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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重生渣夫狠妻《二》

出身殷實之家,莊政航自幼便習慣身邊的鶯鶯燕燕,乃至於娶妻後, 妻妾成群,風流性子不曾收斂。可惜,這世上女人他誰都能看上眼, 除了他那遵長輩之命娶來的妻子,她瞧不上他,他也不想高攀, 這場夫妻孽緣,最後鬧得是一拍兩散。 再次重生,前世美人們千嬌百媚,莊政航老僧入定,情不生,意不動, 倒是對上輩子與他和離,分道揚鑣的簡妍上了心。 奈何這世愛財如命的她,竟是一個好臉色也不給, 這可怎麼辦?有娘子不睡,娘子就該教別人給睡了, 莊政航想不出良策,一時情急,竟拿出紈褲弟子的風流樣,死纏爛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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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萌吧啦
出版日期:
2013/03/19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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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身殷實之家,莊政航自幼便習慣身邊的鶯鶯燕燕,乃至於娶妻後,
妻妾成群,風流性子不曾收斂。可惜,這世上女人他誰都能看上眼,
除了他那遵長輩之命娶來的妻子,她瞧不上他,他也不想高攀,
這場夫妻孽緣,最後鬧得是一拍兩散。
再次重生,前世美人們千嬌百媚,莊政航老僧入定,情不生,意不動,
倒是對上輩子與他和離,分道揚鑣的簡妍上了心。
奈何這世愛財如命的她,竟是一個好臉色也不給,
這可怎麼辦?有娘子不睡,娘子就該教別人給睡了,
莊政航想不出良策,一時情急,竟拿出紈褲弟子的風流樣,死纏爛打。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卻說簡妍猜著莊敬航獨自外出,必定是跟秦氏嫁妝有關,卻也說對了。
  不管是莊大老爺,還是莊大夫人,都不喜莊敬航提起此事,只是督促他讀書,莊敬航不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之人,從王忠、又兒、春暉那邊打聽到了一些事,因此雖然莊大老爺夫婦有心隱瞞,心裡對昨日的事情也知道了五六分。
  莊敬航心想他母親養大、教育莊政航,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且莊政航自甘墮落,敗壞亡母嫁妝,又干他父母何事?何至於教莊大老爺補足了嫁妝?
  如此想著,哪裡坐得住,領著瑞草就往外走,心想且去瞧瞧莊政航時常借債的地方,看看那借債之人究竟是不是他舅舅,若沒有把柄在秦尚書手中,莊大老爺自然不會受制於人。
  只是簡妍畢竟高看了莊敬航,此時不過是十五歲的少年,莊敬航心思再怎樣深沉也有限,且人脈不及簡鋒廣闊,莊敬航剛進了鬥雞場,費了心思與借債之人搭上話,那邊前兩日才與簡鋒好的人就討好地跑去隔壁戲樓中,跟聽戲的簡鋒說道:「簡少爺,你親家莊少爺剛進了鬥雞場,你不去見見?」
  簡鋒聽了這話,又記起簡妍的交代,笑笑,心想若是能設局套住莊敬航,倒是教簡妍又欠了自己一個人情,於是招手叫一臉生的小子過來,對他道:「你去,叫人哄著莊家少爺玩幾把,隨他要借多少銀子,只說是自家人,不用他簽字畫押,隨他要借多少。」
  那小子聞言就去了,進了鬥雞場上,對著正與莊敬航討論利錢的放債人耳語一番,那放債人聽那小子說有簡鋒作保,也樂得多賺些銀子,忙拱手對莊敬航道:「閣下可是姓莊?」
  莊敬航愛惜名聲,不曾來過這地方,方才也只胡謅了個名字,因此見放債人認識他,就有些驚訝,望了眼瑞草。
  瑞草雖也跟莊政航一般嫖賭成性,但畢竟兜中不似莊政航那般有銀子,素日裡混的是更加不堪的地盤,此時見莊敬航看他,心想莊敬航近來因他名聲不好,與他疏遠了些,今日好不容易只領著自己出來,可不能壞了莊敬航的事,於是在莊敬航耳邊道:「小的並沒有來過這裡,這裡的人,小的一個也不認得。」
  莊敬航見不是因為瑞草的緣故,心裡嘀咕著這人為何認得自己。
  「這可是大水沖了龍王廟了,少爺儘管進去玩,若早知是少爺,小的哪裡會跟少爺談論利錢。」放債人滿臉堆笑道。
