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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半城風月《卷二》

玄乙自小沒惱過誰,與其說她對扶蒼神君充滿了怨氣, 倒不如說她是把他當對手了。素來她的任性妄為旁人都會相讓, 一旦遇到個不但不讓還要反咬一口的,她便卯足了勁要把他打壓下去, 可誰也沒看出她對扶蒼藏匿極深的情感,為何天上地下她獨獨只找他的麻煩。 她對他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糾纏就糾纏,說翻臉就翻臉, 永遠是恣意妄為。扶蒼想過把她揉成碎片,可他做不到; 想過把她推開萬里,可他也做不到,那麼多神族都討厭她,偏偏他喜歡她了, 她既要纏著他,千絲萬縷地糾纏他,把他拽下來為她墜落, 那他索性給她個痛快,要她哪裡也休想去,他總有法子收服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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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十四郎
出版日期:
2016/02/23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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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俠大神十四郎,傾心寫盡仙界至死不渝的繾綣愛戀!
一場硝煙四起的仙魔之戰,一段纏綿悱惻的仙俠之戀,
上至三十三天,下至九幽黃泉,一段等愛千萬年的故事。

玄乙自小沒惱過誰,與其說她對扶蒼神君充滿了怨氣,
倒不如說她是把他當對手了。素來她的任性妄為旁人都會相讓,
一旦遇到個不但不讓還要反咬一口的,她便卯足了勁要把他打壓下去,
可誰也沒看出她對扶蒼藏匿極深的情感,為何天上地下她獨獨只找他的麻煩。
她對他總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糾纏就糾纏,說翻臉就翻臉,
永遠是恣意妄為。扶蒼想過把她揉成碎片,可他做不到;
想過把她推開萬里,可他也做不到,那麼多神族都討厭她,偏偏他喜歡她了,
她既要纏著他,千絲萬縷地糾纏他,把他拽下來為她墜落,
那他索性給她個痛快,要她哪裡也休想去,他總有法子收服她的。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扶蒼神君,可否讓我看看公主的傷處?」望舒神女指尖輕彈,空蕩蕩的仙梅林中忽然便多了一張水晶桌、三副水晶椅。
  玄乙心中訝然,這一手她也會啊。
  扶蒼將她放在水晶椅上,撩起她裙襬,將襯褲捲起,白布拆開,「有勞神女。」
  望舒神女用手輕輕摸了摸近乎痊癒的傷處,見玄乙的目光總是落在水晶桌上,她便輕道:「玄乙公主,我本是太陰山龍神後裔,而太陰山一脈在上古曾隸屬燭陰氏,點水成冰我自然也是會的。」
  哦,這樣子啊,玄乙不以為意地笑了笑。
  誰知望舒神女忽然又道:「待公主年滿五萬歲時,可願接替我做這望舒一職?」
  玄乙千算萬算怎麼也沒算到這位神女一開口,竟然是邀她做月神望舒,當即愣住了。
  「太陰山一脈早已凋零,我也不再年輕,更無婚嫁生育的念頭。望舒一職須得神力陰寒者,我思前想後,唯有玄乙公主最為合適,何況燭陰氏天生強橫,公主若做這望舒必然比我要強上許多,請公主考慮一下。」
  這高帽子一頂頂地砸過來砸得玄乙有些頭暈,她呆了半日,奇道:「神女特意前來朱宣玉陽府,莫非就是為了邀我將來做望舒一職?」
