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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娘子,我要吃肉《下》

七年後,遊移不定的夏令寐終於再一次邁進了汪家府邸, 他們一起保護失而復得的兒子,一起面對朝堂的詭祕風雲, 更在嬉笑怒罵間,將妄圖爭奪夏令寐正妻之位的官家小姐,玩弄於股掌之中。 昔日溫柔無雙的御史公子,將自己深深的掩埋在冷漠的面具下, 只對她一個人展露真心。這一次,夏令寐小心翼翼的試探著汪雲鋒的愛, 膽顫心驚的付出真心,揣測不安的享受著汪雲鋒給予的寵愛。 只是,誰能告訴她,為何這位嚴肅冷酷的御史大人居然是一隻「餓狼」? 三天兩頭就悶不吭聲地壓著她吃乾抹淨,事後還一臉欠揍的裝正人君子。 他不是世人傳說中最殘忍、最無情無義的御史大人嗎? 他真的不是披著忠犬狗皮的餓狼嗎? 夏令寐已經分不清自己愛慕的到底是過去溫文爾雅的汪雲鋒, 還是如今笑裡藏刀的御史大臣…… 那頭,某隻餓狼一手解開她的衣襟,一手看著公文, 淡定地道:「娘子,今晚為夫要吃肉。」 夏令寐惱羞成怒喝斥:「白日宣淫,成什麼體統!」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荀草
出版日期:
2011/11/08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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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段鐵面御史與嗆辣娘子上演妳跑我追的纏綿情事,
更是一段下堂夫千方百計勾引前妻滾床單,吃肉生小豬的故事。

七年後,遊移不定的夏令寐終於再一次邁進了汪家府邸,
他們一起保護失而復得的兒子,一起面對朝堂的詭祕風雲,
更在嬉笑怒罵間,將妄圖爭奪夏令寐正妻之位的官家小姐,玩弄於股掌之中。
昔日溫柔無雙的御史公子,將自己深深的掩埋在冷漠的面具下,
只對她一個人展露真心。這一次,夏令寐小心翼翼的試探著汪雲鋒的愛,
膽顫心驚的付出真心,揣測不安的享受著汪雲鋒給予的寵愛。
只是,誰能告訴她,為何這位嚴肅冷酷的御史大人居然是一隻「餓狼」?
三天兩頭就悶不吭聲地壓著她吃乾抹淨,事後還一臉欠揍的裝正人君子。
他不是世人傳說中最殘忍、最無情無義的御史大人嗎?
他真的不是披著忠犬狗皮的餓狼嗎?
夏令寐已經分不清自己愛慕的到底是過去溫文爾雅的汪雲鋒,
還是如今笑裡藏刀的御史大臣……
那頭,某隻餓狼一手解開她的衣襟,一手看著公文,
淡定地道:「娘子,今晚為夫要吃肉。」
夏令寐惱羞成怒喝斥:「白日宣淫,成什麼體統!」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夏竕要去白鷺書院讀書,主要原因不是為了學好本事,而是為了學罵人,而且還是跟「身嬌體弱」的書呆子們對罵,不知道書呆子們知曉了後,會做何反應?
  白鷺書院算是大雁朝的皇家書院,裡面不單招收世家官宦弟子,同時還有皇家子弟入讀,並且每年會從全國各大書院中挑選寒門子弟兩名,免費入學。
  白鷺書院不單是小輩們的權力中心,更是大雁朝官員的後備役培訓中心,寒門弟子爭破頭皮也要入讀,妄想著能夠鯉魚躍龍門,並且提前結交朝中權貴子弟,以期日後平步青雲;而世家官宦子弟們,也會在入讀期間找到志同道合的「好友」,團結在各位皇子的周圍,目光灼灼的盯著天底下那最尊貴的位置,為之付出血汗和眼淚。
  在有心人看來,大雁朝的前朝是大人們的戰場,白鷺書院就是小輩們的廝殺地,唯一不同的是,前朝不會有女子當官,而書院卻招收女弟子入學。
  夏竕六歲半才入讀,比旁人晚了一年半,夏令寐和夏將軍平日裡就教導過他,一般的識字和啟蒙根本不是問題,武學更是翹楚,故而夏竕報了名之後,直接就插入了第二年的學堂。
  孔先和武生雖然是夏竕明面上的護衛,年紀卻比夏竕大了許多,而且孔先和武生都有官職,到了北定城是直接去兵部報到,自然不可能跟著夏竕去讀書,只是每日下學後,他們會來夏家與夏竕比劃幾招,教導一些打仗對戰的常識。
  夏令寐重新從夏家的後備影衛中挑選了兩個孩子,準備給夏竕做侍衛兼書童。
  在世家中,有的死士是可以娶妻生子,甚至由暗轉明,每家的情況不同,自然培養人才的方式也不同,夏家的影衛也分男女,各有負責教導才學和武藝的師父,影衛們過了成年禮就會由各自的師父為其主持婚姻,替弟子挑選夫君或者妻子。在夏家看來,只有強者才有選擇的權利,所以,影衛們想要自己掌握自己的姻緣,那麼只能成為影衛的前三名才行,第四開始的弟子全部都由師父配對,不得反對。
  影衛們從被挑選入門的第一日起,學到的第一件事就是無條件服從主人的安排,而影衛們在成年禮的第一年會統一安排成親,一年內女影衛基本都能夠懷孕。他們的孩子根骨好的也許會成為下一任的影衛,也許成為明面上的護衛,根骨一般的會安排學其他雜學,以後派往夏家在全國各地的商號農家中,也有被隱姓埋名送入他國做密探,其中也不缺扶不上牆的阿斗,在無數次的競爭中被打落塵埃,再也尋不著身影,即使出生相同,命運也各不同。
  夏竕年紀小,一般家僕中的同齡孩子早就被夏家其他小輩們瓜分,就算還有剩餘,基本上也是別人挑剩下了。
  夏令寐對夏竕寵溺,也知曉他的「宏圖之志」,故而在侍童兼護衛的挑選上格外謹慎。夏竕不通詩詞,夏令寐決定如前例,挑選一名善於出謀劃策的小謀士,如孔先;再選一名愚忠的死士,如武生,二人一文一武,相互平衡又相互制約。
  這樣的孩子不好找,夏令寐幾乎挑花了眼。
  夏竕難得鄙視了一下娘親,拍著胸脯道:「看我的。」
  小小的六歲的孩子站在一群參差不齊、高低不同的黃口小兒面前,直接說:「你們相互對罵,最後罵贏了的那個做我的軍師。」然後走到練武場,對著裡面一群晒得烏漆嘛黑,一臉煞氣的小老虎們道:「你們相互對打,打到最後還站著的人就跟著小爺我吃肉。」想了想,覺得肉這種東西沒什麼稀罕,又補了一句:「長大後,就跟我一起做將軍。」
