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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折】外債賢夫《下》

這世,裘世禎從不跟外面的女子往來,對府裡的丫鬟也是不假顏色, 一分曖昧都沒有,讓一個不喜風月的人流連風月場,那是一種折磨。 他不夠溫柔,卻是真正的男人、血性的兒郎,粗獷而不加掩飾, 坦坦蕩蕩的。他不會吟風弄月、不會詩情畫意,都說兄弟如手足, 女人如衣裳,可沈青珞不是他的衣裳,是他的命。 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她嬌小玲瓏、清麗秀美,兩人如老虎與兔子般, 偏生兔子發著虎威,老虎像小兔子般溫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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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883.5折 會 員 價 NT$88 市 場 價 NT$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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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似是故人來
出版日期:
2014/10/07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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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有借有還,再借不難,怎知錢債易欠,情債難還,
想知道謀略過人的錢莊少東家如何求娶落魄商門女,
追討這筆糾纏兩世的姻緣債?晉江原創網百萬人氣點閱率,
「似是故人來」又一膾炙人口的重生經典,保證讓您意猶未盡!


這世,裘世禎從不跟外面的女子往來,對府裡的丫鬟也是不假顏色,
一分曖昧都沒有,讓一個不喜風月的人流連風月場,那是一種折磨。
他不夠溫柔,卻是真正的男人、血性的兒郎,粗獷而不加掩飾,
坦坦蕩蕩的。他不會吟風弄月、不會詩情畫意,都說兄弟如手足,
女人如衣裳,可沈青珞不是他的衣裳,是他的命。
他身材高大、孔武有力;她嬌小玲瓏、清麗秀美,兩人如老虎與兔子般,
偏生兔子發著虎威,老虎像小兔子般溫馴。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鳳都有名的青樓楊柳坊中,笙歌豔舞,尋歡問樂的男人倚紅偎翠,在溫柔鄉中流連忘返。
  楊柳坊雅緻的妙音閣裡,蕭汝昌正陪著大熙權傾朝野的安王爺飲酒聽曲。
  「曲妙人嬌,好!」一曲終了,安王爺鼓掌讚嘆。
  蕭汝昌打了個眼色,彈箏的姑娘嫵媚的雙眸輕輕轉動,看著安王爺微微一笑,緩緩起身,纖腰輕擺,裙袂輕漾間盈盈走向安王爺。
  蕭汝昌輕輕地朝門外退去,悄悄地帶上房門,將旖旎香豔的一幕掩了起來。
  妙音閣建在水池當中,芙蓉池碧波蕩漾,層層疊疊如翠羽華蓋般的荷葉搖曳多姿,池邊的垂柳輕擺,一派清悠怡然的風光,眼前景色幽雅,使蕭汝昌心情更加煩躁。
  前些時他心情極好,連作夢都在笑。
  裘世禎內院遣出來的那十幾個美人都是一等一的姿色,在歡場裡頗有豔名,這些美人本來就對裘世禎心懷怨懟,他再花了些銀子,她們便更加賣力地宣揚裘世禎不舉一事。
  人們對裘世禎的祕聞感到好奇的同時,對蕭月媚善妒剁了丫鬟的雙手也不怎麼在意了,如此怎能不讓蕭汝昌高興?
  蕭汝昌好整以暇地準備看裘世禎羞惱憂急,暗中想著與他見面時,要怎麼用關懷的言語狠狠地嘲笑他一番,他萬萬沒有想到,更可笑的是他自己,他下了這著棋,要用沈青珞的親事讓裘世禎不痛快,再藉機以痴情郎的形象挽回信譽,不料期望的勝果沒有看到,布下的局卻將自己捆住。
  那日沈佑堂又來找他,張口就要一百五十萬兩,「裘世禎要給我一百萬兩,你當然要給得比他高才行。」
  沈佑堂說得輕鬆,彷彿一百五十萬兩銀子只是三五兩碎銀,蕭汝昌悔之莫及,才明白緣何裘世禎喜歡沈青珞,卻要藏著掖著,不敢讓沈佑堂知道。
  蕭汝昌再三權衡後還是給了,打發了沈佑堂,他吩咐蕭義,加緊追查沈青珞的下落,只要找到人,就算是強搶也要抓回府成親,拜堂成親了,他一兩銀子也不會再給沈佑堂。
  與安王爺結交,蕭汝昌實屬無奈。
  顏子愷不等秋後問斬,在大牢裡撞牆自絕了,留了一封血書,血書裡控訴蕭汝昌賣了吳錦嵐卻怕事敗,構陷他殺害吳錦嵐,還殺了他妻子。
  楊錫銘不願意推翻顏子愷殺吳錦嵐一案,卻不敢不管顏子愷血書裡所說的顏妻被殺一事,派人到顏家一查,顏妻真的已失蹤許久,於是把蕭汝昌拘拿到府衙問話。
  蕭月媚什麼都不懂,幸得還有魏隆從中周旋,透過曲折的關係攀上安王爺,送了重禮。
  安王爺出面,再加上沒找到顏妻的屍體,苦主顏子愷已死,楊錫銘才把蕭汝昌從牢裡放了出來。