  莊敬航自詡不信這世上巧合之事,卻不知放債人那句「大水沖了龍王廟」實在是巧合,乃是這等市井之人常常掛在嘴邊的,因此,這一句話一入耳,他的心就墜了下去,半天心也落不到底,敷衍了放債人幾句,也不去看鬥雞,就領著瑞草出了鬥雞的巷子。
  出了巷子上了街,人也跟遊魂一般,雖說是舅舅放債,但若是牽扯起來,他母親也絕非乾淨的,心道難怪秦尚書敢獅子大開口,要莊大老爺補足了嫁妝。
  莊敬航並不在外停留,一路回了莊府,到了外頭書房,坐了半日也看不進書,心裡還在算計著該如何將銀子要回來。心想如今唯有對莊政航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教莊政航自己個不要,如此秦尚書也沒了辦法,而莊政航又是第一不肖的人,唯獨聽女人的話,不如就叫了女人去尋他說話。
  「芝蓋,你可知二哥如今跟誰最要好?」
  芝蓋聞言笑道:「三少爺,小的一向都是跟著您轉的,小的哪裡知道。」說著,想了想,悄聲道:「二少爺一向都是喜歡圓圓的,夫人的陪房梁玉家的是圓圓的親家婆婆,叫梁玉家的跟圓圓去說,此外如今怕就是那有身子的蝶衣姑娘是二少爺的心頭肉了。」
  因蝶衣鬧出被圓圓壓到的事情,因此蝶衣有孕的事,下人們都知道。
  莊敬航笑了,心想他就不信突然冒出來的舅舅,能比寵著莊政航十幾年的莊大夫人更教莊政航信賴,吩咐道:「叫那蝶衣去跟二哥說說,跟她說,只要二哥主動說自己不要嫁妝,母親就給她擺酒開臉,免得她的孩子出來,有個當丫頭的娘。」
  芝蓋聞言忙道:「夫人下了命令,小的如今進不了那園子了。」
  莊敬航斥道:「你進不了那園子,就尋不到能進了園子的人說話?」
  芝蓋被訓,唯恐失了莊敬航歡心,忙向後頭園子去了。
  一路上也並未見著旁人,到了園子外,因天熱,婆子也一個個縮在值班的屋子裡不出來,等了許久不見人,又不敢跳著腳大喊,不知是婆子偷懶都不在,還是睡著了聽不見,半日也不見人出來,最後瞧見莊三姑娘的姨娘胡姨娘風風火火地向園子裡走,忙站住問好。
  胡姨娘今日在外頭跟婆子賭博,輸了銀子,急著翻本,這才頂著太陽匆匆進園子問莊采芹要銀子,此時被芝蓋叫住,就很有些不樂意,板著一張臉看他。
  芝蓋笑笑,忙道:「姨娘能幫小的叫了二少爺院子裡的小七出來嗎?」
  胡姨娘吊著眼睛看芝蓋,皮笑肉不笑道:「好啊你小子,竟敢跟二少爺虎口裡搶食。」
  芝蓋忙道:「小的是有事尋她,在門外曬了半天的太陽也不見人出來,求著姨娘進去,跟門邊茶房裡婆子說一聲,又或者見著別的誰,胡亂地給喊一下。」
  胡姨娘穿著紗衣,拿著帕子抹汗,斜著眼睛奚落地笑了幾聲,「好小子,竟敢使喚到老娘頭上了,這是跟誰學著狗眼看人低?」
  芝蓋諂媚地笑著,心裡叫苦不迭,心想便是再多等一會子,也不該叫住這活菩薩。
  胡姨娘見芝蓋不說話,越發地來了興致,掐腰吆喝道:「哎喲喲,這大熱天的攔著人在太陽地裡說話,叫老娘說破那見不得人的事就裝了啞巴,你這是欺老娘背後沒人支撐還是怎地?你娘有你的時候見著老娘也要彎腰低頭,怎麼你小子從你奴才娘肚子裡蹦出來,就成了少爺,使喚上老娘了?」
  芝蓋心中越發後悔,唯恐她嚷開了,反倒教人疑心他,忙道:「姨娘快些住口吧,小的身上現有三少爺給的兩錢銀子,還請姨娘笑納,拿去買個瓜兒棗兒吃吧。」
  胡姨娘接了銀子,掂了掂,撇嘴道:「扯你娘的臊!自己個整了個瓜田李下見不得人的事,還教老娘是買了瓜兒棗兒,你當老娘稀罕你這丁點銀子,還要你打賞不成?罷了,看你這小子痴心一片的份上,老娘就替你說一聲。」說著搖著柳腰就進了園子。
  芝蓋啐了一聲,見守園子的婆子打著呵欠露出頭來,心道老虔婆,早不出來,偏偏等人說完了話再出來。

  ◎             ◎             ◎

  因棠梨閣就在園子口沒多遠,且跟莊三姑娘莊采芹住的地順路,胡姨娘就過去了,因想著新媳婦面軟客氣,過去了少不得能撈到幾兩銀子,因此進了棠梨閣,並不去找小七,先去問少夫人在不在。
  簡妍此時正在西廂房裡察看阮嬤嬤搜出來的東西,因多是女子的香囊頭髮等物,就叫阮嬤嬤燒了,留了當票來看,心裡猜著是哪個人能神不知鬼不覺地將東西放進來,見尋不到銀子,猜到莊政航身上壓根就沒有現銀,心裡好氣又好笑地抿著嘴笑了一回,聽人說胡姨娘來了,心中詫異,也叫人領了胡姨娘進來。
  「少夫人沒歇著?」胡姨娘笑問。
  簡妍笑著讓座,見胡姨娘上穿水綠紗衣,下著胭脂色撒花裙,頭上插著一朵新鮮芍藥,看著十分豔麗潑辣,心想瞧這衣裳都是早些年的老款,且明顯改過,應當是府上哪位夫人送的,心道這賊不走空的主,今日過來,可得想想有什麼便宜東西打發了她才好。
