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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下堂妻的美好生活《四卷》(完)

身為武將,卻是出生在詩書之家,施南生其實骨子裡還是很正統的。 要說沒有三妻四妾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那也是男人有身分的一種象徵。 他也曾很不贊同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可是這些日子來, 明裡暗裡給他塞女人的也不少,只是看那些女人,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偌大的國公府,連個通房丫頭也無,可聽著妻子張口閉口就要給他納妾、娶二房, 他多少也聽明白了,她分明就是不在意他,自己掏心抓肝地給她弄這個那個, 這沒良心的丫頭一點都沒往心裡去,滿腦子只想著掙錢當守財奴。 罷了,她喜歡銀錢是好事啊,誰還怕錢多不成,不過他若多給她些銀子, 晚上她就不要東推西推的好不好?

會員價:
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錦瑟霓裳
出版日期:
2015/12/22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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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賺錢養家才是正經。男人?通通都去當布景!
只是她一介市井女子,那傳說中的煞神侯爺卻想娶她回去?
錦瑟霓裳勵志重生文,晉江金榜保證,錯過可惜!

身為武將,卻是出生在詩書之家,施南生其實骨子裡還是很正統的。
要說沒有三妻四妾的想法,那是不可能的,畢竟那也是男人有身分的一種象徵。
他也曾很不贊同守著一個女人過日子,可是這些日子來,
明裡暗裡給他塞女人的也不少,只是看那些女人,他一點興趣都沒有。
偌大的國公府,連個通房丫頭也無,可聽著妻子張口閉口就要給他納妾、娶二房,
他多少也聽明白了,她分明就是不在意他,自己掏心抓肝地給她弄這個那個,
這沒良心的丫頭一點都沒往心裡去,滿腦子只想著掙錢當守財奴。
罷了,她喜歡銀錢是好事啊,誰還怕錢多不成,不過他若多給她些銀子,
晚上她就不要東推西推的好不好?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鄭田娘鬱鬱寡歡地過了半個上午,就無法繼續鬱鬱了,為啥啊?因為嬸娘柳氏上門了。
  上門就上門吧,沒有禮物也不算什麼,一筆寫不出兩個施字,可今天,她卻是帶著她的大小媳婦和兩個女兒哭著進來的。
  鄭田娘抱著肚子,慢悠悠地過到中廳的時候,難得地發現平日裡牙尖嘴利的施玉卿今日竟然也異常安靜。
  「給嬸娘請安,恕我身子沉,來得慢了些。」鄭田娘象徵性地行個禮,就被黃鸝和雙燕扶著坐到太師椅上。