  蕭汝昌站在隨風輕拂的柳樹下,看著波光粼粼的湖面嘆氣。
  安王爺在朝中勢大,是九五至尊的眼中釘,與安王爺結交便是與九五之尊對立,稍微留意官場的人都清楚這事兒,而魏隆一向少根筋,竟然去攀安王爺的關係來救他。
  命是人家救的,想撇清也來不及了,蕭汝昌只能盼著安王爺勢大,與皇帝的鬥爭不會輸。
  他沒有殺顏妻,顏妻卻離奇失蹤,自然是裘世禎動的手腳,蕭汝昌恨得牙癢癢卻又無可奈何。
  顏妻是裘世禎派人送走的,只是要求靜悄悄走的卻是顏妻自己,她沒有待顏子愷問斬後替他收屍再走,自覺無臉與他道別,也無顏讓鄰舍知道,她刻意不道別,大清早坐上裘家的馬車走了,左鄰右舍竟沒有人得知。
  顏子愷等不到她,以為她給蕭汝昌殺了,自覺翻案無望,死了也要拉蕭汝昌墊背,於是自絕。

  ◎             ◎             ◎

  蕭汝昌焦頭爛額,沈佑堂可是樂壞了,焦氏也很高興,「老爺,銀子有了,把宅第買回來吧。」
  「嗯,也行。」沈佑堂有了這麼多銀子,也想去裘世禎面前逞逞威風,打裘世禎的臉。
  「你要買回宅子?」裘世禎不在,秦明智斜睨了沈佑堂一眼,不屑地反問。
  「怎麼,不信?」沈佑堂摸出一張三萬兩的銀票,得意洋洋地道:「沈爺我如今銀子有得是,走,去辦契書印契。」
  「三萬兩?才三萬兩就想買逍遙居?」秦明智鼻孔朝天,正眼都不看沈佑堂,起身往門外走,顯然是不奉陪了。
  誰要買逍遙居?沈佑堂想罵人,一轉念明白過來,秦明智說的逍遙居就是他賣掉的自家宅第,被一個下人如此無視,他氣得一佛出竅二佛升天,大聲喝道:「停下,三萬兩少了是嗎?我再加三萬兩。」
  已走到廳門邊的秦明智嘴角抽搐,憋了許久才硬生生將笑容壓下,轉過身時臉頰抽搐,顯是憋笑憋的,看在沈佑堂眼裡卻又是一番嘲弄。
  沈佑堂大怒,又摸出一張銀票,「再加五萬兩。」
  爺看得真準,這主兒就是一個敗家的,難怪能把沈青珞外祖家的百萬家財敗光。
  秦明智更不屑了,鼻孔裡哼了哼,道:「沈老爺眼皮子忒淺了,逍遙居裡光是我家爺買來的那塊風吹日晒穿鑿而成的福字太湖石便價值萬金,園中董大師親手雕刻的根雕獵鷹更是無價之寶,還有……」
  你們把我家弄成什麼樣子了?沈佑堂氣得想大罵,卻又罵不出口,罵出來不就顯得自己布置不起、窮酸落魄嗎,咬牙道:「那賣多少銀子?」
  「三百萬兩銀子。」秦明智抬頭望著天,瞟了沈佑堂一眼,笑道:「沈老爺若是買不起亦無妨,我家爺喜歡沈大小姐,沈老爺只須把沈大小姐許配給我家爺,這成了親戚,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宅子不要沈老爺一分銀子,我家爺雙手奉上。」
  沈佑堂灰溜溜地出了裘府,秦明智連送客都不曾,只在廳門口拱了拱手,便對候在廳門口等著他發話的僕人們交代起工作來。
  「三百萬兩?搶啊!」焦氏聽了沈佑堂的轉述大叫道。
  「正是,不買了,手裡有銀子,另找一處。」沈佑堂狠狠地道。
  「三百萬兩又不是什麼大事。」沈紫瑜在一旁譏諷地翹起紅唇,嗤笑道:「你再走一趟蕭家不就有了?蕭家若是不給,那裘府的管家不是說了嘛,若是把姊姊嫁入裘家,便將宅子雙手奉上,爹把蕭家親事退了,把姊姊許給裘家,不就一分銀子不花就得了宅子嗎?」
  「有道理。」焦氏拍手附和道:「老爺,一分銀子不花就得了宅子也不錯,你手頭還有之前的一百多萬兩銀子,咱家以後的生計是不用愁的,跟蕭家翻臉也不用怕的。」
  焦氏母女一個賽一個無恥,沈佑堂卻頗當一回事,當即往蕭家而去。
  「三百萬兩!」蕭汝昌這次沒有保住風範,溫雅從容的臉驟然變色,顫抖著手指向沈佑堂,「你、你……」
  「不就三百萬兩銀子嘛……」沈佑堂拉長聲音,鼻孔裡哼了哼,一派不以為然,將秦明智不屑的表情現學現賣擺給蕭汝昌看。
  蕭汝昌氣得抖個不停,沈佑堂還在絮絮叨叨說三百萬兩銀子都掏不出,就不要妄想他的寶貝女兒,蕭汝昌再也聽不下去了,一手指向廳門,嘶聲厲喝道:「滾!」
  這句話點燃了火藥,沈佑堂跳了起來,揮舞著雙手大喊道:「我是你的岳父,你竟敢對我如此無禮,這親事作罷,把你手裡那一份婚書拿來給我撕了,若不給我,我宴客宣告作廢。」
  這些話在蕭汝昌心上炸起巨響,花了那麼多銀子,到頭來卻買個笑話讓天下人取笑他?
  耳朵裡滿是紛亂雜沓的聲響,胸膛裡似一鍋沸水在翻騰,在沈佑堂囂張的叫嚷聲中,蕭汝昌跌坐在椅子上,虛弱地道:「莫雨,讓蕭義去帳房支三百萬兩銀子送來。」
  沈佑堂拿了銀票便離開了,蕭汝昌沉默了許久,吩咐蕭義加緊追查沈青珞的下落,找到了人,不論用什麼法子,立刻把人搶回來拜堂,成親了,沈佑堂的威脅就不用再管了。
  「爺。」蕭義吸了吸鼻子,抖著身體道:「府裡機靈點的、能派的都派出去找了,一點線索也沒有,裘府那邊自從傳出小姐剁了錦兒雙手的傳言,那些人便諸多推搪,連桂圓姑娘這陣子說的話似乎都不可信。
  前日桂圓姑娘傳了話來,說秦明智拿著帳冊躲躲閃閃地出府,似是要去見裘世禎,我派了人在各路口跟蹤,結果兜了半天,秦明智去的是錢莊,蕭樹他們累得半死,白跟了一天。」
  不能再拖下去了,再拖下去,蕭家就是有金山銀山也給沈佑堂搬空了。
  蕭汝昌咬了咬牙,艱難地道:「找琅寰閣。」
  「什麼?」蕭義臉色煞白,不敢置信地看著蕭汝昌。