  望舒神女緩緩道:「坦白說,我十分不喜燭陰氏一貫行事風格,然而一位於我有恩的帝君開導了我,與這些私下裡的恩怨比起來,天地規則更為重要,望舒一職說重不重,說輕不輕,還是要最為合適者方能擔當。公主不必急著今天便給我答覆,我期盼今日的一場善緣可以讓公主在五萬歲時多一個選擇。」
  她從懷中取出一只青色絲囊,內裡幽光冷輝,正是一粒粒月華之精。玄乙眼睜睜看著她將它們傾倒在自己右腿上,一陣清亮舒緩之意瞬間漫溢開,這些淚珠般的月華之精竟穿透傷口,毫無阻礙地進入了燭陰氏的體內。
  很快,被染黑的月華之精又一粒粒從她右腿上滲透出,望舒神女臨空一抓,其內的軟刺便被拉扯出來,拳頭般大小的一團黑氣,細細密密一根根猶如牛毫,在她掌心緩緩旋轉,「十萬妖毒軟刺,都在這裡了。」
  望舒神女指尖輕彈,牛毫般的軟刺霎時間化作冰屑一寸寸碎裂開,再也不留一絲痕跡。
  玄乙沉吟道:「望舒神女,謝謝妳,那位有恩於妳的帝君,不知是哪一位?我應當登門拜謝。」
  望舒神女把月華之精裝回絲囊,卻不答她的問題,只起身朝扶蒼再一次行禮,「此間事了,煩請扶蒼神君轉告青帝陛下,先前的恩情雖然還清,但我又欠下帝君一件開導之恩。」她說完,轉身便飄然而去,竟絲毫不拖泥帶水。
  扶蒼彎腰捉住玄乙的腳踝重新纏好白布,將裙襬撫平,對面的龍公主居然一反常態,一聲不吭。他抬頭瞥了她一眼,她也正垂睫看他,隔著黑紗,她的神情幽靜而平和,這片目光竟讓他想起花皇仙島初見時,她優雅外表下藏著的深深疏離。
  扶蒼避開她的視線,再度將她打橫抱起,冷不防她開口,聲音綿軟,「原來是青帝陛下出面,扶蒼師兄,你……」
  方才被他壓下的那些惡意在蠢蠢欲動,他現在一點也不想聽她說話,「閉嘴。」他快步往仙梅林外走。
  玄乙哪裡理他,「都因為是扶蒼師兄你我才受了傷,你這個賠罪,我接受了。」
  賠罪?扶蒼吸了一口氣,腳步猛然停下。他拜託父親去找望舒神女,本意十分簡單,玄乙受傷畢竟與他有關,於情於理他都不可能毫不過問,他的骨子裡終究還是重禮平和的華胥氏,若能因此消解一樁莫名其妙的鬥氣,那便最好。
  他沒有想過她的反應,其實他尋了望舒神女替她療傷,何嘗沒有了結孽緣,從此形同陌路的念頭。可她此刻給予的回應讓他渾身上下的刺都開始瘋狂生長,賠罪,他給她賠罪?扶蒼冷笑一聲,抬手將她歪過來看自己的腦袋重重按回去,疼得她大叫,狂湧而來的敵意令他語氣陰森而犀利,「給妳賠罪?作夢!」
  青玉臺依舊歌舞昇平,一派熱鬧景象,玄乙的短暫失蹤顯然沒什麼弟子發現,倒是古庭看見扶蒼將她帶回來,不由奇道:「咦,妳方才躲哪兒去了?扶蒼的劍舞妳都沒看到。」
  玄乙板著臉,使勁掙開扶蒼的桎梏,落在騰空軟椅上,才怨氣沖天地開口,「我沒興趣!」
  他倆好好的,怎麼又鬥氣了,古庭懶得自找麻煩,只笑道:「扶蒼,方才那劍舞為何只跳了半闋?」
  扶蒼自斟了一杯酒,一氣飲乾,「我練劍並非為了舞劍取樂。」
  壞了,看樣子他倆這次鬥氣不小,扶蒼居然氣成這樣。古庭索性不再找話,倒了一杯酒準備敬芷兮,誰知芷兮方才還在的,這會兒卻不知去了哪裡。古庭滿心疑惑,今天他們幾個怎麼一會兒在、一會兒不在的,搞什麼。
  原來芷兮一步步漫無目的地在玉陽府中閒逛,她已經逛了很久,刻意避開青玉臺附近的熱鬧,這會兒她沒有心情飲酒說笑。
  她出身神界戰將之家,父親掌管南天門一帶守衛兵將,族中神君眾多,神女極少,風氣粗獷而不失嚴明,柔媚婉轉之道素來不通,自小處事都秉持公正,不偏不倚。後來拜入白澤帝君座下,先生教導仁、雅、度,她認真地遵從著,只是天性眼裡容不得沙,與同窗相處時,師兄弟們倒是敬畏她居多。
  玄乙曾經就是那粒沙。其後南花園一事、下界烏江一事,這在她眼裡成日只會胡鬧的龍公主忽然生出了十分的可愛,她的調皮搗蛋也跟白澤帝君那些怪癖一樣,成了無傷大雅的東西。所以扶蒼待玄乙特別不同,應該也是情有可原。
  芷兮嘆了口氣,想起之前自己萬分期待的劍舞,其時九歌一曲方演了半闋,五十弦瑟作裂天之音,洶湧的風雲與白雪纏繞純鈞四周,正中的扶蒼卻忽然收勢,霎時間,雲散、雪落,純鈞劃了一個清絕的弧線,穩穩地收入鞘內。
  不只是她,諸神都有些茫然,連太子長琴也滿面愕然,劍舞這就跳完了嗎?