  於是,左邊學堂裡,口沫與冷眼齊飛;右邊練武場,血珠與汗水交融。
  最後,夏竕的軍師是一個看起來矮矮胖胖,笑起來跟觀音座下童子似的娃兒,在文字的影衛中排行十九。
  夏竕問他怎麼贏的,他說:「少爺讓他們對罵,他們就毫無顧忌的開罵了,我看著,等他們都罵完了、罵累了、詞窮了,然後我找了最後得意洋洋的那個開罵,對方早就口乾舌燥,我還精神抖擻,所以他啞了,我贏了。」
  夏竕一腳踹飛了胖小子,「你這個奸詐之徒。」
  小胖墩在地上咕嚕嚕的滾了幾圈,腦袋磕在了桌腿上,暈暈乎乎的問:「少爺你要我嗎?我可是最後的贏家,你說話不算數的話會爛牙齒的。」哎喲喂,居然還威脅夏竕。
  夏令寐覺得這文十九太奸詐了,怕夏竕以後會壓制不住,要知道,一個善於忍耐,懂得挑選最佳時機攻擊別人弱點的人,最善於笑裡藏刀,一個不小心就會弒主。
  武藝比試的最後勝利的小子是個瘦骨伶仃,眼神麻木、面無表情的孩子,站著跟夏竕差不多高,實際上比夏竕還大兩歲,一雙眼睛黑乎乎的一片,什麼情緒都沒有,他就像一柄殺人的刀,夠鋒利還沒有思想。
  從小經過嚴酷訓練的小影衛們,有小半的孩子都是這副表情,站在這裡毫無特色,在外面卻很能震住場子,一看就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傢伙,這小子在武字裡面排行二十一,是個做殺手的好苗子。
  可夏令寐是要挑選貼身的侍衛,主要任務是保護夏竕,而不是讓對方去殺人,夏令寐不滿意,夏竕倒是蠻喜歡,指著兩人道:「二十一,你把十九揍一頓,揍到他還剩下一口氣為止,限你……三盞茶的時辰。」
  於是,面無表情的二十一直接一拳把笑咪咪的十九打飛了,砸爛了椅子,棍子差點從小孩的胸膛穿過去,肋骨斷了三根,牙齒掉了一顆,一個腳踝還拐了。
  夏竕跳起來,一巴掌把二十一的半邊臉都打腫了,「我是說三盞茶,不是要你一彈指就揍死了他。」
  二十一站直了,把依然笑得招財童子似的十九拉起來,替對方擦了擦嘴角的血跡,然後猛地一下再把對方揍趴下了。要說最開始的第一拳是快刀殺人,現在這連番的捶打就變成了慢刀子割肉,本來還笑意盈盈的十九慢慢由驚詫到劇痛,再到不可思議,最後到無聲流淚。
  夏竕蹲在一邊,看著二十一毫無波動的將十九往閻王殿裡面推,慢悠悠的道:「男子漢大丈夫,要笑就大聲的笑,要哭就大聲的哭,你現在哭得跟個娘們似的,誰知道你是真傷心,還是假傷心?你作戲呢?」
  夏令寐轉頭環視,周圍百來個孩子,大部分的武生都露出鄙視的神情,顯然是在蔑視哭得跟貓崽子一樣的十九,對於拳頭是老大的孩子們來說,哭是弱者的行為,在這練武場,會哭的孩子早就連骨頭灰都不見了;而另外一群震驚加驚恐而倒退的孩子,是同十九一起長大的小書生,他們相信憑藉三寸不爛之舌即可以走遍天下,可是今日,他們見識到了什麼叫做蠻力,什麼叫做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昏昏沉沉的十九覺得時光就是一把殺豬刀,將他的蹄膀、肚子、豬頭,甚至豬尾巴都一刀刀的割下來,他恨不得立刻就死了,可又覺得,死了就沒法替自己報仇了,他不甘心,他想要活著,他要做強者。
  二十一真的將十九打得只剩下一口氣才罷手,那時候,十九已經連哭都不知道怎麼哭了,一臉的血和淚。
  夏竕又一拳打在了二十一的另一邊臉上,現在二十一的腦袋腫脹成了黑面饅頭。
  夏竕道:「記住,書生就是小白臉,以後打他不許打頭,我還要用他的臉來騙人啦。」
  二十一盯著夏竕,波瀾不興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疑惑,「那為什麼可以打我的頭?」
  夏竕拍了拍手,囂張的大笑,「因為小爺我喜歡。」
  從那之後,文十九改了名字,叫柏樹,希望對方長得高高大大,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而武二十一叫弩車,要長得慓悍體壯,替夏竕掃平大將軍成長之路上所有的障礙,做他的馬前卒和勇猛無敵的戰車。
  柏樹在床上躺了十多天,小孩子底子好,什麼病都容易治,而且培訓影衛的那種地方,有的是酷刑,柏樹經歷得少,卻並不是弱不禁風,骨頭沒好全的時候,他躺在床上,內心一遍遍的嘶吼:一定要殺了弩車,一定要殺了他!
  柏樹每一次面對弩車的時候都恨不得撕碎了對方,可是看到夏竕的時候,只記得對方那一拳把弩車打飛時的神情,相比弩車,夏竕是真真正正在戰場上刀口舔血過的孩子。
  夏竕不看重人命,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只會將士兵看成手中的棋子,是戰場上的一柄刀。夏竕由內散發的殘暴冷血震傷了柏樹脆弱的神經,在小小的腦袋裡面埋下了種子,弩車再厲害,也是夏竕腳下的一條狗,柏樹敢吃了這條狗,卻不會妄想抵抗狗的主人。
  弩車隨著父母去執行過暗殺任務,見過人的生死,練武場上恨不得殺了他的人也很多,不差柏樹一個。
  自那之後,夏竕身後多了一個看起來和善純真,實際上心機深沉的胖小子,還有一個不苟言笑、寡言寡語,不懂人情世故又沒頭沒腦的黑小子。
  夏竕併著小短腿,站在屋頂上,指著一片繁華中的白鷺書院的屋脊,對著搖搖欲墜的柏樹和下盤堅實的弩車道:「那就是本少爺的下一個戰場,我要血洗了它,你們可得跟好了。」

  ◎             ◎             ◎

  汪雲鋒收到關於夏竕消息的報告時,正坐在太陽底下包紮傷口。
  卷書負責包紮,白硯口裡叼著一個蘋果,汪雲鋒靠在搖椅上差點睡了過去,渾然沒有把深可見骨的刀傷當作一回事,皮肉總是見血,逐漸跟主人的神經一樣,越來越厚實了。
  江湖上的事情韓一釩在料理,汪雲鋒依然拿著色皇帝的暗旨風裡來雨裡去。趙王的人馬在他明面的拒絕之後,沒了兩日就回去了,現在剩下的護衛都是自家的暗衛,身邊的守衛少了,某些暗處的人又開始摩肩擦踵,準備要了他的項上人頭。為此,汪雲鋒很想去信問問色皇帝,微臣這顆腦袋到底值多少銀子,引得貪官汙吏們前仆後繼的來索取?