  琅寰閣是江湖上的殺手組織,收銀子殺人,也負責找人、查消息,一個消息千兩金子,殺人的價格不說,找一個人便要萬兩黃金,但與沈佑堂這個無底洞比,琅寰閣這個有價的主兒顯然更靠得住。
  關鍵是自古當官的都不蹚江湖渾水,更遑論有錢卻無勢的商人了,與江湖人來往無異於與虎謀皮,若有不快對峙起來便是雞蛋碰石頭,商人對江湖人一貫是退避三舍的,若是給商場上的人知曉,蕭汝昌竟委託江湖人找人,從此之後人人自危,蕭家在商場上再無半分立足之地。
  「去吧,帶上銀票。」蕭汝昌神色安穩,淡淡地道。
  在蕭義快踏出廳門時,蕭汝昌又道:「出去時吩咐蕭嶺,馬上著手準備成親事宜,再讓蕭可去趟鏢局,請二十個鏢師來當臨時護院。」
  委託琅寰閣查人,以琅寰閣的能力,沈青珞若是在京中,不出十二個時辰便能帶到他眼前。
  人一帶到,他馬上拜堂成親,裘世禎必定不甘心要來搶人,府裡的護院與裘家的護院人數差不多,請鏢師來阻止裘世禎搶人,讓拜堂洞房的過程毫無意外是必不可少的,他還要走一趟安王府,請安王爺調來王府的護衛,保證萬無一失。

  ◎             ◎             ◎

  蕭汝昌帶上珍藏的一株半人高的極品紅珊瑚,往安王府而去。
  與此同時,拿了他三百萬兩銀票的沈佑堂,鼻子朝天地進了裘府,把銀票甩到秦明智臉上,高傲地道:「小子,立契約。」
  「好咧。」秦明智很給沈佑堂面子,一反先前的態度,躬身請沈佑堂上座,又大聲吩咐丫鬟上香茗,「沈老爺,你請稍等,小的去拿筆墨紙硯。」
  秦明智出了大廳,跑到迴廊一角,扶著廊柱控制不住地哈哈大笑,笑得直不起腰來。
  「成了?」裘海聽說沈佑堂來了,跑過來探問,見秦明智的樣子,也笑得咧開嘴巴。
  「成了成了,真想不到這位主兒這麼不禁激,更想不到蕭家那位主兒竟然還真的給他銀票。」秦明智把手裡的銀票遞給裘海,「你把銀票送到錢莊去,對了,事兒成了,要不要去找爺稟報一下?」
  「不須。」裘海搖頭道:「爺說了,蕭汝昌割了這麼一大塊肉,肯定瘋子似地要找出沈管事的下落,讓我最近都不要去找他,只要不是太大的事,讓你和謝管事他們商量著辦。」
  「唔,好。」秦明智點了點頭,笑道:「錢莊那邊經過上次那場硬仗,現在很平靜,不會有事的,我陪那位主兒印契完,馬上執行爺交代的下一件事,你去跟你李大娘說,要著手準備爺與沈管事成親所需的一切了,讓她盤點一下庫房,看看爺成親要補辦什麼,開個清單出來,你到各商號裡先看看,初步定下來,回頭帶我去敲定。」
  「好。」裘海樂道:「這事兒都按爺的設想發展了,蕭家那位主兒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秦明智撫了撫山羊鬍子,得意地道:「爺這最後一計使出,這親事便黃了,蕭家那位主兒掏完銀子還娶不到人,估計得氣瘋。」
  秦明智喜孜孜地陪著沈佑堂辦妥房子的買賣手續,從府衙出來後,又陪沈佑堂去沈家原來那座宅子交接。
  哼著小曲走近裘府大門時,秦明智臉色變了,大門上書寫著「裘宅」兩字的木匾掉在地上,已碎成了數十塊。
  「山子,怎麼回事?」秦明智大聲喝道。
  守門的裘山跑了出來,白著臉,顫抖著低聲道:「小的聽到砰的一聲巨響,門外一個人也沒有,看得見的地方也沒見人,找了護院們過來,文護院說這是江湖上拔尖的高手動的手,要不要收拾乾淨,他也不敢作主,等你回來拿主意。」
  裘家開著錢莊,請的護院武功雖不是江湖上頂尖的,也是一等的高手,文護院更是其中的佼佼者,這樣厲害的人竟不敢將被人破壞的門匾收拾掉,可見這人的功夫足以讓他心驚膽寒。
  「收拾掉。」秦明智震驚過後吩咐收拾打掃,又問道:「謝管事和陳管事他們回來了嗎?」
  「沒有。」
  秦明智抬頭看了看天色,往常這個時候,謝煥和陳規應該回來了,難道是錢莊那邊出了什麼事,「海子回來了嗎?」
  「沒。」
  「回來後讓他在府裡等我,不要再外出。」
  不知錢莊那邊怎麼樣,秦明智往錢莊而去。
  秦明智在路上遇到謝煥派來找他的錢莊伙計,錢莊那邊也被人挑了招牌。
  錢莊碎在地上的招牌早已收拾了,十個護院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在錢莊外走動著。
  秦明智朝他們微點了點頭,急忙進了裡面的議事廳。
  「來了。」謝煥點了點頭,拉開椅子給秦明智坐下,沉聲道:「這事你看怎麼辦?」
  「牌匾砸下來時沒有砸到儲戶吧?」秦明智擔心有傷亡。
  「沒有,牌匾是錢莊關門後被挑掉的,那時已經沒儲戶了,我和陳規他們在核對今日的帳目銀錢,聽到響動出去時,外面一個人也沒有。」
  「這麼說沒有外人知道?」
  「嗯,沒有外人知道,我當時立刻讓伙計們把碎牌匾清理掉。」謝煥道。
  「謝煥剛才讓伙計連夜去訂做牌匾了,明早營業前會掛上去。」陳規接口道,又道:「只是這事恐怕還有後續,該怎麼辦?」
  若是摸得著、猜得到的危機倒也好說,可這樣不聲不響地挑牌匾,出手之人既神祕,武功又深不可測,由不得讓人膽顫心寒。
  秦明智與謝煥、陳規交換了一會兒眼神,三人同時想起蕭汝昌。
  謝煥搖了搖頭,道:「蕭家也是商家,與江湖人勾結的可能性……」
  「咱們家嚴守行規,從不欺行霸市,鳳都現在的三家錢莊互相競爭也互相扶侍,他們不可能對付咱家,更不可能找來江湖人砸慶豐的招牌。」陳規道。
  秦明智點頭,看來這些江湖人應該是蕭汝昌找來的,目的是要逼裘世禎交出沈青珞嗎?