  扶蒼四方拱手,跟著轉身便走,竟走得極快。與她擦肩而過時,她細細喚了聲:「扶蒼師弟……」他卻不答,或許是沒聽見,一眨眼便不見人影了。
  後來、後來他便抱著玄乙回來了,芷兮心裡像是撥雲見日般突然醒悟了什麼。
  她早已隱約看出扶蒼待玄乙的不同,無論他對玄乙是什麼樣的感情,討厭也好、不服也好、孩童一樣的鬥氣也好,這古靈精怪的龍公主在他心中必然與其他神族有極大的分別。她只是一直沒有往深處去想,或許也是避免自己去想。
  昔年帝女婚宴上驚鴻一劍,年少的神君高曠清淨,像一抹幽冷的月光,在她心中照了萬年。她再怎樣不懂柔媚婉轉,終究是個年輕神女,心懷戀慕、戰戰兢兢,對他有無數稀奇古怪的期盼,又自詡為他的知己,此刻回想,只覺可笑而可悲。
  芷兮無神地掃視周圍的華美樓閣,忽然瞥見一個人影孤零零地坐在青玉欄杆上,背影看著有些眼熟。她下意識湊近了一些,卻聽見他斷斷續續用葉子吹著一首古怪的小調兒,可能連他自己也忘了具體的調子,簡陋的葉片音顯得短促而粗糙,卻別具一股奇異的纏綿意味。
  風把他玄黑的長衣吹得款款搖曳,落日暖色的餘暉勾勒一層金邊,芷兮忽然覺得這首葉片吹出的斷斷續續小調兒分外悅耳起來,興許觸動了心事,她竟聽得出了神。
  「師姐,妳嚇壞我了。」欄杆上的神君放下葉片,突然發現了她,吃驚得瞪圓了雙眼。
  芷兮看著他額頭上搖晃的火紅寶珠,若在平時,她興許早已轉身離開,此時此刻她忽又不在乎起來。她都已經在一場莫名其妙的單戀裡輸得一敗塗地了,幹嘛還要循規蹈矩地恪守認真,「這是什麼曲子?」她扶著欄杆,仰頭低聲問。
  少夷似是有些意外她的和顏悅色,「我也記不得了,很早以前下界遊玩,在凡間樂坊裡聽見的。」
  芷兮點了點頭,淡淡出了一會兒神,又道:「你怎麼不在前面跟神女們說笑,卻跑來這裡獨個兒待著?」
  少夷更加意外,「師姐竟這樣關心我。」
  芷兮定定望著他手裡的葉片,鬼使神差一般,低聲道:「我問你,倘若你喜歡一個神女喜歡了很久,可她又喜歡了別的神君,你要怎麼辦?」
  少夷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忽然微微一笑,「當然是用盡手段搶回來。」
  「可她心裡沒有你,而她喜歡的那位神君你也心中喜歡,並不願教他難過。」
  「師姐心地高潔質樸,是我的話,絕不教自己難過,寧可看著他們流眼淚,那也很有意思的。」
  芷兮秀眉緊緊皺了起來,不敢苟同地斜睇他,「這四野八荒的風氣已經夠壞了,個個都似你這樣只顧自己快活,豈不是諸神墮落。」
  少夷半個身子都俯在青玉欄杆上,笑得更歡,「所以師姐問錯了人,我喜歡的神女太多,若個個都去搶,豈不是累壞我。」
  芷兮不由啞口無言,愣了半日,又意興闌珊地放下雙手,好荒唐,她怎會與這個墮落的傢伙聊起來,在他眼裡的喜歡大約是那些放浪形骸的風花雪月,玩夠了直接抽身便走。
  她轉身就要離開,忽聽少夷在後面柔聲道:「妳心裡不痛快,他們不知道,即便知道,也不會在意。師姐是喜歡自己折磨自己,還是喜歡自己快活些?」
  芷兮默然片刻,緩緩轉過身,淡道:「你這番挑撥離間的話反倒讓我清醒過來,即便我這一生都不能與喜歡的神君廝守一處,我也不會變成你這樣墮落的傢伙。」
  少夷還是笑,「我這樣墮落的傢伙也有在意的東西,師姐,我有個忙要請妳幫呢。」
  芷兮錯愕,「什麼?」
  少夷摸了摸唇,似是有些為難,「我想下界看看延霞。聽說師姐的父親掌管南天門一帶,有師姐作陪,下界定然方便許多。」
  芷兮更加錯愕,「你……看延霞?你……」他終於知道什麼是良心了嗎,「神族下界並無限制,為何還要我幫忙,你自走你的,沒人會攔你。」
  少夷笑而不答,只輕道:「師姐答應我便是了。」芷兮滿頭霧水地應下,便見他溫柔含笑,「芷兮師姐今日這番妝容,實在是十分秀美,師姐應當時常打扮才是。」
  她恍若未聞,快步離開這座青玉小樓。她對少夷輕佻曖昧的言行素來看不上眼,可不知為何,方才被他讚賞,自己好像又沒那麼生氣。
  從清早明性殿門口,到如今這餘暉滿地的青玉小樓,整整一天,只有他讚美了她細心的妝容。她的努力竟然只有他注意到了,芷兮心裡掠過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酸楚與委屈,長長嘆息了一聲。

  ◎             ◎             ◎

  月上中天,玉陽府內所有樓閣頂上的明珠將四下裡照得亮若白晝,屏風後絲竹笙簧還在繼續,天舞女仙們也依舊在妖嬈舞動著,美酒與佳餚換了一批又一批,不過這些好像都跟朱宣帝君沒什麼關係。
  他面色如土,傻傻地坐在碧琉璃塔第七層冰冷的地板上,失神地看著對面的白澤帝君,這位帝君還在兩眼放綠光地守著天神封印內的指甲跟頭骨。
  五個時辰,白澤帝君在這裡不吃、不喝、不動地看了五個時辰,朱宣帝君覺得自己快瘋了。不能再這樣下去,朱宣帝君清了清嗓子,第一百零八遍試探著問道:「白澤帝君……您在這碧琉璃塔內待了五個時辰,可會氣悶?不如一同去下面喝些茶、吃些東西。」
  白澤帝君頭也不回,「你這小鬼自己下去就是了,難道還怕本座偷你的寶貝嗎。」