  「不用、不用,都是自家人,妳身子沉,可別抻著。」雙眼紅腫、臉色發黃、形容憔悴的柳氏說道。
  隨後二房的幾個媳婦、女兒都給鄭田娘行禮問好,然後又分賓主落坐。
  鄭田娘看著眼前的幾個女人,二少奶奶孟氏端著一碗茶,呆呆地看著茶碗,卻不往嘴邊送;新晉的三少奶奶巧兒則是一臉平靜地看著手裡的帕子,彷彿那帕子上有幅寶庫祕圖。
  施玉卿和她娘差不多,也是眼睛紅腫、黯然無神,早沒了往日活潑的樣子。
  她的事情鄭田娘還知道些,未來的夫家也是太子一派的,如今早被下了天牢,她那夫君恐怕是沒了生還的機會了,哎,誰讓他投錯了主子。
  「嬸娘今天是來求妳的,勸勸侯爺,放過妳二叔他們吧。妳們幾個都給妳嫂子跪下,要是她不同意,我也給她跪下!」柳氏忽然淒然地喊道。
  「大嫂子,弟妹給妳磕頭了,妳救救公爹和我相公吧。」孟氏砰砰地磕頭,淒然地哭喊道。
  施玉卿和施鳳卿也跪下,「妹妹給妳跪下了,妳就和大哥哥說說,救救我爹吧。」
  鄭田娘嚇了一跳,連忙轉過身去,「萬萬不可,嬸娘,這可折殺我了。妳們趕緊扶少奶奶、小姐們起來,有什麼說就是,這是做什麼。」
  二房的事情她多少聽說了些。因著二老爺施庭一直和東宮太子有來往,所以這次康王當政,那也算是清剿的對象。
  只是她也聽說,看在施南生的面子上,只是走個過場,免了施庭的官職而已啊。
  「剛剛,御林軍來人把妳二叔和老二他們父子二人都帶走了。嗚嗚,嬸娘沒法子了,只好去找侯爺,可都說他不在官衙,嗚嗚,他哪裡是不在,分明就是不見我!姪媳,妳就幫幫我求求侯爺吧。」柳氏掩面哭道。
  鄭田娘這才明白,很長時候不來往的柳氏為什麼忽然上門。只是這事哪裡是她能插手的,何況那二叔也真是利祿薰心。
  鄭田娘頓時一臉驚訝,「哎呀,侯爺怎麼會不見您,他是真的沒在吧。如今他實在忙,就是我也好幾天也說不上幾句話的。」
  「嫂子啊,誰不知道我那堂哥最是寵妳,為了妳,連絲絲都流放到莊子裡去了。他這次立了大功,皇上和太子都倚重,妳只要哄哄他,什麼他能不答應。」施玉卿嗓子沙啞地說了句。
  「妹妹這話我可不敢當,女子當三從四德,我出身市井都知道,妹妹出身大家,豈不是比我還懂得多些。我不過是個內宅女子,如何對男人外面的事情置喙,那不是犯了女誡了嗎。」鄭田娘一臉無奈地說道。
  「天可憐見,妳弟妹她已經有了四個月的身子,前幾日大夫剛剛診出是個男娃。如今遭了這樣的事情,她飯也不吃,妳說這可是我頭生的孫子,要是有個好歹的,那豈不是把我放在火上煎嗎。」柳氏又拿帕子抹淚。
  鄭田娘這才想起,巧兒進門不久,孟氏就有喜了,如今算來可不是四個月了嗎,只是她不知道是瘦還是衣服寬大,不仔細看是看不出的。
  不像她自己四個月的時候,人都胖了一圈。鄭田娘看看自己,不過是六個半月,身子倒是比從前肥了不只一圈,臉也圓圓的、肉肉的,下巴已經兩層朝三層發展。
  只是她肚子裡的孩子是什麼性別,卻一直都沒問過。下次王太醫來,也該問問才是。那人倒是說過,男女他都喜歡。只是鄭田娘覺得應該是女孩,所以準備的都是女孩用的,那萬一是男娃,可不是來不及準備不是。
  看著流淚不止的孟氏,鄭田娘著實感到尷尬,只好說:「哎,弟妹,妳這身子需要補補,一會我讓人挑些妳能用的藥材給妳帶走。」