  要不要去稟報裘世禎?若是去稟報便會把人引去,沈青珞的行蹤便曝露了。
  不去找裘世禎,這些江湖人下一步的行動是什麼?若是要殺人,錢莊裡的護院是擋不住的。
  秦明智跟謝煥、陳規推演了各種可能性,以及去找裘世禎彙報的可行性,三人明白如果去找裘世禎,以那個江湖人的武功肯定甩不掉,必定會把人引到裘世禎的住處;如果不去找裘世禎,接下來那人會採取更瘋狂的舉動,他們還是得去找裘世禎彙報。
  也許那人現在只是捉摸不準他們幾個管事裡面,哪個人知道裘世禎的去處,嫌抓人逼供麻煩,砸了牌匾要他們入套去找裘世禎。
  拖!經過一夜的探討,三人達成共識,既能緩解壓力,讓那些江湖人摸不清,又贏得時間實行裘世禎計劃好的另一件事,讓沈佑堂退親。
  裘世禎的計劃中還有一件事,這件事實施得好,沈佑堂肯定會退掉蕭家的親事,等退親了,蕭汝昌就算找到沈青珞也沒用了。

  ◎             ◎             ◎

  這一天,慶豐錢莊貼出告示,因錢莊幾位管事昨晚食物中毒病倒,病情嚴重,錢莊暫停營業三天,當天巳時,四輛馬車同時從裘府駛出,因天熱而沒有放下車簾,可以看到第一輛馬車裡坐的是裘府大管家秦明智,第二輛是錢莊管事謝煥,第三輛是錢莊二管事陳規,第四輛是錢莊三管事甄清和。
  進出裘府必經的靖安街,一座酒樓的二樓,坐在窗戶前的灰衣人看清馬車裡坐著的人時,薄唇一抿、手指一捏,手裡的茶杯成了碎片,碎瓷片落到地上,砸出清碎的響聲。
  「欸,這位客官沒事吧?」一名酒樓伙計拿著掃帚跑了過來,麻利地掃著地上的碎片。
  灰衣人臉朝窗外,在那伙計掃完碎片要離開時,薄唇輕啟,聲音極細地說道:「四駕馬車全派人跟上,裘府裡的人也別放鬆,每一個出去的人都跟著。」
  棲鳳山中的沈青珞與裘世禎過著快活似神仙的日子,渾不知鳳都中正風起雲湧。
  這日兩人又是滿山林鑽,回到木屋後,裘世禎烤了鳥肉,弄了一鍋山菌湯,沈青珞吃得津津有味。
  吃過午飯後,兩人來到木屋不遠處的林子裡,那裡有裘世禎在兩棵大樹間用柔韌的樹藤纏結成的軟床,他把沈青珞抱上去,扶著她躺下,自己回木屋拿來這些日子攢起來的錦斑羽毛,站在軟藤床邊笨拙地編著,他要給她做一頂羽毛帽子。
  陽光被婆娑的綠葉遮擋,僅餘細碎的光點調皮地在地上跳躍,林子裡有種安靜寧謐的柔美。
  聞著清新的綠葉氣息,吹著涼爽的山風,沈青珞舒服地動了動,軟藤床跟著搖晃。
  裘世禎笑道:「我給妳晃,睡吧。」
  裘世禎幫她晃過,每次都是沒晃兩下子便動起手腳來,沈青珞搖了搖頭,瞪了他一眼,道:「編你的羽毛帽子,少來擾我。」
  「我只是想讓妳睡得舒服些。」裘世禎一臉無害,眼睛閃亮亮地看著沈青珞。
  完了,這傢伙又動邪念了,沈青珞趕忙閉上眼睛,「我睡了,別跟我說話了。」
  沈青珞這日沒有梳髮髻,一頭秀髮用綢布在腦後隨意包著,幾綹黑亮的頭髮從綢布中跑了出來,隨著輕風微動,拂過紅唇,來到她白皙纖細的脖頸間,流連忘返。
  裘世禎定定地站著,一動也不動,滿眼只有沈青珞柔潤秀美的脖頸,滿心想著的是在那上面啃咬的滋味,不同於往常的兩情相悅,這些日子的強行壓抑,著實讓他痛苦得想仰天長號。
  身邊一頭餓虎用飢渴的目光看著自己,沈青珞哪睡得著,睜開眼看到他一副憋得痛不欲生的表情,側身便能看見他某個賁張怒起的部位,想忍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青珞……」裘世禎委屈地道,喊了一聲又一聲。
  體內那團火燒得他很難受,他自己也想不明白,跟內院那些女人在一起,一點慾念都沒有,為何跟沈青珞在一塊,就什麼也想不起來,時時刻刻只想撲倒她。
  「過來。」沈青珞低笑道,勾下他的脖子,舔了舔他的喉結,張開小口含住,輕咬了一下。
  裘世禎身體一麻,靈魂在這瞬間幾乎出竅了。
  「青珞……」裘世禎閉上眼,喉嚨裡含糊不清地叫著,抓到沈青珞柔順的頭髮,難以自禁地使勁攥緊。
  沈青珞卻在這時推開裘世禎,一臉促狹地看著他,嬌聲道:「好了,我要睡覺了。」
  裘世禎有點想一頭撞上旁邊的大樹,沈青珞有時喜歡作弄他,看他憋得滿臉通紅,無處發洩,她則在一旁偷著樂。
  拍拍昂著頭的慾望,裘世禎蹭了蹭沈青珞的臉蛋,粗聲道:「青珞,它很難受,怎麼辦?」
  沈青珞看了看他那處,低聲道:「怎麼難受?是不是很熱很脹……」
  「嗯。」裘世禎苦著臉點頭,那玩意兒隨著沈青珞的描述更熱更脹也更痛了。
  「以前你不是也沒有那個過,都忍過來了,這會兒怎麼就忍不住了?」沈青珞笑問道。
  裘世禎一臉認真地回想了一會,看著她道:「只有一次差點忍不住……」
  還真差點忍不住過,沈青珞吃了醋,酸溜溜地問道:「哪一次?」
  「在鳳江邊,咱們第一次見面那天……」
  裘世禎記得很清楚,那一天沈青珞要走了,上馬車時,她伸手掀開車簾,雪白的手臂從袖子裡露出來,柔潤嬌嫩的肌膚在陽光中泛著瑩瑩的光輝,如淡煙籠月,那截手臂勾得他心中躁動,他緊緊盯著,很希望沈青珞把手再抬高些,把臂膀也露出來。
  沈青珞一隻腳踏上馬車時,如他所願,站在下面的沈紫瑜扯了扯她的袖子,她寬大的軟緞袖子滑落,如無瑕美玉細細雕成的光潔臂膀落入他的眼眸,他只感到一陣口乾舌燥,兩眼竟定定地看著,周身氣血翻湧,下體腫脹,瞬間便很想撲過去,把她摟進懷裡。
  裘世禎想著,要是把她摟進懷裡好好疼愛,會是什麼樣的滋味?
  沈青珞坐著馬車走了,裘世禎跳進鳳江中,在江水的遮掩下,一手握住胯間的腫脹,握著第一次被挑起的洶湧情慾,情不自禁地快速擼動起來,滅頂的快感湧來,濁液在無限的綺思中噴薄而出……
  「你……」沈青珞呆了,裘世禎的表情讓她又喜又臊,「咱們第一次見面,你就那樣……噁心死我了。」
  「我也不想的。」裘世禎甕聲甕氣地道:「它那樣子,我也臊得慌,不過青珞,它可只對妳有想法,妳別誤會我啊。」
  沈青珞半閉上眼,掩飾著心頭的感動。
  「青珞,妳信我啊!」裘世禎有些著急。
  「信你。」沈青珞笑著伸手捏他的臉,取笑道:「粗皮糙肉的,又不會說好話,別的姑娘也不會喜歡你。」
  「妳喜歡我就成了。」裘世禎蹬鼻子上眼,嘻笑著道:「青珞,咱們去泡溫泉好不好?」
  這傢伙看來不泡一次溫泉不死心,這泡溫泉的提議每日都得唸上幾回,沈青珞狠狠地瞪了裘世禎一眼,心道現在衣衫齊整,你都說憋得難受,兩人光溜溜地在水裡,就不怕那東西憋得折斷了?
