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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庶女悠然《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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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春溫一笑
出版日期:
2013/05/021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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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數年來殺敵無數,卻被她妙語連篇突破心防,
看冷言寡語的鐵血大將軍如何布下情網,
將一見鍾情的小庶女手到擒來。
晉江人氣作家「春溫一笑」以華麗文筆,
編織出甜蜜的世族羅曼史,
另收錄有溫馨的獨家番外,不容錯過!

孟悠然不是一定要嫁張並,她這刁蠻嬌氣的性子,
怕一入將軍府,還不鬧翻了天,可大將軍卻是非她不娶。
鋒頭正勁的張並,二十五六歲的年紀還尚未婚配,
又是自己開府無拘無束,上無公婆,又無侍妾,
京中多少人家想把女兒嫁給他。
偏偏他認準了孟悠然,在她還是個小丫頭時,
顧不得門不當戶不對,很是上心的打著主意,
非要她給他當小媳婦不可。
為了迎娶書香門第,嫋嫋婷婷的美人庶女,
這位馳騁沙場,橫刀立馬的大將軍,竟是不顧顏面,
又是纏人又是哄騙,原來大將軍學了蓋世武功,
竟只是為了博小庶女一笑……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顧氏若有所思地望望孟贇懷中的孟悠然,二房這小庶女倒是有些意思,看她偎依在孟贇懷中泰然自若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自幼長在孟贇身邊呢。
  丫頭生的庶女不猥瑣畏縮已經很難得,她居然還落落大方、言笑晏晏,倒不愧是老二寵愛的女兒,小女孩兒家連時文都能做,又對吏治有不少見解,只是教養上還是差些,自己不過稍微用力些,她居然哭起來,還跑去孟贇處告狀撒嬌。
  顧氏看看意態閒適的孟悠然,再看看兀自柳眉倒豎的孟蔚然,心中暗暗歎氣。
  蔚姐兒比孟悠然尚大一兩歲,卻還不如孟悠然懂事,也怪自己素日憐惜幼女,未免嬌慣了些,只是若對女兒嚴加管教,像自己一樣,從小做淑女,長大做賢婦,又有什麼好了?唯一愛女讓她放肆些好了,何必過於拘束;便是自己此後也要肆意而為,不能再束手束腳的,以致捉襟見肘。
  孟蔚然自從到了京城,見識到了京城的繁華熱鬧,孟府的富貴清雅,對再回偏遠山縣這件事已是深惡痛絕,韓池做了二十年縣令,爹也不可能像他一樣!
  孟蔚然斷定,「那韓池定是沒有家世之人,沒有座師友人相助,才會如此淒慘。」
  「汝南韓氏,蔚姊姊可聽說過?世代簪纓的文官世家,家風清正、人才輩出,官至一品二品大員的有三位,四品以下官員無數,這樣的家世還算顯赫吧?韓大人只為同進士出身,入仕之初升遷便難了一些,待到他名滿天下之時,升遷機會是有了,他卻又捨不下隅安百姓才會如此。」孟悠然只說些太平話,真正的原因她是不會說的。
  除了孟賚等數位同年好友,天下間本也沒有幾個人知道,韓池不只是位廉吏、能吏,還是位痴情男子,他娶妻穎川趙氏嫡女,趙氏不喜隅安偏遠,不肯跟他一起赴任,只送了一個貌美丫頭棠兒貼身服侍,這棠兒安安心心隨著韓池在隅安,甘於貧寒,親自操持井臼,又為韓池生下兒女,日久生情,韓池竟對這棠兒傾心相愛起來,情願和她在隅安廝守,也不願回京城讓她在趙氏手下討生活。
  做妾侍做到棠兒這個地步,算是成功還是不成功呢?她並沒有什麼物質享受,吃得普通,穿得像農婦,韓池在田間地頭的時候她甚至親去送飯;回到家裡,兩人就像一對最普通的平民百姓夫妻一般,閒話家常、教養兒女,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韓池本是世家子弟,棠兒雖是丫頭出身,卻因生得好,從小被內定為陪嫁,將來是要幫趙氏在夫家固寵的,所以也是嬌生慣養沒吃過苦的,兩人居然為了能長相廝守久居隅安,孟悠然真心覺得兩人都是奇葩。
  孟蔚然愣了下,韓池出身官宦世家都做了二十年縣令,難不成父親也要再做山縣縣令?不行、不行,自己不能離開京城,不能離開二叔家,父母也不能離開,京城這麼繁華,自己一家人都要在京城紮下根來才是。
  孟蔚然任性地叫道:「我不管,爹要留在京城,不許回山縣!來的時候就說好了,不許變卦!」
