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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掌家皇后鬧和離《上》

劉尋的人生裡,有一段是真龍嫡子,高貴至極,萬人拜服, 所有人都願為他效死的童年;另一段是自雲端墮落,嘗遍人情冷暖, 被所有人厭棄拋棄。一場大病告訴他,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為人犧牲, 只有蘇瑾這女子和別人不一樣。她心善,看不得世人在她眼前受苦, 他卻做了惡人,在她視眾生平等,他心狠地遮了她的眼。 新年祭天之時,他三步一拜,五步一叩,不是祝願天下太平, 而是求上天祖宗保佑,將蘇瑾賜給他。他是天命真龍, 為何竟求而不得一女子,他留不下她,就是他不夠好, 如果做皇帝才能留住她,那他只好不擇手段,斬盡荊棘。

會員價:
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陳燈
出版日期:
2016/11/22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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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燈筆下濃情繾綣的帝王文,即將撩撥您的心弦!


劉尋的人生裡,有一段是真龍嫡子,高貴至極,萬人拜服,
所有人都願為他效死的童年;另一段是自雲端墮落,嘗遍人情冷暖,
被所有人厭棄拋棄。一場大病告訴他,沒有誰會無緣無故為人犧牲,
只有蘇瑾這女子和別人不一樣。她心善,看不得世人在她眼前受苦,
他卻做了惡人,在她視眾生平等,他心狠地遮了她的眼。
新年祭天之時,他三步一拜,五步一叩,不是祝願天下太平,
而是求上天祖宗保佑,將蘇瑾賜給他。他是天命真龍,
為何竟求而不得一女子,他留不下她,就是他不夠好,
如果做皇帝才能留住她,那他只好不擇手段,斬盡荊棘。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蘇瑾走進時空管理部部長辦公室,脊梁筆挺、雙腿修長。時空管理部部長李力抬頭看向她,和藹可親地笑道:「小蘇啊,妳來了,快坐下。」
  蘇瑾行禮後坐了下來,腰身依然筆直。李力一邊讓人倒茶,一邊讚賞地看著她道:「調妳過來的原因,你們學校教官應該和妳說過了吧?」
  蘇瑾點頭道:「是。」
  李力知她寡言,便接著說道:「半年前,因為我們缺少女性執行者,不得已向軍校求助,你們教官推薦了妳,執行了一次時空任務,妳完成的那次任務其實是很完美的。
  妳在那兒停留了十二年,時空歷史完全被導正,專家評審組經過評估審核,認定是A+評級,同意此任務結案,並且同意了妳提出的消除時空執行任務過程記憶的申請,如果不是這次出的紕漏比較大,我們也不會再特意讓妳過來一次了。」
  蘇瑾怔了怔,半年前自己受學校派遣,曾接過一次時空管理部的緊急任務,追捕一名時空偷渡者,並導正因其偷入時空而導致的歷史偏差,當時她完成任務後申請了清除異時空的記憶,這是許多在異時空執行過長期任務的執行者的慣例,因為在那裡執行和生活的時間太長,回到現實會混淆時空,導致心理失常,影響到現實生活和工作。
  那次任務應該是圓滿完成了,但是任務的細節她早就忘得乾乾淨淨,而那消除記憶的手術是不可逆的,如今如果是要繼續執行原來的任務上,確實會有困難。
  李力遞過一個文件夾給她,道:「這是當時任務的情況和妳完成任務後的詳細報告,妳先看一下,我再給妳說任務的後續。」
  蘇瑾翻開報告,大略看了一下,半年前時空管理部監測處發現E1時間線出現時空混亂現象,經過時空調查者的前期調查,發現有時空偷渡者進入大楚朝清平年間,與當時的清平帝相愛,並入宮為妃,導致清平帝的元后被廢,之後抑鬱而亡。
  過了兩年,元后所出的昭元太子年僅八歲,被黜太子之位,在後宮內面臨隨時夭折的危險,偏偏這名太子就是後世有名的楚武帝,文成武德,治民有術,在位期間將北戎和西羯打退,急速地擴充了中州的疆域,大華的大致疆域、邊境就是從那時候奠定的。
  昭元太子如果死亡,歷史上應該存在的帝王不存在,會造成時空不可逆的損害而崩潰,因此時空管理局決定派出執行者前去執行任務,消除偷渡者的影響,視情節輕重帶回或抹殺偷渡者,讓昭元太子順利登上帝位。
  考慮到昭元太子身處後宮,而那改變歷史的時空偷渡者也是女性,身居皇后之位,任務執行者為女性較好開展任務,然而時空管理局本來女性的執行者就少,又都已派出去了。
  不得已之下,與軍校聯繫,挑選了當時素質較好的學生蘇瑾來執行這個任務,在任務之前緊急給予了相關培訓,還專門派遣去執行了一次短途的直接獵殺時空偷渡者的任務,並讓專家單獨分析她的任務執行情況,以便讓她理解、適應這份工作。
  蘇瑾翻開下一份資料,這份資料是她完成任務時寫的任務報告,之後她便清除了記憶,這些是她已經不記得的任務執行過程。根據報告所述,她當時是混入了後宮當了一名宮女,漸漸接近了昭元太子,並暗中保護太子,且教給太子必備的知識和技能,一直保護他到十五歲出宮開府。