  「青珞……」裘世禎可憐巴巴地睜圓雙眼看著沈青珞。
  沈青珞覺得自己似乎看到這隻大犬背後有一條尾巴在搖啊搖,她忍不住探頭,想看看他背後有沒有一條毛絨絨的大尾巴,誰知尾巴沒有看到,他一側臉,兩人的嘴唇結結實實碰到一起。
  嘴唇相碰,滾燙灼熱,誰也沒有挪開,誰也沒有更進一步,就那樣碰觸在一處,甜蜜的幸福在他們的心窩綻放,清脆的鳥鳴聲消失,綠葉的生長停止,太陽怕驚動相依的人兒,在空中連移動都不敢。
  砰!驚天動地的巨響突然炸起,一聲連著一聲,整座棲鳳山都在顫抖。
  「怎麼回事?」沈青珞問。
  「不怕,我看看。」裘世禎爬上一棵大樹,抬頭看了一會,很快便滑下來,「山腳下濃煙滾滾,不見大隊人馬,不是朝廷在試什麼火藥。」他臉色有些凝重。
  「是普通人把大量的鞭炮點燃?」沈青珞抓住他的手臂,指尖在發抖。
  「是。」裘世禎沉聲道:「青珞,不是過年過節,沒人會無緣無故放鞭炮玩,還點燃了這麼多,有可能是咱家發生了什麼事,明智他們要通知我回去,卻怕把蕭汝昌的人帶來,故……」
  「你趕緊回城,我一個人留下,你不用擔心,這山裡也沒有猛獸。」
  裘世禎深眸閃了閃,咬了咬牙道:「好,妳一個人留下,不過別住木屋了,躲到那山洞裡去,明智他們肯定是迫於無奈才在山下點炮報信的,蕭汝昌很快就會知道我們在山裡,快,咱們收拾東西,我送妳過去躲起來。」
  裘世禎把沈青珞送進溫泉洞,再把洞口稍微做了些偽裝,仔細看了看,即便是他自己也要認準旁邊的樹木才能找到,方略略寬心。
  木屋中的被褥、食物都拿到地洞裡去了,裘世禎快速地整理了一下,扔了一件外袍到床上,將沈青珞摘來插在木雕瓶裡的野花拿出來放進懷裡,把碗箸只留了一套,其餘的帶走。
  布置好一切,裘世禎離開了木屋,他沒有直接下山,而是在半山腰上穿梭,要在另一側下山。
  裘世禎離開不到一刻鐘,兩個灰衣人來到了木屋。
  「應該是這裡。」一人道,木屋收拾得很潔淨,顯然住著人。
  另一人點了點頭,掃了一眼後皺眉道:「這個樣子怎麼像一個人住的?」
  先前那人點了點頭道:「難道那女的沒有跟她的男人在一起?」
  「這一家人不能以常理猜,追蹤那四人已耽誤了三天多,離任務完成的時限只剩十二個時辰了,你放信號請求閣主派人來,封鎖下山各路,搜山。」
  琅寰閣派來的後援到山腳時,裘世禎已出了棲鳳山。
  山下的鞭炮聲確是要跟裘世禎報信的,只不過報信的不是秦明智,而是裘海,秦明智與謝煥等人出城後便再也沒有回來,按事先約好的,他們往鳳都四個方向而去,算好時間在第四天凌晨回來,第四天錢莊正常營業。
  裘海在這三天裡盡全力執行裘世禎的最後一個計劃,讓沈佑堂主動退親。
  然而直到第四天中午,秦明智等人沒有人回來,裘海對錢莊的業務一概不懂,自是不敢作主開門辦業務,這才一個上午的時間,錢莊門外的人越來越多,有人害怕錢莊捲款跑了,場面混亂,後來連府衙都驚動了,給裘家發了文告,勒令慶豐開門營業。
  「退親之事辦得如何了?」裘世禎皺眉,問了最重要的一件事。
  「按爺的吩咐辦妥了,沈佑堂已跟檀君表示要跟蕭家退親,我也讓人留意著,沈佑堂昨日確實去過蕭家,但被擋在大門外,蕭汝昌不見他。」
  沒有時間了,裘世禎沉吟片刻後道:「你讓檀君跟沈家人道別,道明日要回故里,同時你上沈家一趟,就說沈家這邊若是把青珞許給我,願奉上白銀一百萬兩,若不然我要與……與遠非的庶妹訂親。」

  ◎             ◎             ◎

  沈佑堂這幾日笑得合不攏嘴,自己這兩個算不上國色天香的女兒,竟有這麼多身家豐厚、人才出眾的男子喜歡。
  三天前,有一名年輕人登門拜訪,年輕人自稱穎川郡寶德商行少東家檀君。
  寶德商行也是經營茶葉的,沈佑堂耳熟著,檀家在穎川是百年望族,家大業大,他忙命焦氏吩咐廚下盡力整治一頓豐盛的席面宴客。
  焦氏聽得檀君家世好又是嫡子,動了心思,偷偷一看,人才更不錯,馬上有了擇婿的心思。
  沈家之前落魄,現在也算不上重振了家聲,沈紫瑜的婚配著實讓焦氏操心,她很樂意賣了沈青珞,卻怕沈佑堂哪天缺銀子要賣沈紫瑜,她想把沈紫瑜早點嫁出去。
  焦氏也不怕給人恥笑,以世家通好之名,宴席上讓沈紫瑜也出來了。
  檀君生得俊逸出塵,氣度淡雅溫和,沈紫瑜一見之下芳心暗許,而檀君對嬌俏動人的沈紫瑜也一見傾心,當場摘下腰間一塊羊脂白玉環珮相贈求親,道沈佑堂若是同意,回去即讓他爹派人來送禮求親。
  那玉珮是難得的上品,價值連城,檀君隨隨便便一塊佩飾便如此值錢,家財之豐可見一斑,沈佑堂喜得當場答應,兩人席上便叫起了賢婿、岳父。
  既是女婿,晚間便沒有住客棧,沈佑堂留了檀君在府裡住下。
  檀君手段不凡,沈紫瑜少女情竇初開,兩人第一天晚上覷了縫隙見面談情說話,說著說著竟說得脫光衣裳摟到一處去了。
  焦氏翌日一早得知,氣極又無奈,只得要求檀君馬上回穎川,讓他爹派人來正式提親,並盡快擇日迎娶,檀君表示心懷佳人,只恨不得立時娶了,對此沒有二話。
  焦氏深感寬慰,誰知檀君出去不到半日便返回了。
  檀君說檀家與蕭家本來有口頭婚約,他的嫡親妹妹要嫁給蕭汝昌,他此次進京就是替他爹與蕭汝昌商議婚事的。