  沒錯,以白澤帝君的德性,他真能做出偷走蚩尤大君指甲跟共工大君頭骨的事,頭可斷,血可流,寶貝絕對不能丟。朱宣帝君正襟危坐,「既然如此,那本座還是陪著帝君吧。」
  話音一落,忽覺腳下猛然一震,封印指甲與頭骨的兩個珊瑚架也晃了數下,他習以為常,倒是對面的白澤帝君奇道:「為何地顫?」
  「想是離恨海又在擴張。」朱宣帝君不以為意,扭頭看看天色,「快子時了,這些年天天一到子時便地顫,帝君不必在意,無甚影響。」
  無甚影響?神界土地乃是構造五行陰陽規則之根本,地顫怎會無事。白澤帝君走至窗邊,仰頭望著外面至陽明珠散發出的明亮光芒,一股寒意忽然自腳底傳至後背心,他生出一股不好的預感,而他的預感素來很準。
  他沉吟半晌,從懷中摸出一把細細的竹籤,隨手一擲,竹籤們似有靈性一般貼在琉璃牆上,款款挪動,最終拼成一副卦象。咦?坤上離下,地火明夷,好凶險的卦。
  白澤帝君怔了片刻,扭過頭望向朱宣帝君,「你有沒有派神官去看過離恨海的情況?」
  「五十日前才看過。」朱宣帝君見他謹慎,便不敢怠慢,「比之十年前暮冬,擴了不到半里,除此之外,別無異樣。」
  白澤帝君收回竹籤,一直凝固不動的腳步終於邁開,轉身下塔,「現在再派神官去看一下。朱宣小鬼,下去送客吧,盛宴不要辦了。」
  玉陽府內,諸神的盛宴還在繼續,巨大山水屏風後傳來的曲調柔靡萬端,琴弦撥得一顆心也要掉下去,裹輕紗的天舞女仙玉腰如束,蛇一般舞動,極盡狂放媚態。此類嫵媚天舞往常只在小宴中三五成群的天神們欣賞一番,今日朱宣帝君卻在如此盛宴上喚出,足見其奢靡大膽。
  氣氛驟然變得熱烈起來,那魅惑妖嬈的樂聲和著芬芳濃烈的酒氣,似是要飄散到古寂清寒的三十三天之上。
  酒氣、噪音、亂舞,這些統統是玄乙討厭的東西,她現在只想找一間寬敞又安靜的房間仔細沐浴一番,把頭髮和衣服上的酒味洗個乾乾淨淨,然後躺在柔軟的被褥裡美美睡一覺。可惜這些願望一個也無法達成,她恨恨地看了一眼卡在軟椅上的純鈞劍。
  扶蒼席地而坐,抓了酒罈在一口一口慢慢喝酒,眼看這罈酒被他喝完,碰一聲,他又拆了一罈。
  玄乙低頭看了看地下,他已經不停地喝了十五罈太清酒,卻一絲兒酒氣都沒發,手不抖、眼不斜,純鈞穩當當地扣在軟椅上,阻止她去任何地方。
  這裡到處都是歡聲笑語,只有他們這帝女桑下死氣沉沉,師兄們都曉得他倆在鬥氣,一下午個個都碰了一鼻子灰,誰也不過來叨擾,連古庭和芷兮都避得遠遠的,以免被無辜波及。
  又因為之前她被虜去仙梅林,飛廉神君將墨招他們送過去的時候,離朱帝君臉都是綠的,聲勢浩大地捉了幾個作惡弟子當眾給玄乙賠罪,現在搞得這裡每個神族都曉得她是那個可怕的燭陰氏公主,大家躲她躲得遠遠的,偌大的朱宣玉陽府,她竟找不到誰可以幫自己。
  不遠處傳來神女們銀鈴般的歡笑,果然是少夷被簇擁在其中,他就著一位神女的纖纖玉手喝了一口酒,忽然似是察覺到玄乙的視線,他便笑吟吟地朝她招了招手,額上的寶珠一陣亂顫。
  她頓時像找到救星似的,剛一動,純鈞又把軟椅攔住了。
  「我要去找少夷師兄。」玄乙已經沒力氣生氣了,「放手。」
  扶蒼一言不發喝了十五罈太清酒,其實早已有七八分醉意,心底猶如浮絮搖擺,不大清明。他也不曉得自己明明這樣討厭她,為何還要一整天把她拴在身邊。可是想到這邪裡邪氣的龍公主在外面到處捅婁子,還是這樣困著她更好些。
  「離子時中還有一會兒。」他冷道:「今天既然輪到我接送,便不許妳亂跑。」
  他的意思是接送等於軟禁加欺辱嗎,時辰還卡得這麼準,玄乙突然發現,這個華胥氏扶蒼才是真正的萬法無用。
  小案上殘舊的美酒佳餚又被撤去,換上了嶄新的美食,熊掌、猩唇、豹胎、鯉尾,全是極精美的珍饈。
  玄乙見扶蒼不再乾喝酒,用筷子去挾盤中的蝦仁,便輕輕拽了拽他的袖子,綿軟的聲音裡帶了一絲求饒似的乞求,「扶蒼師兄,我想吃蝦仁,能給我嚐一口嗎?」
  扶蒼不說話,端起那盤芙蓉蝦仁反手大方地遞給她。
  玄乙只挾了一粒瑩潤的蝦仁,重新把盤子推給他,「多謝扶蒼師兄。」
  他一無所覺,繼續挾蝦仁送入口中,臉色忽然一變,迅速吐出來。這盤芙蓉蝦仁竟是冰雪所變,而且苦得要命,即便馬上吐出來,嘴裡還是苦得難受至極。
  玄乙笑得前俯後仰,活該,教他總擺出「我會劍道,我就是如此牛逼哄哄」的模樣,動不動就言語藐視她、動手摧殘她,她請他吃天下第一苦的燭陰白雪蝦仁,算是最溫和的回禮了。
  扶蒼捂著唇,忽的出手如電,一把將到處躲閃的她抓住,緊緊掐著胳膊。要怎樣報復才解氣?真想現在就把她揉碎在手裡,想她遇到自己便像耗子遇到貓,再也不敢那樣囂張狂妄。
  他想……酒意上頭,有一種令他發瘋的情緒在迅速滋生,眼前一切都模糊而混亂,只有她的臉無比清晰,玉瓷般蒼白,兩片漂亮的嘴唇得意地翹起,還有那雙幽靜卻又時常隱含嘲諷的眼睛。扶蒼的雙眸驟然變得黯沉,猛然俯首,張口便要咬住她可惡至極又可愛至極的唇。
  冷不丁腳下的土地忽然劇烈震顫了數下,玄乙頓時坐不穩,一晃之下,被他那一口重重磕在腦門上,疼得捂著腦袋半天不能動,「你居然用這種卑鄙招數!」玄乙驚怒交加,他用牙啃她的腦門,這是什麼聞所未聞的邪惡手段,這是什麼華胥氏!