  胡姨娘那邊也在偷偷地打量簡妍,見她挽著頭,霧鬢雲鬟,耳垂明珠,渾身上下一身艾綠,既沒披金,也沒戴銀,倒有些納罕,心道人說簡家日進斗金,怎這簡家的女兒偏打扮這樣素淨。
  原來簡妍見著新衣裳多是桃紅朱紅,心中不喜,又捨不得做新衣裳,就拿了在家時的舊衣裳穿了。
  「姨娘可能吃冰?若是能,就叫丫頭拿碗冰鎮的綠豆湯吃吃吧。」
  胡姨娘忙道:「少夫人就是客氣,既然如此就吃碗吧。」
  簡妍示意玉葉去拿,玉葉對胡姨娘之名早有耳聞,心中不屑地轉身去拿了綠豆湯過來。
  胡姨娘道:「少夫人這裡可放了冰桶?怎那樣涼快,想我這輩子,除了冬天,再也沒有在旁的時候見過冰塊。」
  簡妍笑道:「我這裡也並不用冰,只是吃的東西,用著零星的冰塊鎮著。」
  「在自己家裡定是用的吧?聽說你們家是院子裡都擺著冰的,進了門就跟進了春天一樣。」胡姨娘諂媚地笑著。
  簡妍心中詫異莊采芹怎會是胡姨娘生出來的,笑道:「姨娘說笑了,若是那樣,每日可要花掉幾百兩銀子呢。」
  胡姨娘笑道:「少夫人家日進斗金,怎麼能少了這個?」
  簡妍聽胡姨娘說話,叫玉葉拿了湯給胡姨娘,胡姨娘吃著,忽地就笑了,「妳說說我,我今兒個是來做媒的,怎就吃起糖水來了?也好,嘴上甜一些,說的媒也能教妳們都滿意。」
  玉葉道:「姨娘快別胡說,這可是能要人命的,仔細教人聽見了。」
  胡姨娘撇嘴道:「看妳那小家子氣,少夫人都沒說話呢。」
  簡妍笑道:「姨娘有話儘管說,若是說的媒好,我自然是要給姨娘謝媒錢的。」
  胡姨娘不喜玉葉這般對她不敬重,但見簡妍還是一般看她,拍著手道:「還是少夫人說話有風度,前幾日給的見面禮也比大少夫人多。我呢,在園子門口遇到了芝蓋那小子,少夫人認得芝蓋不?他是跟著三少爺的小子,那小子可憐巴巴地站在太陽地裡等了許久,就為了跟小七說一句話,按說還是小七命好,能攤上這麼個知心人。」
  簡妍原本不耐煩胡姨娘,此時聽她胡吹出這事,一時竟有些喜歡她了,笑道:「姨娘說的可是真的?若是的話,不光我要給姨娘謝媒錢,便是小七,也該請姨娘吃謝媒酒的。」
  胡姨娘有口無心地胡扯,恰中了簡妍的下懷,簡妍心想正好藉了此事將小七攆出去,順便藉著小七這小蝦米,將芝蓋那小魚弄出府內,斷了莊敬航在府中的臂膀,於是與胡姨娘說了幾句,藉著謝媒之由送了她一兩銀子,打發她去了,之後也不叫人去找小七回來,只是叫了阮嬤嬤去跟莊大夫人說話。
  阮嬤嬤出了園子,逕自去了莊大夫人院子裡。

  ◎             ◎             ◎

  此時,莊大夫人也聽說莊大老爺要挪用莊老夫人的出殯銀子,又是與洪二那靠不住的東西商議的,心裡萬分著急,心想她多少事都要繞過洪二去辦,偏莊大老爺什麼人不找,就找了他;又想莊大老爺早晚要將公中的帳目捅出來,還是早早地想個法子脫身為妙。
  因為憂思,莊大夫人昨夜失眠,好歹昏沉著睡去,就夢到那已經死了的紅袖無緣無故地躺在她身邊,不住地念叨著,「為何不將她許給原先說定的人?」半夜睜開眼後,聽到風吹窗屜子的聲音,身上就起了一層的雞皮,偏角落裡又有藏香的味道,教她更難入睡,因想往日裡不該裝病,果然一語成讖,應驗了。
  幸好莊大夫人知道這病的病根是那日見紅袖自戕嚇的,因而晚間多夢,因此並未羞愧自責,雖夜不成寐,但心裡也還平靜。夜間就想紅袖糊塗,糊塗著死了也該糊塗地去尋莊政航,何苦出現在自己眼前?如此想著,越發頭腦昏沉,腦仁上如壓著石頭一般,早上天亮了,叫丫頭將院子裡的香灰掃去,才昏沉地小憩一會。
  此時莊大夫人聽聞簡妍的奶娘來了,心道這大正午的,那婆子來做什麼。
  阮嬤嬤進了屋來,行了禮,就偷偷打量莊大夫人,見莊大夫人一張鵝蛋臉上,幾日不見,多了幾道細紋,氣色不如先前那般好,頭髮也只是綰在腦後,蓬蓬的,不甚精神,先前瞧著還似三十過五的美婦,如今看著就像是四十出頭的人。
  「可是妍兒少了什麼東西?」
  阮嬤嬤聽莊大夫人開口,忙道:「少夫人倒是沒事,只是有一件為難的事,她也不好開口,就叫奴婢來說給夫人聽。」
  莊大夫人側著臉,勾著一邊的嘴角嘲諷地笑了,心想那兩個如今正該是得意的,銀子就將到手,哪裡有什麼為難的事。
  又兒道:「阮嬤嬤,夫人尚在病中,不好教她為難。」
  莊大夫人示意又兒住口,心想簡家將東西都由著秦尚書贖買了,確實不大厚道,但也不能因此就斷了這門親戚,開口道:「是什麼事,妳說吧。」
  阮嬤嬤道:「方才胡姨娘興沖沖地進了棠梨閣,說是要來說媒的,嚇了少夫人一跳,細問之下,才知是三少爺的小廝芝蓋求著胡姨娘去說媒的,說的人是小七。少夫人才來,不好拉下來反駁胡姨娘,也不好得罪了三少爺,求著奴婢來請示夫人該如何,奴婢過來時,那芝蓋還在園子門口等著呢。」
  莊大夫人愣住,心想怎麼又是小七,難不成芝蓋還是去替小七傳話不成?