  皇帝的聖旨還沒來,妻兒的消息倒是提前到了手上。
  白硯拿著信紙一邊看一邊唸,卷書不時噴笑幾聲,頗有些幸災樂禍,「老爺,看樣子少爺繼承不了你的衣缽了。」
  汪雲鋒睡得雲裡霧裡,含含糊糊的道:「無妨,以後就讓他去做大將軍,令寐再替我生一個兒子,將汪家的家業發揚光大,希望以後的新皇能夠容忍我兒子在他額頭上拔毛。」
  「如今的太子殿下性情不定,可不是好欺的主。」
  汪雲鋒撇了白硯一眼,「我兒子也不好欺負。」
  白硯提醒他:「得罪了太子,擔心皇后挑撥老爺、夫人的和睦。」
  汪雲鋒道:「怕什麼?皇上折騰了我幾年,還不興我也給他找些麻煩,皇后不讓我們汪家好過,我就不讓皇上好過。」
  白硯摸著鬍子拉碴的下頷,「老爺,其實你並不是純臣吧?你對皇上到底是不是……」
  「純臣哪有上可批評皇帝,下可參奏貪官的言臣威風?」說著,扭了扭僵直的脖子,「皇上不是一個正直的皇帝,我又何必做個耿直的臣子?所謂上梁不正下梁歪,至今大雁朝還繁華鼎盛,皇后該對微臣感恩不盡了,若不是我時時糾正皇上的錯誤,皇后哪能高坐後宮,安然無憂?」
  兩人想起這些年來皇帝被臣子指著鼻梁痛罵的情景,不由得對皇帝大感同情,當然,皇帝老實了,皇后不就應該高興,所以,皇后的確該感激汪雲鋒。
  不過,這話有些大不敬的嫌疑,從來表面上道貌岸然,骨子裡奸詐油滑的汪家人是從來不會表露的,頂多如今日這樣,拿出來消遣下無聊時光。
  也許,汪雲鋒是真的被皇帝給氣狠了,暗中調查朝中大事的時候,還接二連三的被人追殺,時不時的受傷,誰都不會心情好,想著夏竕能夠去折騰太子,汪雲鋒只會高興,更不會制止。
  包紮好了手臂,汪雲鋒自己把那關於夏竕的資訊再仔細看了一遍,笑道:「竕兒倒是得了夏將軍的真傳,下馬威都比旁人有氣勢。」
  白硯斟酌著道:「老爺就不擔心那兩個侍從長大之後,會對少爺不忠?」
  汪雲鋒輕笑,墨色的眼中被陽光折射出銀灰色,偏冷,「你認為,真的有人會第一次見面就對主子忠心不二?」
  白硯沒有回答,卷書倒是破天荒的沒了平日裡的油腔滑調,正兒八經的道:「不會,人心最不可測,有的人自認為自己忠心耿耿,真正遇到在意之事,背信棄義、叛離主人也是尋常;相反,有的人看起來左右搖擺,牆頭草兩邊吹,可若是遇到國家大義,也願意捨身救國。天底下,誰也沒法說自己真的不會背叛,端看背叛的籌碼高不高罷了。」
  汪雲鋒似乎疲累至極,躺在搖椅上搖晃了兩下,只是一席話,白硯突然覺得老爺和卷書之間發生過什麼,讓他被隔離在外。
  「在高位者,不要天真的去相信誰真的會為了自己捨棄性命,就如同皇上,他那天下第一人其實也是天下最寂寞的人,因為他知道,這無數的官員在意的並不是他這個皇帝,而是在意他手中的權力,若他不再是皇上了,旁人也就當他可有可無了。」
  「皇上對朝中官員用的是平衡之術,而竕兒對兩個侍從也是用了平衡,他讓弩車打出柏樹的仇恨,以後兩個屬下就無法同時隱瞞他任何事,那兩人會相互監督、相互敵視,無所不用其極的找對方的弱點。竕兒什麼都不用做,只要在那兩人鬥得難分難解之時,今日偏柏樹一點,明日偏弩車一點,就能夠得到他們全力的奉獻,而不用擔心他們結黨營私,謀害自己。」
  「他們一起長大,竕兒會慢慢給予他們權力,同時還會培養更多的僕從,就算其中有人背叛,也立即有人頂替,竕兒會時不時,有意無意的提醒他們,讓他們注意自己的身分,他能夠給予,就能夠收回。竕兒就是他屬下心目中的帝王,他會告訴屬下自己的目標,屬下只需要努力達到他的要求,並衷心的奉獻自己就能得到權力,也可以奉上自己的才學,得到重用。」
  「但是,竕兒也在第一日就告訴了他們,柏樹的才學是他需要的,弩車的武力也是他需要的,可是他自身也有凌駕他們之上的智謀和魄力,他需要他們,可是,並不一定要是他們。」
  「這一手,就是夏家沿用了幾百年的馭下之術,也是夏家能夠經歷兩次改朝換代,而長盛不衰的祕訣,相比之下,汪家對外太嚴苛,對自家人卻是軟弱,是大忌。」
  他望向遙遠的天空,「真想說,竕兒是我一手教導出來的孩子,是我的驕傲,可惜……」
  「老爺再生一個就是了。」
  汪雲鋒從卷書手上接過冰鎮紅梅,喝了一口,才對他道:「那也要你家夫人放下心裡的隔閡,自動自發的搬進府裡才行啊。」
  他可不敢在夏家對夏令寐使計,那樣估計會再一次被壓在麻將桌上,被夏家男男女女、老老少少輪番「鞭撻」一百遍啊一百遍,也許,就算不是本命年,他也要開始穿紅色的褻衣褻褲?
  「唉,既然我們無法請得夫人回府,那麼就讓別人請嘛,所謂無事生非,也要攪得人天翻地覆的老爺,對這等小事自然是順手拈來。」
  白硯一震,他突然想到重傷的那些時日,自己被卷書嘔心得就算病體難支,也要勉力爬起來練武的日子,也許,卷書才是真正想老爺所想,思老爺所思的那個人,就是不知道,最善於裝瘋賣傻的卷書與老爺一起經歷過多少是是非非,才達到如今主僕一心的地步。
  本想試探,再抬頭之時才發現,卷書早已不見了人影,而汪雲鋒也散去了那三分雅痞習性,一點點冷意和酷寒重新回到了面目之間。
  他放下碗盞,冷不丁的說了一句:「該回家了。」
  且不說竕少爺入讀白鷺書院之後引起的腥風血雨,一直風平浪靜的汪家突然之間砸開了鍋,如燒得通紅的鐵鍋裡丟入了兩條活生生的鯉魚,差點把鍋子都掀翻了。
  汪管家抹著汗,一身溼答答的跑到夏令寐的面前,「夫人,妳可得給老爺撐腰啊!老爺不在府裡,妳再不過去,這汪府的主子就要改名換姓了。」
  夏令寐難得見老管家汗如雨下的樣子,聞言安撫道:「可是那老婦人又在大鬧了?」
  「豈止是大鬧,她帶著她的兒子死活要住進府裡,每日裡在門口大聲辱罵,說過世的大老爺忘恩負義,丟下他們母子不聞不問,連老爺去世,也沒有分得她兒子半分家財,讓大老爺的子嗣流落在外吃盡了苦頭。她還說,小老爺不是長子,沒有資格繼承汪府,說要小老爺把汪府還給她的兒子。」
  夏令寐旁邊的嬤嬤忍不住啐了一口,「簡直是胡言亂語。」
  汪管家也點頭,「可我們怎麼也沒法跟她說理,這事不知道怎麼驚動了二房,說要替他們母子主持公道,要我們老爺重新分一半家財給他們,好告慰大老爺在天之靈。」
  原來,汪御史的大名已經從北定城傳到了大雁朝的家家戶戶。
  御史言官,上可以訓昏君,下可以罵愚臣,偏生又是世家公子,家底豐厚,獨門獨戶且無子,不止讓汪家的其他房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想盡了辦法要將這把持了汪家多年的大房財產給扒拉一些出來中飽私囊,可惜苦無辦法。
  後來因為夏令寐之事,汪雲鋒不悅族中眾人往府裡頻頻塞人,故而退了族長之位,落得耳根清淨。可沒想到的是,時隔幾年,居然又突然冒出來一位老婦人,帶著一個比汪雲鋒大了一歲的兒子跑了過來,直說她是過世的汪大老爺在外面娶的良家,還生了一個兒子,她才是嫡妻,而她的兒子才是汪大老爺真真正正的嫡長子,而你汪雲鋒不單氣死了自己的老娘,還醫死了自己的老子,妄想一人獨吞汪家家財當個風流瀟灑的富家子,妄想!汪家的家主不應該是汪雲鋒,而是她的兒子汪雲。
  好嘛,名字都比汪雲鋒少一個字,難道以此可以證明那汪雲才是過世汪老爺真正的長子?如果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無憑無據,就算要滴血認親,也沒法把死了多年的汪大老爺挖出來相認的陌生人來鬧騰倒也罷了,可這汪家的二房又來湊什麼熱鬧?