  而後藉著北戎入侵之機輔佐他帶兵立功,逐漸掌握了軍權後,一舉奪回太子之位。之後蘇瑾找時機暗殺了時空偷渡者,並不斷壯大太子力量,與幾位皇子進行了儲位爭奪,終於在清平帝死亡後,二十歲的昭元太子順利登基。她完成任務,製造了一場火災,詐死後回到現在的時空。
  蘇瑾看完後雙手將文件夾交回。李力道:「任務完成後,我們派出了時空觀察者在那裡觀察了一年,昭元太子登基後,娶了皇后,國家安定祥和,基本和歷史吻合,觀察者撤回並提交了審核報告,建議任務完結,於是我們將此任務按辦結處理。
  沒想到如今那裡又重新出現了時空混亂的現象,我們派出監測者去檢測,結果發現楚武帝登基十年,居然一個子嗣都沒有留下,這和歷史不符。」
  蘇瑾有些詫異道:「查出原因了嗎?」
  李力搖頭苦笑道:「我們的時空監測員畢竟只是普通士兵,要混入宮廷打聽宮闈祕聞太難,妳也知道,就算是現在,要想知道一個人為什麼不生孩子也很不容易。如今只知道楚武帝身體應當是健康的,且三宮六院妃嬪齊全,後來我們研究了當年妳執行任務的工作日誌,發現紕漏可能出現在這個地方。」
  李力拿起資料翻了一頁,指著道:「根據妳的日誌,妳貼身攜帶的琥珀臂環在受傷後不慎損壞失落,我們推測,這琥珀臂環上的特製琥珀極有可能在楚武帝手裡,並且貼身攜帶。琥珀臂環是時空管理局統一配備給任務執行者的,上頭的琥珀經過特殊放射處理,除了強身健體,防範毒藥以外,還有個重要的功能……」
  蘇瑾有些意外,地抬眼與李力對視,「避孕?」
  李力道:「不錯,任務執行的時間長短很難預料,為了防止進入時空的任務執行者們在時空內發生意外留下後代,琥珀上的放射性有避孕功能,離開人體三個月,會漸漸失去放射性,因此一般即使不慎失落也並不會造成很大的影響。但是就如今的情況,臂環上的琥珀可能一直被楚武帝貼身佩戴,為了確認,我們只能讓妳再次出這個任務。
  雖然妳的記憶已經失去,但按照報告所顯示,妳自幼撫養、輔佐楚武帝,他對妳十分尊重,視為義姐,妳「死」後他還追封了妳為奉聖郡主,特賜皇陵近地,葬如公主禮,每年親至墓前奠酒行禮,妳回去向他拿回琥珀,應該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情。
  只要拿回琥珀,楚武帝很快就能有子嗣,那麼歷史便不會有多大的改動,對時間線的影響也極小,不致於造成時空崩潰的後果。」
  蘇瑾心裡卻覺得有些不對勁,如果這個推測是真的話,將自己尊敬的女性長輩首飾貼身攜帶這樣的舉動實在有些古怪,難道古代人的懷念和現代人不一樣?
  李力看她臉上表情有異,笑道:「妳從他八歲時撫養他長大,一心教育,他自然視妳為師為姐,感情深厚,那琥珀估計是被他鑲為項鍊或者扳指一類的東西,古人本就有以物寄人的習慣,這也不奇怪,這次行動時間應該不長,也不算難,不過仍然遵循自願原則,不知妳同意與否?」
  蘇瑾點頭道:「沒有問題,隨時可以接受任務。」
  李力道:「楚朝一些風俗和文字培訓妳當初已經接受過了,這次就不必培訓了。考慮到之前的奉聖郡主已經「死亡」了,妳回去可能需要取信於帝王,為確保身體特徵一致,妳之前使用過的穿越克隆體我們已從冷凍庫裡調了出來,目前正放在營養艙內調節恢復生理機能,以便腦電波傳輸穿越。
  但是因為時間太緊,催老有風險,我們來不及將那身體催老到十年後,只能靠妳自己化妝彌補,我們給妳三天的時間準備一下,將現實生活的事情處理一下後再來報到。」
  時空任務有極大風險,不僅僅是面臨傳送過程中的萬分之一傳送失誤的風險,在不同時空執行任務也常常產生許多意外,執行者們雖然經過特殊訓練,執行任務用的雖說是克隆體,卻也仍是肉體凡胎,並不能刀槍不入。一旦克隆體死亡,精神體又沒有在正確的磁場下準備好回收,就會消亡,許多人一去不回。
  因此執行任務的執行者大多是家裡沒有牽掛,又有著勇於犧牲的精神,每次出任務前要處理好現實生活,並且寫好遺書。
  蘇瑾是一名棄嬰,從小在孤兒院長大,後來考取了軍校,因心無掛礙又執行能力優秀,在軍校就已協助完成了一些危險任務,這次任務算不上特別艱巨,她的心態還算放鬆。蘇瑾領命後向李力告別便回去處理個人事務,三天後準時到了時空管理部報到。
  站在旁邊等醫務人員準備的時候,她看了一下泡在營養液裡的克隆體,這具身體面容和她一模一樣,卻有極長的長髮,在營養液中飄散著,當年送過去的時候設定是十六歲,經過十二年後長成了二十八歲的身體,身體表面上有許多傷痕,在淡藍色的營養液中顯得發白而可怖。因為清除記憶的原因,蘇瑾看著這具陌生的身體,湧上了一種奇怪的感覺,彷彿是要去奪舍一具有自己人生的身體。
  旁邊的醫務人員看到她凝視克隆體,介紹道:「這具克隆體回來的時候身上中了慢性毒藥,腎臟受到非常嚴重的傷害,還有肝臟也受過外傷,造成缺損,胃部還有挺嚴重的胃潰瘍,我們重新更換了新的腎、肝和胃,並且進行了血液透析,將毒藥清洗出去,本來這麼麻煩不如重新製作一具克隆體,不過上面的要求是要用原來的身體,所以沒辦法了。」
  蘇瑾默默地盯著營養液中那彷彿沉睡的臉,心裡那種怪異的感覺揮之不去,身體上受到的傷害說明自己曾經經歷過很凶險的境地,但是這凶險的經歷和記憶更是難得可貴的實踐經驗,究竟是什麼讓自己作出了消除記憶的決定?