  「岳父、岳母,小婿剛剛才得知蕭汝昌竟要悔婚娶紫瑜的姊姊,這可如何是好?」
  檀君痛不欲生,沈紫瑜臉都白了,焦氏轉了幾轉後,把沈佑堂扯進後堂,要他退蕭家的親事。
  「之前說要退親只是要脅,真要退親了,我拿了蕭家那麼多銀子,蕭汝昌豈肯善罷甘休?」沈佑堂有些猶豫。
  「他不肯善罷甘休,老爺不會讓他去找裘世禎算帳嗎?」
  「好,我去找蕭汝昌退親。」
  沈佑堂跑了蕭家兩次,均吃了閉門羹。
  第四天下午,檀君要告辭離開了,「岳父、岳母,小婿一定會盡力說服我爹來提親的。」
  檀君拉著沈紫瑜的小手,口裡表著決心,眼眶卻紅紅的,一副今日別離再難相見的表情。
  「老爺,你還等什麼?以檀君的家世、人才,這門親事若……瑜兒上哪再遇到這麼如意的郎君,且瑜兒跟檀君已經……」焦氏拉了沈佑堂到一旁著急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是見不到蕭汝昌嗎?」沈佑堂有些不耐煩。
  「見不著你不會自己宣布退親嗎?老爺,你想想,蕭汝昌連見都不肯見你,這還沒成親呢,以後成親了,你從他那兒也得不到好處,不若退了親,把青珞再許給裘世禎。」
  沈佑堂尚在猶豫,裘海帶了裘世禎的最後通牒來了。
  再不作決斷不行了,退親是最有利的,沈佑堂也不上蕭家了,吩咐家人到蕭家通知蕭汝昌,若是此時退親尚留了臉面,不然他馬上到各府去發帖子,將要與蕭家退親一事宣揚出去。
  這麼厚顏無恥的人,蕭汝昌真沒見過。
  「爺,怎麼辦?」
  「琅寰閣那邊沒消息?」蕭汝昌問道。
  「沒,我去追問時,人家說到明日未時約定的時間才到,若是到時不能完成委託,退還雙倍銀子,不過琅寰閣從沒有過接了委託沒法完成的記錄。」
  現在是申時,沈佑堂表示退親宴在今晚酉時舉行,來不及了。
  蕭汝昌嘴唇抖動,擠出幾個字,「把婚書給沈佑堂送去,親事作罷。」
  「爺……」蕭義想說還是想辦法,看著佝僂著身子坐在椅子上,整個人死氣沉沉的蕭汝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太好了!」沈佑堂高興極了,把蕭汝昌送來的婚書即時命人送給裘世禎,表明女兒已是自由身,他要買可以來買了。
  裘世禎很快便派了裘海過來。
  「我家爺命我送聘金來。」裘海揚了揚手裡的銀票,道:「爺說擇日不如撞日,今晚想接了大小姐過去成親,請沈老爺讓大小姐跟我走,這銀票馬上就歸沈老爺。」
  「啊?」沈佑堂此時方想起女兒在蕭汝昌手中,他還不知沈青珞根本沒進過蕭家。
  「沈老爺,請大小姐出來。」裘海大聲道。
  「我女兒……」沈佑堂支支吾吾的,半晌後道:「裘世禎不是只要我退親嗎?我女兒在蕭家,讓他自己去找蕭汝昌要。」
  「小買賣都要銀貨兩訖,更何況是這樣的大買賣,沈老爺交不出大小姐,恕小的無法給沈老爺銀票,小的告辭。」
  到手的銀票要飛了,沈佑堂不甘心,眼珠滴溜溜地轉了轉,想出了一個計策,「我們先把婚書訂下,然後明日一起上府衙告狀,我告蕭汝昌強佔我女兒,裘世禎告蕭汝昌強奪其妻,你今晚先給我一半銀子,明日官司打贏了要回青珞,再給我另一半銀子。」
  沈佑堂竟連這樣的話也說得出來,裘海被嚇住了,裘世禎讓他來說這番話,不過是想使之前沈青珞跟蕭汝昌走了的假象更真實,讓沈青珞在蕭府的消息傳到挑裘家牌匾的江湖人耳裡,看能不能混淆視聽,想不到沈佑堂直接出了這個雖然無良卻能讓蕭汝昌有苦說不出的主意。
  太好了!裘世禎聽了裘海的回報,興奮得大力擊掌。
  回府後,裘世禎聽說了挑牌匾一事,雖然與江湖人沒有往來,但他也聽過琅寰閣的大名,稍一聯想便知蕭汝昌找了琅寰閣,他又驚又怒,對事情的前局頗為憂懼。
  沈青珞若是被那些人找到,送給蕭汝昌,即便婚事能退,人也要不回來了;若是沒找到,裘家砸了琅寰閣的招牌,只怕不只沒有平靜的日子可過,一大家子被滅口也說不定,想不到事情竟出了意外的轉機。

  ◎             ◎             ◎

  裘海一來一回傳話,已經戌時了,裘世禎沒讓他再繼續傳話,親自去了沈家。
  看著眼前的白紙黑字,他的名字終於與沈青珞的名字併在一處,裘世禎眼眶微紅,雙腿繃得僵直,身軀微微發抖,臉上的肌肉輕輕顫動著。
  「爺。」裘海輕輕地拉了拉裘世禎。
  裘世禎回過神,吹乾墨跡,珍重地把婚書收進懷裡。
  裘世禎提議先上蕭家談一談,若能私下解決就不見官了。
  沈佑堂沒有意見,怎麼解決都行,他能拿到銀子便可。
  沒有最無恥,只有更無恥,蕭汝昌領教了沈佑堂無恥到極致的面目。
  再想不到吞了一口血退了親還沒完,沈佑堂竟還找他索要女兒,更想不到當初精心設下的局,到頭來將自己套得死死的。
  「世禎,沈青珞有沒有在我這裡,你心中有數。」蕭汝昌面沉如水,盯著裘世禎一字一字道:「世禎,我一直以為你是那種有一說一、從不說謊言的人,難道過去十幾年跟我一起長大的不是你?」
  兒時十幾年的交情,隨著蕭汝昌一步步陷害早已煙消雲散,蕭汝昌此時還想用舊情來打動他,可笑!