  汪雲鋒的母親可是汪家大老爺明媒正娶回來的世家小姐,名分、身分和地位都擺在了那裡,就算汪大老爺以前真的有過露水姻緣,那女子也當不上御史汪家的正妻,老婦人來鬧騰,沒人怕,再加上一個莫須有的汪雲,也不怕;可裡面再七扯八扯的拉來了汪家其他房親戚,這事再清楚也會越來越複雜,拖下去,汪雲鋒是鐵定吃虧。
  這一次,夏令寐是無論如何也要替汪雲鋒撐起這個家,掃平這虛妄的災難了。

  ◎             ◎             ◎

  夏令寐是從偏門進的汪府。
  這些年,汪雲鋒對外聲稱夏令寐體弱,一直在府裡養病,甚少見外人,實際上,除了過年夏令寐出現在夏家,其他時候誰也見不到她。
  夏令寐坐在馬車裡,由人悄無聲息的護送著去了偏門,路過汪家大門的時候,她挑簾看了看汪家的牌匾,相比離開的那一年,牌匾陳舊了些,字體依然鐵畫銀鉤,在豔陽下,顯得比往年更加猙獰立骨了。
  進了門,再繞道大影壁之後,她就讓人拉開了車門簾子,車夫牽著前頭的馬,安安靜靜的拖著馬車進了二門。在府裡的人看來,端坐在內重見天日的夫人就像莊嚴肅穆的菩薩,偏生她面帶寒霜,那一身緋色的衣裳豔麗得過分,帶著點被海水沾溼的血腥氣,菩薩做不成反而成了披著紅紗的女修羅,讓人不敢輕易窺視。
  汪家是百年世家,汪雲鋒這一房是大房,多少年的官宦積累,將這宅子添了又添,早比當年大了幾倍,成了五進門的大宅子。進了第三道門,汪管家已經讓府裡所有的僕役侍立著,岫玉先下了馬車,再與螢石一上一下的相互攙扶著夏令寐下了馬車。
  汪管家親自請了夏令寐在正位上坐了,由內管家親自上了茶,夏令寐喝了一口坐定。汪管家這才帶領著上上下下二百多號人拜見女主人,從高處看去,一地的人頭,沒有一個敢越矩。
  這裡前面十多排的都是汪府的老人,早些年已經見識過夏令寐的手段,有心計的觀望著,沒心機的在這種大場合也不敢多事,後面的雜役基本都是這七年間新買的僕從,做些雜役,有看起老老實本分的,也有新奇驚怪的,還有些躍躍欲試的,種種神態無一不全。
  夏令寐知道事情輕重緩急,也不急著敲打人,只淡淡的說了聲:「起吧。」
  這一步開始,她是坐實了汪家女主人的身分,汪管家心裡的小算盤巴拉巴拉的,夏令寐就算知道也只能認了,她也不是扭捏的性子,既然要幫汪雲鋒自然就要拿出手段,容不得人拖後腿,「各處的管事們留下,陪嫁來的人去偏廳等著,其他人就散了吧。」
  夏令寐離家多年,府裡的管事早就換成了汪管家的家生子們,以前陪嫁來的丫鬟、嬤嬤和小廝們都從重要位置上拉了下來做閒職,這一點根本不用問,誰都知道。
  夏令寐雖然大部分時候在戰場和江湖,可到底是世家嫡女,管家看人這一項是從小就學的本事。她離開這麼多年,汪家還是汪家,可裡面的人不一定還有夏家僕人的立足之地,所幸影衛從不屬於汪家,主人走到哪裡,就暗中跟到哪裡,總算讓她手裡還有一批忠心不二的人。
  吳氏帶著兒子汪雲第一次被人恭恭敬敬引入了汪家,目不暇接的看著偌大的庭院,就好像看到了未來這裡所有一切印上她兒子名字一樣,她恨不得用這雙不夠粗糙的雙手,摟起整個汪家,每日裡抱在懷裡不撒手的睡覺。
  吳氏的兒子說起來比汪雲鋒還要大兩歲,可那張臉面卻比汪雲鋒蒼老了不止五歲,一襲破舊的深藍色衣衫,小心翼翼跟著的步伐,不敢到處張望,又時不時偷瞄的神色顯得鬼鬼祟祟,賊眉鼠眼。
  領他們進來的僕從相當的冷漠,好像這一家子從主子到掃地的粗使大媽,都帶著一副冷若冰霜的面具,任何人都難以從他們身上得到一絲溫暖。
  吳氏大大的撇著嘴,「小子,你要把我們帶到哪裡去?我告訴你啊,別想唬弄老娘,把我惹火了,我會讓汪雲鋒沒有好日子過,你們這一家子人誰都別想安生!」
  那僕從一聲不吭,本來是在埋頭走路,聽了這話突地一頓,差點讓身後齜牙咧嘴的吳氏撞到他的身上。吳氏一把扯破了僕從的袖子,「你瞎眼啦!敢這樣害老娘,看我不撕了你的皮。」
  那僕從還是不說話,只甚為倨傲的瞥了默不吱聲的汪雲一眼,那神色就好像在說,妳撕了我的皮,看我不戳瞎妳兒子的眼。
  汪雲被僕從冷冰冰的盯著,就好像是被毒蛇纏繞,從腳底泛著寒,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上前拉住吳氏,聲音中夾帶著顫抖:「娘……」
  吳氏笑出一口黃牙,「兒子啊,以後這裡的一切都是你的,等你當了官,就把這些個沒有眼色的都賣了,賣了的銀子讓娘給你買個俏麗的丫頭,趕快給我生個大胖兒子。」
  汪雲唯唯諾諾,什麼都不敢說,只好拖著絮絮叨叨的吳氏,跟在那僕從身後進了三門。
  正門面對的是一個很大的園林,圓形長廊懷抱著正廳,左右兩邊再延伸過去的是偏廳,穿透花鳥的石雕窗櫺可以看到不遠處的閣樓,更遠一些還有小軒室,九曲十八彎的半露在了翠綠蔥蔥的古木裡,樹木高大,庭院深深,幽靜、古拙,竹香隱隱。
  僕從帶著他們拐去了偏廳,還沒進門,一股壓抑的驚懼就撲面而來。
  偏廳外的空地上站著幾十個老老少少的僕人,有男有女,皆噤若寒蟬的站著,最中間靠前的位置放著一張板凳,上面匍匐著一位壯年的男子,正被兩個黑衣人輪番拿著臂粗的棍子執行懲罰。
  壯漢被打了有些時候了,臀部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下面青紫的皮肉綻開著,漢子被堵了嘴,一頭的不知道是汗還是淚,眼睛頻繁的往天上翻。眼看著就要暈了過去的時候,一個老媽子端著一盆子鹽水就潑了下去,頓時引得那漢子彈跳起來,瞬間又被棒子打趴下了,這一次,是摁在地上打的,每一下那人就反射性的跳一下,彷彿被丟上岸的魚,半死不活的掙扎著。
  周圍站著的僕人們一個個臉色發白,汗如雨下,膽子小的都暈了過去,躺在地上也沒有一個人扶起。
  富麗堂皇的廳內正坐著一個婦人,一身紅緞金線綴珍珠百褶襦裙,梳著高髻,戴著盛世牡丹翡翠金環,白玉一般的手腕上幾個金鐲子叮叮作響,眉似劍鋒,眼如墨玉,顏色端莊中凝著魘氣,配著那一聲聲沉悶的疼痛聲,讓觀者無端生出懼意來。