  「嫂子,我哪裡吃得下那些,不知道相公如何了,要是回不來,我們娘們可怎麼活啊!」孟氏猛地起身,淚水漣漣,擦也擦不完。
  鄭田娘到底心不夠狠,看著她那憔悴樣子,勸道:「到底妳還是要寬心,保重身子才是。」
  孟氏聞言又要跪,「嫂子,妳就幫著問問,雖然不是嫡親的兄弟,可到底還是最親的叔叔、弟弟,總不能見死不救……」
  鄭田娘覺得很可笑,和她談見死不救?那日兵變,想來二房一定是早得了消息,卻一絲消息也沒透給他們府裡過。如今出了事情了,反倒提起親戚了。
  要是那一日施南生晚點回府,她早變成火鳳凰涅槃了。
  「弟妹、嬸娘,我實在是不清楚這些。回頭您還是問侯爺吧,畢竟這是天家的事情,不是咱們施家的家事。」
  「哼,妳這分明是推辭,枉我還為妳除去眼中釘、肉中刺,妳卻如此對我!」柳氏恨恨地說道。
  鄭田娘神色一凜,「恕我駑鈍,嬸娘的話我聽不懂。我也心疼弟妹和您,可侯爺是做大事的,怎麼會讓婦人左右,何況二叔和小叔要是安分守己的,怎麼會有今日之禍。」
  柳氏憤然,可看著一屋子的丫頭、婆子,她張張嘴還是忍了。
  「娘,說這些有什麼用,人家不想幫咱們的。咱們還是回去看看能不能求求其他人家。」施鳳卿忽然出聲道。
  「嬸娘怎麼不說了,姪子也在這聽著呢,您是怎麼幫她除了那眼中釘、肉中刺的啊?」一個譏誚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柳氏一怔,連忙起身,勉強笑著,「我那是和姪媳說笑的,哪有那樣的事情,你別誤會。」
  施南生一臉冰冷,「不誤會,她死了,帶著她的孩子,帶著她對您的信任和仇恨,去了其他的世界了。」他緩慢地說著,聲音低沉得能結冰。
  「你說什麼?我聽不懂。」柳氏又開始拿帕子抹淚。
  「絲絲死了,您心安了嗎?」施南生靠著門框說道。
  「她一個丫頭,死不死和我什麼相干,我來是為了你二叔和弟弟的事情。」柳氏冷著臉說道。
  「都出去!」施南生朝著屋裡服侍的人喝道。
  看著屋裡就只剩下鄭田娘和二房的人,施南生盯著柳氏,輕輕地說道:「嬸娘,所有的事情,絲絲她都和我說了。您也是看著她長大的,不過是她利用了您一次,您怎麼就能下得了手。」
  柳氏臉色頓時大變,聲音都有了抖意,「你不想幫忙就說不幫,不要這麼給我栽贓,那丫頭死不死的,和我有什麼關係?」
  鄭田娘聽著他們兩人爭辯,才知道絲絲是用了柳氏給的安胎藥,才會早產,才會送命。
  想起那個豔麗的女子的一生,她不由得心酸難耐。所託非人、所信非人,以致於花信年華就一縷香魂飛落他鄉了。
  「大哥,您大人大量,能不能幫著想法子?相公他自幼體弱,天牢那種地方,他哪裡受得了啊。」孟氏拉著巧兒,施玉卿拉著施鳳卿,全都撲通跪倒在地上,一邊哭一邊說。
  柳氏這時候很識時務地收聲,施南生仰頭看了半晌天棚,屋子裡此時靜得掉根針都能聽見。
  當大家都以為他不會出聲的時候,他忽然道:「二叔的事情,我也問過了,只是例行傳訊,畢竟他摻和了太多的事情,東宮裡還有他傳簡訊的手信。至於二弟嘛,他不過是受了牽連,問過後沒事也就回家了。」
  等他說完,一屋子人都訝異得忘了回話,誰都沒想到怒氣中的施南生竟然能回答這個問題。
  當柳氏還沒醒過神來的時候,施南生又沉沉地說了句:「絲絲她算是咎由自取,可是孩子卻是無辜的。保你們一家平安,當年祖母的要求我已經做到了。雲裳身子重,需要靜養,就不請嬸娘常來了。」