  對面的扶蒼似乎也僵住了,雕塑一般半天不動,最後慢慢朝她伸手,聲音聽起來特別艱澀而為難,「手……拿開,我看看。」
  玄乙哪裡會讓他碰,側過身體一溜煙逃得飛快,「你給我等著。」
  扶蒼再也沒心情去攔她,先沖了一杯茶洗去口中苦味,最後將沒喝完的酒罈丟老遠。酒果然不是好東西,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要做什麼,一時覺得荒謬透頂,一時還覺得又羞又惱,耳朵與脖子一陣陣發燙,好在帝女桑的陰影擋住了他的尷尬。
  因著方才毫無預兆的地顫,周圍滿是抱怨聲與驚詫聲,被酒液汙了天衣的神女們不滿地抱怨著,美食掉在地上沒來得及吃的吃貨們抱怨著,神界也會像下界一樣山崩地裂不成嗎。
  朱宣帝君的神官們連連行禮安撫,「抱歉,沒有提前告知諸位上神,離恨海年年擴張,這些年每到子時便會地顫,其實無妨、無妨。」
  玄乙沉著臉飛過亂糟糟的一地狼藉,旁邊突然伸出一隻手拽住軟椅,少夷柔和甜蜜的聲音喚她,「小泥鰍……」話還沒說完,他便被她帶得險些飛出去,連連踉蹌。
  玄乙停下軟椅,皺眉盯著他,這會兒她終於相信他說她沉是真的了,抓個軟椅還踉蹌,不像是裝的。
  「險些把我骨頭摔壞。」少夷鬆了口氣,朝她苦笑,「妳也飛慢些。」說罷他蹲下來,見她腦門兒上腫了一小塊,便伸手去摸,「這是怎麼了,長龍角嗎?」
  玄乙緩緩擋住他的手,「少夷師兄,我睏得很,去找個客房休息,就不陪你了。」
  少夷失笑,「方才地顫,妳還能睡得著啊,看妳這氣鼓鼓的模樣,好好的出來玩,壞了心情豈不無趣,來和師兄坐一會兒,有好茶點。」
  她一聽茶點二字,眉宇便舒展開,一路跟他來到纖雲華毯上,先前繞著他的神女們早已如鳥獸散,畢竟不曉得她跟少夷的關係,誰也不願教這位燭陰氏公主不高興。數張案上珍饈佳餚都沒動幾筷子,倒是一地酒壺,看樣子他們也喝了不少酒。
  少夷找了半日也沒找到什麼好茶點,乾脆取了一枚仙桃塞給她,「先吃這個吧,這些茶點放久了,回頭換新的再吃。」
  玄乙嫌棄地還回去,「皮沒剝。」
  這嬌生慣養的公主。少夷嘆著氣兒替她撕桃子皮,一面慢悠悠地說道:「妳這小泥鰍,脾氣壞、心眼壞,好在小龍君跟妳不大像,不然將來還不知得罪多少神族。」
  玄乙都快把早上的事忘掉了,不想他突然炸給她如此匪夷所思的消息,他認識清晏?她怎麼從來沒聽清晏提起過。她不動聲色,「少夷師兄認識我哥哥嗎,什麼時候的事?」
  少夷仔細想了想,「那會兒他大概才六千來歲吧,倒是一副好風骨,不愧是燭陰氏。」
  六千來歲?玄乙努力回想,卻想不出個所以然。
  少夷將桃子皮剝好,還細心地切成幾片,放碟子裡送給她,然後微微一笑,「妳那時候更小,還受了重傷,命在旦夕,怕是記不得了。聽說小龍君師從玄冥帝君時,年紀比妳這小泥鰍還小上一些,真是個好哥哥,為了小妹這般拚命修行,一定是想好好保護妳吧。」
  玄乙想起齊南也說過自己小時候受傷,想不到連這位青陽氏的師兄都知道此事,而且命在旦夕是怎麼回事,她怎麼毫無印象。
  她正欲詢問,朱宣帝君的聲音卻突然自青玉臺上傳來,「諸位,只怕、只怕今日這場盛宴不得不停了。」
  臺下諸神喧囂陣陣,朱宣帝君苦笑道:「方才白澤帝君為地顫算了一卦,出的是地火明夷,只怕是大凶之兆。此事蹊蹺難解,白澤帝君既然有此警示,本座便不敢擅自冒險。如今夜寒露重,本不該逐客……」
  他的話還沒說完,但覺地面再度劇烈震盪起來,這一次卻比方才那下要猛烈無數,青玉臺上的水晶架都被震翻許多,其上的寶物嘩啦啦掉了滿地,遠處更有一陣陣可怕的轟鳴聲傳來,諸神不禁駭然,四下裡忽然變得死寂。
  「報。」驚慌失措的喊叫聲刺破了此刻的異樣寂靜,緊跟著兩個神官連滾帶爬疾馳而來,聲音好似在尖叫,「離恨海偏南二百里有一塊地掉去下界了!」