  顧氏厲聲道:「胡說些什麼!越發慣得妳不像樣子了!」
  孟正寬心疼地看著孟蔚然被訓斥,不敢做聲。
  孟贇溫和地道:「斥責她做什麼?小孩子要慢慢教才好。」
  孟蔚然委屈地跑到孟贇身邊,孟贇拉著她的手安慰道:「咱們原本是有這個打算,如今看來卻是不成,蔚姐兒莫傷心,咱們再回山縣便是。」
  孟蔚然兩眼含淚,搖頭道:「我不回山縣,我要留在京城。」
  孟贇苦笑,「乖孩子,聽爹的話。」
  孟悠然笑吟吟道:「這有何難?蔚姊姊留下陪老太太好了。」
  孟蔚然瞪了孟悠然一眼,「才不,我不離開爹娘。」
  顧氏看孟悠然若無其事的樣子,也放下心來,微笑道:「若妳再不聽話,我和妳父親自回山縣,把妳留給老太太管教。」
  孟蔚然不依,跑到顧氏身邊撒嬌撒痴,顧氏把孟蔚然攬在懷裡柔聲撫慰。
  孟蔚然斜了孟悠然一眼,「悠然,妳好像對官場上的事知道得不少。」
  孟悠然點頭,「是啊,我隨父親外放三年,父親常把我帶在身邊,聽都聽會了。」
  孟蔚然心裡一陣不舒服,一個小小庶女,二叔居然親自教養,把孟悠然教得見解不凡,自己這嫡女都被她比了下去。
  孟蔚然挑釁地問道:「妳真知道官場上的事?比如一個文官想升遷要怎樣方好?」
  孟贇和孟正寬都失笑,「蔚姐兒,小五比妳還小呢,這樣的事她如何知道?」
  顧氏只冷眼看著,微笑不語。
  孟悠然慢吞吞地道:「文官要想升遷,先要吏部考功司考核通過,最好評語是優、良,再要吏部文選司下升遷令方可。」
  孟蔚然不服氣,「才不是,只要文選司下升遷令就行了呀,考功司就算給的評語不好,文選司真心想升某人還是能升上去。」
  孟贇父子、顧氏在一旁好笑地看著兩個女孩鬥嘴,看著這兩人煞有介事的樣子,不愧是官宦人家的女兒,小小年紀便都有一番見識。
  孟悠然慢吞吞問道:「妳可記得族中嫡支的十一叔他是因何被罷官的?」
  孟蔚然凝眉想了一會兒,「十一叔不是湖北學政嗎?好像是湖北士子對他不滿才被罷官的。」
  孟悠然感慨道:「十一叔少年得志,不到二十歲便中了二甲進士,才三十出頭便升任湖北學政這般要職,家世顯赫、才華出眾,誰不說他前程不可限量?卻是因湖北一普通孫姓士子,十一叔被罷官回鄉。」
  古代科舉考試時,考卷在錄取完成後是要發還本人的,發還本人的卷子有兩份,一份是考生本人親筆寫的墨卷,一份是為了防止考官認識筆跡,把墨卷上考生名字糊上,由專門人員用紅筆謄寫的叫朱卷,考官在朱卷上批閱。
  湖北這名孫姓士子拿到發還本人的試卷,發現自己的試卷考官只批閱了四句,其餘沒有批閱,孫姓士子把自己的試卷遍傳湖北士林,鬧得沸沸揚揚,最後十一叔因此被罷官。
  孟蔚然目瞪口呆,孟悠然閒閒道:「官場自有官場的規矩,誰要違背規矩,便要能承擔後果,文選司位置重要,能坐穩文選司這位置的人怎會是等閒之輩,什麼事能做,什麼事不能做,都有計較;若考功司給某人的評語不好,文選司卻要某人升遷,後果是什麼?清流士林多少雙眼睛盯著呢。」
  不要以為你權柄在手就可以無所顧忌,天下讀書人這麼多,官位卻是有限,無論科舉取才也好,官員任用也好,若有大的紕漏,誰都兜不住,大面兒上的事還是要走圓了才行。
  孟蔚然想到只有山縣治理得當,父親才能升遷,心有不甘,「山縣那麼偏遠,刁民多,最愛械鬥,動不動就聚眾鬧事,還有不少山寇,太難治了。」若山縣治理不好,父親豈不是也要像韓池那樣,長年做個縣令?
  「不是有衛所嗎?」孟悠然不解。
  孟贇看自家女兒一臉的迷離,笑著接話,「是有一個百戶所,百戶姓魯,架子很大,尋常事情他都不管的,咱們可拿他沒辦法。」
  孟正寬心中一動,「若是妳舅舅肯出面相幫……」話一出口便想到孟悠然是庶女,跟吉安侯府肯定沒有來往,不由臉上一紅。
  孟悠然毫不介意,笑道:「鐘侯爺在軍中人面廣闊,定能說上話。」可是鐘侯爺一定不會管,吉安侯府是太夫人當家,鐘侯爺聽命於太夫人,你們把老太太扔在二房這些年,壓著人家寶貝女兒喘不過氣來,動不動發作人家寶貝女兒一番,鐘家做什麼要幫你們?
  顧氏聽到孟正寬提到吉安侯府,心中氣苦,自己這個二弟妹人物實在平常,卻是娘家實在太有力,生生把妯娌比了下去,自己每每提及山縣日子難過,暗示鐘氏回侯府求助,鐘氏答應得爽快,卻是過後就沒了音信,鐘氏為人天真直率,該不會是她有意而為,十有八九是吉安侯府不肯幫忙,真真可惱可恨。
  孟蔚然一心只想著京城日子舒適,脫口問孟悠然道:「悠然,妳屋子裡那個青銅擺件兒樣子有趣,是從哪裡得的?」
  孟悠然搖頭道:「哪裡記得,不過是一個擺件兒。」
  孟蔚然見她毫不在意,顯見得這擺件兒在她不過是平常,心中又妒又恨,冷笑道:「可是比起悅然姊姊屋子裡的紫玉擺件兒就差太多了。」
  孟悠然閒閒道:「那是自然,大姊姊是嫡長女,誰也越不過她去。」
  孟蔚然怪聲道:「悅然姊姊的嫁妝真是十里紅妝,妳到時候也是比不了的。」
  孟贇本是笑著聽兩個小女孩言來語去的,至此皺起眉頭來,小女孩談論嫁妝是哪家的道理?
