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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一味廚娘《上》

人人眼中的老姑娘清秋,錯過了婚期,只能到王府裡做個上等的廚娘, 哪知從邊關載譽歸來的世子爺衛銘偏生要與她過不去,寫下滿紙荒唐菜式。 口味叼不要緊,且看清秋妙手烹製各式佳餚…… 粉蒸肉名曰不懷歸?蒜泥茄子怎麼有了「淑人君子,其德不回」的雅意? 蝦仁麵線卻用荷葉、竹蓀、蓮子三樣底料煨湯,清香之外意取歲寒三友? 打不倒的清秋小廚娘,剁著翠綠的西瓜、紅白的蘿蔔、青紫的茄子…… 每一樣在她眼中都化成了世子爺那張俊美無匹的臉,她狠狠地一剁再剁! 可極度挑嘴的當家世子吃得眉開眼笑、欲罷不能,胃被小廚娘抓住了, 心不知何時也跟著淪落,總三不五時戲弄一下,攪得清秋也春心蕩漾, 天天做菜時想著那張臉的結果是,她再也忘不了他! 可是兩人的身分地位懸殊,即使清秋心中想愛,卻無法去愛……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千歲憂
出版日期:
2012/07/17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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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銳作家千歲憂深情鉅獻,年度最值得期待的美食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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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眼中的老姑娘清秋,錯過了婚期,只能到王府裡做個上等的廚娘,
哪知從邊關載譽歸來的世子爺衛銘偏生要與她過不去,寫下滿紙荒唐菜式。
口味叼不要緊,且看清秋妙手烹製各式佳餚……
粉蒸肉名曰不懷歸?蒜泥茄子怎麼有了「淑人君子,其德不回」的雅意?
蝦仁麵線卻用荷葉、竹蓀、蓮子三樣底料煨湯,清香之外意取歲寒三友?
打不倒的清秋小廚娘,剁著翠綠的西瓜、紅白的蘿蔔、青紫的茄子……
每一樣在她眼中都化成了世子爺那張俊美無匹的臉,她狠狠地一剁再剁!
可極度挑嘴的當家世子吃得眉開眼笑、欲罷不能,胃被小廚娘抓住了,
心不知何時也跟著淪落,總三不五時戲弄一下,攪得清秋也春心蕩漾,
天天做菜時想著那張臉的結果是,她再也忘不了他!
可是兩人的身分地位懸殊,即使清秋心中想愛,卻無法去愛……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男子二十而冠,有為人父之端;女子十五許嫁,有適人之道,於此而往,則自婚矣。
  這便是亙古不變的定律。
  作為望川大地的首富之國,南蕪盛行早婚,不管男子或女子,未到適婚年齡,便早早地定下婚約,待到男子成年,女子及笄,便男娶女嫁,生怕娶不到媳婦、嫁不到相公,被人恥笑。
  覓得如花美眷也好,嫁個如意郎君也罷,自家條件好的,尚能挑完東家挑西家;條件不好的,只能乾巴巴地坐在家裡等人家挑了。男子還好說,但凡五官端正、四肢俱全者,即使誤了適婚年齡,總能娶到個婆娘,而女子不同,一旦摽梅已過,便成了那秋黃瓜,再也無人問津。
  清秋覺得自己很冤,想起嫁人這檔子事就有股說不出的悶氣。
  身為賢平郡王府的膳房管事,她每日除了三餐時分打點府裡眾人的飯食要費點心神,別的時候都很清閒,可她就是高興不起來,誰讓她是個嫁不出去的老姑娘呢。
  常聽人閒言碎語取笑便罷了,初入王府那年,曾有個前院的買辦,一直想娶她回去當二房,多次當眾求親,忍無可忍之下的她,抓起鍋子將那個不開眼的男人敲昏過去,才總算得回清靜。
  按說越都城裡所有的女子都嫁不出去,也不應該是她,自小她便是眾人口中的小小佳人,滿月時臉就像那年畫裡的娃娃。再長長,端的是眉目如畫,都說此女長大後定然傾國傾城的容貌,故未及舞勺之年,便和越都城有名的富商,前城門高家訂了親事。
  只是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人家是女大十八變,越變越好看,清秋卻恰恰相反,倒不是說變醜了,攬鏡自照,稱得上是相貌不俗,卻無幼年那般出色,僅此而已。
  好在她早已訂下親事,就等著及笄後與未婚夫婿成親,再三年抱兩孩,做少奶奶去。
  可誰料趕上南北兩國開打,皇帝下詔要適齡男子從軍,她那未婚夫婿是富家子弟,捐些銀子,征役之事便輪不到他,可那高家小子幹嘛非要往戰場上跑,難道是嫌她沒有以前好看,怕她及笄後便得迎娶她?
