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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養龍《上》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她也可以養個後宮三千美男, 不但有溫柔體貼好推倒的美大叔,面嫩傲嬌假純真的美少年, 四肢發達八塊腹肌的健美男,還要下得了廚房、 上得了床的家庭主夫,最好還能有一個像秦子洲這樣, 要權勢有權勢、要本事有本事、要美色有美色的權貴皇子。 秦子洲臉色青黑,「娘子好大胃口,原來我也是妳後宮人選之一。」 安屏傻兮兮地點頭,「對,你是我後宮的正宮娘娘。」 秦子洲把人往肩膀上一扛,「既然如此,今晚就由本王侍寢好了。」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荀草
出版日期:
2014/02/25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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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朝皇太子悲催入贅,只想抱個娘子好過年,
誰知龍種掉在錢眼裡,賣娘求財,有錢就是爹。
史上最沒節操的悍妻馴夫記,保證讓您捧腹連連!


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她也可以養個後宮三千美男,
不但有溫柔體貼好推倒的美大叔,面嫩傲嬌假純真的美少年,
四肢發達八塊腹肌的健美男,還要下得了廚房、
上得了床的家庭主夫,最好還能有一個像秦子洲這樣,
要權勢有權勢、要本事有本事、要美色有美色的權貴皇子。
秦子洲臉色青黑,「娘子好大胃口,原來我也是妳後宮人選之一。」
安屏傻兮兮地點頭,「對,你是我後宮的正宮娘娘。」
秦子洲把人往肩膀上一扛,「既然如此,今晚就由本王侍寢好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安屏自認自己是個女漢子,身為一個漢子,現在的她對自己漢子的本性產生了懷疑。
  漢子應該是頂天立地、自強自立的吧?漢子應該是天不怕地不怕,路見不平一聲吼的吧?漢子應該是……
  沒錯,安屏現在正遭遇她短短人生中難得一見,迄今為止也是唯一一次見到的路見不平,可惜安屏沒有吼出來,她甚至躲了起來,跟她一起的還有一條名叫火鍋的狗。
  啊,忘記說了,安屏,性別女,愛好男,是千年後文明社會裡的一名普普通通的女漢子,再一次可惜,現在的她身處於千年前,在一個她在歷史課本裡從來沒有見過的朝代,苦逼的是她根本沒有坑爹,為啥也會莫名其妙地來到刮屁屁要用竹片的時代呢?
  言歸正傳,女漢子安屏遇到強搶民男了,強搶的一方有黑衣人若干名,被強搶的一方當然只有一名弱少年,而且少年相當貌美。
  現在安屏躲在一處破廟的帷幔之後,從那不知道是從香燭還是柴火燒出來的窟窿裡面偷窺著,看著外面那一群喪心病狂的黑衣人拿著刀和劍,還有類似拴著鷹爪的鐵鍊朝著少年磨刀霍霍。
  刀光劍影、血珠飛濺,美少年看起來只有一人卻相當耐揍,咳,武藝高強,安屏看著少年扣著拿刀男子的手腕,反手一刀將對方的肚子捅了個對穿,再一腳踹飛了出去,把破廟裡唯一可以擋一點風雨的破門給撞飛了,這才幾分……一剎那的時間,少年就先發制人秒殺了對方一人,現在他還有兩名敵人。
  安屏把眼睛從燒焦了的窟窿裡縮了回來,抱緊了懷裡的火鍋,就是她的狗,她捂緊了火鍋的大嘴,用像蚊子拍翅時差不多大小的聲音勸說自家的狗,「我們不能出去,看見沒,去了就是死,比那個拿刀的大漢死得還要乾脆。」
  火鍋從喉嚨裡嗚嗚兩聲不停掙扎,安屏繼續安撫道:「你想像對方一樣,被鋒利的刀子捅個對穿嗎?想像一下,刀子從你幾乎沒毛的肚子扎進去,把你滿肚子的肥腸絞個稀巴爛。」
  大狗似乎聽懂了她的話,四肢終於老老實實地塞在肚子底下,好像這樣就可以保證牠的肥腸不會流出來。
  「蠢狗。」安屏戳著狗腦袋抱怨,剛剛說完,外面就傳來「砰」的大響,嚇得一人一狗骨碌碌地爬起來,一大一小眼睛齊齊往那破洞裡面看去,哎喲,拿劍的黑衣人也掛了,倒掛在屋梁之上。
  安屏的眼珠子溜到那黑衣人的脖子上,很明顯對方是被斷了半邊的橫梁給戳了對穿,廟太破,只有半邊牆壁,屋梁也早就歪歪斜斜,不堪重負得一分為二,餘下的一邊躺在泥菩薩的腳邊,一邊還要掛不掛的堅守著屋梁的崗位,正好將飛來的黑衣人給戳死了。
  「阿彌豆腐,早死早超生。」安屏裝模作樣地唸了一句佛號,得到火鍋一個白眼。
  此時再看那少年,對方已經渾身浴血,隨著那鷹爪的破空聲接連不斷,少年流下的血水也越來越多,動作也越來越遲緩。