  儀器準備好,蘇瑾解了衣服躺入營養艙的液體中,頭上帶上儀器罩,醫務人員替她插好各種維生管及觸發管,等她的精神電波被正確引導至克隆體上,這具身體便會在營養倉內低溫保存,等待她歸來復位。
  黑暗中的嗡嗡聲過去後,蘇瑾從深眠中醒來,發現自己已經換了身體,為了執行任務更順利,克隆體上被注射了強化肌肉力量的激素,她活動了下手腳,感覺到輕盈而充滿了力量。
  床邊放著古代式樣的衣物,面料卻是高科技產品,她駕輕就熟地穿上了黑色的斜襟上衣和褲子,用長腰帶繫緊深藍色過膝布裙,將頭髮簡單地挽個髻兒後垂在後頭,再套上一雙結實的牛皮靴,這身裝束行動自如,乍一看就像是獵戶女子。將之前申請的弓箭、匕首、三棱刺還有一些設備都裝備上,蘇瑾作好了穿越的準備。

  ◎             ◎             ◎

  穿越儀器經過設定,會將蘇瑾投放在和那任務目標琥珀,在同一片地區內,但蘇瑾實在沒想到會是一片山林野地,高山之後是更高的山嶽,一座接著一座連綿數十里,一望無際,山上大多是高木繁茂的密林,蒼蒼茫茫。
  原本以為楚武帝隨身攜帶琥珀,因此她著陸的地點應該會在京城附近,但是在她朝東走了一天都沒有走出山林之後,她開始明白這裡絕對不會是京城的郊區,難道琥珀不在楚武帝身上?她不得不開始懷疑他們之前的推測。
  正是秋天,野物正肥,蘇瑾捕了隻山雞烤了吃,然後繼續趕路,待到第三天的清晨,她終於聽到了人聲,她正心中暗自一鬆,想打聽情況,往人聲處走了約一百米,她卻感覺到了不對,遠處傳來的聲音激動、緊張,似乎是有人在爭執、吵架,而在附近,卻有著穿著黑色戎裝的士兵挎著刀在巡邏警戒。
  蘇瑾一貫謹慎,避開了警戒的士兵,翻上一棵枝葉繁盛的樹枝上,悄沒聲息地靠近了那爭執的人群。
  岩石間參差安置著五臺投石車和兩臺弩車,車子旁邊站了一隊黑衣士兵,零散圍著投石車,身材都十分高大健壯,眼神警惕,肅然而立,一股慓悍之氣迎面而來,一看便知是真正上過戰場見過血的悍勇士兵,約莫在百人左右,其中正有二十多人在不斷地運送石頭到投石車旁。
  又有士兵正在砍伐樹枝遮掩在投石車和弩車附近,還有幾個士兵卻是在一旁包紮傷口,看上去似乎是肩膀上被砸傷,紗布下透出血肉模糊,雖則如此,整個隊伍仍顯得頗為井然有序。
  很顯然,這是一支正在進行伏擊任務的隊伍。
  然而正在爭吵的幾個將軍模樣的頭領,語氣越發激烈、急促,絲毫不顧及旁邊的士兵們不安的神色。
  一個紅臉膛,虎背熊腰的男子面紅耳赤的,正在怒吼:「昨天實測的時候明明是好的,出發前我帶著兵一輛一輛試用過的,絕對沒有壞,到了這裡試才發現不對,這能怪我嗎?」
  另外一個細眉細眼,白臉皮上略略有些麻子的則勸道:「老馬,你消消火,都這樣了大家也不想的,之前陛下不也親自測試過了,還當著眾將的面重重獎賞了修好車的薛女史嗎?然後才定這計劃的,可知這也是意外,如今當務之急還是立刻遣人回去送信,請陛下修改計劃。」
  旁邊一個淺褐色肌膚的青年將軍卻橫眉立眼道:「為時已晚了,這會兒陛下的大軍已經出發,咱們報信的人即便快馬也趕不上,更何況咱們上山來,馬匹早就放在山下了,自這裡翻到山那一頭,怎麼也要半天,來不及了。伏擊失敗,陛下的主力軍必然要吃虧。」
  紅臉膛的老馬胸膛起伏,仍在激憤當中,惡狠狠地道:「伏擊出漏子還罷了,只怕陛下帶的那些刀車和投石車也出漏子,那才是……」說到這裡他頓住猛地打了個寒噤,顯然也被自己所說的話嚇住了。
  青年將軍憤怒地將手裡的刀背往投石車上一砸,和還在車旁邊鼓搗的幾個士兵道:「查出原因了嗎?」
  那幾個士兵慌慌張張地道:「稟將軍,似乎是支架這裡鬆了,但是……我們不敢拆,怕一拆就全散了。」
  那麻子臉的道:「他們哪裡看得出來這車上有機關,一拉後架便能全散了,當年北戎搶了散架的車回去,派人拚了許久,都沒辦法裝起來用,這是奉聖郡主製的,圖紙都全毀掉了,修都沒辦法修,我看那什麼天工門的薛女史什麼的,也沒那本事。」
  那紅臉膛的老馬心直口快地道:「不是說奉聖郡主出身天工門嗎?這什麼薛女史的,該不會是西羯那邊派來冒充的奸細吧。」他啐了一口,臉上怒意未消。