  「你、你……你這是對長輩的態度嗎,你祖母的話,你何嘗記得過!」被驅趕出府讓柳氏本來哭得腫脹的臉騰地紅成爛蘋果一樣的顏色。
  「娘,您這是做什麼,大哥他也不是有意的。」施玉卿和施鳳卿也都緩過勁來,連忙上前左右扶住她們的娘,拉著她的手,不讓她指著施南生。
  「長輩、態度?哈哈哈!」施南生渾身忽然散發出一股殺氣,譏諷地看著柳氏,「嬸娘記性真是不好,可是忘了當年分家的事情了,還是忘了剛剛提過的絲絲呢。讓祖母安息吧,您走好,就不遠送您了。」
  「我倒是忘了,你如今是永國公了,是太子跟前的紅人。哪裡還看得上咱們這樣的親戚。玉卿,妳也不用哭,跟娘走,沒了他,難道妳還嫁不出去不成。」柳氏有些口不擇言地喝道。
  鄭田娘看她早沒了從前的優雅,如今是一臉的難堪,畢竟這裡還有她兩個媳婦和女兒。施南生說話語氣是不恭敬,可她做的事情太過分了,絲絲就是再不對,也輪不到她出手。
  「日後這樣的人來了,妳不喜歡就不要見了,身體要緊,不要勉強,看傷了孩子。」二房的人離開後,施南生說道。
  從他進來,到柳氏氣哼哼地帶著媳婦、小姐哭著離開,鄭田娘一句話也沒機會和他說。看著施南生望向她時,那凌厲的神情變得和緩些,她忽發奇想,他剛剛是不是怕她累著,才想快點打發二房的人離開?回頭又自嘲,自己哪來的那份自信。
  身為平西侯、永國公兩個爵位都掛著的施南生,如今最缺的就是承繼的子女。她現在最要緊的是好好的養胎,自己不過是借了孩子的光而已。
  「多謝國公爺體恤,妾身記下了。」鄭田娘溫婉地回道。
  「回去休息吧,妳這樣的身子久坐可不好。我前面還有些事情,晚飯不進來用了。」施南生看看鄭田娘,抿了抿嘴,轉身出去了。

  ◎             ◎             ◎

  二月末的風已經帶著些暖意了,因為施南生不進來吃飯,鄭田娘早早地就吃過晚飯。
  為了消食,也為了好生產,她帶著丫頭、婆子在園子裡晃蕩了大半個時辰,才回到臥房洗漱休息。
  洗漱後的鄭田娘穿著寬大的袍子出來的時候,意外地發現施南生竟然坐在床頭,披散著黑黑的頭髮,穿著雪白的杭緞中衣,拿著一本書在翻著。
  「國公爺,您回來了。」鄭田娘有些驚訝。
  「嗯,妳們下去吧。」施南生放下書說道。
  黃鸝和綠錦等人都識趣地笑著退了出去。
  鄭田娘靠在床裡,想起絲絲和柳氏,她想安慰施南生,卻不知道怎麼說,頭一次,她覺得語言匱乏。
  施南生翻身抱著她圓滾滾的身子,腦袋埋在她的頭髮裡,半晌,悶悶的聲音傳出,「是不是我往日殺孽太多,才會發生這些?為什麼每個人都要背叛我,是我太過於涼薄嗎?」
  「怎麼會呢,這不是國公爺的錯,您不要用別人的錯誤來懲罰自己。」鄭田娘只能默然地拍著他的後背,溫柔得就像個娘親。
  「妳不知道,妳什麼都不知道。」施南生沉悶地說道。
  「您如果想說,我就知道了,雖然我幫不上您什麼,可是做個傾聽者還是能做到的。」鄭田娘柔柔地說道。
  在施南生的敘述下,鄭田娘了解了些當年的往事。
  在施南生十歲那年,他娘親病逝後,他爹爹就病倒了。病後不久,二叔就開始要分家,整天和老夫人吵鬧,被他爹爹知道了。後來不知道他們幾個人怎麼商量的,分家這事就定下了。