  那唯一活著的黑衣人冷笑著,舞動的鎖鍊越發伶俐,不多時,少年已經連連倒退,一個不察,居然被飛舞的鷹爪勾到了腳踝,整個人倒栽蔥栽到了地上,揚起不少灰塵。
  黑衣人幾乎是咬牙切齒地道:「你以為你逃得了幾時,早早地認命隨我給主上交差去吧。」
  少年依然不答,黑衣人是個狠的,甩著另一條鎖鍊直接抽打在少年的身上,打得人滿地滾動,悶哼不斷。
  整個破廟裡只有那鎖鍊敲打在人身上的悶鏘聲,空氣裡的血腥氣黏糊得讓人作嘔,就算那抽打再如何密集,少年依然沒有一句話、一個字,只是那越來越喑啞的悶哼顯示著他的痛苦和不甘,捆綁play果然不是人人都喜歡玩。
  安屏捂著眼,不忍再看下去,她不停地撫摸著焦躁不已的火鍋的腦袋,沉凝著。
  大狗崽子急躁地扒拉著地上的碎磚塊,齜出的尖牙死命地拖著她的褲腳,恨不得讓女主人和牠一起衝出去英雄救美,不是,是美人與美狗一起去救英雄。
  安屏嘰嘰咕咕的拖延著,「他們都會武功,你會武功嗎?你是狗,我雖然是人,可我是凡人啊,怎麼可能跟天外飛仙一樣高來高去。」
  「嗚嗚。」
  「你知道救人有多麻煩嗎?就算我們把人救下來了,對方那一身傷能不能活還是問題。」
  「嗚嗚嗚。」
  「而且啊,你看那少年的衣衫是富二代吧?很可能還是官二代,你知道這類人被追殺的原因嗎?你確定救了一次,不用救第二次,救了第二次沒有第三次?第一次我們可以救他,第二次說不定我們會跟他一起被人追殺啊,你的小命禁得起折騰嗎?」
  「嗚嗚嗚。」
  「你禁得起?對不起,我禁不起啊,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女漢子啊。」
  「嗚嗚唔,嗚嗚嗚。」
  「什麼,我不配當女漢子?揍你!」
  安屏拳頭還沒打到蠢狗腦袋上,外面突兀地響起一聲暴喝,「什麼人?」
  安屏一驚,火鍋已經「嗷嗚汪」的狂嘯著衝了出去,目標是黑衣人的鼻子。
  也許是一瞬間,也許是一個眨眼,大黑狗的身體還在飛撲,黑衣人的驚叫聲還沒消散,那飄散的灰塵中陡然亮起一線銀光,安屏還沒來得及呼喝,黑衣人乍然尖叫在前,火鍋嗷嗚下嘴在後,黑衣人就撞在臺階上了。
  火鍋死死地咬住了對方的鼻子,尖利的牙齒深入皮肉,黑衣人接連慘叫,似乎想要把身上的蠢狗拉開,可只要有眼睛的人都會發現,黑衣人那雙手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快速變黑。
  對方好像不只是要推開火鍋,他更是在痛苦地掙扎,那一雙眼驚懼地瞪著,很快的,跑出來的安屏發現他的脖子也在泛灰,沒多久那灰色越來越濃重,逐漸成了黑。
  安屏立即揪住大狗的耳朵,「火鍋,快放開,有毒!」
  火鍋尾巴大搖,根本沒有聽進主人的話,安屏急得跳腳,一腳踹上蠢狗的屁股,「放開他,人肉不好吃。」
  「嗷嗷嗚!」
  等到火鍋的身影退開,黑衣人的臉已經血肉模糊,地上的血是紅的,臉上咕咕冒著的血水卻已經泛黑,不過半炷香的時間就徹底停止不動了,直看得安屏臉色發白。
  身為一個在文明社會成長的人類,看到一個活人在幾秒鐘之間就死在面前,這殘酷的現實讓安屏想起小時學到的一句經典臺詞,死有輕於鴻毛……
  安屏還在這端風中凌亂,那邊的少年已經從重重捆綁的鎖鍊中掙扎起身,走到黑衣人身邊,抓著鷹爪鉤子,毫不猶豫地扎進了黑衣人的胸口,把那一顆還在微弱跳動的心臟整個挖了出來。
  安屏毛髮倒豎,幾乎要哭了出來,蠢狗火鍋反而更加興奮,「嗷嗚,嗷嗚嗷嗚嗚!」
  少年冷笑了一聲,直接將那心臟踩在腳下碾壓碎裂,再緩緩地抬起頭來,與安屏靜靜地對視著,對方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個死人。
  啊呸,疑有野獸直覺的安屏瞬間炸毛,怎麼,她安屏是死人嗎?他那是什麼表情,殺人殺上癮了是吧?中二了是吧?想要毀滅世界,毀滅所有人類、所有狗了是吧?
  安屏當即就腦充血,對著對方大吼:「看什麼看,沒看過美女啊!」
  少年一愣,接著露出一副鄙視加蔑視的表情,好像在說:啊,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美女。
  安屏更加惱火了,「我告訴你,別以為我們救了你,你就想要賴上我們,雖然你長得不錯,可我沒有老牛吃嫩草的嗜好,所以你的感謝不用了。」她粗魯地揪起火鍋脖子上那一撮白毛,瀟灑地走出破廟,「萍水相逢,既然你已經沒事了,我們就此別過,再見。」
  話剛說完,就無視對方或許因為失血過多而發白的臉色,拉著火鍋腳底抹油,那速度堪比神舟十號發射。
  哪怕失血過多也依然霸氣側漏的美少年,怎麼也沒有想過自己會被當成想上陌生人的潑皮無賴,更加沒有想過,居然還有人在第一次見面就想老牛吃他這株嫩草,好大的口氣、好大的膽子,還有誰是老牛、誰是嫩草?