  又兒聞言,心裡也有些發怒,心想那小七有什麼,能教莊敬航這個時候也不忘去找她?於是眉頭微顰,意有所指道:「夫人,看來隔著一道牆,是攔不住他們兩人的。」
  莊大夫人闔上眼睛,不耐煩多管這些事情,開口便道:「府裡才死了一個,既然芝蓋跟那小七兩情相悅,就成全了他們。」說著,忽想起那嫁妝說是要存在秦尚書那邊的,心想如今莊政航不好跟秦尚書聯絡,趁著攆走小七,叫顧婆子過去跟翠縷、碧枝並蝶衣等人都說說好話,叫她們都吹吹枕頭風,眾口鑠金,她就不信莊政航跟個沒見過幾次面的舅舅就那樣親近。
  下定決心,莊大夫人有氣無力地道:「再兒,妳叫顧全家的來,妳跟著她一同去園子裡,送了小七出來,好好跟她說,叫她不要張揚,免得教旁人聽見了,跟著做這等沒有規矩的事,亂了家法。」
  再兒答聲是,然後就出去了,阮嬤嬤立在一旁,因聽說莊大夫人要起身,忙迴避到外間去。
  趁著阮嬤嬤出去,莊大夫人就如此這般地跟又兒交代了一回,又兒聽了,心裡盤算著旁人倒也罷了,那蝶衣是一定要跟她說的,於是又攛掇著莊大夫人答應許給蝶衣開臉之事。
  等一會子,顧全家的來了,莊大夫人道:「妳去好好跟小七說話,咱們家再經不起那些了,還有芝蓋那小子,也要罰他一場,打了他三十板子,他娶親了,不好再在府中行走,叫他只在外面照應,侍候少爺出行。」頓了一下,想起這事是胡姨娘弄出來的,心裡不想叫胡姨娘過來立規矩,省得教她聽見了什麼,也不想教她胡亂跑,於是道:「叫三姑娘看著胡氏,別讓胡氏滿世界亂竄,招了人眼。」
  顧婆子答應著,領著又兒及小七的老子娘,就一路去了園子。
  小七的老子娘聽顧婆子說起小七跟芝蓋的事情,先是羞愧咒罵,隨後聽說莊大夫人大度,因為紅袖的事由著小七出來嫁人,又是歡喜不迭,心想好歹能不鬧出去就這麼嫁了人也是好事。
  一行人進了棠梨閣,小七也早已回來了,安如夢見著小七,想起先前的羞辱,於是狠心叫小七跪了半日才放她回來。
  小七見著娘親嫂子,也是詫異,聽說是接她出去成親,便鬧了起來,叫道:「我年紀並未到,怎這會子就急著叫我回家了?傳出去,旁人不定要說什麼。」
  她娘道:「快別鬧了,妳自己做的那羞人的事,夫人不治死妳就罷了,妳還叫嚷什麼?」因瞧見小七瘸了腿,疑心是簡妍口蜜腹劍,嘴上說放過,背後又折騰小七。
  小七本就心虛,見著今日安如夢吃人一般的眼神,更是知道自己闖禍了,於是聽她娘這樣說,只當東窗事發,不敢再鬧。
  隨著小七娘親過來的又兒等人,趁著與翠縷、碧枝閒話的時候,一一交代了兩人,之後更是去探望了蝶衣,將莊大夫人的話粉飾一番,添枝加葉,告知給蝶衣。
  如此,那小七就平平靜靜地磕了頭,跟著她母親嫂子走了。
  待小七走後,已經挪到套間榻上去會書中顏如玉的莊政航,見著簡妍進到屋子裡來,嘿嘿地笑了兩聲,見她沒問自己為什麼笑,心裡有些不快,待過了一會子,忍不住開了口道:「算了吧妳,欲拒還迎這招對我不管用,這才多久,就打發走了兩個,可見妳嘴上說得瀟灑,心裡實在是牽掛著我的。」
  莊政航說完這話,先是自得,等了半日也不見簡妍搭話,自己反倒有些尷尬,哼唧道:「妳啞巴了?」
  簡妍轉過身來,瞄了眼莊政航手中的書,見是本「飛燕外傳」,嘴角就添了一抹諷刺,伸手理了理頭髮,低下頭道:「等會子,你就知道你的那幾個女人多會說話了。」
  莊政航皺起眉頭,就見簡妍已經移開了身子,回到梳妝臺邊,拿了絲帕去擦金釵。
  記起胡言亂語的胡姨娘,簡妍問:「你家三姑娘當真是從胡姨娘肚子裡出來的?怎麼母女兩個差那麼多?模樣還罷了,胡姨娘也當得是個美人一個,只是那性子實在要不得。」
  莊政航打個呵欠道:「妳自己不記得了?懶得想才來問我,三妹妹先前是養在祖母身邊的,祖母雖不會教孩子,但領著三妹妹,三妹妹也算是見過市面的。後來胡姨娘惹惱了祖母,祖母就將三妹妹還了回去,對三妹妹也不似先前那般貼心了,如今待三妹妹也如待其他姊妹一般。」
  簡妍暗自點頭,扭頭悄聲道:「你說會不會是那位有意放出這麼個惹禍精,故意挑唆她去惹祖母厭煩?」
  莊政航心領神會,知道那位便是莊大夫人,心裡想一想,頓時茅塞頓開,心想難怪莊大老爺會有胡姨娘這麼個侍妾,應當是莊大夫人有意塞進來的,莊大夫人待胡姨娘便如待他莊政航一般,寵著縱著,自己做了好人,出了漏子就放出讓他或者胡姨娘頂著。

  ◎             ◎             ◎

  許是沉默的人,難免喜歡去觀察旁人如何,簡妍上輩子話不多,沉默寡言地活在莊家,倒是將莊家一些人的性子摸得門清。