  她的身旁上百年的檀木桌面上鋪著翠綠錦緞,一桌子的帳薄和各色的紙張,婦人正隨手翻著一本簿子,一丁點小小的皺眉就可以讓周邊站立的僕從們顫抖,若是被她刀刃似的視線看上一眼,那個人就恨不得跪地求饒。
  「你們中間有的是隨我一起長大的,有的是在夏家長著臉面的,有的是我親自挑選交付了真心,特意培養的親近之人,我自認不管在娘家之時,還是嫁入夫家之後都沒有虧待過你們任何一人,在外人面前也給足了你們臉面,每月月錢,平日裡的賞賜,逢年過節豐厚的紅包和小禮哪一樣少了你們,哪一樣缺過你們?你們說說看,身為你們的主子,我可有對不住你們的地方?」
  沒有人回答,也沒有人敢回答。汪雲偷偷從母親吳氏身後偷窺著坐著的女子,眼睛眨也不眨,裡子的小氣謹慎逐漸渙散,透出點黃色來,他不自覺的併攏了雙腿,只覺得舌頭在女子那一片白皙的頸脖上流連,往下再往下。
  「看看這幾年你們做了什麼,仗著汪家的勢力在外面狐假虎威,賭錢、喝酒、賒帳還不夠,居然還用汪家的名義倒賣房屋地契。你們告訴我,你們是汪家什麼人?仗著汪家哪一位親戚的體面?賴的賬你們準備讓汪家哪一位來還?是老爺,還是夫人我,或者直接發賣了你們的父母、姊妹、子女?」
  「再不濟,也可以把你們賣了,不管是賣了當勞動,還是割肉論斤都是不錯的法子,嗯!倒賣房子地契欠的高利貸,用什麼償還?用汪家的家俬器皿,還是用老爺的書畫和夫人我的金銀首飾?更或者,你們是私下去了老爺的書房,用銀子來買賣朝廷消息吧?」
  底下刷啦啦的跪下了一串人,有一個甚至於下半身失禁,不停的磕頭求夫人饒命。
  夏令寐指著那早就打得只剩一口氣的僕從道:「他私自偷了府裡的物品出去還賭債,只是打一頓是不夠的,他用手去偷,我就砍了他的手;他用腳跑去賭,那就砍了腳,來人啊,執行吧!」
  只是一瞬,那壯漢根本來不及發出一聲求饒就血肉橫飛,四肢已經分離,血淋淋的躺在了院子裡,把那一地的鹽水和汗都給染紅了。
  跪著的人沒有一個發出聲音來,他們似乎都想到了夫人還在汪家的日子,這位靠著武藝超群而得到夏家重視的嫡女,最擅長的就是殺雞儆猴,也最喜歡用最直接的法子來懲治惡僕。
  七年了,他們都忘了,汪家的女主人根本不是一位和善溫柔的主,她可是真真正正從死人堆裡面爬出來的女修羅,她可容不得下人陽奉陰違地敗壞家聲,更加容不得任何人無視汪家百多年才延續下來的家規家法。
  御史家族,治家如治國,家國天下,鐵面無私。
  夏令寐不能剛回家就拿著汪家人開刀,可是她陪嫁來的這些僕人的身契可都在她的手上。這些年這些事,汪雲鋒不說,夏家人不能管,他們都在等,等著夏令寐大動干戈、敲山震虎。
  他們這樣的世家,若不自律,哪裡能夠延綿幾百年長盛不衰,靠的就是榮辱不驚,嚴以律己寬以待人,才能夠崢嶸千秋。
  夏令寐略顯疲憊的靠在榻上,岫玉已經拿出墊子給她墊在背後,又有伶俐的小丫鬟給她捶腿打扇,涼風一吹,她又褪去了鐵血無情,變成了那深閨貴婦,懶懶的依靠在花團錦簇之間,笑得端莊而閒適。
  「請吳氏母子進來吧。」

  ◎             ◎             ◎

  選擇談判的時候,夏令寐的氣勢是相當驚人的,一舉一動都能夠給人壓力。
  吳氏在外面的時候,經過那一場血腥陣仗的壓迫已經丟了些氣勢。這位窮困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婦人,等到入了偏廳外的血跡都沖洗了乾淨之後,又開始左右張望。
  相比入門之時那些鬼氣森森的僕從,這裡的丫鬟們彷彿帶領她進了繁花綻放的春園,每一個人都充滿了生氣和謹慎,她們是妖嬈又天真的,在這金碧輝煌的軒室裡顯得楚楚動人,瞬間沖淡了吳氏的膽怯。
  她被引進內室的時候,忍不住抖了抖自己的胸脯,眼角上挑,又恢復了張狂的神色,掂量著這裡的一花一木,一盆一景,算計著這些能夠賣出多少銀子,能夠給她堆積多少金山。
  夏令寐請吳氏坐,吳氏就大大咧咧、大馬金刀的跨坐在繡墩上,一屁股差點陷了進去,搖晃了兩下才坐穩。
  夏令寐又說:「上茶。」
  「不用了,我不耐煩你們這些人的客套,我告訴妳,我來這裡是要分家產的,有了銀子我自己會買好吃好喝的,用不到妳現在假惺惺。」
  夏令寐挑眉,原來這吳氏還是一個爽快人。
  「既然如此,那麼夫人可有信物能夠證明妳的身分?」
  吳氏眼珠子一瞪,把汪雲扯到面前,「要什麼信物?這個兒子就是最好的證明,他是老爺的親生兒子。」
  夏令寐看也不看汪雲,只問吳氏:「夫人說的老爺姓啥名誰,生辰八字多少,又在何年何月何時與夫人一夜春風,得下這麼一位敦厚的哥兒?」說著,瞄了汪雲一眼,驚得對方渾身一激靈,顫抖過後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竟然有些如償所願後的鬆散和慵懶,讓他忍不住對夏令寐瞧了又瞧,那神色慢慢就放肆了。
  夏令寐冷笑一聲,「去請老管家來。」
  不多時,老管家就帶著兩個身強體壯的少年抬了兩筐子書薄入屋來。
  那吳氏早就知道汪家人會問汪老大爺的過去,當下大嗓門就拉開了說:「哼,誰不知道我家老爺姓汪,如果他姓別的我犯得著來找你們?告訴妳,我家老爺是天安初年生人,生辰七月初七月上眉梢時。在天安十五年外出之時遇到了我,說好了若我給他生個大胖兒子,就接我回家做正房奶奶,哪裡知道我等來等去都等不到那天殺的上門,獨自拉拔到兒子長大,才知道他早就死了啊,我苦命的兒啊……」抱著汪雲就哭得撕心裂肺。
  屋子裡的老人臉色當場就變了,雖然汪家老大爺早就病勢了,可也輪不到外面的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拿出來哭一場,真正該哭的人可還在高堂上坐著呢!