  孟悠然笑道:「廣東人有句俗話,好崽不論爺田地,好女不論嫁時衣,只要姑娘拿得起、放得下,嫁妝多少無關緊要。」
  顧氏一臉慈愛,笑著對孟贇道:「聽聽兩個丫頭這話說的,真真還是個孩子。」
  孟贇本有些不快,聽了妻子的話卻想到孟蔚然年紀尚稚,情有可原,不由緩和下來,點頭道:「都是些孩子話。」
  顧氏愛憐地撫慰懷中的孟蔚然,歎道:「剛生下來時跟個小貓似的,一眨眼都長這麼大了,再過幾年就該出閣了,唉,想想還真是捨不得。」
  孟蔚然羞紅了臉,嗔怪道:「娘說些什麼?這是女孩兒家該聽的話嗎?」
  孟正寬在旁笑道:「小妹也是,自己娘們兒有什麼不能說的?正經的,娘又沒說錯。」
  孟悠然笑咪咪地道:「是啊,蔚姊姊,自己家裡人有什麼,至親之間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孟悠然偎依在孟贇懷中,覺得十分安適。
  說來好笑,孟悠然剛穿來時因是成年人的靈魂,很不習慣被大人摟摟抱抱,無奈黃馨纏人功夫一流,孟悠然實在逃不脫黃馨的魔掌;即使僥倖能逃開黃馨,下一刻可能又落入孟賚懷中,久而久之孟悠然也就認命了,就做個聽話的乖小孩吧,反正逃也逃不脫。
  只是時間久了,孟悠然的舉止越來越像小孩,也越來越陶醉於做小孩,成年人做錯事是要負責任的,小孩子做錯事只要含上兩眼淚,做出一副天真無辜的表情,什麼樣的錯也蓋過去了,還是做小孩子佔便宜呀。
  所以,顧氏說她和孟蔚然孩子氣,孟悠然一點兒也不反感,只是顧氏馬上提到長大、出閣,孟悠然心中警覺起來。
  聽孟贇話中的意思倒是非常磊落的表明,來之前本打算留在京中,如今看看形勢難以升遷,就打算回山縣了;顧氏呢,她會否和孟贇一樣,這般容易便回去?她方才提及孟蔚然,她在替孟蔚然打算些什麼?
  顧氏懷抱孟蔚然,悠悠道:「看看妳悅然姊姊,自幼受父母兄長寵愛,長大後許了長興侯世子,過門就是世子夫人,將來更會是一品侯夫人,我的兒,妳的終身卻還不知要著落在哪裡,還有五姪女人才這般好,將來不知哪家有福氣的得了去呢。」
  孟贇溫和地對妻子道:「兩個丫頭還小呢,跟孩子們說這些做什麼。」
  顧氏臉上有些愧意,「看我,到底上了年紀了,就愛胡說,唉,我不過是看到悅姐兒這般風光,想到咱家蔚兒罷了。都是孟家女兒,咱家蔚兒可是和悅姐兒比不了,怪對不起孩子的,悅姐兒那嫁妝單子都把我看傻了,咱們就是傾家蕩產,連悅姐兒一分半分的嫁妝也湊不出來。」
  孟贇聽了顧氏的話,心中酸楚,強笑道:「悅姐兒嫁得好,嫁妝自然要豐厚些。」
  顧氏眼圈一紅,「都是孟家女兒,蔚兒和悅姐兒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孟贇疼愛幼女,聞言很是不受用,孟悠然分明覺得孟贇身子繃緊,顯然顧氏的話令他心有觸動。
  其實孟悠然倒挺理解孟贇的,他和孟賚是同胞兄弟,長大後的際遇卻是天差地遠,以至於兒女的待遇懸殊甚巨,孟贇看到弟弟的女兒富貴顯要,自己的女兒卻還前途未卜,兩相比較,難免生出不平之心,顧氏看來對孟贇了解頗深,知道如何引導他。
  只是孟悠然不明白顧氏為什麼當著自己面說些,她暗地裡勸說孟贇不是更好?何必當著二房人的面鳴這些不平?
  又或許自己想要試探大房的底細,而顧氏也想要試探二房的底細?孟悠然想到這種可能性,只是自己在二房只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呀。
  孟悠然一臉不解的表情,道:「是啊,大姊姊是孟家女兒,蔚姊姊也是孟家女兒,為什麼兩人會一個天下,一個地下?她們兩個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啊,沒有啊,大伯伯和父親是親兄弟呢。」
  孟悠然做出苦苦思索的性子,「若說有不一樣的地方,就是大姊姊有個做侯爺的舅舅吧?聽說鐘侯爺給大姊姊添妝添的是莊子和鋪子,真是大手筆。」
  顧氏引導孟贇這老實人的無非就是說:你看你和孟賚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弟,憑什麼孟賚的閨女際遇好,你的閨女際遇不好,讓孟贇生出不平之心;不平則鳴,孟贇總要為自己閨女爭取些利益出來,孟贇如果開口要求些什麼,孟賚這做弟弟的便不好回絕。
  孟悠然不好去指出孟賚和孟贇的不同,一個是探花出身的從三品大員,一個是舉人出身的從七品縣令,相差很遠的好不好?孟悠然只指出一點:孟悅然的舅舅是吉安侯,位高權重,孟悅然的舅舅疼愛外甥女,添妝豐厚。
  孟蔚然要和孟悅然比,好啊,妳也有舅舅,妳舅舅也是世家大族出身,嫁妝找妳舅舅要去。
  孟贇許是個耳根子軟的人,聽了顧氏的話他緊繃起來,聽了孟悠然的話卻好像又放鬆了,是覺著孟悠然的話有理?
  其實顧氏的態度不是決定性的,這是個男權社會,男人是一家之主,他的意見才是最終意見,只是孟贇老實,顧氏有心計,顧氏駕馭孟贇怕是早已駕輕就熟了。
  孟悠然真想歎氣,孟賚是個有才氣、有分寸的人,怎麼他的同胞兄長卻是這樣?
  孟悠然想起前生不知聽哪個不著調的同事說起過,生老大的時候父母沒經驗,所以老大通常沒有後來的孩子聰明,難不成這胡說八道還真是有些道理?