  麻子臉的搖搖頭,「陛下對天工門優厚非常,此次御駕親征,專程帶了過來,說是能修好這些戰車的,之前也確實修好了,誰知道如此?要我說……若是此戰我們伏擊不出,哪怕陛下勝了,將軍回去也是軍法處置的分,那麼多雙眼睛都看著投石車修好了,現在我們說壞了就能抹過去這伏擊失敗的罪嗎?」
  老馬怒氣騰騰地道:「咱們這上下一百雙眼睛看著,這投石車到了山上,試車的時候就打回了自己這邊的方向,這能怪到我們頭上?」
  青年將軍竭力平息怒火,低聲喝道:「現在忙著推卸責任有什麼用,且管當下這伏擊怎麼辦?伏擊之計不成,西羯那邊人數遠勝於我們,若是今日不能拿個大勝,這西峽原這一片地兒連著西源城一塊兒全要失。中原腹地全失,咱們便是都伏法認罪,又有什麼用?」
  麻子臉的忽然憂心忡忡地壓低了聲音,指了指天上道:「陛下尚且無嗣,若此戰有個萬一,你我正是楚朝罪人。」
  三人都沉默了下來,顯然都被這可怕的推測嚇著了。
  這時蘇瑾卻基本確認了這支軍隊正是楚朝的軍隊,聽起來還是御駕親征。她目光複雜地看了看那些投石車,燕尾絞車起重型,另外綜合了弓力型的動力機關,又加配了輪子以方便運送,在鎖鏈等地方也進行過改裝,這是從前的自己做的?
  她從小就喜歡玩手工拼裝模型,家裡擺著不少各種戰車、飛機航模等拼裝模型,而她為了執行任務也進行過相關的冷兵器戰爭的培訓,想必是真的了。
  她自樹上躍身而下道:「我大概可以修一下。」
  士兵們忽然看到有人從樹上躍下,盡皆大駭,紛紛拔刀圍了過來,三個將領更是按刀橫眉,全身戒備,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她的右手,喝道:「什麼人!」
  她不慌不忙道:「我是到山中打獵,不知不覺走遠了,正巧遇到你們,我對木工之道略通一二,不知可否讓我看看?」
  老馬早立起眉毛怒喝道:「鄉野婦人也敢來此信口開河,讓軍爺給妳些教訓!」
  一旁麻子臉的卻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眼光在她背上的弓上打了個轉,道:「我們又怎知道妳不是奸細?」
  蘇瑾道:「你們的投石車本來就壞了,我再怎麼樣也不會讓情況更壞了吧?」
  三人都沉默了一下。那青年將軍皺著眉頭和她對視了一會兒,看她雙目清澈、鎮定,全無驚慌躲閃之像,沉吟了一會兒問她道:「妳有把握?」
  蘇瑾想了想道:「七分把握吧,如果壞的地方不妥,沒有工具,那我也沒辦法,只能先看看問題出在哪兒。」其實她之前聽投石車反投,心裡早默默有了結論,倒是有八成把握是壞在什麼地方的。
  那青年將軍揮退旁邊圍著的士兵道:「讓她看看。」
  蘇瑾走到一臺投石車旁邊,用手直接推了推那支架,仔細查看,旁邊看著的將士已是臉色微變,那支架重得很,這女子看著弱質纖纖,手腕纖細,卻能輕而易舉地擺動那支架……
  蘇瑾卻忽然道:「是投出去的石塊往回投擲了是嗎?」
  旁邊的士兵道:「是,還砸傷了自己人。」
  她端詳了一會兒,從靴子裡拿出了把匕首出來,在軸承之處敲打、戳刺了一會兒,又動了動支架,肯定地道:「是支架處的軸承沒加固好,想必是運送上山的過程顛簸,鬆了,角度變大,於是反投回己方。」
  一旁老馬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已是信了一半,忙道:「可能修好?」
  蘇瑾轉頭找了旁邊士兵新伐的樹枝,找了根手臂粗的樹枝,用匕首削幾下便削出了個楔子形狀,然後走到投石車旁,指揮士兵抬起支架,用力將那楔子看准一處地方插入後,在地上找了塊石頭幾下將楔子敲了進去,旁邊看著的士兵們卻都暗自心驚這女子的力氣不小。
  蘇瑾敲好楔子後,對旁邊的士兵交代道:「試試吧,我已將角度固定好。」
  那青年將軍點了點頭,示意士兵搬石頭放入負重的皮兜內,拉動弓力槓桿,後頭的士兵有了前面的教訓,紛紛避開後方,警惕地等待投石車發射。眾人聚精會神,看那投石車呼的一聲將石頭遠遠地擲了出去,一路向山下射而出,最後落在了山下河岸邊,遠遠只能看到石頭落地後的塵土騰起。