  「敢問這位夫人,妳說我家老爺是七月初七生人?」
  吳氏一甩帕子,「難道我連我那死了的男人什麼時候生的都會記不住?」
  老管家似乎憋著氣,「那就對不住了,妳說的生辰跟我家老大爺的對不上。」
  吳氏瞪著他,「你放屁,你們汪家所有的人都知道我男人的生辰。」
  老管家笑道:「的確,外人都知道老大爺的生辰,就好像平民百姓都知曉當今聖上的出生年月一樣,但凡世家大族,每一個人都有兩個生辰,一個是其生母懷胎十月預產的日子,還有一個是生產之時的確切時辰。」
  「大雁朝百多年前的聖祖皇帝中了巫蠱之術之後,不管是皇族還是世家子弟,出生之後就有兩個生辰八字,對外告知的全部都是預產之日,而真正的生辰只有親生父母知曉。妳說妳的老爺是七月七日生人,那就與我家老大爺的生辰合不上,汪雲公子的父親自然也就不是我們汪家老大爺。」
  巫蠱之術歷來都需要被詛咒之人的確切生辰八字,貼在詛咒草人身上,每日裡用尖針扎之,會讓該人生不如死,神識不清,逐漸衰弱直到死去。
  別說當年深受其害的聖祖皇帝,就是夏家這等大族,也會刻意隱瞞孩子的出生時辰,只有年月對上,有時候連具體的時日都有偏差,除了親生父母和貼身接生的穩婆和嬤嬤,甚少有人知曉,夏家這樣的大族,接生的穩婆都是家生子,自然不擔心外洩。
  夏家如此,汪家也是如此,所以吳氏說汪家所有人都知曉汪老大爺的生辰,這話可信也不可靠,也許是汪老大爺真的沒有告訴她生辰,也許是背後拾掇吳氏的那人根本不知道汪老大爺的生辰。如果換了另一位小戶人家的主母,還不一定知道這些世家隱祕之事,可惜的是,夏家本就是善於真真假假地唬弄人,對這些自然是明白。
  吳氏愣了一會兒,突地坐地大哭,「天殺的喲,老娘替你生了兒子,你居然連自己的生辰都不告訴我,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啊!枉費我把你兒子拉拔這麼大,你不娶我就罷了,還拾掇著一群人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啊……」一邊嚎哭,一邊捶地,大擺著潑婦的樣子,就跟這些時日在汪家大門裡鬧騰的一樣,她是料定了汪家好面子,經不起她這麼撒潑打混。
  夏令寐冷哼,一邊喝茶,一邊無意的問:「剛才那砍了四肢的還活著嗎?」
  老管家趕緊低頭,「回稟夫人,老奴來之前那人已經沒氣了。」
  吳氏的哭聲一頓。
  「這麼快就沒氣了?我只是砍了他的手腳,又不是砍了他的頭,死得太快了。」
  老管家道:「的確,他其實也罪不至死,就是偷了府裡的東西去還賭債,前後也就幾百兩銀子,不過他最大的過錯是騙了主子,這人一旦撒謊成性,還胡作非為、以假亂真就該死了,砍了四肢失血過多算不上什麼,應當拖到大街上千刀萬剮才是。」
  吳氏的嚎叫哽在喉嚨,冒出一個嗝。
  夏令寐點點頭,似乎一條人命在這類大家族的眼裡根本算不得什麼。
  她轉頭問吳氏:「妳家老爺是哪一年與妳相遇的?」
  吳氏呆呆的回答:「天安十六年。」
  老管家立即讓人從那堆搬出來的書冊裡面,翻找出標注了天安十六的冊子,舔了舔手指,翻閱道:「老大爺在十五歲那一年就參加了白鷺書院的終業考,得了第七名。那一年的前六個月都在府裡讀書,出門過三次,都沒有離開過北定城;七月與老夫人下定,之後三個月忙著接手府邸的差事,根本沒有出過遠門;九月老大爺拜入當時的太子太傅名下,成為座下弟子,幫助老師一起修改『法典』,一直到天安十八年才參加科試,入朝當官,這前前後後四年,老大爺沒有一次離開過北定城。」
  夏令寐拂開小丫頭的按摩,「既然公公一次都沒有出過遠門,那這位外地汪雲公子就不是公公的兒子?」
  老管家嘴角抽搐,「不錯,書冊上從老大爺的出生到殯天,都詳詳細細的記錄了他老人家的一切言行,哪怕哪一天多吃了一碗燕窩粥都記錄在上,錯不了。」
  夏令寐再問:「那這位夫人與汪雲公子誣衊前朝命官,若是送入官府……」
  「在大雁朝法典中,平民誣衊朝廷官員罪責當誅,情節嚴重者,滅三族,午門斬首示眾。」
  夏令寐問吳氏:「敢問這位夫人,妳可還有其他親眷?這三族最少也包括妳的父母子女,妳做好全家砍頭,死無全屍的準備了沒有?」
  吳氏臉色一白,指著夏令寐,「妳……妳胡說!我家老爺啊,你這是找了什麼樣的兒媳婦啊,她要殺了你的婆娘和兒子啊,她這是……」
  夏令寐涼涼的道:「看樣子這位夫人是賴定我們汪家了,來人啊,去請得官差來,將這兩人送衙門。老管家,麻煩你去上下打點一番,務必讓官差們好好伺候這位尊貴無比的老夫人,還有……」
  「夫……夫人,也許是我們弄……弄錯了。」一直沒開口的汪雲戰戰兢兢的爬了上來。
  「哦……」
  「是,是的,我的老爹的確姓汪,可不一定是這……這一家……」
  夏令寐好笑的望著他,半响才道:「的確,汪家是大族,從上到下姓汪的老爺沒有上百也有七八十,過了不惑之年的少說也有三十多位,不是我們大房的,也許是二房,是也不是?」
  「是。」汪雲顫抖的跪了下來,「也許是二房也說不定。」
  夏令寐頗有深意的凝視著汪雲,「二房的那位當年可風流著吶,除了府裡的妻妾通房,還有兩個外室,常年在外喝酒賞花,少不得被好友們贈送一兩位美人,金屋藏嬌。對了,少年之時,那位爺還外出遊歷過,去了不少的地方。」
  汪雲冒著冷汗,盯著夏令寐都要放出光來。他們母子本是被人拾掇來騙汪雲鋒的,本來也沒打定能夠得到偌大的家財,不過想著這些大戶人家怕出醜,願意用銀子來蓋醜聞,打發他們母子最少也要上千上萬,再加上背後之人的打賞,讓他們母子過上好日子不難,到時候他汪雲拿著這筆錢買個大屋子,取上一位嬌滴滴的小姐,再捐個小官就可以逍遙的做個官老爺。
  沒想到色令智昏,他母親吳氏見到了大世面,胃口大了,決定扒著汪家不放,可汪雲被夏令寐連哄帶騙加威懾,就分不清東西南北,只覺得這美人說話好聽,要他做什麼他就願意去做什麼,一股腦的只知道點頭。
  直到被人送入了另一處小莊子,這才醒過神來。他剛才怎麼不求著在美人身邊待著呢,哪怕伺候她一輩子也好啊,那腰肢,那臉蛋,還有說話的聲調讓他骨頭都軟了。
  夏令寐唬了那兩人,轉頭就派人監視了他們,準備以其人之道,還治人之其身,讓二房也嘗嘗被人鬧得家犬不寧的滋味。
  這些日子她再把府裡疏通了一遍,該敲打的敲打,該賞賜的賞賜,該發賣的發賣,老管家老老實實的把管家的權力交到她手上,這是汪雲鋒早就吩咐的,也是留下夏令寐的手段之一。
  妳看,妳不在府裡,隨隨便便就有人可以上門來鬧,這裡面的人也亂七八糟沒有人管束,妳回來了,正好管家。
  再過了些時日,天氣逐漸涼爽起來,汪雲鋒也就到家了。

  第二章

  很多時候,聰明人總是認為一切事情都會被自己所掌控,汪雲鋒自認為對夏令寐性子的把握,不說有十分,也有九分。
  他在回家的路上就熱切的想過很多種兩人再見的情景。
  夏令寐是個有決斷的人,一旦決定什麼事情就能夠埋頭不計後果的去做,哪怕碰得頭破血流,所以只要將她拐入汪家,基本就不用擔心她離開了。
  而且,莊生之事已經過去了快三個月,汪雲鋒十分明智的在夏令寐最苦悶、最彷徨、最糾結的時候,不是選擇去勸說她忘記莊生,而是讓兩人分開一段時間,讓她毫無顧忌的思念莊生的好,同時感激汪雲鋒的體貼和縱容。
  夏令寐不是瓷娃娃,任何來自於別人所給予的傷害都不重要,她只需要汪雲鋒無條件的愛她,相信她。汪雲鋒明面上的寵溺,避免了兩人因為莊生之死而產生爭吵。
  他們分開,各自冷靜,然後重新抬頭看向身邊的人,再慢慢清醒過來,回報對方所給予的一切。
  汪雲鋒認為,夏令寐一定也在期待兩人的再見。
  有些東西,有點食髓知味,不得不說,哪怕表面上再正人君子的汪雲鋒,其實骨子裡也還是一個初初建立家室的小雛鳥,他希望趕快回巢,緊緊擁抱那個屬於自己的妻子,交換分開期間的各種思念,然後是無盡的春宵。
  汪雲鋒還沒到而立之年,各個方面的精神都相當旺盛,這更加讓他有些蠢蠢欲動,在回來的路途上,他幾乎有些焦躁,總是忍不住拋下眾多的公事,不厭其煩的一遍遍地詢問到哪裡了,還有多久才能到北定城,夫人的消息來了沒有啊?