  顧氏感慨道:「有個好娘家真是大不相同,有吉安侯府這樣的娘家,二弟妹真是個有福氣的。」低頭看著孟蔚然,垂下淚來,「我的兒,可憐妳沒個有能為的娘家,怕我兒將來要吃苦了。」
  孟贇神色暗然,孟正寬卻說道:「娘說哪裡話,現放著父親是朝廷命官,哪會讓小妹吃苦?莫說父親不許,即便是我這做兄長的也要奮發圖強,謀個出身,將來總要護著娘和小妹才好。」
  顧氏眼中含淚,邊哭邊笑道:「那敢情好,娘就等著寬哥兒將來孝順娘,照顧蔚兒了,只是我兒,你要謀個出身又談何容易,在山縣那偏遠地方連個好先生都請不著,耽誤我兒了。」
  孟蔚然皺眉道:「不是說孫先生極好,名滿天下?請孫先生教不就行了。」
  顧氏忙道:「我的兒,妳哪裡知道,孫先生收學生出名的挑剔,他同時只教一兩個學生,現已收了三個,再不能多了。」眼睛卻望著孟悠然。
  孟贇也望著懷中的孟悠然,他比孟賚只大兩三歲,卻像比孟賚老了十歲都不止,不知怎的,孟贇的目光讓孟悠然心中有些酸楚,也許這是血緣的力量?
  孟悠然不忍讓孟贇這老實人失望,笑咪咪道:「我回去跟父親說,讓父親設法便是。」
  這真是順水人情,就算孟悠然不說,孟賚也必是在籌畫此事。
  孟悠然估計著,孟賚要嘛設法把孟正寬送到國子監,要嘛設法求孫先生收下孟正寬,這兩件事無論哪件都很不容易,孟賚想必是沒有把握,還沒有跟孟贇夫婦提及。
  孟悠然對孟賚知之甚深,孟賚其實是很捨不得孟贇回山縣的,如果能讓大房一家人留下,孟賚肯定樂意,只是孟贇政績實在拿不出手,孟賚想不出辦法而已。
  子姪子姪,古人對姪子是極其重視的,孟賚不會眼看自己的姪子缺乏明師指導以致舉業難成,他定會有多少力使多少力,務必要讓孟正寬有前程。
  孟贇歡喜中帶些慚愧,顧氏和孟正寬全是喜出望外,孟正寬紅著臉道:「有勞妹妹了。」
  孟悠然跟孟正寬客氣著,留意到顧氏眼中有多少滿意,心中一動,莫非剛才她當著自己的面葷素不忌的說話,是因為知道自己和孟賚無話不說,想讓自己把這些話帶給孟賚?
  孟悠然越想越覺得有理,孟贇這個人老實忠厚,若讓他去尋自己弟弟提些過分要求,孟贇定是張不開口,想必顧氏先是想通過孟老太太均貧富,後是想通過孟贇均貧富,都不順利,就把主意打到自己這送上門的小女孩身上了。
  畢竟她做大嫂的不好跟小叔子開口。
  孟悠然想明白這一點,對顧氏更加鄙夷,從孟贇懷中掙脫出來,笑吟吟跟孟贇、顧氏告辭,「大伯伯、大伯母,不如我先去探探孫先生的口風去。」
  孟贇撫著孟悠然的頭,歉意道:「倒要讓小五替伯伯操心。」
  孟悠然看著這張和孟賚頗為相似的面龐,笑道:「伯伯說哪裡話,這是姪女應當的。」
  顧氏和孟正寬也說了些好聽的話,孟悠然一概笑納,跟孟贇和顧氏行了禮出門。
  背後尚傳來孟蔚然不耐煩的聲音,「做什麼跟她這麼客氣?是要二叔幫忙又不是要她幫忙,她一個小丫頭能做什麼?」依稀聽到顧氏喝止,孟贇怒罵,孟正寬勸解,孟悠然搖頭笑笑,逕自走了。

  ◎             ◎             ◎

  莫利亦步亦趨地跟在孟悠然後面。
  有個武林高手在身邊保護,孟悠然有身價百倍之感,儼然成了重要人物一樣,看看這待遇,有專職保鏢呢,還是容貌秀麗的美女保鏢。
  「莫利,聽說莫懷姑娘武功深不可測,是不是真的呀?」孟悠然好奇地問道。
  張並送了兩個丫頭過來,莫利是位苗條秀麗的少女,十四五歲,話雖不多卻很溫柔可親;另一位莫懷年長一些,有十六七歲了,和莫利長得很像,但是很驕傲的樣子,孟悠然等閒不敢帶她出來,她看上去實在不像個丫頭呀,誰家有這麼驕傲的丫頭。
  什麼人會驕傲呢?有本事的人才會驕傲嘛,沒本事的人靠阿諛奉承混飯吃,有本事的人靠本事混飯吃,孟悠然覺得莫懷這麼驕傲,功夫一定不同尋常。
  莫利抿嘴笑道:「姑娘說得極是,莫懷姐姐的功夫是我們這輩人中最高的。」
  莫利對於孟悠然相當無語,這位孟家五姑娘懶起來真是懶到極致,就連給貼身丫頭給名字都不肯花心思,一開始知道孟五姑娘的貼身大丫頭名喚莫連,還以為是英雄花的意思,畢竟莫連是木棉花的別稱,誰知竟是因為莫連父親姓莫,母親姓連,孟五姑娘就給起了名字叫莫連;莫陶也是一樣,父親姓莫,母親姓陶。
  知道這個緣由之後莫利嚇了一跳,生怕孟五姑娘要把自己叫莫利,莫利這名字多俗氣!忙自告奮勇願以莫愁為名,卻被孟悠然一口否決,最終還是被叫了莫利。
  莫利為這個名字一直憋著口氣,她死活也想不明白莫愁這名字哪裡嚇人了?