  邊關將士陣亡的名冊傳回越都城時,已是深秋,清秋滿十五及笄,等來的是那人的死訊,而高家因著獨子沒了,心灰意冷下也不理會她,不聲不響地搬離了越都城,據說是回了祖家。
  清秋相依為命的爹爹恰在此時病逝,她滿心傷感守了三年孝,便過了嫁杏之期。
  時人嫁女多妝奩,清秋家本是小富,其父是文人,不會理財,早已沒落,哪裡來有拿得出手的嫁妝,自是少有人問津,偶爾有媒人上門也是為一些死了娘子的鰥夫或身有殘疾的男子提親。
  眼見著家道敗落,清秋並不依靠親友,她散去家中奴僕,出人意料地進了賢平郡王府做廚娘。
  其實清秋自小也是被家人當個千金小姐養著,平日裡只是作詩彈琴,哪兒曾見過她做這等活計,一眾親友和街坊都等著看她被趕出來,誰知道她竟做得津津有味。因她有項本事,凡是喜愛的菜餚,只要嚐過,總能做個八九不離十的味道出來,從前只當趣事來做,不曾想有一日竟要靠這個過活。
  她進王府後,一道蓴菜鱸魚,讓郡王和郡王妃吃得讚不絕口,留在了王府膳房,至此清秋也算有了著落,王府酬勞頗豐,一年後還當上了膳房管事,日子更是清閒,當下把那嫁人之事拋到腦後。
  但凡叫清秋的女子,莫不給人以冷豔脫俗之感,自然與灶臺、炒鍋掛不上鉤,可偏偏她這個廚娘就叫清秋,今年她已經二十有二,算是個老得不能再老的姑娘,此生怕是嫁人無望。
  想起這事,清秋就覺得嘴角泛苦,眼下她無親無故,孤身一人,閒時也曾對著落花流水常自嗟歎,只覺一生太長,做人太苦,不知幾時才可解脫。

  ◎             ◎             ◎

  近日越都城最轟動的事莫過於南北兩國停戰,準備和談,南蕪、北蕪原本出自同源,因天下本來只有一個蕪國,三百年前一場宮變,當時的蕪元帝突然駕崩,京都一場混亂,原太子帶著人馬憤然離京,一路北上,集結不服新帝之人,更得天下第一奇門「天府」的支持,以望川山為界,豎起了反旗,至此蕪國一分為二。
  另有邊陲小國趁亂觀望,或依附於南蕪,或依附於北蕪,南蕪兵肥馬壯,而北蕪人血性勇猛,隔個幾年就戰上一回,誰也沒佔到便宜。
  兩月前望川山上一場拚殺,南蕪打了勝仗,奪了北蕪幾座城池,一向水火不相容的南、北蕪在北蕪難得服軟的情況下,打算進行百年來第一次和談,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此次望川山之戰的功臣,便是賢平郡王世子衛銘,月前剛從邊關返京,挾譽歸來見天子,沐天恩,賜萬金。因他是世子,父為賢平郡王,加官可以,進爵則是日後之事,皇上甚至另賜給他一座府邸,只是尚未完工,故還要在賢平郡王府待上半年。
  那日他載譽歸來,越都城的女子全都湧到街上,要看看一別六年的京中銘少變成了何等模樣。所幸他沒讓那些女人失望,五年前豐神毓秀的少年變成了氣質溫雅的儒將,一身銀白戰甲耀得人睜不開眼。
  回府後,清秋曾遠遠地望上那麼一眼,誰讓他的名氣太大,沒去邊關前,就是名動越都城的風流人物,六年後他一回來便比那春畫堂的名角風頭還盛。
  她站得太遠,只瞧見他一身戎裝,想必聖前受封,榮耀之極,可是那明亮的盔甲,竟讓她想起了幾年前送那個短命鬼離京的情景,還沒看清世子爺長得是俊是醜,便心驚肉跳地逃回膳房,發誓再也不好奇看熱鬧了。
  世子衛銘人才出眾,又是功臣,哪家不想拉攏於他,上門送禮結交的,設宴送請帖的,每日都少不了應酬,或者和早年的至交好友們共敘舊情,賞賞夜景,喝喝花酒。
  酒醉歸來,不光他房裡的奴僕們受累,膳房也沒消停,醒酒湯常備著,或者做些夜宵點心,總之,王府上下全都圍著他轉,郡王倒是高興得很,連著在府裡辦了幾次宴席。
  這些日子以來,到處都在提這件事,郡王府裡人人引以為榮,彷彿主子的榮耀便是奴才們的榮耀,郡王妃還幾次親至膳房,要洗手做羹湯,慰勞幾年未見的兒子。
  清秋性懶,最不喜的便是忙亂,郡王府的主子們不多,她這個膳房只管主子們的飯食,世子爺沒回來的時候,她的日子稱得上是逍遙。可自打世子爺回來,她就沒有消停過,聽說邊關將士風餐露宿,甚少講究,但這位世子爺那是一個講究,一日三餐吃什麼均下有單子,樣樣精緻,他當自家的膳房是御膳房嗎?