  白硯很疑惑,「老爺最近怎麼了?好像很暴躁的樣子。」
  卷書咬著稻草,倒在馬背上要死不活,「他能不暴躁嘛,春秋鼎盛、身強體壯的年紀,禁慾幾個月,是個男人都受不了。」
  白硯踹他一腳,「你能不能斯文點?」
  「好吧,老爺思春了。」「砰」的一下,卷書已經被踢下馬背了。
  快要到北定城的時候,距離八月十五只有五日了,城裡城外都忙活得緊,到處都是喜氣洋洋趕著回家團圓的遊子和商旅。
  汪雲鋒只告訴夏令寐大概八月十二到家,他幾乎馬不停蹄、夜以繼日的趕路,結果比預計的早了兩日,也沒額外通知,他想給夏令寐一個驚喜。
  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跑到汪家大門的時候,老管家笑開了一張菊花臉,一邊喊人開大門,一邊不停的說:「可總算到家了。」
  汪雲鋒勉強鎮定的將府裡上上下下幾百號家丁都掃視了一遍,硬是沒有看見某個人影,不由得忐忑,輕聲問老管家:「夫人呢?」
  老管家笑咪咪,「夫人入宮了,同時入宮的還有國舅爺府裡三品以上的命婦,說是提前過節。」
  八月十五闔家團圓,皇后娘娘是皇家的媳婦,自然只能在宮裡過,所以自家娘家只能提前了,不止是皇后,從八月初開始,宮妃們娘家的家眷已經陸陸續續往皇后處遞牌子,請求覲見。
  皇帝這些年身子不好,宮妃不多,有子嗣的嬪妃們因為皇后獨寵,這些年也還安分,表面上看去,前朝和後宮一切都安安分分,風平浪靜,可汪雲鋒知道,只要自己回來,手中摺子往上一遞,這平靜的表象就要打破了。
  夏令寐回汪家之後,就讓人放出了汪夫人身子痊癒的消息,她也逐漸的出現在了世家官宦大臣們的後院裡,與眾多夫人小姐們緩慢的回復著聯繫。汪雲鋒不再是族長,夏令寐七年不曾出現在世家後院的權力圈中,最開始的時候引起了不少的揣測和試探,甚至還有取笑和誣衊。
  汪家一共有十二房,在北定城就有六房,因為各式各樣的緣故,多多少少與長房有隔閡,汪雲鋒沒有回來,大部分針對長房的矛盾都落在了夏令寐的身上。
  在以前,夏令寐性子潑辣又暴躁,沒少給人臉色,之後七年銷聲匿跡,汪家其他房的人沒少給汪雲鋒塞小妾通房,更有人揣測夏令寐善妒,府裡稍有些姿色的美人都被她辣手摧花,也有眼高手低等沒遠見的婦人幸災樂禍的說,夏令寐無法給汪大人生子嗣,沒有被休純粹是汪家怕了夏家的權勢。
  她再一次的出現,雖然依舊高傲且潑辣,可到底汪雲鋒不再是汪家族長,且她性子經過多年沉澱,輕易不會去得罪人,此消彼長,七年後的汪夫人反而更容易被人詬病和取笑,更有人拾掇著汪家族長夫人給汪雲鋒塞美人。
  夏令寐對於這些言語算計沒怎麼放在心上,她雖然是女兒身,到底是經過戰場洗禮,如今人在北定城的風雲圈子裡,可行事作風依然帶著將士的不拘小節,說白了,小忍忍著忍著就過去了,實在忍不了了,一刀宰了對方,乾脆又俐落。
  女人家,碎嘴是正常的,只要不壞汪雲鋒的大事,夏令寐也無所謂了,不過她也暗中觀察有哪些世家持之以恆的與汪家保持著友好關係,有哪些婦人是別人的槍靶子,哪些是真正有遠見有眼色的人。不到半個月,她很少與人吵架,卻與一群武將們的夫人走得極近,無它,只因為性格相近,不喜歡磨嘴皮子。
  剩下的,都是書香世家有才學的女子,這類人清高倨傲,不善於巴結,也不喜歡惹是生非,平日裡見面喝個茶、彈個曲、看下書,清閒又自在,不用勞神還保持著不鹹不淡的好感。
  婦人之見的事情,汪雲鋒是不會去過問,也不管的。
  他回到家,見到多年來沉寂而灰色的府邸重新開始、生機勃勃,也不由得高興。
  正當是秋季,楓樹從亭台樓榭中洋洋灑灑的潑墨般飛出來,紅的葉,綠的瓦,白的牆,多姿多彩中平添了雅韻,豐收的季節,後院的果園也碩果纍纍,金燦燦的橘子掛滿了枝頭,隨手可摘,汪雲鋒隨手吃了一個,差點把牙都給酸掉了,半响都睜不開眼。
  實際上,當他遊走在府邸打發無聊時光的時候,他發現了更多新奇的事情,最重要的一件事是夏竕沒有來汪家,這裡沒有任何一點夏竕存在的痕跡,哪怕他偶然來串門子的腳印都沒有。
  汪雲鋒不動聲色的詢問了老管家,夏令寐回家之後的一切活動,並且隱晦的詢問是否有不足七歲的小男孩來府裡遊玩過,得到的答案是否定,而這不是最鬱悶的事情。
  汪雲鋒回府的第一日,洗去了一身的風塵,耗費了一個時辰精心打扮,然後囑咐廚房準備豐富的晚餐,自己端上最溫柔、最深情的笑容,從早上巳時一直等候嬌妻,到了晚上亥時初刻,都沒有等到夏令寐的出現。
  在他的臉都笑得僵硬了,他那油光水滑的長髮從服貼到分叉,光鮮亮麗的君子衫從一塵不染到灰塵僕僕,滿心的期待被不耐、焦慮和煩躁給佔據之時,老管家顫巍巍的縮到布滿馨香的庭院裡,隔得遠遠的對汪雲鋒道:「皇后娘娘與夫人相談甚歡,說今夜還要與夫人繼續促膝長談,增進姊妹情誼。」
  汪雲鋒光潔的額頭上倏地蹦出一根青筋,咬牙切齒的問:「夫人知不知我回府了?」
  老管家機靈的倒退了一步,「消息已經送了,不過被皇后娘娘身邊的大宮女給攔了。」
  汪雲鋒眼色如刀,「皇上呢?他就捨得皇后娘娘徹夜不歸,留他一人獨守深閨。」
  老管家再退一步,「聽聞,昨夜皇上訓誡太子不可沉迷女色,今夜就被皇后娘娘以『皇上體弱,要多注重養生』為由,給轟出了後宮。」
  汪雲鋒恨不得把酒杯都給砸了,「無能的帝王,這般縱容皇后,遲早會出大事。」
  老管家咳嗽,心想著老爺如今最大的事情,就是沒法與夫人小別勝新婚了吧,嘖,什麼時候府裡才有小少爺呢?夏家那位竕少爺據說是夫人的義子,他到底是不是老爺的兒子呢?
  汪雲鋒當夜遙望著快要圓的月亮,深深後悔為什麼不提前告知夏令寐,自己回來的具體時日,還驚喜什麼的,這不是驚壞了自己的喜事嗎?