  「真厲害!她會飛來飛去吧?」孟悠然又想起張並在林中施展輕功的情形,真神奇,地球引力彷彿不存在了。
  莫利愣了一下,「敢問姑娘是怎樣飛來飛去?」
  孟悠然努力比劃著,「就是像隻大鳥一樣,從這裡飛向那裡,從這棵樹飛向那棵樹。」
  莫利弄明白了孟悠然的意思後失笑,「姑娘,那是極高深的功夫,天下間沒有幾個人有這樣的修為,莫懷姐姐雖也稱得上高手,這樣的功夫她連皮毛也是不會的,姑娘說的是華山派至高無上的輕功華玉功,華山派立派以來也有幾百年了,練成華玉功的統共不超過五人。」
  見孟悠然一臉迷茫神情,莫利忙接著解釋道:「姑娘,這練武不只要勤學苦練,還要些天分的,若是天分差,即便再怎麼用功,也學不會上乘武功。」
  「哦。」孟悠然似懂非懂地點頭,「我還以為華山派的人都會飛來飛去的呢。」
  原來張並會的武功這麼難練,看來自己別想讓莫懷帶著飛了,唉,想像條魚一樣游在水裡,像隻鳥一樣飛翔在天空,怕都只能在夢中了吧?
  莫利笑道:「瞧姑娘說的,那般上乘輕功極是難練,哪裡能人人都會的?華山派可沒有這般厲害。」此時的莫利才流露出些許江湖兒女的爽利。
  孟悠然略有些失望,不過她很快開始鄙夷自己,有美女保鏢保護已是該知足了,還想要美女保鏢帶著飛來飛去,真是得隴望蜀。
  心中笑話了自己一番,孟悠然輕快地走向書屋,刺探情報的任務已經完成,晚間再向兄姊彙報,現在先尋孫先生說說話去。
  莫利認命地跟在孟悠然後面,少爺命自己姊妹二人來護衛孟五姑娘,做丫頭的只能服從,只是這孟五姑娘她有哪裡需要護衛了?孟家風平浪靜的,再說文官家庭能有什麼風波?大材小用啊大材小用。
  「此謂國家不以利為利,以義為利也。」孟悠然走近書屋,聽到屋內傳出的朗朗讀書聲,已是「大學」的結尾部分,難不成是快下課了?停了下,果然聽到孫先生宣布下課的聲音,卻要孟正宇留下默書,隨後已見孟欣然、孟安然、孟嫣然各個帶著貼身服侍的丫頭走出來。
  孟欣然小姑娘見到孟悠然,眼睛一亮,上前捉住孟悠然的小手,「五姊姊,妳今兒上午怎麼缺課了?」這陣子上課孫先生誇過孟悠然幾次,卻對孟欣然等不怎麼理睬,孟欣然早就有些不滿,今日上午孟悠然缺課,可算捉到她錯處了。
  孟悠然慢吞吞道:「誰蹺課了?我跟先生請過假,父親也是知道的,大哥、二哥、大姊都知道。」
  孟欣然大失所望,同是孟家女兒,嫡出的總要比庶出的出挑些才是,可是比功課自己是比不過孟悠然的,孟悠然的錯處又捉不到,真可惜。
  孟嫣然在旁笑道:「那太太知不知道呢?」
  孟欣然素來不喜孟嫣然,聽到孟嫣然說話就想皺眉。
  孟安然柔聲道:「課業的事太太向來是不管的,父親知道就行了呀。」
  孟嫣然笑吟吟道:「四妹妹這話就不對了,教養女兒本是太太的分內事。」
  孟欣然既厭惡孟嫣然,又想捉孟悠然的錯處,權衡了利弊,還是大聲問道:「是啊五姊姊,太太知不知道啊?」庶女不敬嫡母,這也是一個罪名,捉住孟悠然一個小錯處也好,不能讓她太得意了。
  孟悠然真心覺得孟欣然不聰明,府裡形勢這麼明朗,鐘氏就是個花痴,不管什麼事只要孟賚兩句好話哄她,她就會乖乖就範,搬出鐘氏又管什麼用?