  少年抽著氣冷笑,看著那一人一狗即將越奔越遠如逃命一樣的身影,閒適地抖了抖手裡的鎖鍊,用力一拋,那上面的鷹爪跟長了眼睛似的,嗤溜飛了出去,如同老鷹抓小雞一樣,高飛、俯衝、伸爪,隨著安屏的尖叫,少年抓著鎖鍊末端再猛地一收,一人一狗就像那被重重捆綁的雞崽子,重新被拽回破廟裡。
  這一次安屏真的哭了,「壯士、大俠,你想要幹嘛?光天化日之下強搶民女加一條狗,節操呢?」
  刷,寒光閃過,一柄長劍已經橫在安屏的頸窩處。
  大難臨頭,女漢子安屏覺得有必要先將她自個的節操放一放了,她瞬間跌倒在地,大哭道:「壯士,饒命啊!我上有六十高齡的爺爺,下有不足十歲的妹妹,一家三口都靠我一個人養家,我死了,他們老的老、小的小,怎麼活啊?你大人大量,放過我吧。」安屏扯出一把比公鴨還要粗嘎的嗓子,哭得驚天動地。
  說實話,此時此刻她還真的惦記上了家裡那一老一少,沒了她,他們真的活不了。
  一想起自己的苦命,安屏哭得更加撕心裂肺,她真是個苦命的人,怎麼穿越也不穿到鐘鼎之家呢,再不濟小康之家也行啊,再不行,穿到雖然不知道什麼時候會丟命,至少也不愁吃不愁穿的皇家也行啊,至少可以做個飽死鬼,現在的她肚子已經空了一半。
  她越哭越傷心,揪著火鍋的耳朵開始殃及無辜,「都是你這蠢狗,如果不是你跑出來,我也不會死,你下次救人之前睜大你的狗眼好不好,不要什麼人都亂救,知道什麼叫做農夫與蛇嗎?知道什麼叫做恩將仇報嗎?知道什麼……」
  安屏望了望已經橫眉冷對,處於暴走邊緣的美少年,「哎,算了,救都救了,好歹對方是個美男,美男總是命長,我們這些凡人總是命短,我認命了。」簡直胡說八道、胡言亂語。
  「閉嘴。」一道清冷而倨傲的聲音終於從耳邊響起。
  安屏眼中乍現光芒,「壯士,原來你會說話啊,我還以為我們救了一個啞巴呢,還琢磨著真是可惜。」
  「我說閉嘴,妳聽不懂人話?」
  「汪!」她聽得懂狗話,火鍋吐著舌頭解釋,得到自家主人憤怒的一腳。
  安屏在嘴邊做出一個拉拉鍊的動作,美少年雖然看不懂,卻知道她的意思是已經閉緊了嘴巴,美少年想了想,再道:「張開嘴。」
  少年,你這是要鬧哪樣?耍人玩呢,別以為你是美少年,姐就會對你和顏悅色、言聽計從啊,哎哎,劍拿開,好凍人,我張開嘴還不行嗎?
  雖然臉色不好,可人家美少年絲毫不以為意,在安屏張開嘴巴的一瞬間就丟了一個丸子進去,隨手在安屏胸口一拍,「咕嚕」一聲,某個被恩將仇報的倒楣蛋就這麼把東西給吃掉了。
  她……她要死了,她要被他毒死了,他好狠的心!安屏捂著胸口,彷彿已經感覺到四肢僵冷、皮膚發黑,人仰頭即將倒下去,就聽到少年說了一句:「死不了。」
  安屏兩腳一併,好嘛,又活了,一雙比星星還要閃耀的眼睛好像在訴說著,少年,你真是好人。
  少年露出一抹堪比佛祖拈花般的微笑,在安屏感悟到重獲新生時,再劈下一道驚雷,「獨門煉製,半年發作,無解藥則全身肌膚潰爛,七孔流血而亡。」
  她勒個去!安屏內心有一萬隻草泥馬在直布羅陀海峽狂奔,一邊流淚一邊奔跑。
  穿越之前她覺得自己一定剛剛滿了二十四歲,而且還沒穿紅彤彤的小內褲,否則的話,為什麼霉星一直跟她惺惺相惜到死還不放過,硬是讓她在穿越後苦逼再苦逼,沒有最苦逼,只有更苦逼,毒藥啊,還獨門煉製啊,沒解藥就毀容而亡啊,死都讓她死得沒一張好皮啊,親,你真是個大好人,好評點讚。
  「現在……」少年一爪子壓在她的肩膀上,「扶我過去坐下。」
  還沒回過神的安屏下意識地反駁,「你有腿啊,幹嘛不自己走?」
  「嗯……」
  安屏心想,這銷魂的聲音是怎麼回事?這傲嬌又淫蕩的音調是誰發出來的?
  少年淡定地吐出兩個字:「解藥。」
  狗腿子安屏立刻攙扶著美少年,就像攙扶著過馬路的老太太一樣,小心翼翼地將對方半抬著,扶到了一面比較乾淨的破牆邊上,恭恭敬敬地問:「主人,您還有什麼吩咐?」
  「生火、採藥、洗衣、弄吃的。」
  您還真是一點都不含糊啊,新晉主人,您這不是缺少一位救命恩人,您缺少的是萬能的僕從啊。
  還沒等到安屏再一次下意識反駁,少年又開始笑意盈盈地凝視著她。
  安屏回道:「小的立刻就去辦。」
  少年「嗯」了一聲,「少給我耍花招,就算我傷得再重,要妳一條命還是易如反掌。」
  安屏諂笑,「您不單是我的主人,更是我的祖宗,我會背叛主人,可不敢背叛祖宗啊。」穿越後再丟了小命,她那真正的祖宗也會被氣得活過來吧。
  少年顯然很適應旁人的殷勤和奉承,淡定地瞄了她一眼後,就靠在牆上昏昏欲睡,那張清俊中殘留著青澀的臉比方才更加慘白了些。
  安屏等對方呼吸沉穩之後,這才徹底鬆了口氣,就在這十來分鐘裡,她真是徹底地體驗了一回坐過山車的感覺,真是太刺激了,她的小心臟還在撲通撲通跳得歡快呢,一直到現在她才覺得全身黏糊糊的難受,背後的衣裳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全部溼透了。
  安屏先在破廟周圍蹓躂了一圈,揀了一些乾柴,在少年身前不遠處用打火石生了火。
  看著少年那昏睡中的臉,猶豫了一下,又在泥菩薩的供桌下找到了個破碗,拿出水囊往裡面灌了一些水,放在少年伸手可及的地方,這才招手叫火鍋一起出門。
  反正她身上有毒,少年敢放她出去採藥,她自然也逃不出他的手掌心,帶不帶狗出去根本沒什麼不同。
  不過安屏捏了捏自己的手骨,奸笑地看著那渾然不知世事的狗崽子,一手抓著牠的嘴巴,一手已經打在牠的脊背上了,「讓你多管閒事、讓你英雄救美、讓你有眼無珠!」