  眾神譁然,朱宣帝君當機立斷,立即厲聲吩咐神官們,「速度撤去神府限制,將坐騎全部牽來。」
  一時間臺下亂成一團,有些膽小的神女竟已抽抽搭搭地哭了起來。
  神界有此異樣變故還是上回共工大君撞破天柱,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不要說年輕一輩,便是許多年長者也不曾經歷過,這麼長久的平穩歲月,如今突然弄出個神界土地掉落的事情,倒把他們一個個嚇得不敢動彈。
  少夷用小叉子戳了一片仙桃,體貼地送去玄乙唇邊,「快吃吧,不然等下回去明性殿,要到明早才有東西吃了。」
  玄乙皺眉搖了搖頭,她素來挑食,瓜果、珍饈之類一律不愛,唯獨愛吃些精緻茶點,給他面子吃了一片仙桃便再也不肯吃,只問:「少夷師兄,你怎麼知道我小時候受過傷?」
  少夷把剩下的桃子丟嘴裡,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這亂糟糟的當口妳還記著自己這點小事,回去找小龍君問吧,由他告訴妳不是更好。」
  咦,他說得竟然很有道理,玄乙點了點頭,「少夷師兄用茶點當藉口把我誆來,提起這個話頭又賣關子,這是何必。」
  少夷淡道:「在妳這小泥鰍心裡,我說什麼、做什麼都另有深意,妳啊,一點也不信我。」
  玄乙俯身摟住他的胳膊,嬌聲道:「誰說我不信你,你起了話頭勾出我的興趣,卻不說完,弄得我心癢癢,未免太不厚道。」
  少夷扶住她的後腦杓,氣味和聲音都甜絲絲的,「妳想知道嗎,那妳親我一下。」
  玄乙看著他額上搖晃的火紅寶珠,「那你把眼睛閉上。」
  他在她鼻子上掐了一把,「我再信妳才怪。」
  白澤帝君的聲音突然自不遠處響起,「明性殿下弟子速速過來。」
  這位素來不怎麼靠譜的先生今天終於靠譜了一回,早已提前將弟子們的坐騎都放出,坐騎們見著自己的主人,立即歡喜地各自迎上去。
  巨大華麗的丹鳳踱步到少夷面前,親熱地用腦袋蹭少夷的胸口,他摸了摸牠豐盈的羽毛,握住韁繩翻身而上,垂首笑道:「小泥鰍,師兄如今載不得妳,盼著下回有機會教妳騎丹鳳。」
  意思他自己逃命,把她丟在這裡是吧,果然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玄乙定定看了一會兒他飛遠的背影,扶著軟椅單腳站起,沒蹦幾步,忽見那隻陰魂不散的扶蒼騎著九頭獅風一般奔至近前,伸手將她一撈,騰雲駕霧一般,她瞬間就落在了獅背上,後背狠狠撞上他胸口,頭上的金環都撞歪了。
  額上一熱,他的手掌按在那個腫塊上,玄乙怎麼拽、拉、扯都弄不下來,反倒累得氣喘吁吁,「現在已經過了子時。」
  扶蒼聲音出奇的平靜,「嗯。」
  「今天輪到太堯師兄接送我。」
  「嗯。」
  玄乙便不說話了,今晚真累,她沒力氣再折騰,隨便吧。她把脊背挺得很直,即便整個身體像是被他圈在懷中,也倔強得不肯碰他一絲一毫。
  此時神明之府的限制只解開了一部分,御風騰雲飛不過五丈,九頭獅連飛帶跑,一路疾馳去白澤帝君身側,他正在清點弟子,因見一個也沒少,他少見地露出凝重神色,沉聲道:「待玉陽府上方限制解開後,只往後門飛,盡量離離恨海遠一些。」
  他心中那股不祥的預感越來越強烈,背心的寒毛一根根地豎起來,只怕今晚十之八九要出大事,上回他有這種預感,是昆侖與太行掉落下界。
  天地有清濁,下界為濁,上界為清,神界土地若是落到下界,只有一個可能,濁氣太重。離恨海被黑暗封凍了太久,裡面不知滋生出多少濁氣與魔物,萬一掉到下界,必然有無數凡人要遭遇滅頂之災,後果不堪設想。何況那一下墜落的威力,不光整個朱宣玉陽府,也許極西之地都難保。
  「你們靠近一些,各自不要離開太遠……」他仔細吩咐,話還沒說完,卻見一隻漆黑的巨手突然自玉陽府外驟然抬高,整隻手掌張開竟比一條白玉大道還要長,緩慢卻毫不留情地朝玉陽府拍下來,霎時間,華美奢侈的白玉大道伴隨著諸神驚恐的叫聲,裂成了碎片。