  裘世禎淡笑道:「我沒數,蕭汝昌,咱們都不是糊塗人,有些話心知肚明即可。」
  蕭汝昌確是心知肚明,眼前只有兩條路,要嘛私了,去琅寰閣撤了委託;要嘛見官,把青珞交出來,教他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想不到答應退親竟帶來更大的麻煩,若是不同意退親,沈佑堂單方面退親,見官的時候他還可以據理力爭,未必沒有勝算,臉也不會丟得太大。
  此時親事已退,自然不能扣著人家的女兒不還,雖說沈青珞並沒有在他這裡,可是白紙黑字寫著,還有珞寧商號的兩個鄰居作證,他百口難辯。
  時時刻刻要保全面子,到頭來人沒得到,銀子白貼了許多,面子也丟光了。
  蕭汝昌沉默了許久,裘世禎淡淡地等著,一言不發地等他作出選擇。
  沈佑堂不耐煩地來回走了幾圈,對裘世禎道:「要不要告狀,明日你到我府裡通知我,我先走了。」
  他留下來也不能對蕭汝昌的決定起什麼作用,裘世禎點頭同意。
  從廳門往外看,可以看到天上的星星都隱沒下去了,連那一輪初升的明月也朦朧黯淡。
  蕭汝昌一直保持著蜷曲的姿勢縮在椅子上不動,不時抽搐的手指表明他沒有睡過去,表明他正在思索著。
  裘世禎坐在一邊,靜靜地等著蕭汝昌的決定,沒有催也不敢催,他怕蕭汝昌什麼也不顧,跟他拚個魚死網破,琅寰閣那邊他沒辦法解決,以後琅寰閣有什麼報復行動暫且不說,眼下他四個得力的心腹可是扣在人家手裡。
  窗外泛起淡淡的曙光,透過窗格投入屋內,映在蕭汝昌蜷縮成一團的身軀上,那具身體沒有半絲活氣,透著凜冽的蕭瑟和虛弱疲倦。
  油燈的光影殘弱飄忽,天已大亮,等不得了。
  裘世禎站了起來,呼出一口氣吹滅了油燈,淡淡道:「你給了沈佑堂多少銀子,我可以按那個數目送還給你,我可以告訴你,琅寰閣的人絕對找不到青珞,咱們對簿公堂,消息傳到琅寰閣那裡,他們若是一直找不到青珞,會認為你把青珞藏了,或明知你沒有藏起青珞,捕風捉影也要把責任推給你這個委託人。」
  琅寰閣推卸責任的可能性極小,但是……
  「行,就按你說的,我去琅寰閣撤委託。」蕭汝昌抬起頭,咬了咬牙點頭應下。
  還有三個時辰,他跟琅寰閣約定的時間才到,然而就如裘世禎所說,什麼可能都存在,他冒不起那個險,能拿回銀子也不算一敗塗地,且經歷一夜的煎熬,他想了許多,跟裘世禎鬥了多時,以前是為了把妹妹嫁給他,現在還要結這門親事嗎?不能結也不想再結,不圖結親又何必再爭鬥下去?
  裘世禎告辭回府,吩咐裘海把從沈佑堂那裡賺來的銀票全數送去給蕭汝昌。
  裘海呆了,「爺,好不容易讓蕭家那位主兒出血,怎地又送回去?」
  「送回去,這些銀子雖然數目不小,對蕭家來說也不是多大的事,但蕭汝昌答應了我,我跟他和解了。」
  這麼簡單就和解了?裘海呆在原地不能動彈,他們憂心得要命,兩位爺一聲和解便將之前的恩怨抹掉了?
  蕭汝昌撤了委託,秦明智等人應該很快就能回來,裘世禎有些焦急地等著,他得趕緊去找沈青珞,把她獨自一人留在山洞中,著實令人憂心。
  到了巳時,秦明智四人回來了。
  「都沒事吧?」裘世禎見四人臉色委頓,有些擔心地問道:「對你們用刑逼供了?」
  「用刑倒沒有,用藥了。」謝煥吁出一口氣,有些恐懼地道:「剛才回來的路上,我們四人說了彼此的情況,都是某段時間沒有什麼記憶。」
  「幸好幸好,當時想著我們幾個是管事,比較引人注目,海子辦事也牢靠,便讓他留下來,沒出去當誘餌。」秦明智也十分後怕。
  裘世禎與沈青珞在棲鳳山中的事,只有裘海知道,裘海碰巧沒有出去做餌,又不是管事,琅寰閣沒有注意到他,要不然一早抓了裘海,恐怕會在藥物的作用下不知不覺說了出來,那時沒有得到事先預警,他和沈青珞根本不知要躲起來,裘世禎瞬間嚇得手足冰涼、遍體冷汗。
  夜長夢多,裘世禎吩咐秦明智馬上準備成親所需,也不挑好日子了,後日便成親,讓他發喜帖出去。
  秦明智應下了,見裘世禎急急忙忙就要出府,有些不放心地問道:「爺,你現在就去找沈管事,不怕蕭家那主兒沒撤去委託,只是與琅寰閣的人商量好,放了我們出來,引你去接沈管事?」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裘世禎停下腳步。

  第二章

  蕭汝昌拿著裘世禎命人送來的銀票出神,蕭義侍立在一旁,憋了憋氣,忍不住道:「爺,琅寰閣看來真沒找到沈青珞的下落,我去撤委託時,接待的人似乎鬆了口氣,咱們不該撤委託的,就差兩個多時辰,他們無法完成委託,按規矩要賠我們一百倍……」
  「琅寰閣的金子是那麼容易賺的?」蕭汝昌挑了挑眉,低低地嘆了口氣,道:「這樣也好,到此了結吧,吩咐下去,所有暗中對付慶豐的行動全部停止,以後都不要再搞了。」
  「爺?」蕭義不解。
  「不鬥了。」蕭汝昌站了起來,拂了拂袖子,笑著道:「準備好賀禮,世禎與沈青珞應該就要在這兩天成親了。」
  「啊?」蕭義呆了,見蕭汝昌往門外走,他追了上去,有些結巴地問道:「那小姐與裘爺的親事呢?小姐不會答應吧?」
  「裘蕭親事作罷,我現在就去向她要比目魚,送還裘家。」
  蕭汝昌大步朝蕭月媚的住處走去。
  蕭汝昌寵蕭月媚,家裡銀子又多,她的閨房裝飾得極盡奢華,服侍的人也多,貼身大丫鬟四個、粗使丫鬟四個、僕婦四個。
  蕭汝昌走進園子,卻見服侍蕭月媚的人嘻嘻哈哈的,都在外面玩兒,眉頭不覺皺了起來。
  「爺。」十來個人看見蕭汝昌,斂起笑容肅立行禮。
  蕭汝昌淡掃了一眼,見這些人臉上並沒有驚慌,反而隱隱有看好戲的神情,不覺有些不解,本來打算責罰,心念一轉沒有說出來,他很清楚自己的妹妹是什麼性子,這種奴欺主的事兒,在他妹妹這裡不可能發生的。
  到了房門口,只見楱兒坐在椅子上,頭一點一點地打瞌睡,蕭汝昌心中隱隱狐疑,也不喊楱兒,放輕腳步走向前,猛一下踢開房門,幾步越過屏風進了裡間。
  裡面魏隆與蕭月媚正在翻雲覆雨,連上床都不要,就在房間中間的桌子上。
  蕭汝昌飛快地轉身退到屏風外,大聲喝罵道:「穿上衣裳!」
  乍見蕭月媚與魏隆越禮胡為,蕭汝昌怒氣填胸,很快又冷靜了下來,與裘家的親事不成,魏隆不失為一個好的妹夫人選,魏老太太那邊,自己再想些辦法化解婆媳矛盾,應該也不會很糟糕。
  細一想蕭月媚與魏隆如此這般了,不會再以自絕相逼,堅持不退親了,蕭汝昌不覺又長舒了一口氣,暗暗高興起來。
  讓蕭汝昌意想不到的是,他喝令魏隆備了彩禮來提親,魏隆興奮地答應時,自個兒妹妹卻不讓魏隆提親,宣稱不會嫁給魏隆。
  「月媚,妳、妳……」蕭汝昌氣極了,指著蕭月媚說不出話來。
  「魏隆,這裡沒你的事了,你先走,記著,不准來提親,敢來提親,以後別想見到我。」
  蕭月媚懶洋洋地輕攏頭髮,上衫半掩半開,露出蔥綠抹胸,顫動的雪脯上有深深淺淺的紅痕,一雙杏眼還留著情事的餘韻。
  魏隆看得沉醉,怎敢駁上一句,點頭如搗蒜連聲應好,朝蕭汝昌半拱了拱手,忙不迭地走了。
  「妳不想嫁給魏隆,做什麼跟他……」蕭汝昌想死的心都有了,教導出這樣一個妹妹,他的臉往哪裡擱?