  「嗷嗚,汪汪,汪!」我沒有救美,我只是想要吃肉。
  「我真是要被你個蠢狗氣死了,差點害得我把命都給丟了,告訴你,我死了都會拉著你陪葬。」
  「汪!」
  家暴結束,安屏的氣總算順了過來,拍了拍手,尋了一個方向領先走了出去。
  她不知道,原本因為失血過多而昏迷的少年正悄無聲息地張開了眼,如鬼魅一般跟隨著他們的腳步,深入到山林之間。
  少年看著那名女子熟練地在山林裡穿梭,她一邊走一邊嘀咕道:「止血草療傷,柴魚補血,山雞野兔飽肚子。」
  狗崽子在不遠處犬嘯,安屏走了過去,笑嘻嘻地拍打著狗頭,「不錯,你還記得止血草,老爺子沒白教你,再去找些來,我們多採一些,回去賣給鎮上的藥鋪,給茵茵換糖吃。」
  「柴魚去哪裡找啊?」安屏抬頭看了看烈陽,「這日頭倒是好釣魚,問題是沒有魚竿,有我也釣不到,而且這裡沒魚塘,河裡的魚抓不到。」
  安屏唉聲嘆氣了一會兒,「去抓山雞好了,那東西也補,還有兔子,這次不能讓火鍋偷吃了,快秋天了,這次賺的銀子夠給家裡的老小做衣服,天氣好的話我再多跑兩趟,說不定今年可以買些肉燻了做臘肉,冬天也不至於餓肚子。」
  少年看著那人絮絮叨叨,一個人自言自語也快活得很,言行裡也沒有要逃命的心思,他放了一半的心,抹去路上不小心滴落的血珠,再無聲無息的從原路返回。

  ◎             ◎             ◎

  快到落日的時候,安屏才帶著火鍋回來,她一隻手上抓著已經洗乾淨根莖的止血草,一隻手提著拔毛去了內臟的山雞,火鍋的嘴巴裡還叼著一隻活蹦亂跳的兔子。
  火鍋牙好,控制了力道叼著兔子脖子上那一層軟皮,回到破廟後就把兔子往地上一拋,爪子再一拍,活兔子就在牠的尖牙利齒下簌簌發抖,好不可憐。
  安屏先用水給清醒過來的少年清洗傷口,嚼碎了止血草敷在他的外傷處,綁上碎布條,這才開始加柴烤山雞。
  她做這些已經很熟練,雖然老天對她不好,可到底還是遇到了好心人,教會了她如何在這陌生的朝代過上基本的生活,都說家有一老如有一寶,安屏遇到的老人家不單在她最落魄、最惶恐無依的時候救了她、收容她,還教會她怎麼生存。
  安屏是個很現實的人,也相當隨遇而安,老人家雖然窮,可懂得的東西很多,她也懂得知恩圖報,在老人家的默認下認了對方為爺爺,心甘情願地代替老人忙活起日常瑣事,養家糊口。
  辨識基本的藥材是老人家教的,生火做飯也是老人家教的,野外的基本生存也是老人家教的,更多的是與人為善,不怨天尤人。
  所以少年不知道他到底有多大的好運,遇到了穿越過來一年多的安屏,而不是最初纖細敏感、睚眥必報,渾身張著無數根刺的安屏。
  如若是一年前的安屏,她不會任由自己的狗去做什麼英雄救美的蠢事,她只會安靜地等待鷸蚌相爭,等到雙方人馬都死絕了、死透了,她再悠悠哉哉的晃出去,扒了他們的衣衫飾品,甚至於是刀劍拿去賣錢。
  當年的安屏也不會認命地被少年威脅,哪怕是同歸於盡,她也不會心甘情願被人驅使,自甘下賤,她更不會婦人之仁,去替孤獨敏感的少年採藥、療傷、弄晚飯,一年前的她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自然也不會在意一個少年活命與否。
  跳躍的火焰不停地燃燒著,映照著安屏安靜的面容,在這寧靜的夜晚裡,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麼,露出了一絲堪稱溫柔的笑意。
  少年最後一絲清明也隨著那笑意而逐漸朦朧起來,他的呼吸漸漸沉重,身子裡面的血液也流動得越來越緩慢,頭腦昏昏沉沉,無數的刀光劍影在閃爍,他很痛苦,緊緊地皺著眉頭,卻依然一聲不吭,任由夢中無數的背叛和血腥將他淹沒。
  「喂。」少年感到身子在晃動,一隻手在眼底晃來晃去,「你發燒了。」
  他輕輕哼了一聲,安屏有些擔憂,「你可別死,你死了我的毒就沒法解了,我還不想死呢。」
  他忍不住莞爾,含糊地回答她,「我不會死。」
  「你說不會就不會啊?」安屏的抱怨聲遠去了。
  他以為對方要離開,伸手抓撓了兩下,不多時,他感覺自己倒在一處溫暖的地方,手被妥善地放在身邊,額頭、面頰、脖子上都有冰冷的東西不停地撫過,頭依然很痛,可人卻感覺舒爽了不少。
  「希望別燒成了傻子。」安屏在他耳邊嘀咕。
  妳才傻子!少年在夢中冷哼,殊不知短短的一句話居然成了半個預言。

  ◎             ◎             ◎

  夏日的天氣比春天還反覆無常,原本是豔陽高照的熱天,轉眼就可能下三天三夜的暴雨。
  破廟裡早已被連綿的暴雨弄得更加破敗不堪,泥菩薩臉上的色彩斑駁得像一隻花貓,看不出原本的慈祥模樣,牆又倒塌了半邊,餘下兩面牆相互依靠著,攏著它們身下一個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少年。
  安屏從雨裡衝回廟裡的時候,順手對正在抓狂的火鍋丟了幾顆果子,她的狗很不耐煩地將果子在地上撥拉了一圈,對安屏再犬嘯兩聲,確定沒有肉之後,這才不乾不脆地用尖牙咬住了一顆,萬分嫌棄地在大嘴裡嚼了嚼,也許是果子太青澀了,酸得牠一張狗臉都扭曲了起來。
  安屏無奈地聳聳肩,「下了幾天雨,一切活的動物都窩在老巢不出來,我有什麼辦法,想要爬樹去掏個鳥窩,那樹皮都打滑,有果子吃就不錯了,要不等會你出去找些吃的回來?」