  「當年,二叔拿走大部分田地和鋪子,搬了出去,留給我們一家的就是旁邊那個別院。那時候我雖小,也知道二叔平時什麼都不做,讀書也讀不好,還整日呼朋喚友。家裡的生意和田莊都是娘親打理,娘親去了,就被祖母接管了。我娘臨走的時候明明和我說,家裡那些鋪子都是她賺來的,是準備給我和顏卿的……
  如今絲絲她死了,孩子也沒了。雖然那孩子不是我期待的,可是雲裳,我真的沒有想她死。」
  看著身邊即便睡熟也皺著眉頭的男人,鄭田娘心裡酸澀得很。
  家產被不知名的原因給叔叔拿走大半,剩下的去了給他爹爹治病後,就沒剩下什麼了。又因為施顏卿早產體弱,常常鬧病,慢慢的,他娘親嫁妝單子上的莊子和店鋪竟然也都變賣了。
  那一年他中了秀才,因為家貧又被退親,他看著嬌小的妹妹因為補藥供不上,日夜啼哭,他的心跟油煎一樣。他放棄讀書,去做了幾天酒館的跑堂的,掙些銀子貼補家用。又在那酒館做工的時候聽說,當兵比考狀元升官升得快,他咬牙安頓了祖母和妹妹,就跑到西寧投奔了族中的堂兄施天青,一個小小的校尉。
  可他再次回來的時候,發現自家的院子竟然被祖母賣了,那一瞬間,他覺得血氣上湧,一個男人連家都保不住,還談什麼保衛國家。
  十九歲那年,通過多次的英勇作戰,一身傷痛的他終於升到營管帶。
  二十一歲的時候被封大將軍,終於得回來從前的家園。
  他也一點點地把娘親當年的鋪子和莊子都買回來,大部分都給了施顏卿作陪嫁了。

  ◎             ◎             ◎

  鄭田娘睡得太晚,以致於早上起的時候,施南生早就去上朝了。吃早飯的時候,井媽媽一臉高興地捧著個盒子走了進來。
  「夫人,這是國公爺差人送過來的,說是您昨晚提過。是城東王記的燒乳鴿,呵呵,還熱著呢,快嚐嚐。」井媽媽笑呵呵地打開那食盒。
  鄭田娘笑著擺手,「嬤嬤,我都飽了,往哪裡吃啊。」
  「還熱著呢,夫人,這是國公爺的心意,您多少吃一口。」井媽媽嗔道。
  她對施南生,那是打心眼裡喜歡,穩重、能幹。且施南生即便如今做了國公爺,每次見了井媽媽,也都是跟鄭田娘一樣尊她一聲嬤嬤的。
  打開的盒子裡飄出絲絲清新的香氣。人懷孕了,習慣也變、性格也變,鄭田娘本不想吃,可是聞著那味道,胃裡就像伸出一隻小手一樣,讓她抓心撓肝的。
  「嬤嬤,那我頂多吃一個,妳可別逼我吃第二個好不好?」鄭田娘有些撒嬌地看著井媽媽。
  「嗯,您先嚐嚐,若好吃,過會您餓了就讓她們給您熱熱。」
  鄭田娘拿著乳鴿,卻只吃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這乳鴿的來歷讓她有些難以下嚥,心裡苦笑,她還真是懷孕懷得忘性大了。
  昨晚,在他臨睡的時候,不知道想起什麼,忽然鬱鬱地問了一句:「這些日子我忙於公事,忽略了妳。可有什麼想吃的?明天我去買。」
  施南生雖然一直都對她不錯,也很關心她的飲食,不過還從沒親自給她買過食物。在這樣的氛圍裡,鄭田娘自然不能不識趣,順口敷衍說了句:「聽說城東王記的燒乳鴿最是聞名,可惜每天只賣半天,常常排隊都買不到。」
  「嗯,這個不難,明天我親自走一趟就是。」
  看著那咬了一口的鴿子,鄭田娘再沒了想吃的心思。昨晚沒細想,如今想來,一定是絲絲說想吃什麼沒吃到,他覺得後悔,才會問她一句的。這分明是擔心她也會難產,也會有想吃吃不到的遺憾。