  孟悠然閒閒道:「父親說了,他會跟太太說。」其實並沒有,不過孟欣然也不敢問孟賚去。
  孟欣然被鐘氏嬌慣得厲害,孟賚覺得孟欣然脾氣爆了些,做事不夠周到,有意要壓壓孟欣然的脾氣,常敲打孟欣然,孟欣然很有些犯怵。
  其實孟悠然也被孟賚嬌慣得厲害,不過孟悠然到底是成年人的靈魂,做事有分寸,無關緊要的事上常撒嬌耍賴,大事上卻清楚明白得很,所以孟賚對孟悠然還是放心的。
  孟嫣然眼波流轉,輕笑道:「五妹妹反應真是敏捷。」暗示孟悠然在胡說。
  孟安然卻對孟嫣然微笑道:「孟家女兒又有哪個反應不敏捷了?三姊姊可是出了名的才女,才思敏捷之至。」
  孟嫣然雖有些不快,卻是聽孟安然在幫孟悠然開脫的同時也在誇讚自己,也不好多說,含笑和眾人分手,自回去研讀詩詞歌賦去了。
  孟安然拉起孟欣然也走了,孟欣然兀自不服氣,跟孟安然嘟囔道:「四姊姊,我就是看不慣五姊姊這輕狂樣子,像四姊姊似的多好。」孟安然柔聲勸解著,孟欣然也就罷了。
  孟悠然進到書屋,孫先生坐在上首,孟正宇坐在下面默書,孟悠然衝孫先生盈盈一禮,孫先生示意她起來,又命她看著孟正宇默書,自回去午歇了。
  孟正宇頗不服氣,「妳們幾個他都不管不問的,就對付我一個,為什麼就我要背書?」
  孟悠然聲音清朗,「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知止而後有定,定而後能靜,靜而後能安,安而後能慮,慮而後能得…………所謂誠其意者,毋自欺也。如惡惡臭,如好好色,此之謂自謙。故君子必慎其獨也…………」
  孟正宇看她倒背如流,愣了愣,咬牙道:「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會背,我今天就背會!」
  孟悠然笑看孟正宇憤憤然要去背書,吩咐小廝木生幾句,「中午晌按點兒讓宇哥兒吃飯,好生服侍。」
  木生連連點頭應是,孟悠然方去了孫先生處,閒話起來。
  「國子監監生分四種吧,大哥哥是舉監,還有蔭監、貢監、捐監,不知如今援例入監可行否?」孟悠然對國子監的瞭解還真不太多。
  「監生名額不足或國家才用不足才有捐監,現下卻是沒有。」孫先生搖頭道。
  不能拿錢捐,那就只剩下貢監一項了,其他兩項孟正寬都不夠資格。
  孟悠然心下正盤算著,卻聽孫先生慢吞吞道:「其實要我再收一個學生也不是不可。」
  孟悠然驚喜地抬頭,正對上孫先生探究的眼神,孫先生帶著一絲玩味,緩緩道:「只是要他先寫篇時文我看,若資質太差我是不收的。」
  孟悠然點頭答應了,心中高興,臉色就和悅,討好賣乖地陪孫先生上下五千年縱橫九萬里的胡扯。
  話說,孟悠然一直覺得自己涉獵甚廣,跟著孫先生讀書後長篇大論說上幾回話,才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這孫先生真不是蓋的,知識真稱得上淵博,他本不是死讀書的人,年輕時更是遊學走遍遼東、川陝、大同,行萬里路勝過讀萬卷書,孫先生眼界十分開闊。
  其實依孟悠然的意思,她很願意讓孟正寬入國子監讀書,這樣萬一孟正寬實在考不出來,還可以直接做官,本朝最初監生直接做官的數不勝數,有不少還做到地方和中央的大員,後來監生直接做官的少了,但是零零星星的也還有。
  誰知道孟正寬資質怎樣呢,萬一像孟大伯一樣,咳咳,一樣忠厚可怎麼辦,孟賚只有這麼一個姪子,不可能不提攜他,唉,只盼他像孟正宣一般會讀書才好。

  ◎             ◎             ◎

  晚上,孟悠然跑到孟賚書房,看孟賚神色如常,放下心來,得意洋洋得把孟正宇能背全「大學」和孟正寬寫的時文已經拿給孫先生看的事學給孟賚聽,孟悠然越說越覺得自己是個對社會、對家庭有用的人,不由挺起小胸脯,一副你看我能幹吧、快來誇我吧的表情,把孟賚逗得喜笑顏開,狠狠誇了孟悠然一頓。
  做父親的這麼捧場,做女兒的也格外會湊趣兒,父女二人言來語去,十分開懷。
  「乖女兒,家裡多了這些人,叔叔伯伯跟前一定要恭敬,姊妹間要好好相處。」孟賚交代道:「爹知道妳有分寸,只是素日嬌慣又有些潔癖。」
  孟悠然不以為意,「我這叫什麼潔癖啊,像米芾那樣洗手不用盆,讓傭人拿銅壺倒水洗,洗完不用帕子擦,兩手互拍直待手乾,人家那才叫潔癖。」
  米芾先生是名人,字寫得好,畫畫得好,人狂得有趣,有什麼怪癖世人都能接受,孟悠然何許人也,居然敢有潔癖,只不過不喜歡和人離得太近而已。
  孟賚溺愛孟悠然已經成了習慣,笑道:「就知道我閨女是個好的,爹不過是白囑咐妳。」
  孟悠然猶豫了一下,還是和孟賚實話實說:「聽大伯的意思,來之前他們是打算留在京中。」
  孟賚臉色有些凝重,「其實爹也想讓妳大伯留在京中,只是如今這形勢實難設法。」
  這還真是兄弟,想法真一致。
  孟悠然建議,「政績不好怎麼升遷啊,咱家根基尚淺,又不是可以一手遮天的人家,不如大伯再做三年縣令,爹給尋個有能為的師爺,幫著把山縣治理好是正經。」山縣這窮缺倒是不會有人來搶,這是人人避之不及的實缺,誰抽著誰倒楣。
  孟賚點頭,「我兒說得甚是有理,爹正給尋著,好師爺卻是難請,有能為的人誰願去那麼偏遠窮困之地?慢慢尋吧,橫豎這個難不倒爹,倒是山縣匪患不只一日,山縣只有一個百戶所,衛所剿匪不力才是讓人為難。」