  火鍋早就被雨弄得煩躁不堪,牠不喜歡雨,因為那東西會讓牠生病,小時候牠就是被老爺子從暴漲的河水裡撈起來的,所以長大後牠既不喜歡下雨天也不喜歡河,淋著雨去找吃食這種事情牠更加不會做。
  安屏早就知道牠的狗脾氣,慢悠悠走去昏睡的少年面前,摸了摸對方的額頭,確定不燒了,這才問她家聰明絕頂的狗大人,「他一直沒有醒來?」
  「汪!」
  安屏抱怨,「再不醒來就只能任由他在這裡自生自滅了,我得回家去,出門快一個星期,好吧,快六七天,老爺子和茵茵早就該等著我回家了,再不回去,他們會擔心。」
  火鍋跟豬八戒似的咬著兩顆果子,在口中不停地嚼動,兩邊腮幫子一鼓一鼓,真心跟豬差不多,牠吞下果實,頗為疑惑地對著安屏「嗚嗚」了兩聲。
  「你沒聽錯啦,是我回去你留下,你不留下的話,這人以為我們丟下他跑路了怎麼辦?我身上還有他下的毒,我先走,他醒來後,你再把他帶回家。」
  火鍋琢磨了好些時候才消化安屏的話,憤怒地朝著她叫喚。
  安屏笑道:「難道你回家,我留下?」她看了看破廟外瓢潑的大雨,「也行啊,你現在就回去報平安,我留下。」
  火鍋走到廟門口,伸出腦袋感受了一下雨水的大小,打出一個大大的噴嚏,又踱了回來。
  火鍋是條有著自己思想的狗,牠非常通人性,不知道是天生還是被老爺子馴成這樣,相當有自我主見和脾氣。
  蠢狗越想越氣,一隻爪子踩在少年的臉上,看向安屏,安屏不為所動,蠢狗開始得寸進尺,揚起狗爪子對著少年搧了個耳光,少年還是沒有清醒,火鍋怒了,直接轉過身子,拿著那長長的尾巴在少年的鼻子、嘴巴處掃來掃去。
  牠又不是什麼名犬,充其量算是一條長得頗為健壯的土狗,也許狗父母的基因好,把牠生得腿長背寬,一條無毛的疤痕從鼻子右側一直劃到頭骨上方,差點把眼睛都給戳穿了,衝人犬嘯的時候也就相當駭人。
  火鍋的毛很粗硬,塞在少年鼻孔裡面還不夠,牠直接把自己的尾巴壓在對方臉上,徹底堵住了少年的出氣孔,感覺到身下的人還沒有反應,牠的大屁股挪了挪,似乎準備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坐下去捂死少年算了。
  對蠢狗而言,少年的美色固然讓牠心生親近,可回到老主人身邊吃肉才是最重要的狗生大事。
  這個時候,牠選擇性遺忘了少年的凶殘和暴力,這一點只有牠的小主人安屏才深有體會,火鍋怒了所以牠要洩火,罪魁禍首就是牠屁股底下的美少年,現在牠要做狗生中從來沒有做過的大事,用牠的狗屁股捂死一個活人,嗯,一個很美的活人,沒法給牠肉吃,還要牠給他找肉的活人。
  事實證明,在殺人奪命這方面是不容許猶豫或最後通牒的,蠢狗思緒游離這短短的時間裡,差點被狗尾巴弄得窒息的少年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來了,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揪住了堵著自己氣孔的東西,手一揚,火鍋就在「用尾巴悶死他,還是用屁股捂死他」的選擇中倒飛起來。
  武力值相當慓悍的惡狗在空中旋轉了三百六十度,憑藉著堪比體操運動員的平衡力安然落地,然後在一聲暴喝後,火鍋霍地躥起,對著惹怒牠的陌生人撲了過去。
  少年發燒了三天,也昏迷了三天,三天之前他經歷過一場差點要了他命的惡鬥,渾身重傷,且在吃了不知道有沒有禽流感的山雞後就發了高燒,讓安屏一度懷疑自己會不會也得了禽流感,就要客死他鄉了,好在發燒的只有少年,安屏依然活蹦亂跳,蠢狗火鍋在第二天啃掉了兔子的最後一根骨頭後,除了脾氣見漲也活得好好的。
  一個病弱的美少年在怒火攻心的一擊後,面對堪比得了狂犬病的惡狗會有什麼反應呢?
  實際上他此時還在昏沉著,只聽到一條狗的犬嘯,還有一個弱弱的呼吸聲,他確定那人沒有武功,他很放心,所以在狗崽子撲過來的風聲中,他也只是勉力睜開差點被眼屎糊住的雙眼,抬手……
  惡狗一口咬住了少年的手,這還不夠,因為牠極端的衝力還有動作的慣性,還有該死的地心引力,狗撞上了少年,少年卻沒有力氣阻止狗,他的手被咬了,他的人被撲了,破廟裡的兩人一狗都聽到了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美少年成功被惡狗壓倒了!
  安屏看著自家蠢狗的那股子熱乎勁,再看看被壓在牠身下無力反抗的少年,恍然醒悟,「原來我不是穿越到了正常向的言情世界,而是穿越到了人獸或獸人的耽美奇幻大陸。」
  安屏安然不動,絲毫沒有上前去幫少年解圍的意思。
  直到火鍋從少年身上站起來,耀武揚威地衝著再一次昏迷的少年,打了個臭氣熏天的噴嚏,安屏這才發現事情又回到了原點。
  「他又昏倒了。」安屏雙手抱胸,對蠢狗的智商抱以一百二的鄙視。
  火鍋撒了氣,一下就安靜了下來,對安屏露出一口討好的白牙,彷彿在說:我叫醒過了,這次換妳來,安屏真想抓著牠再暴揍一頓,家暴太多了,她越來越上癮了。
  無奈的安屏只好走到少年的身邊,欣賞了一下少年被蠢狗撲倒那一瞬間的神情,不知道他當時想了什麼,是「哎呀,貞操不保」還是「蠢狗,你膽敢……」更或者是「不要,我有愛人……愛狗了」這樣的想法。
  腦洞真可怕,安屏不得不按下停止鍵,她拍了拍少年的臉頰,「喂,醒醒,都沒發燒了就起來吧,我們得趕路。」少年無動於衷。
  「別裝睡了,你裝也沒用,我家火鍋對你沒興趣,牠就是逗逗你。」
  「汪?」這話怎麼感覺怪怪的?