  兵士們沉默了一下,忽然歡呼起來。
  老馬大笑道:「修好了,還請再看看其他車。」
  蘇瑾看那青年將軍臉上的神色雖仍嚴肅,一言不發,眼睛裡卻隱有希冀,她點點頭道:「還請多幾個兵士幫忙,削木成楔。」
  老馬連忙大聲指揮著士兵們幫忙,在蘇瑾的指點下一一檢修,過了一會兒,幾臺投石車都投射正常,士兵們緊繃的神經們鬆弛了下來。那青年將軍打量了一會兒蘇瑾上下,道:「姑娘貴姓?」
  蘇瑾道:「姓蘇。」
  青年將軍繼續道:「在下李如明,忝為大楚雲麾將軍,今日在此是有軍令在身,蘇姑娘雖然替我們解決了大問題,但是一則我們今日任務為機密,二則姑娘妳來歷不明,為確保萬無一失,因此我不能讓妳隨意離開,以免洩漏軍情,所以只有委屈姑娘先留在這裡了。」
  蘇瑾面上鎮定,心下卻暗自佩服這青年將軍心思縝密,難怪會被楚武帝派來執行伏擊,如今她不是不能強行突圍,但勢必要傷人,甚至殺人,這是不必要的。她爽快地道:「我便留在這裡好了。」
  李如明神色一鬆,示意了一下左右士兵上前,卻是用繩索將蘇瑾的雙腕向後縛起,栓到樹邊,一旁老馬見他如此,臉上有怒意,旁邊那麻子臉的中年男子卻推了推老馬,制止老馬說話,搶先道:「我們今日任務事涉機密,一會兒戰事一起,我們恐怕分不出人手顧及姑娘,所以只有委屈姑娘先了,待任務結束,證實姑娘清白,我們一定好好答謝妳。」
  蘇瑾點點頭,若無其事地靠著樹坐下。
  李如明也不再看她,看了看日頭,低聲道:「時辰快到了,大家速速作好準備。」
  士兵們齊聲應諾,四散開來,各就各位,臉上皆肅然警戒,顯然訓練有素。

  ◎             ◎             ◎

  日上正午,蘇瑾看到士兵們忽然戒備了起來,全神貫注,她站起來往前走了走。李如明轉過頭看了她一眼,沒說話,繼續專注往下看,低喝道:「西羯大軍已至,作好準備,聽令行事!」
  蘇瑾往下看,只見遠處河的西邊,已有了一支烏壓壓的軍隊接近河邊,正要渡河,遠遠看過去劍戟反光,旌旗如林,軍容煊赫,衣甲鮮明,只怕有數萬人之眾。蘇瑾已了然,這支隊伍的作用應該就是趁敵軍過河時用投石車及弩車等干擾大軍,只怕前方楚軍已作好了迎擊的準備了。
  只是這裡雖然居高臨下,卻離河邊頗遠,古時的投石車射程是萬萬達不到的,這也是他們大搖大擺在這裡埋伏,敵軍的先頭偵查部隊卻沒有查到的原因,這麼說這射程足夠遠的改裝過的投石車,便是此戰的決定性因素了,難怪戰術布置好,投石車卻出了問題,李如明他們才那麼著急。
  秋風捲地,萬物肅殺,李如明盯著下頭西羯大軍分批渡河,漸漸渡河將要過半的時候,他抬起手臂向下一劃,喝令道:「攻擊!」
  一時緊繃著蓄勢待發的投石車以及弩車發出了聲音,一塊一塊沉重的石頭及利箭射了出去,有的射到水裡濺起巨大水花,有的砸入了人群中,很快能看到下頭的大軍開始亂了陣型,紛紛躲閃、踩踏,過河的軍隊後退著,有號角聲、怒喝聲、慘叫聲,在山上都能隱隱聽到。
  李如明緊緊盯著那亂了的陣法,滿臉興奮激動,揮手道:「放信號!」
  旁邊有人點燃了早就準備好的狼煙,一股白煙沖霄而上,片刻後,遠處隱隱雷鳴聲,一支軍隊猶如黑雲一般從邊界中出現,然後迅速向西羯軍方向移動,氣勢撼動蒼莽原野。
  西羯軍前鋒顯然也發現了敵情,號角聲不斷,渡河了的隊伍正勉力擺出迎戰的隊形,卻不斷地被這邊山上的投石車和弩車破壞。而楚軍這邊行軍的速度殊為迅捷,車騎並舉,疾而不亂,刀槍的鋒芒在烈日映照下閃動著寒光。
  很快前頭的騎兵部隊已趕到,兩邊眼看就要交上了手,李如明喝令道:「不要打到自己人,只看準河裡打。」
  下頭瞬間已是交上手,一邊是養精蓄銳的楚軍,一邊是落入彀中,潰散的西羯軍,雖然人數上西羯軍占上風,卻有一半還卡在河的另外一頭,進退兩難,潰敗之象顯而易見,戰局的結果已經可以看到,西羯軍開始後軍變前軍,停止了渡河,開始撤退。
  楚軍這邊卻繼續敲著戰鼓,顯然是要乘勝追擊,眼看就要渡河,李如明這邊的伏擊任務卻已完成,再攻擊就會誤傷自己人,他揮手停止了攻擊,鬆了一口氣,下令道:「收拾車子,準備下山,馬義帶二十人上前頭開路看看有沒有人追上來,張風帶二十人押後。」