  傍晚天涼快一些後,簡妍就換了一把紈扇,領著玉葉、金釵,支開金枝,放言要趁著莊敏航不在家,今晚與姚氏一同賞月,就悠悠然地向姚氏住著的丹蘋齋去了。
  待簡妍走後,不到一炷香功夫,性子最急的翠縷就過來了。
  翠縷進來,瞧見莊政航手中捧著書,料想那書不是什麼正經之物,又想上午瞧著莊政航的模樣,應當也是情動了,他定是礙於簡妍在,才催著自己出去。
  翠縷一身牙白紗衣,下著高腰石榴紗裙,行動處,裙襬搖晃,如嬌豔的石榴花一般,又隱隱顯出纖細的腰肢、渾圓的大腿。
  莊政航正看著書中的才子與佳人如何月下幽會,見著翠縷下面的石榴裙,心裡也覺有趣,忘了上午的掃興之處,於是一雙注定風流的桃花眼,就斜斜地瞄著翠縷,拿著書去撩她寬大的袖子,在她圓潤的手臂上搔動。
  卻說翠縷相貌姣好,卻獨有一樣自卑之處,便是身上的肌膚不如旁人那般細膩,往日裡奉承莊政航,也只敢在燈影裡脫下衣裳,如今天還亮著,自然不敢脫衣解帶;更何況還是在這麼個地方,可謂天時地利人和都不佔,心裡想著先撩撥撩撥他,兩下裡彼此有了些情意,再約著他天黑之後再話枕上風月。
  「少爺該換藥了。」
  莊政航見翠縷將書本撥回來,心裡的春情一滯,笑道:「那妳就給我換了藥就是。」
  翠縷見他仰身在榻上,說叫換藥,卻動也未動,於是傾著身子,微微紅著臉頷首給他脫衣裳,解下一道衣帶,就見莊政航捏住了她的手指。
  「少爺。」翠縷嬌嗔道,將手指抽出。
  莊政航見翠縷傾著身子,胸前山峰也更顯跳脫,忍不住伸手摸去,心道先解了一時饑渴,再去思考崛起之路不遲,再說這翠縷也不過是個奴才罷了,何必為了跟她計較,就委屈了自己。
  翠縷避開他的手,臉上越加紅豔,心想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於是嬌嗔道:「少爺也不怕人瞧見。」拿了手在莊政航肩上輕輕掐了掐,見著莊政航一張如玉面孔,自己個的心先跳了起來,心道安如夢連莊敏航、莊敬航都看不上,偏偏瞧上了莊政航,可見愛美之人,女子也是有的。
  莊政航笑著,忽地臉上一僵,卻原來是太過得意,背上被簡妍撓開的傷口撞到了靠枕上。
  翠縷忙道:「少爺怎麼了?」
  莊政航道:「背上傷口疼,妳給我上藥吧。」
  翠縷忙答應著,給莊政航脫了衣裳,待他伏在榻上,就洗了手,拿了藥粉過來細細撒在背上,指尖不時地點按,見莊政航的手向她腿上拂去,忍不住夾了夾腿,然後俯身去吹藥,心想莊政航此時心中約摸只有自己了,於是開口道:「哎呀,少爺,這傷口上回子上藥不是好了許多嗎?怎如今瞧著又流血了?可是少夫人晚間沒有給少爺上藥?」
  莊政航的手一頓,想起簡妍說這幾個人能說會道,於是收回手,心裡想著翠縷能跟他說什麼。
  「她晚上沒給我上藥。」
  翠縷道:「這怎麼行呢?眼看就要好的傷,難怪又流血了。」說著一連歎息三聲,「少爺如今不出去,可聽說秦尚書的事?」
  莊政航扭頭道:「我舅舅有什麼事?」
  翠縷蹙眉道:「按說奴婢不說,少爺心中也是明白的,哪有多少年不管,管了就叫外甥娶妻的舅舅,且少夫人又是那麼個身分……」
  莊政航吃過沒錢的苦頭,如今也不以為商家出身是什麼醜事,因想聽翠縷說秦尚書如何,就「唔」了一聲,方才看了淫書興起的春情,此時全被潑了冷水,心中暗道,果然跟莊大夫人有關的女子碰不得,又暗恨自己意志薄弱,險些誤事。
  翠縷聽著那一聲含糊的回應,心想這幾日也不見簡妍殷勤侍候莊政航,莊政航心裡定然對她是不滿的,於是一邊用玉手去撫摸莊政航的背脊,一邊大著膽子接著道:「少夫人才進來,就教少爺接連吃了老爺的鞭子,雖說她是新人,不知莊家究竟,又一時脫不了在家時的性情,說起來也是情有可原;但少爺吃苦,少夫人連眼睛也不曾紅一下,著實教奴婢們看著寒心。」
  莊政航又「唔」了一聲,伸手將翠縷的手撥開,背過身去,自己個穿衣裳,見手上青筋起來,又吸了口氣,心想那婆娘有意避開叫她們來說話,定不會只說這麼幾句那樣簡單,他且忍著翠縷這長舌婦,聽她還能再說些什麼。
  莊政航此舉,倒是教翠縷有些慌亂,一時拿不準他是生誰的氣,但到底是立功心切,於是又開了口。
  「少夫人這般,奴婢是不信秦尚書不知道,想當初舅老爺給少爺打聽的姑娘,哪一個不是相交多年、知根知底的?算算日子,少爺才成親不足半月,秦尚書就……可見知人知面不知心,便是血脈相連的人,也未必是真心相待,若不然,秦尚書早些時候為何不跟少爺來往?」
  這「舅老爺」、「秦尚書」,遠近親疏一聞便知。