  「起來,快起來,你有種給我下毒,有種就起來跟我回家啊,我一定會『好好疼愛』你的。」
  「汪汪!」這話聽起來更加不對了。
  「我勒個去,再不起來我就一刀子捅死你了啊。」安屏還沒來得及掏刀子,少年堪比彈簧一樣刷的坐了起來,一雙眼直愣愣地瞪著她。
  安屏看著對方那慘白的臉,哈哈乾笑兩聲,「說實話你就不搭理,說玩笑話你倒是當真了,有力氣走路嗎?我帶你回鎮上去看醫生,不是,看大夫,你看完了病就把解藥給我吧,我一個平民不懂你們武林人的世界,以後也不可能跟武林人接觸,你盡可以放心。」
  安屏去拉扯少年,對方卻呆呆地望著她,安屏有點不豫,「起來啊,我都好些天沒回家了,有事你等我回家再說。」
  「娘親?」
  「噗!」她有那麼老嗎?不對,安屏驚詫地睜大眼,「你說什麼?」
  少年倨傲冷漠的臉上突兀地顯示出一抹希冀和羞澀,他輕聲道:「娘親妳總算來接我了。」
  「不是。」安屏有一瞬間的慌亂,「我不是你娘親。」
  少年張了張嘴,眼中的委屈迅速蔓延開來,「娘親妳果然不要我。」
  安屏仔細去端詳對方的神色,雖然認識不久,安屏也能夠確定,三天前那個殘忍的冷血殺人魔是不可能露出這種單純、依賴、委屈的神色來。
  安屏蹲下來,仔細從他身上各處掃視著,最後的視線落在他身後那一根破爛的房梁上,再伸手在少年的腦袋後面一摸……
  許久之後,暴雨中的破廟裡終於傳出了一句氣急攻心的怒罵:「火鍋你這隻蠢狗,看你做的好事!」
  「汪,嗷嗚!」

  ◎             ◎             ◎

  「所以妳就把他帶回來了?」對面一名精神奕奕的老人家敲著菸斗問。
  「對啊,否則我還能怎麼辦,我在他身上搜過了,沒有藥瓶子,更加沒有什麼丸子,我的毒還沒解呢,要是半年後他還沒有找回記憶,我就只有死路一條了。」安屏幾乎要心神俱裂,她抹乾淨眼底根本不存在的眼淚,想起這一切都是火鍋的錯,忍不住又對著蠢狗腦袋揍了一拳。
  現在他們已經回到了距離破廟兩座山頭之下的小鎮上,安屏帶著火鍋,加上一個只會叫她娘親的大齡兒童回了家。
  老爺子對少年笑道:「看到長輩怎麼也不叫人,快叫我爺爺。」
  少年轉頭看了安屏一眼,莫名成了有兒一族的安屏甩都懶得甩他。
  老爺子知道安屏的性子,對著少年誘導道:「她是我的孫女,你不叫我爺爺,我就讓她轟你走了。」
  少年立即一把扣住安屏的手腕,雖然沒了大部分記憶,可他的武功居然還在,他很聽話地點頭喊道:「爺爺。」頓了頓,「你別讓娘親趕我走。」
  臥槽!這個時候安屏腦中只有這麼兩個字,臥槽臥槽臥槽,容許她爆一下粗口,穿越就罷了,一下子成了人妻是怎麼個回事啊,老天爺祢玩我?現在她已經感受到了世界的惡意。
  「再叫我娘親,我就把你剁了餵狗。」
  少年淚滿盈眶,半晌後,「娘。」
  安屏撓牆,「你多大啊,叫我姐姐,要不妹妹也成啊,再不行叫我安屏。」
  少年一張俊臉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我五歲了喲,娘……」
  「叫姐姐!」安屏打斷,捂著胸口出門,真心的,她被這世界的惡意深深傷害了。

  ◎             ◎             ◎

  如果還是在千年以後,安屏一定會上當地新聞,新聞標題就是,兒子還是弟弟?少女未婚先孕之謎,然後配圖一張,裡面花季少女正在幫巨大兒童洗頭洗澡,特別提醒,裸奔兒童的關鍵部位畫了個很大的叉。
  少女擺著一張嚴肅的正直臉,這還是人幹的事兒嗎?媒體的良心呢?真是喜聞樂見,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還好安屏是在千年之前,她面前的巨型兒童也沒有光著屁股裸奔,他還保留了最後一條褲衩,直接長到膝蓋,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安屏的名聲還健在。
  家裡最小的茵茵躲在門外,伸出個小腦袋問:「屏姐姐,妳還好吧?」
  安屏抓住少年正準備脫褲子的手,一臉燦爛地笑道:「我很好,從來沒有這麼好過。」
  「哦,那我就放心了,皂角和雲起哥哥換洗的衣服我放在門口了,姐姐來拿一下好嗎?」
  雲起自然就是少年的新名字,安屏自認是文盲,不懂得古人的審美觀、節操觀還有起名觀,按照她的想法,如果對方是五零後,他的名字就該叫安建國;如果是八零後,那就該叫安成龍;如果是零零後就複雜多了,安七炫什麼的完全不夠看,所以雲起這個充滿詩意和畫意的名字,是家裡唯一的長輩安老爺子給起的,說符合對方的身分。
  身分?一個殺人狂魔的確是有身分,可一個智商只有五歲的殺人狂魔……不想了,想起來就糟心,安屏再一次在心裡第一千零一次的痛罵火鍋那隻蠢狗,順便抱起了衣衫等物,回頭還沒有進屋,就覺得眼底白花花一片,差點閃瞎了她的狗眼。
  安屏暴喝一聲:「誰讓你把內褲脫了的!」在她的心目中,男人身上最後一條褲子那就只能是內褲,兜襠布不算。
  少年安雲起站在她的身後,頗為無辜地看了看自己,再對安屏露出個笑臉,「娘,洗白白。」
  臥槽!安屏這一天爆出的粗口簡直是上輩子一生的總和,太刺激她的小心臟了,同時飽受折磨的還有她那乾乾淨淨、纖塵不染的雙眼,哦,還有她那比針尖還要纖細的毛細血管,都要爆血管了好嘛,還讓不讓純真少女活了?