  孟悠然也覺犯難,文官武官涇渭分明,衛所這幫武官平日沒有交往啊,吉安侯府倒是軍中高官要職,可是吉安侯府鐵定不會管。
  孟賚看著孟悠然皺起一張小臉,覺得好笑,「放心吧,有辦法,要說張大人這姪子倒真是古道熱腸,爹不過是幫他尋了個師爺,他不只送了兩個會功夫的丫頭酬謝,還答應疏通衛所,以後衛所定會和妳大伯伯同進退,張並此人年紀不大卻老成持重,爹信他,應能辦妥此事。」
  「他怎麼知道的呀?」孟悠然有些驚喜卻又有些奇怪,消息也太靈通了吧。
  「妳許伯伯,就是爹薦過去的師爺,跟爹喝過茶,爹隨口提了一句,之後就傳來這個消息。」孟賚頗有些得意的說。
  「原來如此,真是好巧,西洋傳教士說幫別人的人最終會幫到自己,真是這樣啊。」孟悠然感歎。
  「幫別人的人最終會幫到自己?這話有些意思。」孟賚若有所思。
  孟賚父女一心為孟大伯安排布置,此時孟大伯處卻是一片混亂。
  孟大伯和孟大伯母兩人破天荒地吵起了架。
  要知道,孟大伯母平日十分溫順,從不和自己丈夫紅臉,孟大伯性情寬厚,從不苛求妻子,兩人做了二十多年夫妻,一直是客客氣氣、相敬如賓。
  「寬哥兒要留下讀書,這還好說,沒的再回山縣,倒把孩子學業耽擱了,把蔚姐兒留下做甚?二弟家已是有這幾個女兒,再多養個姪女,妳當二弟有三頭六臂?」妻子突然固執起來,孟大伯實在不適應,也想發脾氣。
  「二爺雖沒有三頭六臂,卻已是從三品大員,提攜姪子姪女有什麼?」顧氏十分冷靜,「他再怎麼得意也不能忘本,不能忘了父母恩情,不能忘了同胞兄長,親大哥在個偏遠小縣受苦他不管,姪子姪女還能不管嗎?」
  孟大伯像不認識妻子似的盯著她看了一會兒,「妳是怎麼了?妳只看到咱們有難處,怎麼不想想二弟難道就沒有難處?這些年來三房全靠二弟,說起來把我愧得要不得,我做大哥的不能照顧弟弟遺孀遺孤,全推給二弟了,這是我做大哥的沒出息也就罷了,連老太太也是長住二房,雖然咱們把老太太的養老田收的租送過來了,那才有多少,哪裡夠的?二弟不知貼了多少!」
  既然已經撕開臉皮,顧氏索性也豁出去了,「老太太養老田收的租從未送來過,都是我收著呢。」
  孟大伯傻了,「從未送來過?那這些年來,老太太全是二弟在……」
  顧氏靜靜道:「那有什麼?二爺可比咱們強了不知多少,跟咱們比,他可是位高權重。」
  孟大伯眼中全是濃濃的失望,「我一直當妳是個通情達理的,妳怎麼不想想二弟做到高位是不錯,他是容易就做到高位的?還不是十年寒窗苦讀,一舉考了功名,兢兢業業做官,勤勤懇懇做人,才到今天這個地步,這還少不了岳家提攜!妳怎麼就不替他想想?」

  ◎             ◎             ◎

  孟悠然坐在孟悅然身邊,聽得目瞪口呆。
  悅然大姊姊下手好快,不過一天功夫就在孟大伯院子裡安插下人手,孟大伯和顧氏的爭吵是背著孟正寬和孟蔚然的,居然讓貝兒這小丫頭聽得真真的,這小丫頭不只耳朵好,口齒也伶俐,複述得很是清楚,孟悠然用崇拜的目光目送碧芸帶著貝兒出門而去,心中感慨大姊姊手下有人才呀,情報工作做得真到位。
  孟正宣頗覺欣慰,「這就是了,大伯父本是厚道的,又和父親兄弟情深。」
  他和孟正憲、孟悅然、孟悠然剛從孟賚那兒問過安出來回到蕤園,就聽到這個好消息,心中大慰,顧氏再怎麼樣都好,只要不是自家人起了歹意就行。
  孟正憲點頭同意,確實如此,只要不是孟大伯在貪圖什麼,一切都好辦。
  四人至此都放下心來,孟大伯只是老實,並不是痴傻,顧氏的狐狸尾巴既然已經露出來了,不用其他人插手,孟大伯自然會收拾她;只是顧氏人前人後都是一副賢慧樣子,怎麼今日突然跟孟大伯犯起倔來,定要孟蔚然留下?
  孟正宣等三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入孟悠然,孟悠然忙把白天的事情原原本本彙報一遍,一字未增,一字未減。
  孟正宣狐疑道:「原來是五妹妹說了這麼多,讓大伯母不淡定了,只一件,爹都打算回泰安種地了?我怎麼不知道。」
  孟悅然「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點著孟悠然的小腦袋,又愛又恨,「大哥你信她呢?她這定是編出來的。」
  孟悠然紅了小臉兒,期期艾艾道:「那個、那個……我不就是想告訴大伯母,爹寧可回泰安種地,也不會如了她的願。」降低她的期望值嘛,好討價還價。
  孟正憲饒有興趣地問道:「聽大姊姊這話說的,五妹妹常撒謊?」
  孟悠然臉更紅了,吭吭哧哧地說道:「不算是、不算是吧,不經常、不經常。」撒謊也要看心情的好不好,心情不好的時候,連個謊都撒不出來。
  關於撒謊,孟悠然覺得最經典的是列寧在紅場說過的話,「撒謊是可以的,先生們,但是要有限度。」
  孟正宣皺起眉頭看著孟悠然,孟悠然被看得心裡發毛,孟大哥人是很好的,就是有點方正,眼看挨訓的命運就要降臨了,孟悠然想起孟正宣訓人時老夫子一般滔滔不絕的樣子,心裡犯怵,不認命地辯解道:「我這是策略啊,用兵之道本就是虛虛實實……」
  孟正憲一個爆栗敲在孟悠然腦門上,笑罵道:「還用兵之道呢,小丫頭真胡鬧。」
  孟悠然下意識地捂了頭,躲到孟悅然身邊,心中哀歎,這要是孟賚,頂多是把自己拖到懷裡打屁股,一點兒也不疼;要是孟正宣,他只會板著臉訓人;怎麼到了孟正憲直接就動手了呢?