  清秋敢怒不敢言,盡量滿足這位爺的要求,冷熱葷素可著勁兒地翻花樣,誰讓人家是世子爺,她清秋只是個膳房管事呢,人的命,天註定。
  六年前她正是待嫁時刻,滿心以為就此修成正果,與命定的良人共結鴛鴦,雙宿雙飛,誰曾想鄰家的醜女都嫁人生了仨胖小子了,她倒落得孤家寡人一個,這個膳房管事說起來好聽,可也只是管膳房的,連給英勇神武、身分尊貴的世子爺提鞋也不配。
  這是六月裡的某一天,還未到辰時,天已大亮,賢平郡王府裡出去採買的馬車停在靠近廚房的角門,幾個僕役正往裡面卸著菜肉蔬果,兩個伶俐的丫頭拿著帳本,一個記、一個算,雖然早就做慣,且日頭尚未全露出來,可也曬得二人額上布滿了薄汗。
  每天卯時三刻起身去早市,是郡王府裡的規矩,連水也是一早從越都城附近的下江山運來,那裡的泉水味甘,沖出的茶也好些。
  按說城中大戶都有附近的莊戶按時按點地給各家送菜,每天趕早去早市的並不多,但是郡王府不一樣,老郡王在世的時候信奉勤儉持家,多年傳下的規矩,吃多少、用多少都得算得精細。
  空氣裡還有晨露的芬芳,不遠處的幾棵木芙蓉樹後,清秋躲在此處的竹躺椅上睡回籠覺,她圖涼快,只穿了件單薄的粗布衣,歪在上面睡得酣香甜美,全然不顧隔著樹叢的吵鬧人聲。
  她昨夜當值,偏遇上世子在府裡擺席宴請,膳房跟著熬到下半宿,如今這日子不好過,連睡個安穩覺也不能夠,清秋早就盼著世子爺搬出府住,她好逍遙度日。
  「清秋姐姐,清秋姐姐,這是今天的帳目。」
  一陣嘰嘰喳喳的叫聲讓她頭大不已,勉力睜開惺忪睡眼,兩張如花的面孔探在她面前,當然,兩個小丫頭不過中人之姿,比不得郡王府裡那些身嬌肉貴的大丫鬟,可勝在青春煥發,臉蛋嫩得像是能掐出水來。
  「凝雨、含煙啊,放著吧。」
  「不行,老管家交代了,要看著妳看過一遍才行。」兩個丫頭平時聽話得很,只這點向著老管家,因為如果清秋現在不看,想必會扔到一邊積到明日,明日再往後拖,直至月末才清算。
  府中盛傳清秋和府裡的老管家有不可告人之事,才撈到這個管事一職,傳到她耳裡,她只是笑笑,誰讓她是個老姑娘呢,在眾人眼裡,也就只有去給人做填房的命,被人指點、戳脊梁骨是常有的事。
  本來嘛,老管家為人甚是嚴厲,卻不知為何只待清秋親厚,甚至那些曾向她提親未果的卑鄙小人,傳出謠言說,清秋得了膳房管事一職,皆因上了老管家的床。
  可清秋還是不語,那些人也不想想,老管家的年紀快上六十了,有那麼好的體力嗎?
  真相很簡單,老管家的老妻,榴花,是清秋未見過面的母親的一門遠親,對她頗是照顧,否則哪來如此好的差事,就拿這每日採買之事來說吧,這可是肥差。
  王府的廚房每天要採買數以車計的東西,雖然賢平郡王家人口簡單,一妻一妾,兩房四口人,再加上個姪小姐。可主子不多,用著的人可不少,文的、武的、彈琴的、吹曲的,甚至有個小小繡坊,專門為府裡的貴人繡帕子,還有那吹拉彈唱,府裡養著的清客等,光是伺候幾位主子的下人也分著三六九等。
  這麼多人都要吃飯,每天從清秋手裡流出去的銀子白花花的,不知耀紅了多少人的眼,都盼著哪天能去管一管廚房採買,揩揩油水也是好的。可她懶得動這個心思,之前尚還動動手做幾道精緻小菜,如今升做了管事,便徹底清閒,即使偶爾拿起鍋鏟,也是揮在手裡罵人……呃,罵人是不對的,可是她不厲害些,那些男人就當她好欺負。
  「清秋姐姐,我倆寫的可對?」
  她拿過來草草看了一遍,當看到羔羊肉、鹿筋時,眼角一跳,又買這麼貴的食材,世子爺自從邊關回來,這兩樣就常常出現在膳房採買的單子上,他也不怕吃出毛病。今日還未到月末,她又得去帳房支銀子,不知那個管帳房的老劉會怎麼苛責她呢。
  拿著帳本大致順了一遍,數目不錯,清秋滿意地合上帳冊,這最初,倆丫頭並不識字,全憑她一個人記帳、對帳,每天算這些讓清秋很不耐煩,便挑兩個伶俐的小丫頭,費了些工夫教她們認字和簡單的記帳法子,於是這些俗務,全交給倆丫頭,自己偷懶睡覺。
  沒法啊,廚房千好萬好,就晨間出去採買太辛苦,簡直要了她的老命,每日採買後清秋都得休息一會兒,等到最後一刻才進廚間。兩個小丫頭知道她的習慣,便妳推我一把、我揉妳一下地走開。
  清秋又癱回躺椅上不動,隱隱聽見兩人在爭論世子是笑起來好看,還是不笑的時候好看。
  年輕真好,嫩得像能掐出水來,簡單的梳個雙環便已靈氣逼人,晨光照在兩人身上,像鍍了層光,哪像她,雖然二十一足歲,但已算二十二歲,早兩年已經不好意思頂著雙環,索性只將頭髮編成一條長辮子,美其名曰,做活的時候省事涼快。
  說的也是,整日裡灶前忙活,新衣服都難得上身,頭髮梳得再好有什麼用。
  唔,再讓她睡上一刻鐘……
  不知哪裡飛來一隻畫眉,落在枝頭婉轉鳴叫,驚擾了清秋的好夢,她朦朧地睜開眼,隱隱覺得有道人影立在西邊影牆下,那是什麼?
