,且寬心些。」說罷幫著她把物事都收拾了,說好不容易來一趟,拉著她出去逛。
  夏初華不是第一次走進王宮,但是第一次走進朔北王的宮殿裡,意義非同尋常。
  她跟著引路的宮人閒閒走著,四處觀望,據宮人說,朔北王的王宮年代並不太久遠,它是蕭元煜封王之後,由一處小行宮翻修擴建的,許多地方還是嶄新。
  興許是蕭元煜不常住這王宮的緣故,除了前殿、寢殿等幾處主要宮室,別處都看著寂寂寥寥,沒什麼人氣,不過看得出來,宮人們對宮殿維護得十分細心,屋簷下一絲蛛網也不見,地面乾乾淨淨,各處庭院裡綠樹成蔭。
  「這麼漂亮的宮室卻沒什麼人住,可惜呢。」路過一處落著鎖的宮院,暮珠道。
  隨行的宮人笑道:「是啊,我們宮正也時常這麼說,這些宮室都是先帝命人修建的,預備著讓殿下廣納妃妾、多生子嗣,可惜殿下這麼多年竟連王后也不曾娶進來,我等都快擔心死了。」
  「是嗎?」暮珠意味深長地看了夏初華一眼,「難道朔北王身邊,竟一個妾侍也沒有?」
  夏初華訕然,卻豎起耳朵。
  「這個小人便不知曉了。」宮人道:「殿下每年住在這宮中,不過就那麼幾日。」
  暮珠頷首,想了想又道:「我見這宮中的宮人亦都是年長之人,我們中山國的宮中,十幾二十歲的宮人可到處都是。」
  宮人嘆口氣道:「這也是無法,殿下不常居住此處,宮人除了幹活也無別的用處,十幾二十歲的女子誰不想著嫁人,在這宮中沒個盼頭,幹活又不如年長的利索,不如不要。」
  暮珠聞得此言,忍俊不禁,又朝夏初華看一眼。
  夏初華耳根一熱,他又不是為了我才這樣的,心裡腹誹道,卻不知為何有些癢癢,低落的心情又漲回了些許。
  走得不多時,一個寬大的花園出現在眼前,鳥語陣陣、花卉競放、流水潺潺,好一處朔北江南。
  「這是殿下最喜愛的花園。」宮人笑道:「前方過了那水榭,就是殿下的寢宮。」
  夏初華和暮珠都是年輕女子,看到有這兒許多漂亮的花,不禁歡喜。
  「我們向朔北王要一些花吧。」暮珠跟她在花叢裡逛了一會,笑嘻嘻道:「今日可是妳的生辰呢,妳不是帶了那套衣裙來嗎?今晚我們關上門在屋子裡守歲,我給妳梳個漂亮的頭,挑幾朵花戴上去。」說著對夏初華眨眨眼。
  夏初華眼睛發亮,「真的?」
  「當然是真的。」暮珠興致勃勃道:「妳十七歲了吧,按中山國的規矩,生辰可是要飲酒的,我去弄些酒來。」
  「好呀好呀。」夏初華高興地說,心花怒放。
  「好什麼?」一個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把正在說著話的兩人嚇了一小跳。
  蕭元煜正走出廊下,神色悠閒,「什麼事這麼高興,也說與孤聽聽。」
  夏初華看到他,表情僵了僵,忽而又不自在起來。
  暮珠瞅瞅她,抿唇一笑,道:「我二人在說些女子的私事,殿下要聽?」
  蕭元煜微微揚眉,目光玩味,「哦,是何私事?」
  「我們在說這花園裡的花好看,暮珠想採些回去。」夏初華唯恐暮珠口無遮攔,連忙搶先道。
  暮珠無語,暗自白她一眼,這個沒膽量的。
  「這有何難,喜歡什麼採回去便是。」蕭元煜和氣地說,吩咐宮人幫忙採摘。
  待得眾人都走開,他轉向夏初華,低聲說:「孤要去城中的雲來樓,妳去嗎?」
  「雲來樓?」夏初華訝然。
  「雲中城最有名的酒館,樓中菜餚聞名朔北。」
  夏初華聽著這話也有些饞,卻遲疑道:「可是王宮中不是備了膳嗎?」
  「孤已經交代下去,不必操心。」蕭元煜看看她,目光意味深長,「不去嗎?妳可想好了,明日開始,孤歸來之事必定有許多人知曉,錯過了今日,這等地方便也別想去了。」
  夏初華聽著這話,雙眸驟然發亮。

  第二章

  蕭元煜藉口到城牆去巡視,仍是那輛長相尋常的馬車,載著二人一路出了宮門。
  雲來樓離王宮並不遠,足有三層,生意極好,雖然還未到哺時,店中卻已經人來人往,店家都來不及招呼周全。
  蕭元煜貼著那假鬍子,依然沒有什麼人認出來,他帶著夏初華逕自到了三樓,此處皆是雅間,比下面清靜不少。
  店家引著二人進了一間廂房內,蕭元煜與夏初華隔案坐下,一口氣點了好些菜,十分熟稔,活像個常年光顧的老饕。