  安屏抓狂地一把奪過對方手中的褲子,遮住了他的關鍵部位,吼道:「給老娘穿上,敢再在我的面前裸奔,我就割了你的二兩君。」
  怯生生的茵茵再一次從門外伸出腦袋,「屏姐姐,什麼是二兩君?」
  吐出一口冷血,安屏頭暈目眩的壓著門框,和風細雨般地問:「茵茵,妳剛剛看見什麼了?」
  茵茵很老實地回答,「看到了小鳥喲。」
  喲妳妹!不對,茵茵雖然不是她親生妹妹,可在這古代,她勝過任何一個妹妹。
  安屏回頭瞪視了無辜的安雲起一眼,咬牙切齒地說:「穿上,不穿就給我滾!」
  安雲起癟癟嘴,只有五歲智商的他也看出娘親真的生氣了,好吧,在外人面前連娘親都不能喊,必須跟茵茵一樣叫屏姐姐,好委屈,自己勤快地脫了衣衫等著洗澡還要挨罵,更加委屈。
  少年拽著褲子轉過身,露出兩坨更加白花花的屁股蛋子,一搖一擺的向浴桶走去。
  安屏扶著門,感覺自己要腦溢血暈倒了,她怎麼還不暈,那樣就不會被安老爺子逼著給她的下毒仇人洗澡了,此時此刻,安屏深深地感覺到她只是一個女漢子,不是真正的漢子,沒法面不改色地面對少年的裸體,求男人,求男閨密,求大哥、二哥、三哥,再不濟,給她一個便宜爹也行啊。
  安雲起委委屈屈地套上了貞操褲,蹲在浴桶外面被安屏擼麻花一樣擼乾了頭髮,接著依然是那條褲子一起陪他蹲在浴桶裡面泡了澡。
  不得不說,他的娘親手勁大,不單把他的頭皮給扯疼了,連背上也火辣辣的疼,她的解釋是,「你個邋遢鬼,不用力給你清洗的話,你一身乾淨得了嗎?」
  最後安雲起對娘親的不盡職產生了很大的怨念,她不給他洗腰以下的部位,而且逼著他穿著溼漉漉的褲子搓洗褲子下的肌膚,穿著褲子怎麼洗啊?他很不耐煩,十分不明白褲子裡面和褲子外面的肌膚有什麼不同,為什麼會被安屏區別對待。
  安雲起死活要褪下褲子洗白白,安屏平心靜氣地勸說不住,索性把布巾往浴桶裡一丟,砸出無數夾雜著血腥氣的水花,對他冷笑,「你愛洗不洗,老娘才懶得伺候你。」
  安雲起皺著鼻子,「娘親妳果然不喜歡我,妳更加喜歡弟弟對不對?」
  安屏扭頭,都說不是他的娘親了,殺人魔王這種雛鳥情結是怎麼回事?還有這委屈的、被人欺負無處訴說的苦逼表情是跟誰學的?
  不過哪怕少年露出泫然欲泣的神色,安屏也依然無動於衷,在安屏的心裡,安雲起是殺人不眨眼的大魔王,是倒了霉運被火鍋砸回五歲智商的倒楣鬼,是個一無所知的陌生人,代表著麻煩、恐懼和厭惡的外人。
  安雲起自怨自艾了半炷香的時間,感覺浴桶裡的水由熱變冷,安屏還是那副無動於衷、袖手旁觀的模樣,他忍了又忍,想要像記憶中二弟那樣哭出來求娘親的關注,可擦拭了半天,眼皮子就是沒有一滴眼淚,太奇怪了,他什麼時候開始不會哭的?
  安雲起再小心翼翼地窺視了安屏的神色一番,確定她不會幫他,這才不甘不願地拿著布巾深入褲子內搓洗。

  ◎             ◎             ◎

  一次沐浴耗盡了安屏對安雲起所有的耐心,也讓懵懂的少年察覺娘親對他的不喜,他很沮喪,明明肚子餓得要命也只吃了一碗飯,然後在安老爺子的帶領下去了另一間屋子睡覺。
  少年看安屏抱著茵茵,頭也不回去了另外一間房,不由得問:「娘親不和雲起一起睡嗎?」
  安老爺子隱約覺得這話很怪異,引導著問:「雲起跟娘親一起睡過?」這話如果被安屏聽到保不定會掀桌,什麼叫做一起睡過,汙衊人也不帶這樣的吧!