  莊政航將臉埋在靠枕上,心道莊大老爺早些年就跟秦尚書鬧僵,秦尚書捎過來的書信、禮物,便是送到他面前,也不曾有人提起是誰送的,不然,他與秦尚書何至於如此生疏?又想翠縷今日來說的,果然不是簡妍,而是秦尚書了,再聽翠縷叫王家人「舅老爺」,莊政航更是知道,這女人明明白白就是莊大夫人的人。
  「秦尚書如何了?」莊政航有意疏遠地不再喊秦尚書為舅舅。
  翠縷卻沒在意莊政航換了稱呼,只是一味地道:「秦尚書逼著老爺要先夫人的嫁妝呢,說是先夫人的嫁妝教少爺胡亂花去了許多……還有簡老爺,竟然跟秦尚書串通,秦尚書逼著老爺從他手上將少爺當掉的東西買回去。如今老爺正發愁,若是東西買了後,依舊還給少爺就罷了,也不過將自家的東西左手倒騰到右手上,偏偏秦尚書是要將東西拿回秦家的。」說完,微微偏著頭,偷眼去看莊政航的臉色。
  莊政航心裡只當是秦尚書終於問莊大老爺要了嫁妝,並不知其他細節,因此對翠縷的話,是有些明白,有些不明白,問道:「便是如此,那跟簡家又有什麼關係?」
  翠縷怔住,她也只聽說是簡家為虎作倀,助著秦尚書找親家麻煩,具體的事也不曉得,因此被問起,就支吾道:「商人重利,見著銀子就跟蒼蠅見到血一般湊上去,少爺想想還不明白嗎?」
  莊政航見她也是一知半解,冷笑道:「聽風便是雨,前幾日才攆了幾個,如今就輪到妳了。」
  翠縷一慌,忙道:「少爺,這話可不是奴婢胡說,如今園子裡澆水、採果子的婆子,都知道秦尚書要奪了外甥亡母的嫁妝哩。」
  莊政航用手拍著頭,忽地笑了,笑道:「原來如此。」
  翠縷見莊政航恍然大悟,忙道:「可不是嗎?秦尚書畢竟是外人,且大夫人對少爺一向視如己出,捫心自問,少爺也說不出夫人哪裡不好,同是一家人,那嫁妝在老爺手上也就跟在少爺手上一般,少不了的;只是若出了莊家,那嫁妝就怕是要改名字的了。」
  這些話,莊政航是早就聽過的,上輩子,婚前四、五個月的時候,身邊就有人不住地說,不然,他也不會不耐煩聽秦尚書提起他母親嫁妝一事。此時再聽這些話,莊政航竟有些覺得自己當真愚蠢,秦尚書是朝廷重臣,多少雙眼睛看著,哪裡會做出這樣明目張膽地搶奪亡姊嫁妝的事。
  莊政航張開口,一個「滾」字就在舌尖,又咽了下去,心想今日他倒要看看,究竟身邊這些女人有多會說話,於是長歎一口氣,「妳出去吧,教我想想。」
  翠縷見他神態,似乎是蹙眉苦思對策,心裡到底還是惦記著晚上的事,試探地問:「少爺,晚上可叫奴婢給你再換藥?」
  莊政航並不抬頭,舉手揮了揮,示意翠縷出去。
  翠縷有些失望地看著莊政航,有意俯身在他臉邊,以顯示胸前偉大,伸手去撩莊政航頭髮,「少爺……」
  「出去吧。」莊政航不耐煩道,好歹記著要拋磚引玉,雖是不耐煩,卻也沒有大肆發作出來。
  翠縷悻悻地出去了,莊政航拿起書,看了一眼,也覺沒有意思,將書拋在一邊,拿了靠枕丟在地上,站起來走了幾步,因心裡悶,就向外走,不覺走進了簡妍布置的西廂房裡,進了廂房裡頭四處摸摸,見貴重之物早已被收起,擺出來的,不過是旁人眼中不屑一顧的紙筆等物。
  莊政航不知不覺地拿了本書看,因瞧見是本佛經,本要丟開,見蝶衣進來了,因覺手中拿本佛經看著很是有見識,就拿著書不放。
  蝶衣身子也好了許多,不至於下不了床,只是唯恐腹中骨肉有恙,因此並不出來。此時瞧見莊政航手中拿本書,雖不識字,但是上頭一個「卍」字,她還是認得的,心裡嚇了一跳,心想看經書悟道總不會是好事,因關心情切,就疑心是莊政航對莊大老爺灰了心,對骨肉親情不大信任了。
  「少爺……」
  莊政航點頭,看了她的肚子,不見那肚子冒出尖來,心裡有些失望,想著不知這小東西出來是個什麼模樣,可是個懂事聽話的,還是教父母操心的?
  蝶衣微微猶豫,見莊政航盯著她看,心裡一喜,心想圓圓於莊政航不過是水中月、鏡中花,自己是莊政航身邊的實在人,何必跟圓圓計較?於是施施然地步到書桌邊,打量簡妍的東西,見著一張紙上寫著簪花小字,歎息道:「少夫人果然多才,這等女子,才配得上少爺。」
  莊政航怔住,記起簡妍眼睛瞎了,都能護著自己的家財,還能籠絡住蒙興服侍自己,於是嘲諷道:「她的才氣,又豈僅限於在這方寸之紙上。」
  蝶衣拿著那紙的手一頓,心裡驀地有些歡喜起來,但面上仍淡淡的,將紙擺放好,低著頭歎道:「少爺怎可這般說,奴婢是恨不得重生投胎,再世為人,能夠與少爺吟詩作對。」
  莊政航笑笑,心道他且耐心些,看蝶衣又是如何說話。
  蝶衣見莊政航只是笑,心裡拿不準他的意思,因想起又兒來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心裡有些矛盾。她是想名正言順地跟著莊政航的,如此生下的孩子也能養在身邊,但是靠著討好莊大夫人、擺布莊政航得的名分,她又覺有些不應當,於是心想自己不如試探試探莊政航的心思,若是他果然與秦尚書有嫌隙,自己便替莊大夫人說上兩句;若是他與秦尚書關係親密,那自己斷然不能離間了他們甥舅之情。