  「不嫁給他怎麼就不能跟他好?」蕭月媚冷冰冰地道:「裘世禎還不是跟沈青珞不守規矩。」
  「這怎麼會一樣?世禎一直打算要與沈青珞成親。」蕭汝昌氣得發抖,「妳是女子,女子要懂得自愛。」
  「自愛又能得到什麼?哥,你說若錦兒那事之前,我與世禎已經好上了,今日又何至於……」
  過去的已經過去了,再說那些又有什麼用?蕭汝昌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糾纏,疾言厲色道:「妳做了這等醜事,嫁不嫁由不得妳了,把比目魚給我,老老實實等著嫁給魏隆。」
  拿了比目魚回房,蕭汝昌沒有立刻去裘家,明明是為了自個兒妹妹好,可是她的神情卻使他覺得自己做錯了,哥,你不要後悔,回想著她最後一句話,他感受到森森寒意,從心頭冒出的寒意幾乎要將他的血液全部凍住。
  已吩咐丫鬟寸步不離地守著,又把晴雨和莫語派去看管了,應該不會有什麼事的,蕭汝昌安慰自己,在心中對自己道,這一次不能再縱容了,也無法再縱容了。
  「爺、爺,小姐跳樓了!」門外傳來呼喊,蕭汝昌眼前一黑,向後栽倒。
  還好蕭月媚只是摔傷了,大夫說沒大礙,把手骨、腳骨接上固定好,休息一個月可望痊癒,「不過已有了喜脈,這次僥倖無事,以後得注意。」
  孩子都有了,這總得嫁了吧?
  似是知道蕭汝昌心中所想,蕭月媚冷冷地開口道:「哥,我說了,我只嫁給世禎。」
  「懷著魏隆的孩子,妳還想嫁給世禎?」心頭的憂急被憤怒代替,蕭汝昌很想摑她一巴掌。
  「世禎不是成了廢人嗎?我帶個孩子嫁給他,還免裘家絕後呢。」蕭月媚甚是暢快地大笑道:「哥,我知道你心裡其實很在意你與世禎的兄弟之情,你看著辦吧,要兄弟還是要妹妹,我只有一句,我到九泉下見了爹娘,我會告訴他們你欺負我。」
  「妳……」蕭汝昌心中一片愴然,一時不知該怎麼才能打消她的執念,過了好半晌,沉沉地嘆道:「月媚,世禎不喜歡妳,嫁進裘家與他相看兩厭,又何必呢?」
  「我就是要嫁進裘家。」蕭月媚那雙美麗的杏眼閃著幽冷的寒光,「哥,我出生便與世禎訂下了親事,從我記事起,爹娘和你,每一個人都說世禎是我的夫婿,我是裘家婦,爹娘去世後,在我的世界裡,除了你便是世禎,然後十幾年過去,因為一個微不足道的丫鬟,世禎驟然翻臉,教我怎生接受得了?」
  「那是一條人命。」蕭汝昌無力地垂下頭,不僅僅是一條命,錦兒自小便開始侍候她,僅為一句話,她如此狠毒無情,怎能不讓裘世禎心寒?
  「都是藉口。」蕭月媚尖聲叫道:「他一定是那時就認識沈青珞那個妖精了,他在找藉口要退親,我偏不如他的意,那狐狸精想嫁給世禎,沒門。」
  裘世禎那個時候是否認識沈青珞,蕭汝昌跟他形影不離,十分清楚,看著面目猙獰的蕭月媚,愣怔恍惚之間,不知怎生開口勸說了。
  一人堅決不娶,一人鐵了心要嫁,蕭汝昌一籌莫展,回到房間後拿起比目魚,來來回回在手心裡擺弄,許久也想不出解決的辦法。
  「爺,親事不辦了是吧,請來的那些鏢師該怎麼辦?」蕭義走了進來,小心翼翼地請示。
  「把銀子全額付了,讓他們走吧。」
  蕭義走後,蕭汝昌嘆了口氣,鏢師給了銀子便可,安王府那邊,那天卑躬屈膝地求了安王爺派護衛過來,現在用不著了,還得再走一趟解釋一番。
  若是不想借,那天就不會來借,自己都答應了卻又不借,安王爺覺得奇怪,不經意間便多問了一句:「你傾慕的女子是哪一家?為何又……」
  蕭汝昌尷尬地扯起嘴角,笑道:「普通人家,那女子不願意嫁給我的。」
  蕭汝昌不想多談,安王爺自然也不會多問,兩人又聊了幾句閒話,蕭汝昌起身告辭。
  蕭汝昌走後,安王爺拿起蕭汝昌送來的夜明珠把玩片刻,拍手讓下人找來心腹盧光。
  「王爺想查一下蕭汝昌成親不成的事?是想替蕭汝昌辦成,讓他對王爺感激不盡?」
  「嗯,此人雖只是商家,然心思縝密,也是個可用之才,且蕭家幾代經營家產豐厚,他日我起事,軍餉物資……」
  「蕭汝昌前日開口借護衛後,下官怕有什麼不妥之處,已派人查過了,因覺得不是什麼事,故沒有報知王爺,事情是這樣的……」
  「如此說來,蕭汝昌並不喜歡沈青珞,娶她只是要阻止她嫁給裘世禎?」
  「是的,據查蕭汝昌最在意的就是自己的妹妹,為了讓她順利嫁入裘家,動了不少手腳。」
  安王爺瞇起眼睛,若有所思地道:「本王若是替他辦成此事,想必他一定會感激不盡,聽我的差使。」
  「這是自然。」盧光沉吟片刻,道:「只是此事不易辦,那裘世禎悍猛剛直,王爺若是挾勢相壓,他拚命不從倒……」
  「倒騎虎難下是吧?」安王爺陰惻惻地一笑,道:「本王的話他可以不聽,聖旨賜婚總得遵從吧?」
  「讓皇上為一介商人賜婚?」盧光當場驚愕不已。
  「正是。」安王爺道:「皇上這些日子小動作不斷,偏這段時間朝堂上沒有什麼事可拿來讓這小子收斂收斂,我拿了這麼一件看似小事,實則削他面子的事讓他辦,他駁回時得掂量掂量,若是照辦了,朝堂上那些人也該知道,本王在這大熙朝還是能作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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