  孟正憲出手之後才想起自己和五妹妹到底不是同母所生,又從小不在一處長大,自己此舉似乎不太穩妥,抬頭又看見孟正宣不贊成的眼光,心中頗有此後悔,「要是阿煒調皮,我就是這麼整治她。」卻是還嘴硬著。
  「也就是阿煒脾氣好,由著你欺負。」孟悅然橫了孟正憲一眼。
  孟悠然看孟正憲臉上有些訕訕的,忙打岔道:「爹跟大伯真是兄弟,兩人想的一樣呢。」把方才和孟賚商議的話也說了。
  「咱們是白操心了。」孟正憲覺得孟大伯和孟賚都這麼清楚,自己四人做的就是無用功了。
  孟悅然反對,「這怎麼是白操心,這是做子女應盡的本分。」
  孟正宣也道:「大妹妹說得是。」
  孟悠然見已經沒事,打起呵欠來,聽孟正宣問她,「睏了?早點回去睡吧。」
  孟悠然迷迷糊糊地點頭,告別三人,由莫利護著回含芳軒去了,黃馨早已倚著門望眼欲穿,看到孟悠然回來緊忙迎上來,孟悠然東倒西歪的由著黃馨給洗了手臉腳,自己跑到小床睡了。
  孟正憲看著孟悠然出了門,回頭對孟正宣和孟悅然納悶,「爹也太寵五妹妹了,怎麼什麼都跟她說?」自己兄妹三人是嫡出的,又比孟悠然大不少,父親有事應和自己兄妹商量才是。
  孟正宣不以為意,「這有什麼?五妹妹跟爹在廣州時常在爹書房出沒,爹還常抱著她看公文、看邸報,父女二人邊看邊說話,爹都快把五妹妹當兒子教了。」該女孩兒會的技藝,孟悠然有好多不會,該男孩有的學識,孟悠然倒都有。
  沒辦法,嫡母不在身邊,姨娘教不了,只有做父親的親自教養,結果就是這樣。
  孟正憲笑了出來,「在書房出沒?出沒這兩個字用得好。」
  孟正宣也覺好笑,「這可不是我說的,這是五妹妹說的,這小丫頭常說些好玩的話,真還是個孩子。」
  孟悅然有些惆悵,孟悠然小時候就像孟安然跟隨孟欣然一樣,孟悠然是跟隨自己的,兩個婢生女跟隨兩個嫡女,自己和孟欣然一人一個跟班兒的,倒是很和諧,不過孟悠然從小就玉雪可愛、很聽話,自己也並沒有為難過她,姊妹間感情甚篤。
  自從孟悠然落水大難不死,父親就對她格外寵愛起來,外放回來後孟悠然簡直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可愛處還是極可愛,卻是極有主意、極有見解,再不是跟在自己身後唯命是從的小妹妹。
  自己這嫡長女在孟悠然面前擺不起長姊的架子,孟悅然為此有些氣悶。
  「既然沒事,我這兩天就先不回來了。」孟正憲跟兄姊通報。
  孟悅然同意,「對,先別回來,橫豎你回來也幫不上什麼忙。」
  鐘氏帶著劉媽媽都已忙得差不多了,萬事俱備,只等正日子到來。
  「省得被人纏上。」孟正憲恨恨道。
  話說,他這兩天擔心孟賚,晚晚回孟家,少不了要見老太太請個安,回回被老太太留著,把胡曉禮往他身邊推,孟正憲見慣京城貴女,胡曉禮這等鄉下丫頭他真是躲之不及。
  孟悅然同情地望望孟正憲,卻也無法可想。
  孟泠然一家十分省心,單純為送嫁而來,胡曉禮一家卻明顯是有目的,可憐的二弟被人盯上了,唉,惹不起咱躲得起。
  孟正宣一聲長歎沒有說話,這樣事有什麼好說的?真是讓人無話可說。
  當晚孟賚歇在書房,孟大伯和顧氏爭吵後氣哼哼的出門,到書房找到孟賚,兄弟二人密密商議了半夜,打定主意。
  孟大伯恨得咬牙切齒,「我就說了,你好好的怎麼會昏倒,原來是她調唆的,娘這般逼你,素日我看錯了顧氏,這以後可由不得她胡行!」
  孟賚苦笑,「大哥,若是悅兒的嫁妝是弟弟備的倒好說了,我豈有不疼怡姐兒跟蔚姐兒的?只是悅兒的嫁妝倒有一大半是鐘氏備的,我如何……」
  孟大伯打斷他,「就算悅兒的嫁妝全是你備的也跟怡兒、蔚兒沒關係!咱們泰安孟氏素有家規,諸子成婚後既分家,分家後無論誰好誰歹,或財發萬金,均不准爭競,這家規傳了一百多年,難道到我們兄弟這兒就改了不成?你疼姪女我知道,卻不必如此,哼,孟家還沒到要女人當家作主的地步。」
  「就怕老太太那兒……」孟賚遲疑道。
  孟大伯沉默片刻,歎道:「老二,娘命你納了丁氏,已是改了泰安孟氏一項家規,難不成還要再改?娘跟前兒就咱們兩個了,兩個兒子一起難道還勸不下娘?」
  孟賚心中一陣狂喜,哽咽道:「大哥……」
  孟大伯拍拍孟賚的肩膀,「兄弟同心,其利斷金,說到底娘也是疼兒子,把話說開了就沒事了。」
  次日晚間,孟大伯、孟賚果真和孟老太太一番長談,兩個兒子一起出馬,孟老太太抵擋不住,只能一一答應,垂淚道:「娘還不是盼著你們都好好的。」
  孟大伯和孟賚都陪笑道:「娘放心,兒子們定會好好的。」
  搞定孟老太太,孟賚鬆了一口氣,總算可以安安心心送長女出嫁了。
  想到自己抱在膝頭長大的嬌女就要出閣,孟賚歡喜中又帶著些憂傷,心肝寶貝似的養這麼大,就要嫁到別人家去了,可真是捨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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