  「你常來嗎?」夏初華瞅瞅他,好奇地問。
  「以前住在雲中城時常常會來。」蕭元煜親自將碗筷布下,道:「此間菜色極佳,我等若來得晚些,連坐的地方也沒有了。」
  夏初華應一聲,覺得有些意外,從前她覺得蕭元煜是高高在上且深藏不露,指點江山,遠離人間煙火,可是今日跟著他逛市井卻著實讓她大開了眼界,原來他也會去擠人堆、也會去湊熱鬧看戲,還會為了美食偷偷地溜出王宮,心肝不禁又撞將起來,怎麼覺得這朔北王越來越對胃口了呢。
  神遊間,店家將菜餚一樣樣地呈上來,將案臺擺得滿滿,香氣四溢、引人垂涎。
  蕭元煜還要了一壺酒,「雲中城的酒入口清醇,乃是佐宴必點之物。」他將面前的杯子滿上,道:「但是後勁大,要少喝些。」他說罷又往夏初華的杯子裡倒上一點,放下酒壺,莞爾看著夏初華,「今日便十七歲了,這酒菜就算是為妳慶生。」
  夏初華怔了怔,望著他,心中忽而被什麼漲滿,一股熱氣漫上了雙頰。
  蕭元煜將一杯酒遞給他,夏初華接過,望著他俊氣的面容,陽光從簷下斜斜照入,他的臉,眉眼帶著笑意,夏初華忽而覺得那陽光太烈,連忙垂下眼瞼。
  心跳得歡快,夏初華強自按捺著,低頭小心地嚐一口,那味道十分濃郁,入口有一點甜,十七歲啊,那就已經是大人了嗎?她飲下去,飄飄然地想,心中好像灌滿了蜜,今日的種種彷彿夢境,她的十七歲生辰得到了最好最好的禮物。
  太陽在窗外漸漸隱落,天邊彤雲如火。
  一名侍從進來,對蕭元煜耳語幾句。
  蕭元煜目光凝起,片刻後頷首,「我去去就來。」他對夏初華說。
  夏初華愣了愣,問:「你要去何處?」
  看著那似乎有些著緊的眼神,蕭元煜心中一動,「去見一個客人。」他說著,瞥見夏初華正朝酒壺伸手,道:「那酒少喝些。」
  夏初華訕然,忙收回手,蕭元煜笑了笑,轉身出去。
  樓下喧嘩的聲音傳來,一陣接一陣,更顯得這樓上清靜,蕭元煜跟著侍從轉過樓梯,來到一處廂房前,門打開,裡面坐著兩個人,其中一人相貌與中原人迥異,穿著西域客商的裝束,目光卻藏著幾分不尋常的閃爍。
  看到蕭元煜進來,那人面上一喜,連忙伏在地上行禮,聲音低而激動,「次曼拜見朔北王。」
  「王子。」蕭元煜看著他,似笑非笑。
  蕭元煜的腳步聲消失在門外,夏初華繼續吃著,心中狐疑,那神神祕祕的樣子,不知道他要去哪裡,不過蕭元煜一向行蹤詭異,夏初華並不覺得奇怪。
  她吃了兩口烹得酥滑的羊肉,覺得還是要佐著酒才最是美味,酒……夏初華瞥向那只酒壺,心癢癢的,這酒入口不衝,喝多一點應該也不妨事吧?
  蕭元煜談完了事回來,未到門前忽想起什麼,吩咐從人,「這些都是貴客,多派些人手看著,務必讓他們平安回去。」從人應下。
  匈奴……蕭元煜目光深深,唇邊彎起一抹隱隱的笑意,未幾推開門,一股淡淡的酒氣迎面而來。
  夏初華坐在席上,聽到響動,抬起頭來,看到蕭元煜,她眨了眨眼,只見兩頰緋紅,好像熟透的桃子。
  蕭元煜愣了愣,感到不好,連忙看向酒壺,果不其然,壺中的酒已經去了大半。
  夏初華張張口想說什麼,卻打了個嗝,蕭元煜哭笑不得,這酒的後勁大,連他都不敢多喝,沒想到一個不留神,這小女子竟幾杯下肚,她醉成這樣,飯也不能往下吃了。
  「去備車。」他對從人吩咐道,說罷伸手扶夏初華,「回去吧。」
  夏初華晃晃悠悠地站起來,望著蕭元煜,雙眸亮得出奇,一動不動,「回去?」她神色茫然,抿抿唇,「你還沒吃。」
  蕭元煜無奈地笑,溫聲道:「不吃了。」說著扶著她的手臂,想走出去。
  夏初華晃了一下,卻望著他,忽而咯咯笑了起來,「我……」她頓了一下,抓住蕭元煜的衣袖,仰頭望著他,雙眸彎彎,好似含著兩泓清泉,「我是大人了……」
  蕭元煜愣了愣,夏初華卻一直笑,手不肯放開,「元、元煜。」她輕聲道,笑得臉紅紅的,「我、我是大人了。」
  那聲音輕輕的,好似風過銀鈴,她的笑容純淨,好似初春的一抔白雪,又似豔陽下的花瓣,燦爛的、甜美的,只為他盛放。
  元煜,他怔立在原地,心好像被撞了一下,頃刻間有什麼忽而迸裂,決堤一般潰去。
  夕陽的光漸漸在天邊消匿,馬車奔走在街上,轔轔作響。