  井媽媽也不懂她怎麼就吃了一口就不吃了,看她神情,猜想是絲絲的難產對她影響挺大,也就不再催她吃,而是讓人收拾了下去。
  正想著要如何勸解一下鄭田娘,就看到一身淡青襖裙的綠楓蒼白著臉走了進來。
  「夫人,這個拿著,別凍著。」井媽媽給歪靠在軟榻上的鄭田娘遞上一個手爐。
  「給夫人請安。婢子來求夫人個恩典,今天是絲絲母子出殯的日子,婢子和她相伴一場,想去送送她。」綠楓跪在地上,低低地說道。
  看著頭上只一支銀釵的女子,鄭田娘嘆口氣,這綠楓還真是個仁義的姑娘。這段日子,從沒因為施南生的冷落或為討好她這個主婦,為難、剋扣過絲絲,相反的,對絲絲那邊一直都關照有加。
  「去吧,難得妳這麼有心。那也是個苦命人,我身子不便,妳也代我上香,送送他們母子吧。」鄭田娘讓人扶起綠楓說道。
  綠楓紅著眼圈,低低地應聲,然後轉身出去了。
  井媽媽卻皺著眉頭,「不過是通房丫頭,她做什麼穿成這樣,還哭喪著臉,如今夫人可是有著身子的,真是晦氣。」
  黃鸝和雙燕在一邊相互看一眼,都心裡暗道,薑還是老的辣啊,她們就沒想起這些。
  鄭田娘擺手,笑了笑,「算不得什麼,她也沒這樣的經歷,祭拜哪裡能穿著綠的。我不忌諱這些,嬤嬤不用這麼小心。」
  井媽媽皺著眉頭,本想再說不能掉以輕心,那綠楓分明眼裡就公爺一個主子,對絲絲都比對鄭田娘要上心,可想到鄭田娘如今最是不能提孩子難產的事情,就把到嘴邊的話改了。
  「夫人,綠楓年齡也大了,也該考慮她的婚事了,她比您大了好幾歲,如今也快二十了吧。」井媽媽一邊指揮她們給鄭田娘加衣服、準備小食,一邊說道。
  鄭田娘拿起一顆葡萄放到嘴裡,「這個倒是,只是沒有合適的人選。再說她是國公爺的丫頭,我得問問國公爺的意思,不能私下裡安排。」
  「嗯,的確。她們這些大丫頭都是眼高於頂的,看著尊重,實際是從骨子裡瞧不起人的。您看藍葉自年前嫁了,這院子裡少了多少是非。」井媽媽提起那個刺頭一樣的丫頭就一臉的頭疼。
  鄭田娘笑了笑,她其實挺欣賞藍葉的,敢說敢做,像個爺們。歷朝歷代的皇帝都尋仙問藥的,最終也擋不住似水流年,生老病死。人生如朝露,是非對錯都逃不過最後一抔黃土。
  「夫人,張家的大奶奶帶著人來看您來了。」連翹笑吟吟地跑進來說道。
  「快請,還囉嗦什麼。黃鸝,扶我一下,哎喲,這個小祖宗又開始踢我。」鄭田娘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忘了剛剛還感嘆的人生無常,笑呵呵地說道。
  看著進來的那個溫柔的女子,鄭田娘笑著迎上去,「大舅母,您怎麼才來看我。」
  「快回去坐下,我又不是外人,迎個什麼勁。」劉氏看著又胖了一圈的鄭田娘,慌忙快走幾步,攜了的她的手嗔道。
  當大家都坐好後,劉氏仔細地端詳了下鄭田娘的神情,又摸了摸她的肚子,才長出一口氣,「聽說絲絲難產了,我就擔心妳會想多,得了消息我就緊著趕過來。妳和她不一樣,妳是個有福氣的,豈是那些薄命的人能比得了的。」她拉著鄭田娘的手笑著說道。
  「我信舅母的話,呵呵,我是有福氣的人,您看,我能吃能睡的,人都胖了這麼多,可見小傢伙很照顧我的。」鄭田娘笑咪咪地說道。她摸摸肚子裡那個又開始練拳的小傢伙,嘴角帶了絲笑容,還好,這一世她還有親人,有了他,她的生活就變得有意義了。