  只因睏意太深,她未及往深入想,竟又閉眼再度沉沉睡去。
  突然一陣心驚肉跳,終是驚醒過來。
  望見影牆下空空如也,她長吐了一口氣,除了膳房的人,誰也不會早起,這會兒不熱不燥,端是睡覺的好時候,她放下心準備翻個身再睡……動作驀地僵住!
  她的左側,木芙蓉樹旁,站著一個男人,那身穿著打扮,不用說也知道是府裡那位郡王世子大人,她想她終於領會了,那些戲文唱詞裡提到的潘安、宋玉是個啥樣兒了。
  清秋突地跳下躺椅,依禮行下身去,「世子爺安好。」
  「妳是何人?」他的聲音清亮,一點兒也不像在邊關風吹日曬、滿面風霜的樣子。
  「我……小的是那邊幹活的廚子。」
  也許她該自稱奴婢?平日裡少見那些主子,她甚至不知道該如何自稱,因她與府裡那些賣身的僕人不同。
  衛銘久在邊關,過慣早起練兵的日子,天光大亮後再難睡著,便拎了鳥籠慢慢地在闊別多年的王府裡轉悠,偶然聽到這角門邊有些喧嘩,原來是膳房買菜回來,便過來看看。
  他打量眼前的女子,一身布衣難掩姣好身材,適才看她一臉睡容,還真是愜意。
  過去六年裡,望川山附近連個女人都很少見,更不用說美女,他跟著軍中將士同吃同住,滿耳聽到的都是粗俗俚語,女人更是被提起了無數次。即使此次回京後恢復了斯文作態,實則骨子裡已變了味,任誰也不知,俊俏的賢平王世子,腦子裡想的卻是在邊關縱馬狂歌。
  看到清秋頭上荊釵全無,一條油光水滑的辮子落在肩上,靜靜地垂在胸前,衛銘認定這是個偷懶的廚娘,倒不同與府中那些花枝招展的大丫鬟,他覺得有趣,也不願計較,伸手召回自己的畫眉,等著牠乖乖地鑽回籠子,閒閒地道:「妳在睡覺。」
  清秋不知如何應對,低著頭說不出話來:「我……」
  她真正想說的是,若不是世子爺你昨夜縱酒狂歡,我也用不著窩在這裡補眠。
  這也不是什麼打緊的事兒,衛銘不是非要清秋說出個理由,便輕聲一笑,抬步走掉。
  待他走遠,清秋才抬起頭來,只看到他的背影。
  南人喜四片寬氅,裡衣束腰常結彩帶,通常以繁瑣的花紋以飾,或掛滿彩玉,這位世子腰後垂下的一條青絲絛隨著他走動閃動,末端墜著個碧玉麒麟,在衣袂裡忽隱忽現。
  而後來,清秋一整個上午都在為此懊惱。

  ◎             ◎             ◎

  清晨的內府膳房是府裡最忙碌的地方,熱氣騰騰的蒸籠,砂鍋裡的香粥,盤子裡精緻的糕點,廚子們忙活半天就等著主子們起身後能立時用上早飯。
  郡王和郡王妃最喜濃濃的薏米羹,配著炸果子,一點醬菜即可;蒸籠裡的豆包是為二夫人生養的小小姐準備,而最最難弄的要屬那邊溫著的羊奶,說是不能太沸,也不能涼著,是郡王妃最疼愛的姪小姐每日必備的飲品。
  因老郡王留下的勤儉持家的囑託,賢平郡王府裡日常吃食盡量家常,不過再簡單也馬虎不得,而府裡的一干管事、奴僕,卻另有前院的膳房管他們吃飯,內府的膳房只為主子們做飯。
  清秋是府裡唯一的女管事,專管膳房事務,今日她照例在上飯前的最後一刻進了廚間,手臉已洗過,換了套進廚間必穿的衣服,慢慢悠悠地晃進來,望了一遍井然有序的廚間,她滿意地點點頭。
  負責早飯的胖嬸整理好面前的碗碟,遞給她張單子,上面列著今日早晨郡王府各人的飯點樣式。
  一切無誤,正要發話,門外一道略尖的聲音響起:「清秋在嗎?」
  清秋微一皺眉,這是二夫人身邊的丫鬟綠珠,一向是個找事的主,常挑剔膳房上的菜,怎麼今日大清早便來了?