  第二日,汪雲鋒決定主動出擊,他抱著一疊的書冊和奏摺,頂著還沒拉開的天幕,就進了宮,上了朝,睜著一雙布滿紅血絲的眼睛下了朝,然後被無能皇帝召見去了偏殿。
  報復皇后的最好辦法就是折騰皇帝,於是,悠閒了大半年沒人指著鼻子罵的皇帝,再一次領教了汪雲鋒的刻薄嘴臉,將大雁朝的九五之尊從頭髮絲挑剔到腳板底,從眼神不夠犀利指摘到坐得不夠端正,從皇帝身邊太監總管送茶打岔,妄圖讓皇帝逃脫苦難,再罵道伺候的宮女無精打采、含胸駝背,罵完了眼前人,再擴大到後宮子嗣不繁,太后吃齋唸佛,連屁事都不管,太子拉幫結派,文不成、武不就,眾位皇子沒有責任心,沒有貢獻心,公主們只知攀比,不懂節約……等等,最後才奉送上了奏摺。
  皇帝打開一看,好傢伙,參奏的官員從七品小官到一品大臣,拔出蘿蔔還帶著泥,真的整治下去,大雁朝又要震盪一番。
  皇帝擦了擦額頭的汗,對身邊的太監總管道:「去,看看汪夫人還在不在皇后的宮裡,請她趕快出來把她家的閻王拉回去,朕這屋頂都要被汪大人給掀翻了。」順道賞賜了一大堆金銀首飾,只求汪夫人趕緊回家。
  如今誰再說汪夫人善妒,皇帝就跟誰急,這哪裡是夏令寐會吃醋啊,是汪雲鋒啊,他這醋罈子打翻了,連後宮都要酸翻了天。
  所以,當汪雲鋒清乾淨了一腔怒火之後,出了宮門,爬進馬車之時,夏令寐就已經端坐在內笑意盈盈的望著他。
  汪雲鋒當即眼睛一瞪,順手一拉,就將人困在了懷裡,悶頭就吻了下去。
  夏令寐一瞬間的怔仲,第一次察覺這個男人毫不掩飾的霸道,他的吻好像要把人給吞了一樣,無聲的宣布自己的所有權。
  夏令寐推了他幾次,對方都紋絲不動,她都不知道是自己力氣太小,還是對方勁頭太大。
  汪雲鋒抓著她的手腕,眼角的赤紅好像更深了些,「妳存心要氣死我,對吧。」
  夏令寐愣了一下,似是而非的笑了起來,說不清、道不明的暖意慢慢佔據胸膛,既甜蜜又酸澀,「你胡說什麼!」想了想,轉移話題的問:「你什麼時候回來的?」
  汪雲鋒在她嘴角咬了一口,「昨日就到家了,等了妳一天。」
  「我不知道,宮裡根本收不到任何消息。」
  汪雲鋒氣惱,「妳當然收不到,妳和皇后一起算計我,看我急得昏頭昏腦很好玩?」
  他靠著她,無形中將她擠到了馬車的角落,居高臨下的盯著她,「妳一貫會耍小性子,就不怕把我惹火了,把妳關在府裡,哪裡也不准去?」
  他這話含著別的意思,夏令寐沒有聽出來。
  實際上,熟悉汪雲鋒的人都認定了他是一個頑固不化、鐵石心腸的正人君子,這樣的人說出來的情話會是含蓄的,可能是一首文謅謅的詩,也可能是一句不合時宜的噓寒問暖,更多的應該是正兒八經的要求妳一些亂七八糟,且看不出實際意義的瑣事。他是適合風雲詭祕的朝堂,而不會在兒女情長上有太多的糾纏。
  這個人的表象太正直了,正直到夏令寐乍聽這樣的話時,首先想到的是大局,難道吳氏那對母子的事情沒有辦好?有人跑到他的面前去告狀了,於是,最討厭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汪雲鋒找這當家快一個月的夏令寐算帳了,要好好的調教這位妻子,告訴她不要擅作主張,壞了他汪家的大事?
  天知道,汪雲鋒根本不是這個意思。
  汪雲鋒右手狎昵的掐了掐她的腰肢,夏令寐習武,腰部比尋常女子更為敏感,差點就跳了起來,瞪著他一句話也不說,她就怕自己跟汪雲鋒對著幹,都要中秋了,好不容易團聚一次就惹了他,實在不是她的本意。
  汪雲鋒已經將她整個人鎖在了懷裡,狠狠的在她下唇咬了一口,看著那唇瓣嫣紅欲滴,心底就跟貓抓了一樣,「把妳鎖著,哪裡也去不了,天天就在府裡,睜眼閉眼都只能看到我。」
  夏令寐瞠目結舌,就聽他歎息:「我是個霸道的人,妳既然嫁給了我,就別妄想逃開。」
  「我……我沒想過要逃。」夏令寐心虛,自從知道汪雲鋒這幾日就會到家起,她一直都坐立不安,想都不想的立即收了一大堆的帖子,每天都跑到外面跟人聚會,就是不肯老老實實的待在府裡。
  「就算是皇后召見也不許入宮。」
  夏令寐掙扎著坐直了,「你到底要說什麼?」
  汪雲鋒臉色由白轉紅,最後又變成了若無其事的樣子,一本正經的唸了一句:「一日不見如隔三秋。」
  咦!夏令寐倒吸一口氣,她怎麼也沒有想到,汪雲鋒會對她念念不忘到這種地步,他們兩人習慣了分分合合,習慣了貌合神離,也習慣了針鋒相對,就算是再相遇之後,他雖然明白的說她是他的妻子,他在乎她,他要她執行妻子的責任,可是在夏令寐的心目中,汪雲鋒就算對她有情,那也不及對夏令涴的十分之一,她潛意識的拒絕去分辨自己與夏令涴孰輕孰重。
  汪雲鋒的甜言蜜語只是哄她回家的手段之一,她心酸也只能自欺欺人,他是在乎著自己的,只是沒有對夏令涴的分量重,可是汪雲鋒只要對她看重了一分,她也願意付出一切去回報。
  汪雲鋒瞧她的樣子就知道對方不相信,他將她擁入懷中,強行扳著她的下頷,再一次深深的吻了下去。
  下馬車的時候,夏令寐連頭都不敢抬起來,她的唇瓣已經腫脹到不能見人的地步。
  汪雲鋒依然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扶著她下車,牽著她入府,送她入房,一舉一動都是體貼入微的二十四孝夫君的模樣,跟鐵面御史的名頭相當不相稱,相反地,一貫大大方方、昂首挺胸的汪夫人,成了剛剛成親的小女子,嬌羞得根本不敢面對外人。
  嘖,太陽今早是從哪邊爬出來的?老管家的八卦之心熊熊燃燒,藉著跟老爺夫人彙報這兩日要事的當口,偷偷摸摸的將兩人的言行打量了遍。
  老爺的狼爪一直放在了夫人的腰間,不准夫人離開一步;老爺強制性的喝光了夫人的茶水,兩人的口水印都疊在一塊;老爺隔三差五的撇著夫人一眼,夫人的耳廓整個都紅彤彤可以起鍋了;老爺還抓著夫人的手,趁著老管家低頭送上各位大人名帖的時候,偷偷的咬夫人的指尖……
  夫人好像在瞪人,夫人在掙扎了,夫人惱火了,夫人暴走了……夫人的長鞭出來了啊啊啊!
  老管家撒開腳丫子,跑了,出門還順道帶上了房門,順道偷偷給屋頂守衛的小白打著手勢,今晚府裡的人都等著小白你彙報老爺和夫人的戰事了啊!
  戰後,小白一臉嚴肅,對捧著茶壺、磕著瓜子的眾人道:「夫人的長鞭根本都沒來得及抽人,就被老爺奪走了。」
  眾人道:「然後?」
  「然後,老爺用長鞭把夫人捆了起來。」小白喝茶,「夫人掙不開,我注意看了,老爺綁人的手法一點都不老道,換了我們中間任何一個人都可以逃脫。」
  老管家翹著二郎腿,「小娃子懂什麼啊,夫人那是嬌弱無力。」
  卷書伸著蘭花指,半靠在白硯身上,用著黃梅戲的曲調假唱道:「夫……君……呀!」
  「老爺把夫人丟到了床榻上。」
  眾人精神抖擻,雙目有神。
  「夫人罵老爺是偽君子,真小人。」
  眾人唏噓:「這一點全大雁朝的人都知道。」
  「老爺把夫人的腰帶抽了出來,把夫人整個綁在了床榻上……」
  眾人放狼光。
  小白將所有人都掃視了一遍,淡定道:「老爺將床帳放下了。」
  驚愕。
  「我就出來了。」
  眾人暴怒,將小白群毆之。
  卷書躺倒在白硯的大腿上,吟唱:「春宵一刻……值千金啊……」白硯將對方推倒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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