  「國公爺說沒說,那女人葬在什麼地方?進施家祖墳嗎?」劉氏猶豫了下問道。
  鄭田娘愣了下,這個事情她還真不知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提議給她提個姨娘的頭銜,其他的國公爺沒說,我也沒問,她的事情從頭到尾我都沒插手過。」她拿著一塊點心放到嘴裡,然後含糊地說道。
  此時的施南生,站在城南山上的一個新墳前,那墓碑上只刻了四個字,絲絲之墓。
  那晚在那個充滿了血腥氣的房間裡,施南生見到了難產的絲絲。
  絲絲艱難地笑了下,「侯爺,聽說您如今是國公爺了,可是我還是喜歡叫您侯爺。我知道我做錯過很多事情,可是這些都是因為我喜歡您、愛慕您,才迷了心竅做出了糊塗事。絲絲知道,您由始至終都沒喜歡過我,您只是把我當成了和顏卿一樣的親人。」絲絲氣若游絲,卻還是一字一句地說著。
  「絲絲,別說這些了,好好地養養神,過幾天就好了。」施南生看著曾經豔麗的女子,如今已經蒼白得一點血色都沒有了。
  「侯爺,我要走了,去找老夫人,她來接我了。我知道我再沒機會照顧您了,您日後要好好地照顧自己才是。孩子我也知道活不成了,是我自己造的孽,我一起帶走吧,免得給您和夫人添堵。」憔悴的絲絲眼睛驚人的黑亮,讓施南生無法阻止她。
  「侯爺,我雖然妒忌,可還是高興您總算有喜歡的人了。夫人就像您說的,是個好女子,以後好好地對她吧,不要讓她像我這樣。侯爺,絲絲從前所做的,無非是因為我羨慕大老爺和老夫人那種生死不離的感情。此生我是得不到了,希望您能得到。」
  施南生愣愣地看著絲絲呼出了最後一口氣,離開了。
  雖然鄭田娘建議給她姨娘的稱號,讓她葬在施家的祖墳,只是施南生按絲絲的要求,給她在莊子後面找個地方葬了,因為她請求他,不進施家墓地,因為她下輩子不想再做丫頭了。
  她費盡心機阻止他娶妻生子,卻原來是想要像爹娘那樣的生活嗎?他沒想到絲絲最後會說出這樣的話,有些事情,隨著人的死亡也就結束了。
  一生一世一雙人,白首不分離,雲裳也這樣想嗎?想起她那個大肚子,施南生心裡一緊,收回紛亂的思緒,轉身下山,得找個大夫在府裡隨時候診才對。
  一直站在他身後的田茁風和杜宇相視一眼,也趕緊牽著馬跟了上去。

  ◎             ◎             ◎

  時間很快進入了五月份,鄭田娘的預產期就要到了。她越發的胖了,啥叫面如滿月,看她的臉就行了。身子笨重得像頭大熊,以致於她都有些不願見施南生了。
  偏偏自從絲絲沒了後,施南生就像嚇著了一樣,不只把王太醫的大弟子給關到府裡,專門給她看診,還找了四個穩婆養在府裡,隨時準備她待產。
  這期間,施南生除了忙公事,就是陪她吃飯、散步,定時讓大夫給她請平安脈,連必要的應酬他都推掉。最近更是和太子請了長假,準備鄭田娘產完後再回朝堂。
  漸漸地京城裡就傳出,永國公夫妻鶼鰈情深,永國公疼夫人出了名。最後連臥病在床的老皇上都知道了。
  這天,廣宣真人進宮給皇上運功,固本培元。
  「到底還是他的種,他們父子都是痴情種啊。老道啊,我這也快了吧,你也不要費那些功了。我倒是挺想念咱們當年一起遊玩的日子,昨個我還夢到過子恒他爹娘呢,老了,總是想起從前的事情。」皇上有些感傷地說道。