  「綠珠姑娘,我在呢。」
  綠珠掀開細竹簾子跨進門檻,一身新衣奪人眼目,頭上的珠花顫動不已,此女自認為生得極美,王府裡除了二夫人,便算得上她。誰料自清秋進了郡王府,她的名頭被人蓋過,便常把清秋視為眼中釘,話裡也帶上刺,她是極瞧不起清秋的。
  也是,誰讓清秋年歲略大,硬生生就比她低了一頭。
  她是府裡的大丫鬟,自視比人高上一等,旁的人都不看在眼裡,只是對著清秋吩咐:「妳在就好,二夫人今日想喝些雪蛤湯,煩勞妳費心,親自做一盅。」
  「這……」清秋一時間有些為難,世子爺最近花銷太大,二夫人也來湊熱鬧,暫且不管了,王府的錢也不是她的,誰愛花誰花。
  可只是稍一猶豫,便惹得綠珠不快,「管事有何為難?要知道郡王主子昨兒個歇在春梨院,二夫人的嗓子到現在都有些犯啞,我正想說把早飯裡的醬菜也給去了,換上些糟鴨舌或是細絲雞胸才好。」
  她說到此處,廚間眾人均停下手中動作,只有熱鍋尚在發出聲響,劈柴擔水的老胡和兩個男廚子的臉上不約而同露出古怪笑意,幾個灶間打下手的丫頭也羞了起來,氣氛登時變得有些怪異。
  清秋不知好氣還是好笑,不動聲色地道:「倒不是為難,只是膳房庫存的雪蛤這兩日用光了,得去現買,再燉上幾個時辰才好,怕耽誤二夫人用飯,想請綠珠姑娘替我們回二夫人一聲,可好?」
  綠珠仔細盯著她看了幾眼,才道:「既如此也無妨,只是莫要到晚上還未送過去。」
  等她終於滿意地捧著換了糟鴨舌和細絲雞胸的早飯離去後,胖嬸嘖嘖地和一個新來的婆子低聲議論:「看到沒有,每回郡王宿在春梨院後,綠珠準會來,二夫人那嗓子啊,不知道怎生的嫩。」
  有的小丫頭不明事理,聽到後非要問個清楚:「早聽妳們說起這事兒,到底二夫人的嗓子關郡王留宿什麼事,是唱戲給郡王聽嗎?」
  眾人聽了哄笑,膳房裡人多嘴雜,郡王府裡的大事、小事在這裡被說個遍,這早已不是祕密,全因那二夫人未進府前是個梨園學戲的,還未登臺便被偶遇的郡王給收了。許是沒機會亮亮那副好嗓子,心有遺憾,便轉在了床笫間的婉轉嬌啼上,倒別有一番風味,每每過後還要養養嗓子,怕有損傷,二夫人的院子,也被郡王給改成了春梨院。
  這種情趣不是一般人能有的,清秋年歲雖然比二夫人小不了多少,卻極不明白,只覺得她裝腔作勢,極難應付。
  聽得廚子們竊笑議論,不禁氣惱,可她到底是個未出閣的姑娘家,拉不下臉來禁止人家議論這事,便招呼胖嬸開始給各房送飯,自己轉身出了廚間,隱隱聽身後有人在問:「可郡王不是留宿在二夫人那裡,這早飯是否送到春梨院去?」
  「自然不用,王府裡多年的規矩,郡王平日用飯必同郡王妃一起。」
  清秋搖頭不已,膳房的人越來越喜歡講是非。
  正想回房一趟,卻差點與一人撞上,她尚未嚇得出聲,那人已驚得向後退去,一個不穩摔倒在地,抬頭看到是她,更是驚懼,淚花已經浮上來,「清秋管事……」
  若說剛剛那個綠珠是郡王府裡難纏的,那此女便是府裡最好欺負的。
  清秋歎口氣,伸手去扶那個膽小的丫頭,「小憐,沒摔著吧?」
  「還好,謝謝清秋管事,我進去了。」小憐低著頭閃進廚間,細細的聲音傳出來:「胖嬸,我來給小姐拿飯。」
  其實膳房每頓都安排有送飯的,可是偏有些人要來頤氣指使一番,就像那個綠珠。
  而小憐是姪小姐況靈玉身邊的丫鬟,天生就是被欺負的料,況靈玉是郡王妃的親眷,身子骨一向不好,一直養在郡王府,等同府裡的大小姐。
  豈料主子弱,奴才更弱,主僕倆生來就如那孤女無依似的,除了去郡王妃處請安,就是待在自己的院子不出門,還被郡王妃稱讚是閨閣的典範,不像有些女子,莫名其妙就遇上男人,其意指二夫人偶遇賢平郡王其實是事出有因,刻意而為。
  高門大戶,總少不了爭風吃醋的事兒,郡王雖沒有像別家男人那般,一個一個地抬進府裡來,可是拈花惹草的事也不少。
  綠珠等一些出挑的丫鬟都存了不一樣的心思,想著萬一哪天被郡王給收了房,還不是享盡榮華富貴,大家族的丫鬟是什麼,除了是爺們的玩物,卻也有可能是未來的如夫人,當今皇上不也封了幾個寵幸過的宮婢做了妃嬪,風氣已然如此,郡王府的丫鬟還怕沒有前途?
  清秋想到綠珠就覺得渾身不舒服,幸好她只是個廚子,每天活動的範圍就在膳房這裡,比那賣身入府的下人身分要高上許多,可說到底也是替王府做事的,總是低人一頭。
  臨到中午,她還在和王府帳房對帳,這月花銷暴漲,帳房老頭那雙小瞇瞇眼睜得極大,像是要呑掉她似的,「世子爺花的?妳矇誰呢?咱們賢平郡王府的家訓,妳知道是什麼嗎?」
  清秋的頭開始隱隱作痛,這個府裡,她第一不想往前廳去,第二不想去的就是帳房,若辭去管事之職能讓她連這裡也無需來,她絕對會立馬去找老管家,可是帳房裡有銀子,她在這裡做廚子也好,做管事也好,都得來領俸祿,每月至少一次,避無可避。
  她輕輕地吐出幾個字:「勤儉持家。」
  勤儉持家個屁!世子回來這些天,光在吃食上的花費便不少,哪裡勤儉了?