  兵士們喜悅地應諾,旁邊的馬義看了眼還在專心致志看著下邊戰場的蘇瑾,很是暢懷地笑道:「西羯軍那群兔崽子派了奸細破壞了我們的軍械庫,哪裡想到危急關頭還有蘇姑娘相助,天佑大楚。」
  旁邊的兵士們也紛紛揮臂道:「天佑大楚!」
  馬義看往李如明道:「將軍,您看現在可以放了蘇姑娘了吧?」
  李如明神色不動道:「蘇姑娘有神技在身,自然是要帶回去向陛下稟報,好好賞賜一番。」一邊命人道:「帶上蘇姑娘,我們走。」
  馬義愣了愣,旁邊麻子臉的張風推了推他低聲耳語道:「這樣的人才怎麼能放走,你傻了嗎,仗還沒打完呢。」
  馬義咧了嘴笑了,對蘇瑾道:「蘇姑娘妳別怕,我老馬包妳肯定能得到厚賞。」
  蘇瑾有些無奈,想了想到了楚軍營裡,興許能找機會見見楚武帝,點了點頭,沒說什麼,便跟著他們下了山。
  李如明這支隊伍因為帶著輜重,下山特別慢了一些,待到快回到楚軍江原大營的時候,已是夕陽西下。李如明帶著士兵才進了大營,就有熟悉的將領看到他,大笑道:「李將軍回來了,諸將領都在中軍帳等你回來好論功行賞呢,此次幹得漂亮。」一邊向他伸了大拇指道:「這次你定是首功。」
  李如明謙遜道:「僥倖、僥倖。」他卻是後怕。
  那將領卻是湊了過來低聲道:「知道武清不?他這次丟臉了,西羯軍撤軍的時候,他本應載著刀車和弩車攔截的,結果不知怎的居然沒攔上,西羯軍居然全鬚全尾地逃了三成,主帥也被放跑了,方才看到他跪在中軍帳外請罪,臉都是黑的,哈哈,看他下次還得意不。」
  李如明不說話,他這次要不是遇到蘇瑾,所有投石車盡皆報廢,只有兩臺弩車能用,根本不可能完成任務,現在黑臉請罪的就是他了。他轉臉看了眼被幾個士兵帶著,仍縛著手,卻泰然自若的蘇瑾,心下暗自打著腹稿一會兒如何和陛下稟明,將此女留下來,但此女雖然,獵戶打扮,卻落落大方不似小戶人家,著實有些來歷不明,形跡可疑。
  轉眼到了中軍帳前,李如明命幾個士兵和蘇瑾先在帳外,自己掀帳先進去了,還在外頭就聽到了裡頭有人憤然在辯爭道:「打到一半,弩車和刀車們紛紛失靈壞了,我老武有一說一,是我的錯我擔,但這次弩車和刀車失靈,不是我們的問題。」
  旁邊早有人道:「之前薛女史早就一一修好,剛交戰的時候我們看著也都是好好的,結果渡河的時候你們就堵截不上了。」
  武清窘迫爭論道:「可立刻找人去測試,確實用不了了。」
  又有人道:「你的意思是,這都是薛女史的錯了?」
  武清看了眼上坐在輪椅上,神色淡然的薛女史,滿臉通紅不說話。湊巧這時李如明進了帳來,帳中諸將領都靜了一靜,李如明跪下向上首端坐著的楚武帝施禮。
  楚武帝劉尋身上甲胄未卸,神色漠然地看著諸將爭辯,他集會一貫不禁爭論,不塞言路,從不因言責罰臣子,可一旦作了決定,卻絕不容許更改。眾人也都習以為常,並不顧忌。
  楚武帝看到李如明進帳向他叩拜,點頭道:「起來吧,你們今天做得很不錯。」語氣平淡,對一貫少言寡語的他來說卻已是極大的褒揚,諸將們都不禁豔羨起來。
  這時薛女史旁邊站著的一青衣男子說道:「所有軍械在修好後都進行過測試,正好李將軍也回來了,李將軍那邊帶的投石車和弩車不是好好的嗎?伏擊完成得很好,適才陛下都說這時機抓得準,可見武將軍這邊的刀車出問題未必就是我師妹沒修好。」
  李如明抬眼看了下薛女史,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如實道:「陛下面前不敢欺瞞,今日我們上山布置好後試投之時,卻發現所有的投石車都壞了,石塊投回我方,還傷了兵士。」
  薛女史旁邊那男子臉色難看地道:「想必損壞不大,還是補救回來了吧?」
  李如明搖頭道:「非也,當時我們束手無策,遣人回來報信也已來不及,後來幸得在山中遇到一獵戶之女,將投石車修好,我們才未曾貽誤戰機。」
  帳中諸將一下子紛紛議論起來,薛女史的師兄臉色難看地道:「李將軍是在開玩笑嗎?奉聖郡主製的軍械,多少能工巧匠都修不好,我師妹不眠不休地修了一個多月才修好,隨便一個獵戶女子就能修理?」