  「那是什麼?」古庭見那隻漆黑的巨手無頭、無尾、無身,好似從混沌中突然生出,驚得聲音都變了。
  他的聲音瞬間便被利風吹散,這隻巨手一揮之威,帶起的劇風猛烈,那些神力薄弱的小神竟難以抵抗,被風捲得如落葉般亂飛。眼看弟子們也受不住這股怪風,白澤帝君立即張開屏障,一面厲聲道:「朱宣小鬼,快解開限制!」
  誰知定睛一看,朱宣帝君正忙著將青玉臺上陳列的寶貝們用神力護住,白澤帝君恨得連連跺腳,「這當口還想著寶貝!」
  話音一落,只覺頭頂一片漆黑,竟有另一隻巨手突然出現,當頭拍下。諸神哪裡來得及閃避,只聽噹一聲巨響,漆黑的巨手卻是拍在白澤帝君的屏障上,震得那些小輩神族們一顆心都要從喉嚨裡蹦出來。
  離得近了諸神才發現,那隻漆黑的手並非是皮膚黑,而是其上密密麻麻纏繞著魔煞之氣,舞動間神界的清氣與魔煞之氣摩擦碰撞,發出極刺耳的尖嘯聲。
  白澤帝君面沉如水,雙手驟然一合,將弟子們裝入一臺金色的巨車之內,駕車的八匹金麒麟奔逃如風,迅速躲過巨掌拍落的範圍。他自懷中取出一把竹籤,當空一撒,竹籤迎風見長,化作密密麻麻無數根翠綠青竹箭,一根根走兩儀八卦的方位將巨掌釘在地上,他清斥一聲,巨掌霎時間被神力震盪成碎片,化為一股股黑氣消散。
  青玉臺附近的另一隻巨手在跟朱宣帝君作殊死搏鬥一般,眼看許多水晶架被漆黑巨掌拍碎,寶貝們也都成了渣渣,朱宣帝君簡直氣得肉抖,一面用手裡的拂塵狠狠刷,一面怒道:「我的玉珠、我的玄丹、我的上古天書!」
  他一樣樣把被弄壞的寶貝念叨一遍,氣得連本座兩個字都不用了。漆黑巨手被他的拂塵刷得好似一塊破抹布,沒一會兒便只剩骨架,無力地癱軟在青玉臺下。
  「神官何在?」朱宣帝君面色鐵青,一聲大吼:「快把這裡的寶貝收拾一下,全鎖進碧琉璃塔!」
  被嚇得躲了老遠的神官們終於回過神,潮水般撲上,搬箱子的搬箱子、抬水晶架的抬水晶架,個個動作極快,眨眼便將青玉臺上的寶貝們撤了個乾乾淨淨。
  弟子們扶在金色巨車的窗前拉長了脖子看,那兩隻突然出現的漆黑巨掌實在太詭異,以致於大家震驚得到現在都說不出話,唯有身為帝子的太堯斟酌著開口道:「方才那兩隻巨掌,莫不是防風氏的手?」
  防風氏三個字讓弟子們又一次震驚到默然。
  防風氏乃是極高大、極雄偉的一尊巨人,當年跟隨蚩尤大君作祟上、下兩界,後來諸神於下界會稽山施計將其殺死,因其身軀太過巨大,用了無數輛大車,將屍首切割了分開裝,這才能帶回神界。
  芷兮顯得小心翼翼,「防風氏不是早已死了嗎。」
  更奇怪的是,玉陽府外空空蕩蕩,突然出現的只有手,沒見巨人的身體。
  太堯似是想起什麼,「當年防風氏的屍骨堆放在何處?」
  弟子們紛紛搖頭,這種古舊往事,他們這些年輕神族怎會知道。
  「天帝原本想將防風氏屍骨送去下界。」白澤帝君不知何時過來了,小小的身體掛在巨車外,「但他畢竟曾是蚩尤大君的得力戰將,死後無數年,魔煞之氣濃而不散,丟在下界難免要出狀況,在離恨海成為禁地前,一直被鎖在天宮內。」
  太堯吸了一口氣,「先生的意思是,離恨海成了禁地後,上父便把防風氏屍骨丟進了離恨海?」
  白澤帝君淡道:「是本座的建議,離恨海的情況諸神無法可使,白放在這裡也無用,不如把傷腦筋的東西丟裡面。」只是想不到這一丟就丟出事了。
  弟子們遽然變色,太堯不敢苟同地看著敬愛的先生,「您還丟了什麼進去?」
  這個嘛,他一時半會兒怎麼想得起來。白澤帝君正準備絞盡腦汁,忽聞身後尖叫聲連連,但見方才被他打散的那隻巨手竟又重新凝聚骨肉黑氣,這次卻是對準了後方的碧琉璃塔,一揮而下。
  碧琉璃塔裡面封著蚩尤大君的指甲和共工大君的頭骨,白澤帝君勃然大怒,居然敢朝他的摯愛下手!他手邊一時沒有可用的東西,當即脫下一只鞋用力擲過去,硬生生擋了一擋,冷不丁又見方才被朱宣帝君用拂塵刷碎的另一隻手也已凝聚完畢,不再與朱宣帝君在青玉臺附近糾纏,而是轉過來撲向碧琉璃塔。