  清秋暗暗期盼著老郡王能從棺材裡跳出來,盡早制止那個敗家子的行為,也讓他們這些下人跟著少受罪。
  「很好,我可是看著世子爺長大的,他怎會如此花銷,定是妳這管事想從中剋扣銀錢,故意虛報!我說清秋啊,老管家對妳寄予厚望,為何妳不珍惜機會呢?」多麼的語重心長,多麼地用心良苦。
  眼見著一頂貪婪的大帽子便壓了下來,清秋閒閒地道:「您若不信,請看這些。」
  她從帳簿下面抽出一遝細紋小箋,遞給老帳房慢慢查看,「這可是世子爺每天親定的單子,我都留著,瞧瞧吧,銀鉤鐵畫,端的是筆定風流。」說罷挑起竹簾出門而去,笑話,她再不把雪蛤買回來,不定二夫人那邊會說什麼。
  隱隱聽得老帳房在裡面不知道打翻了什麼,她走在花徑裡輕輕笑出聲來,這個吝嗇鬼守著王府的錢,像守著自家的棺材本,這回看他有多大本事去約束一下世子爺,他總愛說自己是老人,希望能抵得上老郡王從棺材裡跳出來的威力。
  其實世子爺花得再多,也沒有他掙得多,那皇宮裡的賞賜,聽說庫房裡專門騰了間屋子放置,世子爺再這樣折騰一輩子也花不完,加上王府在京城近郊的田產封地,怎麼有花完那一日。
   
  ◎             ◎             ◎

  出了賢平郡王府往東行,便是西水大街最熱鬧的一處,那裡酒樓林立,兩邊商鋪從東至西排到了開盛井,南蕪越都城是天下有名的富庶之地,一應房屋均有制律,全都由京畿處監管,建造得氣派非凡,令來往的天下商賈莫不為之心折。
  雖然南蕪與北蕪仗打了許多年,可是並不妨礙兩國之間的商人們互相交易,越都城商街處處可見北蕪的貨品,甚至有許多北蕪風味的小吃。兩國邦交平和時,甚至會派出使團互增交流,有些北蕪人甚愛南蕪風光,還移居來此,私傳越都城最大的東林客棧掌櫃便是從北蕪移居至此的。
  日頭開始毒辣起來,清秋已換下了進廚間的長布袍,單穿著件月白綃衣,饒是如此,半日下來也覺口渴乏累,從西水大街到巷後專賣乾貨的,還要再走上一段路,她有些後悔沒讓別人來。
  忽然前方一杆挑出來的布旗上寫了個大大的茶字,清秋頓覺口舌生津,快走幾步轉入那家茶店,店主是個三十來歲的婦人,見到清秋忙起身招呼:「清秋來了。」
  越都城裡的人早上有喝茶、吃點心的習慣,小店裡有兩、三桌客人,幫夥的小二提著青花壺繞過一桌客人,先來給她斟上碗清茶,又手腳麻利地去拿茶點。
  清秋含笑問道:「趙家娘子,這幫手不錯吧。」
  「妳清秋管事介紹的,當然不錯,對了,清秋,我正打算要上郡王府找妳,今夜有空嗎?」趙家娘子有些神祕兮兮。
  清秋心中微歎,她已猜到趙家娘子想的定是她不想聽的,無奈歎道:「有事?」
  「妳給我介紹個得力的人手,我也得報答妳嘛,這不,我幫妳拉個紅線,可好?」
  清秋立馬默不作聲。
  趙家娘子歎口氣,勸道:「清秋,別嫌我囉嗦,這女子要有門好親事才行,一輩子只這一回。」
  一輩子……
  清秋彷彿已看到自己老來無依的情景,一時心中有些惶然,她並非沒有想過這些,但姻緣之事,此生怕再是無求,命裡有時終會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再說要她去見那些腌臢的男人?免了吧,她寧願孤獨終老。
  「啊,我想起來,府裡等著我採買東西下鍋呢。」
  這個藉口明顯說不過去,她的衣衫被趙娘子拉住,「哄誰呢,妳是管事,哪兒用得著做這些。林公子家裡是做染布生意的,晚上就借我這地方,妳偷偷地相上一眼,好還是不好由著妳決定,這總行了吧?」
  林公子?這莫不是說的東城林家?她依稀記得林家有三個兒子,老大和老二,一個比一個風流,比著納妾,老三倒是不風流,卻是個書呆,人也有些傻,但無論趙家娘子提的是誰,她都不願意。
  「趙嫂子……」她一臉為難,想不出更好的措辭來拒絕這位老街坊的好意。
  她二人這邊拉扯,旁邊坐著一位錦袍男子可是從頭聽到尾,忍不住嗤笑了一聲,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讓二人聽到。
  清秋動作僵住,臉騰地一下變紅,或者今日她該看看黃曆再出門。
  那錦袍男子扭過頭來,一臉笑意,趙家娘子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他一番,此人相貌倒還端正,就是一雙桃花眼和不正經的笑讓人討厭。