  蕭元煜坐在車內,未幾,忍不住低頭,夏初華躺在他的懷裡,小臉仰著,睡得香甜。
  侍從們已經點起了火把,火光從車窗透入,落在夏初華的臉上,明晦交錯。
  她醉得太厲害,剛到車上便睡了過去,這車上陳設簡單,沒有軟褥,蕭元煜唯恐車子搖晃把她磕了,想了想扶著她坐起,讓她的頭靠在自己的肩上,可是過沒多久,夏初華順著他的肩膀軟軟滑下,蕭元煜連忙接住,軟玉溫香,抱了滿懷。
  「唔。」夏初華發出一聲夢囈,掙扎了一下。
  蕭元煜僵住,一動也不動,幸好她似乎什麼也沒發現,繼續沉睡,蕭元煜瞅了好一會,心才放下來,看著那毫無防備的臉,心中苦笑。
  自己明明是為了她著想,搞得做賊似的,他腹誹著,卻無法忽視。
  她的身體柔軟也並不太沉,這些蕭元煜一直都知道,但是他從來沒有這樣看過她,也沒有以這樣的方式接觸她,感受到那衣料後面的溫軟,蕭元煜覺得自己那張萬年不破的老臉上,竟有些許熱氣。
  她的呼吸輕輕起伏,隱隱的,蕭元煜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好像酒一樣能讓人沉醉,光照落在那小臉上,她的嘴唇泛著一層水光,也許是剩下的酒液,讓人忍不住想嚐一嚐到底是什麼味道。
  正心亂,夏初華忽然又動了一下,似乎在尋找舒服的位置,她的臉在蕭元煜的胸膛上蹭了蹭,而她的手落在了他腿根的某處。
  壓抑的血氣登時再也無法困住,蕭元煜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目光灼灼。

  ◎             ◎             ◎

  馬車穿過宮門,暮珠和宮人們早已等候在那裡,待得馬車停下,宮人將車簾挑開,暮珠連忙上前,卻見蕭元煜將夏初華抱了出來,不禁訝然。
  「取步輦來。」他吩咐道,聲音低低,「她醉了。」
  暮珠連忙答應,讓人去取步輦。
  蕭元煜將夏初華放在步輦上,看看她,神色溫和卻有一絲不定,發現暮珠瞅著自己,他收回目光,轉而吩咐宮人去備醒酒湯。
  這時黃進走出來向蕭元煜一禮,微笑道:「殿下,有客人來了。」
  客人?蕭元煜抬頭望去,卻見臺階上走來一抹身影。
  「表兄,好久不見。」
  蕭元煜看著呂婧,滿是詫異之色。
  呂婧笑盈盈地上前,忽而看到不遠處的步輦,訝然,「那是誰?」
  「阿婧怎會來了雲中城?」蕭元煜問道。
  呂婧望著他,莞爾,「表兄忘了?雲中郡守的夫人是我閨中密友,她近來生產,我便來探望探望,不想遇到了表兄回來。」
  蕭元煜看著她,片刻後點點頭逕自入宮。
  呂婧想跟隨,蕭元煜卻道:「阿婧既有郡守夫人招待,如今時辰不早,還請回去吧。」
  呂婧停住腳步,卻不慌不忙。
  「表兄。」她望著蕭元煜離去的身影,莞爾道:「外祖母讓阿婧給表兄捎了家書,表兄不想看一看嗎?」
  蕭元煜止住步子,回頭,神色詫異。
  殿中燭光明亮,太皇太后的信寫在一張絹布上,蕭元煜展開,只見確是太皇太后手書,只有寥寥幾句,字裡行間卻俱是慈愛之情。
  蕭元煜不禁動容,他自幼就沒了母親,幼年是在太皇太后的宮裡度過的,祖孫之情非尺牘可書,幾個月前他匆匆離開京城乃是迫不得已,聞知太皇太后因此事暈厥,他亦是滿心牽掛,卻不能到榻前慰問,十分愧疚,直到後來收到京中細作的密報,得知太皇太后無事,蕭元煜才終於放下心來。
  「自從表兄離京,外祖母便病了一場。」呂婧嘆口氣道:「幸而御醫全力救治,又有我與母親陪伴在側才得好轉,她每日念得最多的就是表兄,阿婧此番過來,亦是受外祖母之託。」
  蕭元煜看著她,語氣緩和,「表妹與姑母都辛苦了。」
  呂婧溫柔一笑,道:「外祖母身體要緊,我等勞累些又算得什麼。」說罷她目光盈盈,「表兄,阿婧聽聞這雲中城外有一處福音觀,祈求家人安康最是靈驗,明日表兄與阿婧一道去那觀中為外祖母祈福,好嗎?」
  蕭元煜思索片刻,頷首答應,「自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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