  李如明道:「陛下面前不敢打誑語,我帶的兵士皆能證明,據那女子言,投石車是因山路崎嶇,投石車運送顛簸過甚,固定的支架鬆開,是角度變化而引起的反投,那修好車的蘇氏我已帶回營中,還請陛下厚賞之,若不是此女,戰事定不能如此順利。」
  那師兄冷笑道:「只怕是誤打誤撞吧。」
  劉尋在上頭忽然開口道:「那女子姓蘇?」
  李如明連忙道:「是。」
  劉尋頓了頓,又問道:「年約幾何?」
  李如明愣了愣,回道:「二十多吧,並未梳髻,應是未曾許人。」
  劉尋沉默了,臉上表情清冷淡漠。旁邊的諸將卻紛紛議論起來。武清早按捺不住地道:「李將軍的投石車也出了問題,可知這絕不是我的責任。」
  薛女史臉色蒼白,此時卻轉頭向劉尋開口道:「是薛瓏學藝不精,誤了戰機,請陛下責罰。」
  旁邊站著的師兄還要爭辯,薛瓏搖了搖頭,臉上一副決然之色,柔弱之中顯出剛強來,一些將領們都住了口,顯然也不願言語為難這名之前不眠不休地修理軍械的女子。
  劉尋似是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看場中沉默了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淡淡道:「此是朕之失,未讓軍械經過翻山、涉水的測試,沒有十足把握便倉促定計,所以讓西羯軍得以逃脫,未能全功,此皆是朕之過也。
  諸將奮力殺敵,盡力一戰,沒有過錯,且讓主簿一一按功報來,朕論功行賞。天色已晚,眾將且下去善後,另林德英明日派人去探西羯軍的落腳之地,我們再另行定策。」
  眾將肅然站起應諾,然後魚貫而出。唯有薛瓏看往劉尋,咬了下唇,臉上帶了絲倔強道:「陛下,臣願再一一檢測軍械,尋出問題所在。」
  劉尋未及答話,一旁李如明已先說話道:「陛下,臣這次帶回的那名蘇姓女子,可讓她從旁協助,修理軍械。」
  劉尋問道:「那名女子來歷可查明?」
  李如明搖頭道:「還未來得及,據她自言是獵戶之女,打獵偶然遇到我們,我觀其言行大方,毫不怯懦,查看軍械時,動作嫺熟,手上力氣不小,似有武藝在身,身上攜帶的弓箭、匕首,都不似凡品,恐怕大有來歷,不過應是對我楚軍無惡意。」
  劉尋聽到力氣不小時,眉尖動了動,摸了摸拇指上的扳指,沉思了一會兒,道:「帶她上來讓朕見見。」
  薛瓏有些吃驚地道:「陛下,此人來歷不明,不如查清其來歷再說,若是清白,又有天分,不如收入天工門下,悉心培養,才好為陛下所用。」
  劉尋沒答話,只看了眼身側立著一直不動的高永福。高永福心神領會,連忙道:「陛下自有主張,薛女史和劉侍郎還請先下去歇息吧,時候也不早了,薛女史身體孱弱,還當注意才是。」
  薛瓏咬了咬唇,施禮道:「是,臣告退。」
  她旁邊的師兄劉京忙替她推著輪椅出帳,李如明自下去傳人。

  ◎             ◎             ◎

  李如明將蘇瑾帶進了中軍帳內的時候,帳內已是燃了燈,明亮一片。
  蘇瑾跟著李如明入了帳中,便感覺到上頭一道犀利目光盯著她。
  她抬頭,便看到劉尋坐在上頭,繡金戰袍上套著玄色甲胃,周身一股屠戮人命、血戰沙場磨練出來的氣勢,凝視著她的眼光猶如冷電青鋒,一看到她眼神便一閃,牢牢緊盯,然後霍然站了起來,大步走向她,身上那驚人的氣勢也隨著高大的身形投影向她壓了過來。
  蘇瑾怔怔地盯著他,李如明帶她來之前並沒有說是面君,她卻一眼就知道此人就是此行的目標物持有對象,楚武帝劉尋。
  她心下電轉,怎麼辦,她原本是打算到了軍營易容以後再私下找機會見楚武帝,將琥珀討回,如今她看著這男子冰冷而深沉,根本不是她想像中自己養成的男孩,她再清晰不過地感覺到,在她面前的這個男人,是九五至尊,反手雲雨,凡人無法違逆,只能臣服的帝皇。
  這個男人渾身充滿了危險的氣息,她忽然覺得自己失去的記憶和現在二十八歲的容顏,在他面前是完全解釋不清楚的,如果她說她是奉聖郡主的話。
  劉尋已大步邁到了蘇瑾跟前,伸出手扳起她的下巴,仔細端詳,蘇瑾和他對視,卻幾乎沒辦法承受那眼神,那眼神裡承載了太多的感情,驚駭、懷疑、喜悅。