  清秋冷冷地「哼」了一聲,再一想,是自己兩人在人家身後拉扯,他倒不是故意偷聽,只得拽走自己的衣角,匆匆離店而去。
  趙家娘子想到還未定下夜晚之事,不禁氣惱地瞪了那錦衣男子一眼,又去招呼別的客人。
  錦袍男子一口喝乾茶盅裡的茶水,往桌上放了幾錢銀子,起身欲走,忽被地上一樣事物引去目光,他勾起嘴角,彎腰拾起來塞進袖籠裡,不聲不響地離開。

  ◎             ◎             ◎

  晚上清秋親自帶了人送雪蛤去春梨院,郡王府的二夫人長相不俗,這是事實,否則也不會做了王府唯一的如夫人。
  二夫人那雙眼睛,在燈光下顧盼流轉,真像是會勾魂似的,清秋身為女人,見了也有些移不開眼,她吩咐凝雨把雪蛤湯奉上,又解釋了一遍為何這麼晚才送來。
  二夫人微微一笑,「清秋管事,妳說話這麼小心,是否綠珠在晨間時說了不中聽的話?別放在心上,那丫頭就是一張嘴不好,淨替我招事,唉,這幾日,我總有些鬧心,想吃些清淡的東西,還請清秋管事多放在心上。」
  「二夫人放心,我會交代下去的。」清秋眼光在屋裡一掃,不見小郡主,心中微微失望,她挺喜歡那個才六歲的小丫頭,小丫頭也常常溜到膳房找她玩,偶爾興致上來,清秋會單獨替她做些小點心。
  她這邊心不在焉,二夫人突然話鋒一轉,說到別的事上:「對了,前幾日我有個親戚進府,偶然見到清秋管事,讚歎不已,他可是剛入了春闈,入秋便去清河上任,也是有前途的,不知妳可願意與他共赴清河?」
  清秋一下子沒有醒過神,從來都說二夫人不是好相處的人,表面上柔柔弱弱,其實難纏萬分,郡王妃也拿她沒有辦法。
  可如今二夫人倒關心起她這個老姑娘的婚事來,讓清秋不由得一驚,可又不能直言相拒,只得陪著笑,「多謝二夫人,只是清秋容貌醜陋且年歲太大,哪裡配得上貴親。」
  「清秋管事真是謙虛,妳這相貌,當個廚娘太過委屈。」
  其實她的相貌真的不算十分出色,媚不及二夫人,清不及姪小姐,甚至還沒有綠珠那樣正當年華讓人難忘,她是老姑娘嘛。
  誰讓南蕪就是這規矩呢,若在北蕪,女子過二十嫁人的雖然不多,可也不像這南蕪那般嚴苛,十九未嫁便是少有,二十二歲嘛,簡直就是打上了沒人要的烙印,即便如此,她也不敢答應下二夫人的提議,只是推託。
  今夜郡王還未過來春梨院,二夫人等得心焦,也無意再勉強她,便放她回去。
  凝雨打著燈籠陪她慢慢地往回走,王府甚大,轉啊轉,像走不出去的迷宮,蛐蛐兒聲跟著兩人叫了一路。
  小丫頭憋了許久,終於問:「清秋姐姐,二夫人怎麼這麼好心?不過剛剛她提的那人,我們都見過,以前常到府裡來,樣貌是不錯的,姐姐看不上嗎?」
  「怎會,如今只有人嫌我,哪來我嫌人,只是……」
  「誰敢嫌妳?妳長得又不醜,不然府裡那些個管事也不會成天打妳的主意,哼,就憑他們,也不撒泡尿照照!」
  王府裡家生的奴才甚多,嫁給這種人,生了孩子也是給人當奴才的命,再說,一群老爺們不過是想著她好欺侮罷了,淨用妾室之名來侮辱她。
  清秋沉下臉,「這麼粗俗的話,妳打哪兒學來?」
  凝雨吐了吐舌,又歎口氣,「含煙要是在就好了,她一準兒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妳們兩個少在背後亂說話,小心惹禍上身!」
  其實二夫人想什麼,清秋多少有些明白,前些日子,郡王妃已經提過此事,不過她提的是翰林院一位新近喪妻的翰林,而且推託說是丞相夫人提的,就看她的意思。
  老姑娘為何最近接二連三有人提親,其實不是走了桃花運,全是為著上個月某一日,賢平郡王用膳時對著一道三黃雞讚不絕口,突發奇想地要見見做這道菜的廚子。
  恰好那是清秋一時手癢掌杓,只好不情不願地去見主子。
  平日裡郡王陪郡王妃用飯總在臨水閣,那天天氣難得涼爽,便移在了東花廳,郡王妃瞧著一女子嫋嫋婷婷上前參見,右眼眼角不祥地直跳,立馬冒出打發這名廚娘走人的念頭。
  要說這王府裡如花似玉的丫鬟不是沒有,郡王妃不該不防那些丫鬟,卻去為難一個廚娘,只因為當初清秋進府時,郡王多看了幾眼,便在王妃心裡種下了一根刺,蓴菜鱸魚是好吃,但萬一哪天郡王突然覺得不光菜好吃,人也好吃,該如何是好?