  「少爺可聽說外頭的事了?」
  莊政航心道果然來了,抬頭望了眼低頭扣著帕子的蝶衣,隱隱有些嘲諷地道:「哦,我卻不知是什麼事。」
  蝶衣垂著眼皮,眼睫毛跳了跳,粉唇微啟:「就是外頭說的秦尚書的事。」
  「他能有什麼事?」莊政航靠在椅子上,抱著手臂道。
  蝶衣聽他帶著諷刺地反問,心道果然莊政航跟秦尚書關係是不好的,「今日又兒姐姐來找奴婢說話,她叫奴婢好好跟少爺說說。」
  莊政航聽了這話,再看蝶衣羸弱模樣,心道莫非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蝶衣難不成是個真心為自己的?不然如何將又兒跟她說話也告訴自己。
  「又兒姐姐說,秦尚書逼著老爺要將先夫人的嫁妝要回去,奴婢不知究竟,也無從探聽,只是看又兒姐姐說起此事的模樣,此時夫人應當是萬分焦急的,且不論那嫁妝該是少爺的,不該是秦尚書的,但看著夫人替老爺著急的份上,奴婢也難免要動容。奴婢身為下賤,私心裡,卻也是萬分豔羨這等夫唱婦隨、舉案齊眉的夫妻之情……」
  莊政航仰著頭,拿了書本遮住眼睛,心裡說不出是對蝶衣的失望,還是聽到那夫妻之情忍不住覺得諷刺。勸君惜取眼前人,莊大老爺倒是將惜取眼前人做得淋漓盡致,若不是自己大了,偶然聽人說起莊大老爺的元配姓秦不姓王,怕是還會將莊大夫人認作親娘的。
  蝶衣話出口,心裡有些悵然,心想自己這輩子沒有資格跟莊政航提什麼夫妻之情了,「少爺,奴婢聽說少爺幼時便養在夫人膝下,比之三少爺,夫人對少爺的愛惜更甚,更是屢屢在老爺面前回護少爺,少爺便是心中氣憤老爺這次打你打得過了,也該看在夫人的面上,好歹去勸勸秦尚書。嫁妝是誰的終歸是誰的,老爺性子倔,只是不喜旁人插手你們父子之間的事,若是秦尚書一意孤行,定會教你們父子之間,再無轉圜的機會。」
  「呵呵……」莊政航拿了書本掩著面孔笑了出來,心道他只當自己最是說些甜言蜜語的能手,萬沒想到,他身邊的女人,若是來個「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嘴皮子上的功夫,是哪一個都比自己強的。
  蝶衣聽到莊政航的笑聲,心裡就後悔了,只是雖如此,卻不信自己猜錯了莊政航的心思,忙道:「少爺,天下無不是之父母,少爺何必跟老爺擰著呢?少爺勸說了秦尚書,然後跟老爺低了頭,老爺自然會……」因猛地看到莊政航一雙滿是厭惡的眼睛,皓齒咬上香舌,其餘的話再也說不出。
  莊政航嘲諷道:「公道自在人心,若要我低頭,也須拿出正經的道理來。至於妳,怎也跟旁人學著做了長舌婦了?妳本有身孕,更該掩了房門,好自珍重,怎不學著修身養性,反倒學著去搬弄是非了?我母親姓秦,我倒不知我正經的舅舅哪裡不好了,一個兩個都喊著那姓王的叫舅老爺。」
  蝶衣不曾說過王家的人,莊政航這話,卻是將對翠縷的火氣也撒在蝶衣身上了。
  蝶衣如一盆冷水澆下一般,呆若木雞,渾身一麻,只覺得腹部隱隱作痛。
  莊政航到底顧念蝶衣腹中孩兒,說了兩句重話,背過身去,說道:「妳回去歇著吧,這幾日可缺了東西?青衿待妳可好?」
  蝶衣點了點頭,想到莊政航看不到,開口道:「奴婢什麼都不缺,青衿姐姐待奴婢很好。」
  莊政航也想不出對待有孕之人要如何,只是想著她吃好喝好了就足夠了,記起彷彿孕婦要進補,於是問:「府上可有補品給妳?」
  蝶衣的性子是不能說出沒有的,因此沉默地不說話。
  她此時不上不下的,雖有青衿侍候,且獨自住著一間屋子,瞧著跟翠縷、碧枝兩個相當,但到底名不正言不順,頭上頂著個「奸」的名頭,如今吃的還是與青衿等人一樣的東西,且莊老夫人等人也沒有賞賜下來,獨有莊大夫人賞賜了兩件舊衣裳,卻是拿來沒用的。
  莊政航往日裡不曾關心過府中事,只是想著孕婦該是要好好補一補的,因沒有聽到蝶衣的回復,有些不確定地問:「當真沒有?」
  蝶衣忙道:「許是少夫人忙碌,一時忘了……」
  莊政航回過身來道:「這與她不相干。」因想許是因為蝶衣是奴,府中便沒有這一項分例,忽地記起上輩子簡妍是給過蝶衣一些人參、燕窩的,心道果然再活一世,那婆娘的心變硬了,尚不如上輩子可親可愛。
  蝶衣聽聞「不相干」三字,瞳孔微微睜大,心道自己有的是莊政航的骨肉,簡妍也是她肚子裡孩子的母親,簡妍本就擔著照顧她之責,怎會不相干了?難不成,這是莊政航在偏袒簡妍?