  一旁看到劉尋如此舉動的李如明已是驚呆了,呆呆道:「陛下?」
  劉尋鬆了手,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你們都下去,蘇氏留下。」
  李如明有些擔憂蘇瑾來歷不明,會對陛下不利,但看到蘇瑾的雙手還縛著,且陛下一向身手不錯,便還是服從了命令,帶著士兵們下去了。
  劉尋怔怔地看著蘇瑾,臉上神色變幻,半刻,才恍惚地問道:「妳是誰?」
  蘇瑾電光火石之間已下了決斷,「我是奉聖郡主蘇瑾的妹妹。」
  劉尋像是被噎住一般,直視她清澈的眼睛,「妹妹?」
  蘇瑾道:「是,姊姊離家多年。」
  劉尋深深凝視著她,「蘇瑾從來沒有說過她還有妹妹和家人。」
  蘇瑾鎮定自若地道:「她也不知道,我們從前失散了。」這是最好的藉口了,不然怎麼解釋她還是二十八歲的相貌和身體,又怎麼解釋她詐死失蹤這麼多年?還有那些她已經沒有的記憶,一旦問到過去的事情,她除了從報告上知道的事情,其他一無所知,要證明自己是蘇瑾,比冒充蘇瑾的妹妹更難。
  劉尋卻不再繼續追問,他緩緩伸出手,半環著她,將她手上縛著的繩索解開,離她極近。蘇瑾能聞到他身上的沉香味,還有藥味裡頭混雜著血腥味,他受傷了?蘇瑾愣了愣。
  劉尋伸手輕輕替她的手腕揉著那些繩痕,似是在替她活血,臉上神色似乎放鬆了些,睫毛掩下,目光沉凝。蘇瑾有些不自在,卻一眼看到劉尋拇指上戴著一枚扳指,扳指上赫然正是那失蹤的琥珀,她的心神全被那琥珀吸引住了,盯著那扳指不放,劉尋卻忽然道:「奉聖郡主從前是說過不知父母在何方,妳的相貌和她如此相似,又擅長軍械製造技藝,自是真的。」
  蘇瑾呆了呆,他這是信了?她抬眼去看他,劉尋看她目光愣怔,握著她的手腕,眼裡似乎帶出了一絲微笑,輕聲道:「既然是奉聖郡主的妹妹,又在此戰立了功,自然是要封賞的。」然後道:「高永福。」
  一直站在後頭充當背景板的高永福往前站一步道:「奴婢在。」
  劉尋淡淡道:「封奉聖郡主之妹……」頓了頓,轉過頭來問她,「名字?」
  蘇瑾道:「蘇……瑜。」
  劉尋極快地接了下去,道:「蘇瑜為正三品御前侍詔,御前聽用。」
  高永福躬身道:「謹遵陛下口諭。」
  蘇瑾對這些官職有些迷糊,聽起來似乎是個女官職務。她迷惘地看向高永福,高永福上前道:「蘇侍詔先隨我下去,安置好了再來服侍陛下?」
  劉尋低著頭又揉了揉蘇瑾的手腕,看著她手腕上的紅痕淡了些才放了手道:「嗯。」
  蘇瑾看著那扳指,想到若是做了女官,大概有機會接近劉尋,想辦法拿回這琥珀扳指。
  劉尋看她的目光盯著琥珀不放,眼裡又閃過了一絲笑意,低聲道:「先下去歇息一下吧,妳今天也累了吧。」
  蘇瑾察覺自己失態,微微躬身道:「是……那我先下去了。」她自覺自己似乎有些禮儀不周,但無論是劉尋還是高永福顯然都沒有介意。走出帳的時候,她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那冷峻的帝王坐在那兒看著她,眼睛猶如浩瀚海水,盛滿了深沉的溫柔,光投映在裡頭,彷似淚光蕩漾,竟使那眼神多了一絲哀傷。
  蘇瑾莫名便想起拜倫的那首詩,春逝。蘇瑾有個不為人知的癖好,讀詩。她整個人理智冷靜,邏輯推理能力一流,是個優秀的特種軍人,在外人眼裡是萬萬和那多情善感、細膩柔軟的文藝青年不搭界的。
  可蘇瑾卻偏偏有這樣難以啟齒的矯情嗜好,一到某個場合,腦子裡便會爭先恐後地冒出自己背過的詩句片段,令自己都覺得矯情,卻依然不能遏止。因為她不善言辭,所以總在詩句裡發現她難以形容表述出來的感想。
  高永福帶她到了個帳內,一邊吩咐了個小太監,過了一會那小太監將她的包袱、弓箭都一起拿來。高永福笑道:「蘇侍詔請先歇息,我讓人給您打水來洗臉,然後給您送餐。」
  蘇瑾點了點頭,鬆了口氣,靜靜考慮接下來應當如何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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