  意料之外,安雲起搖了搖頭,「沒有,娘親只抱著弟弟睡覺,不抱雲起。」
  安老爺子不動神色地問:「你弟弟叫什麼名字?」
  安雲起想了想,皺著眉頭,「弟弟就是弟弟,娘親喜歡弟弟,不喜歡我。」轉而又歡快起來,「弟弟不在,那我今晚可以跟娘親一起睡了,對不對?」
  「不。」安老爺子不得不打破他的美夢,「就算你弟弟不在,你的娘親也要帶妹妹睡覺。」
  安雲起壓抑的不甘和憤怒到了臨界點,直白地握拳道:「殺了妹妹,娘親就是我的了。」
  安老爺子驚悚起來,他這才領會到安屏對他殺人大魔王的評價,不過老爺子始終是老爺子,他咳嗽一聲,「殺了茵茵,你娘親會撕碎你。」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你對茵茵好,你娘親才會對你好。」
  安雲起疑惑,「真的?」
  安老爺子眼睛都不眨,「當然,還要對家裡唯一一位老來寶,就是我,要對我更加好,你娘親就會對你更加好。」
  「怎樣才算對你好?」
  「唔,聽我的話,我讓你往東你不能往西,我讓你睡覺你不准鬥雞,這家裡就你一個男人,你娘親不算,以後挑水劈柴是你的活,掙錢養家也是你的活,賺小錢要上繳公庫,賺大錢照樣要上繳公庫,不許留私房。」
  說一項,安雲起就掰著手指頭記一項,有些話不懂,不過不妨礙他死記硬背,到時候問娘親自然就懂了。
  這些話如果是一天之前的安雲起,他只會給老爺子一刀子,可惜是一天後的安雲起,他那五歲的智商還在逐步糾正和學習階段,安屏對安老爺子很尊敬,他是看在眼裡的,所以爺爺說要對他好,安屏就會對自己好這一點,安雲起很快就堅信不移。
  夜很深,暴雨不知道什麼時候停了,只留下屋簷下偶爾傳來一兩滴碎雨敲打走廊的細聲。
  院內只看到一道黑影靜悄悄地從一間房走了出來,那落在地上的腳步比貓的步伐還要輕盈,那人縮頭縮腦的,一路從一個房間走到另外一個房間,隔著房門傾聽著什麼,院門口酣睡的火鍋下意識抖動了一下耳朵,在半晌都沒聽到任何聲音的情況下又垂了下去。
  那人朝著火鍋的位置看了看,微微緊張了片刻,等到蠢狗的耳朵搭下去,再過了半刻,才悄無聲息地打開了房門,貓著身子鑽了進去。
  小門小戶人家,屋裡的陳設都非常簡單,進門就可以看到一張床,餘下的就是一張桌子、兩把椅子,那人眼神相當厲害,走在陌生的環境中也猶如閒庭信步。
  他很快來到了床邊,視線在女子的臉上蹓躂了一圈,再看了看她懷中的女童,伸出爪子在空中撓了撓,似乎是想要將女童從女子懷中給拉扯出來,可猶豫了半晌還是放棄了。
  最終他挑了床上一處空檔,一個跳躍就落了上去,像一隻尋找最佳睡姿的黑貓,左右轉悠了兩圈,這才佝僂著身子,靠著女子的背部睡了下去。
  空檔不大,那人要抱著手腳才能塞得下,可他毫不在意,雙手緊巴巴的抱住雙腿,感覺到背後女子輕緩的呼吸,輕輕笑了聲,這才閉上眼,朦朦朧朧地安睡了。

  ◎             ◎             ◎

  等清晨的太陽從窗櫺穿進屋裡的時候,安屏迷迷糊糊地伸展了一下手腳,茵茵緊緊地靠在她的懷裡,還睡得香。
  安屏手指繞著小孩的長髮,打了一個長長的呵欠,也許是呵欠太大,或者是手腳才恢復知覺,她總覺得身上有什麼不對,她半抬起身子仔細一看,從她的腰肢後突兀地長出一條手臂,正緊緊地摟著她的腰肢,安屏倏地瞪大了眼,僵硬地轉向身後。
  「安雲起,你什麼時候爬到我床上來的?」
  「嗷嗚!」屋外,伸著懶腰的火鍋抬頭看了看頭頂的驕陽,頗為深沉的感慨,又是熱鬧的一天啊。
  古人有云:子不教父之過,安屏這一家子沒有爹沒有娘,只有一個古稀的老爺子,安雲起犯了錯,安屏不指望老爺子教訓,在他們家,老爺子歷來唱白臉,她來唱紅臉,所以安雲起毫無疑問的挨揍了,真是喜聞樂見。
  不得不說,過了一把家長癮的安屏,突然理解她千年後的父母為什麼那麼喜歡揍她,原來揍一個不聽話的小屁孩,讓他想哭不敢哭、想跑不敢跑,真是太有成就感了,啊哈哈!
  火鍋蹲在床邊「汪汪」的叫,那一張喜笑顏開的狗臉簡直更加欠揍,不用想,蠢狗肯定是在說:愚蠢的凡人,以為你跟她是同類就不會挨揍了嗎?
  被罰站的安雲起面對著牆壁,聽著身後那一家子喝粥、啃辣椒蘿蔔,茵茵舉著一個白麵饅頭來問他,「吃嗎?」
  安雲起對在安屏懷裡睡過的人怨氣很大,「不吃!」
  小茵茵舉高了饅頭,「很好吃的。」
  「不吃!」
  「真的不吃啊?」
  「不!」
  「那好吧。」原本很苦惱的小女孩瞬間就露出個燦爛的笑容,「這是最後一個了,幸虧你不吃,正好可以留給我了。」
  安雲起無語了,轉過身,「娘!」
  安屏刮著鍋裡最後一口白粥塞到嘴巴裡,回過頭,「嗯?」她看看少年,再看看手中空蕩蕩的飯鍋,乍然醒悟,「哎呀,忘記還有一個人沒吃早飯了。」
  安雲起的雙眸充滿了希冀地凝視著她,安屏舉了舉身下的勺子,「一頓不吃餓不死,等下頓吧。」
  來個人告訴他,他的娘親真的沒有在欺負他。
  安屏去廚房清洗了碗筷等物,再將在山上揹著的背簍再次提了出來,對他說:「走吧。」
  安雲起有氣無力,「去哪裡?」
  安屏揪著他的手臂,很淡定地回答,「把你賣了換錢。」
  安雲起震驚了,「娘親,您真的是我的親生娘親嗎?」
  安屏嘻嘻笑道:「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你的娘親了,明明是你自己突然醒來,突然叫我娘親,然後突然爬上我的床,再突然……」
  「娘,男子漢可以流血也流淚嗎?我現在很想哭。」
  「流吧,世界上總有一些男人會遇到讓他痛哭流涕的女人,就好像一個好女人一生中總會遇到那麼一兩個渣男一樣,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也許是安屏的表情太嘲諷了,安雲起定定地看了她半晌,「對不起,我哭不出來。」
  安屏「啪」的一下敲在他的腦袋上,這小子天生就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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