  郡王妃也不想無緣無故地攆人走,那只顯得她氣量狹窄,而且老管家力保此女,當得知這女子年已二十有二,是個死了未婚夫誤了年華的老姑娘,細心留意了幾日,便找到合適人選,婉轉地對清秋提起來,哪料她竟然推託不願提起此事。
  郡王妃心中不快,難道她還嫌做續弦失了身分不成,她也不去打聽打聽,翰林院的孔翰林可是朝中出了名的才子,如今想去他家做填房的適齡閨閣小姐沒有一千也有八百。
  轉念一想,這等膳房裡待的傻丫頭,看著長相不俗,卻只是個廚子,怕是個不識字的草包,估計連孔翰林是誰都不知道,錯失良緣也說不定,改日得讓老管家好好說說,教她知道這是為她好。
  清秋自是知道孔翰林是誰,她曾與此人有過一面之緣,當時孔翰林還不是翰林,只是一個叫孔良年的秀才,當然才名早已在外。
  那時候她與高家小子常一同出門遊玩,高家小子極喜歡清秋這個像極了瓷娃娃的女孩,常帶著到處炫耀,有好事總忘不了她,有次去參加什麼詩會,清秋便是在那次詩會上見過孔良年一回。
  後來高家小子的死訊傳回來,在高家人對她不管不問之際,孔良年幾次以摯友之名來拜會,都被清秋躲了過去,人死燈滅,高家與她早沒關係,她不想見任何與高家有關的人。
  清秋猛地心煩意亂起來,怎麼會突然想起那麼遠的事?想來郡王妃和二夫人近日的舉動頗讓人煩憂。
  嫁人這檔事,她早想得明白,要她這樣的年紀還能遇上個良人,那真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可她整日待在膳房,想遇上良人根本不可能,基本上是斷了嫁人的心思,只求過些安生日子,攢個養老錢出來,此生足矣。

  ◎             ◎             ◎

  這一日剛過午,老管家喚了她去,說是郡王府設夜宴招待北邊來的貴客,而且要抽幾個膳房的丫頭到前面去上菜。
  看來世子爺今天晚上還要折騰一宿,清秋聞言皺眉不已,內府膳房人手少,哪裡顧得過來,這世子爺折騰人的本事一流。
  她搖頭歎氣地道:「我說衛叔,世子爺啥時候搬出咱王府?」
  老管家在王府待久了,是個正經的老人,聞言喝道:「他是主子,愛在哪兒住,就在哪兒住,妳操哪門子心?」
  「我這不是替咱們這些人著想嗎?他一日不走,一日就得多伺候一個人,帳房老劉可是早看我不順眼,前天還說我們膳房花銷過大,想著那些銀子是落到我口袋裡了。」
  提起這事,清秋的氣就不打一處來,那些世子爺親手寫的單子總算堵上了帳房的嘴,可平白受這種冤屈讓她憋屈。
  「世子爺如今榮寵至極,能伺候他那可是咱們的幸事兒,妳這孩子也老大不小了,還不明理。」老管家搖了搖頭,說到老大不小,倒又讓他想起樁事,「我聽說二夫人也給妳提了門親事?」
  「嗯。」清秋撇撇嘴。
  「郡王妃那邊還等著妳回音呢,這二位別又拿妳的婚事來鬥,那對妳可不好。」
  清秋淡淡一笑,看來都是明白人,郡王妃和二夫人向來不合,一人想往東,另一人偏偏要往西。
  她滿不在乎地把辮子一甩,「我才不怕,大不了我辭了這工,我又沒有賣身。」
  「辭了這工,妳往後的日子可如何是好?」
  「我開豆腐坊去啊。」
  說起豆腐坊,清秋一臉嚮往,她都打聽好了,糊口養活自己不成問題,聽說林家巷子裡那個賣豆腐的半老徐娘尚被人稱作豆腐西施,若她也去賣豆腐,那就不只是豆腐西施,該是豆腐天仙了吧。
  「快快給我斷了那個念頭,妳想氣死我啊!好不容易給妳謀個差事,上點心行不行?」
  「點心還未做好,怎麼上?」她在老管家面前,難得有頑皮之心,見他又要開始說教,只得道:「好了好了,不過我先說好了,沒人逼我,我就做下去,要是那二位主子拿這事兒來逼我走,可怨不得我。」
  老管家恨鐵不成鋼地轟她走,「去,去,準備好晚宴,前院膳房的人今晚也過來幫忙,妳快去準備要緊。」

  ◎             ◎             ◎

  衛銘蹺著腿坐在書房,盤算著夜裡要如何應對那些北蕪人。
  邊關一戰成名,他應當是北蕪人眼中釘、肉中刺,不知為何,皇上卻偏要安排他與北蕪人多多接觸,難道禮官們是吃乾飯的嗎?
  他回京後輾轉於大小酒宴,一補前幾年邊關清苦,可連日聽著鼓瑟調箏,推杯換盞,終究會厭倦,今夜之後,他打算清靜一些時日。
  老管家來到書房,求見世子爺。
  門外盡忠盡責地守著世子爺的,都是在邊關苦戰幾年的將士,即使回到了京城,這些人也帶著股鐵血之意,府中少有人敢接近。
  老管家恭恭敬敬地向世子請示新府第相關事宜,皇上賜的新宅在越都城近郊處,早在邊關告捷時便提前準備建房,如今大體建成,不日便可住人。
  衛銘略一思索,搬過去是遲早的事,不若早些過去清靜幾日,只是父王、母妃那裡需得解釋,幾年離家,如今才回,不思父母膝前承歡,多多少少有些不孝。
  末了,他交代:「我幾年未回,府裡多了許多生人,很是不慣,若搬到新宅子,還得從這邊帶些老人過去。」
  「是,世子爺。」
  「另外再找個合心的廚子。」他想了想加上句:「記住,要勤快點的。」
  衛管家點頭記下,心想真得辦好這事兒不可,聽郡王的意思,皇上也是顧念世子邊關征戰,至今還未娶親,才賜了府第,想著能讓世子早些成家立室,眼下兩國和談在即,這事兒得緩上一緩,可再耽擱也不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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