  白澤帝君周身神力震盪,褪下腕間的珍珠串,正欲拋出,忽覺從頭到腳都輕了數分,朱宣帝君終於把玉陽府的限制全部解除了,白澤帝君再無顧忌,輕輕拋出珠串。
  這串曾在下界鯰魚妖手中被養護了兩萬年的瑩潤珠串見風即長,珍珠粒顆顆變得猶如水缸般大小,在半空繞了個圈,諸神還來不及看清,那兩隻漆黑的巨掌便已被珠串纏繞在一處,狠狠砸在地上,也不知撞倒多少精緻的黃金瑪瑙樓。
  匆匆趕來的朱宣帝君眼看自己華美的玉陽府有一小半都變得如廢墟一般,心疼得臉上的肉一個勁地抖,「太壞了,這防風氏太壞了。」他簡直語無倫次,「要掉下下界何不好好掉下去,何苦糟蹋我的朱宣玉陽府!」
  白澤帝君道:「朱宣小鬼,你看看這雙手,有些古怪。」他打了個響指,捆住兩隻巨掌的珠串立即收緊,漆黑的魔煞之氣與血肉再一次被擠壓成碎片,靡靡散開。卻不散盡,沒一會兒又重新凝聚在一處,蠢蠢欲動。
  朱宣帝君有些吃驚,「它竟會反覆癒合?」
  這雙巨手活不活、死不死,也不知什麼玩意,若說有誰操控,可沒見身體,倒比防風氏真正復活還教他們摸不著頭腦。
  白澤帝君重新馭使珠串將這雙癒合的巨手捆住,它們還不甘心,兀自竭力用手指在地上刨動,去捉近在咫尺的碧琉璃塔,看樣子目標還真是他的摯愛。
  「朱宣小鬼,趕緊把第七層的東西拿出來。」白澤帝君回頭看了看西面濃黑的夜空,萬物靜籟、星月無光,異樣的安靜像是更大災禍的前兆,「想不到在諸神的眼皮子下面生出這種怪物。」
  無論離恨海裡如今藏了什麼,都絕不能讓蚩尤大君和共工大君的遺物落入其中,防風氏的屍骨變成這樣的怪物,誰知道那兩件東西會變成什麼,一個魔族大君已經夠教他們頭疼了,若是冒出來兩個,他寧可今晚跟這片離恨海一起掉下去。
  朱宣帝君拂塵一掃,兩枚白玉盒便出現在掌中,即便其上貼滿了朱砂真言,然而少了碧琉璃塔的神力鎮壓,白玉盒還是在不停顫動,彷彿有什麼東西要破盒而出。
  「本座來拿著吧。」白澤帝君涎著臉朝他伸手。
  都什麼時候了白澤老兒還來這套,朱宣帝君再也顧不得什麼尊重長輩,惡狠狠瞪了他一眼,正欲嚴肅表達一下自己身為寶貝主人的堅定,忽聞一陣可怕的嗡鳴聲,地面似滾開的水一般劇烈顫抖,其上的諸般華美樓閣搖搖晃晃,乒乒乓乓又倒了數座。
  西方離恨海方位猶如火山噴發,驟然激射而起兩道漆黑的颶風,隔了那麼遠,都能聽見這兩團濁氣颶風與神界清氣摩擦碰撞發出的令人牙酸的聲音。
  被派往前方視察的神官們又逃回來兩個,嘶聲喊叫:「離恨海偏北三百里掉下去一塊,濁氣沖上來了!」
  朱宣帝君面上掠過一絲極肉痛的神色,猶如壯士斷腕一般,忽然厲聲吩咐道:「你們幾個,去把后羿箭矢和靈石取下來,其他的都不要了。諸位,速速離開這裡!」
  諸神哪裡還等到他說,早已潮水般往東面疾飛,拉扯巨車的八隻金麒麟更是飛快,一眨眼便奔出朱宣玉陽府,嗖一聲飛上雲海,停在雲上等候還在跟朱宣帝君磨牙的白澤帝君。
  車內弟子們七嘴八舌地討論著這番變故,釋放帶來的震撼。芷兮怯生生地問道:「你們說,離恨海會掉下去嗎?」
  古庭急道:「先生和帝君們必然會竭盡全力不教它掉去下界吧,不然豈不是教下界凡人無辜遭遇浩劫。」
  太堯嘆道:「神界土地乃構建五行陰陽神力之根本,一旦墜落下界,威力不亞於開天闢地,即便是三十三天之上的大帝們也無法可施。倘若這離恨海整個兒墜落,只怕咱們也要跟著遭殃,下面清、濁氣流碰撞,那滋味必然十分可怕。」
  他說得這樣可怖,弟子們又陷入了新一輪驚恐的七嘴八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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