  莊政航道:「妳且回去,燕窩我會送過去的。」
  蝶衣點頭,忽地淚水漣漣道:「少爺,莫非少夫人不喜奴婢?」
  莊政航一怔,忙道:「哪有此事,妳且安心回去吧。」
  蝶衣去後,莊政航幾乎是癱在座上,恰看到書中一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心裡堵了起來,心想如今自己便是怒,也不能像對紅袖一般,將人全攆了出去;不然,失了人心不說,反倒會將自己陷於不仁不義的境地,況且蝶衣又有孕,更是打不得、罵不得。
  在廂房裡直坐到掌燈時分,莊政航才出了廂房,見著碧枝過來,心道她必定也是來做說客的。
  誰知碧枝早瞧見翠縷滿臉失望、蝶衣滿面淚痕地出來,唯恐碰了釘子,又想又兒今日過來瞧了兩三個人,便是上前說了好話,莊大夫人那邊也看不出是誰的功勞,因此何必去費那力氣,於是過來了,也只是服侍莊政航回去早些歇息。
  莊政航見碧枝不提旁的事,心裡倒是覺得她比翠縷要好上一些,但又想碧枝也是莊大夫人給的,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             ◎             ◎

  簡妍回來時,已經是月到中天時刻,洗漱之後進來,就見莊政航直直地躺在床邊,於是就上了床,從他胸前跨過去,不想一條腿冷不丁地被人抓住,心裡嚇了一跳。
  「你做什麼?」簡妍掙了掙,奈何不及男子力氣大,腳依舊被抓著。
  莊政航冷笑道:「妳倒是好,莫非是打量著我當不了狀元,於是也將我看輕,膽敢從我身上跨過去?」
  簡妍拿另一隻腳踹向他,鄙夷地看著他道:「哎呀,我倒不知我還有這福分,跟個狀元之才同床共枕。」
  莊政航坐起身來,看著她沉聲道:「若不是妳多事,叫我去求了三叔,我何至於如今跟被人上了枷鎖一般?若是換了旁人,不過是多花一些銀子,過了院試,那秋闈、春闈,自然不在話下,如此,我不是狀元,誰還能是狀元?」
  簡妍腿蹬了一下,怒道:「好心成了驢肝肺,我哪裡知道三叔是個一旦做了證人,就要擔保到底的,不過是看你有些發熱,不想你出門之後橫屍街頭才給你指的明路。」
  簡妍腳上並沒有多少肉,摸著卻不顯枯瘦,莊政航此時抱著她的腳,伸手就在她腳背上掐了起來,橫眉冷目道:「妳會不知道?婦道人家,頭髮長見識短,只當降服了我就成了王母仙君,也不想想,若是我當了狀元,那誥命能少了妳的?」
  簡妍兩隻腳蹬過去,冷笑道:「你別狀元狀元的,你憑良心說說,你可是看著別人過了會試就一步登天,才想起了這法子?你說你不曾用功的,會比人家寒窗苦讀多年的還得蒼天厚愛,能夠一舉中第?」
  莊政航手上又掐過去,咬牙道:「莫非妳從沒想過給我試題?那妳當初唬我做什麼?」
  簡妍冷笑道:「你就是將試題拿到手又如何?你找了誰替你去做文章?沒有能耐的找了也是白找,有能耐的找到了就算沒被人揭發,高中後也要一輩子受制於人,我是沒有興趣跟你一般成為旁人手中傀儡的。」
  莊政航愣住,他也曾想過拿到試題之後該如何,那時只想著胡亂花錢找人做了,或者就叫簡妍寫了然後自己背下來,再下面的事情,他也就沒有多想,有些頹然地重又倒在床上,心想原來自己抱在手中的不是金山,而是畫餅,可看,不可吃。
  他雙臂枕在頭下,一雙眼睛怔怔地盯著帳子上面的繡花看。
  簡妍在燈光下看到自己的腳上被掐得紅了一片,抬腳狠狠地蹬了莊政航兩下,不解氣,就坐在床邊,拿了枕頭向他臉上砸去,又踹了幾腳,才咬牙躺下。
  過了一會子,莊政航道:「今日翠縷、蝶衣過來,說是舅舅向父親要了嫁妝了,她們都來勸著我,叫我不要輕信了舅舅,免得母親的嫁妝被舅舅誆走。」
  簡妍「嗯」了一聲,又想若是什麼事都不跟莊政航說,他一個大意,弄出漏子來,教旁人抓了把柄可不好,於是轉過身來道:「你可還記得你前頭從大夫人那裡拿的當頭?那些都是你母親的東西,你病倒那日,大夫人還叫了廣白拿了一對玉如意去典當,都是用著你的名鬧的事。」
  莊政航心裡也無多少詫異,這些原本就是他上輩子落魄後就隱隱猜到的。
  「如今你舅舅要叫大老爺將你花出去的嫁妝補全了,大老爺心疼大夫人病弱,自己將這事擔下來了;今日聽說大老爺為了面子,不肯向你低頭,要拿了老夫人百年之後用的銀子來買嫁妝,這事你夾在中間不好,哪有老子用祖母的殯葬銀子來還兒子錢的?所以,據我說,你還是裝作一問三不知吧,雖病好了許多,也全當尚未痊癒,出不得門,等著嫁妝全到了你舅舅手中,你再出去也無妨。」
  莊政航聽了簡妍這一席話,忙問:「父親為何肯補全嫁妝?還有家裡當真一點底子也沒有了?要用了祖母的殯葬銀子?」
  簡妍笑了笑,小聲道:「不知你是當真不知,還是有意裝聾作啞,三年清知縣,十萬雪花銀,你家老太爺當初雖盛極一時,家裡銀子自然是多了去了,但後來體弱也就退下來了,自那時起,你家就在吃坐山空;偏你們家人好的不學,偏學了歪路,樣樣都要跟侯府攀比著來,便說你這成親前放了兩個房裡人的規矩,可不就是跟侯府學來的?人家侯府的親家不敢說話,那也就罷了,就你們太將自己當回事,還當我們家也不敢說話呢!這事是大夫人的把柄落到你舅舅手中了,抓到他們王家放債的把柄,不然,你們還不知如何擺那學士的譜呢。」
  莊政航聽聞王家放債,忽地坐起身來,心裡一時很不是滋味,心道他父親一向打他時,滿口都是仁義道德,怎輪到莊大夫人家裡的事,就這般袒護,竟要替王家遮掩?於是既是嘲諷,又是苦笑起來,原本對莊大老爺不多的孺慕之情,此時全灰飛煙滅了。
  簡妍聽他笑,忙伸手掩住他的嘴,罵道:「大半夜的,你是想將人都找過來聽牆角嗎?」
  莊政航仰身直直倒下,口中喃喃道:「果然人心都是偏著的。」
  簡妍笑道:「我倒是羨慕大夫人,若是大老爺一聽說這事,就將往日裡的恩愛全忘了,叫著嚷著要大義滅親,我反倒要看輕他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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