  「堂堂國公爺,整天服侍女人,哎,我倒是看走眼了,平時殺伐決斷從不拖拉的人,如今為了女人,連面子都不要了。」廣宣真人也哭笑不得地說了句。
  大太監王徹轉了轉眼睛,笑著湊趣,「咱家聽說,國公爺從前是不信,也不想自己像他爹那樣痴情,才收了個通房丫頭。說是通房丫頭是難產死的,臨死時候一番話點醒了他,如今生怕自家夫人生產出意外,才寸步不離的。」
  「照你這麼說,他那夫人還是不知道這些的了。呵呵,這小子,冷眉冷臉的,倒也被人克制了。」老皇上饒有興趣地說道。
  廣宣真人微不可察地皺了下眉頭,溫和地接了句,「清源夫人當年不也是這樣。可憐咱們施大才子費了多少年的水磨工夫,才使得清源放下戒心。唉,這真是老貓房上睡,一輩留一輩啊。」
  「清源,嗯,可是讓他吃了不少苦頭。紅顏薄命,老道,你不用提醒我。」老皇上自嘲地笑了笑,然後語調一轉,「清兒有了他的扶持,不出意外,做一世的太平皇上還是可以的。南邊如今又開始不安分了,我看該有人長期駐紮,才能打消那些土司番王的異心。」
  王徹送廣宣真人出宮,廣宣真人多年不變的容顏難得有了人間的生氣,眼睛帶著笑意,「老王,老施夫妻在天之靈,一定會感激你的。」
  王徹也不像和別人那樣含糊,直接笑著說道:「真人,那也是我看著長大的,咱家心裡可從沒把他當成外人,能幫的咱家必然會幫,你放心就是。哎,只是這一走,恐怕我此生再難見了。」
  「不會,你們的緣分大著呢。回去吧,不然他又該起疑了。」廣宣真人一甩拂塵,飄逸地離開了。
  王徹瞇眼看著,嘆口氣,搖搖頭,轉頭回殿裡去了。
  老皇上看著王徹,「你知道我擔心什麼。徹弟,當年咱們橫刀躍馬、血染衣袍,死了多少人,你救了我多少次,才保住我這一條命、得了這皇位。為了我,你甚至自絕後代,進宮陪我。」
  王徹上前給老皇上理了理那繡滿金龍的薄被,「咱家的命也是皇上救的,為了您,咱家怎麼都值得。只是那施家小子卻的確和他娘一樣是個守信重諾的。那些個文人軟蛋,自己沒本事,整天就像那蒼蠅一樣,到處嗡嗡,這個包藏禍心、那個禍心包藏,有危險的時候,跑得比兔子都快。話說二月的時候,要是沒有他及時回京,皇上和咱家如今可就不知道會如何了。」
  王徹說完,就立在一旁,不再出聲。不知道過了多久,老皇上才開口,語氣總算是堅定了,「當年為了江山,我捨了他娘,今天我就冒個險吧,保全她的兒子。改天,讓太子傳旨吧。」

  ◎             ◎             ◎

  天元十四年五月初二的晚上,剛剛散步回來的鄭田娘拖著圓滾滾的身子,抱著圓滾滾的肚子,扶著雙燕的手,慢慢地坐到床頭。
  「嬤嬤,聽說定北郡王妃一氣生了個三胞胎,妳說我這個肚子,不會也有兩個吧?這也太大了。」鄭田娘深吸了口氣,低頭看著隆起的腹部說道。
  「不會,王太醫的醫術那是咱大陳頂尖的了,他說一個就一個。自從這個信息傳出來,國公爺當天可就火燒火燎地把王太醫他老人家拉來問了。呵呵,真沒想到國公爺如此看重您,這可是大福氣啊,呵呵。」井媽媽笑咪咪地看著鄭田娘。
  鄭田娘撇了撇嘴,看重她?看重她的肚子還是有可能的。她現在對那個定北郡王妃很好奇,到底是何等女子,讓定北郡王恨不得棄府滿天下去追,讓他家這個也時時打聽。
  「嬤嬤,妳知道定北郡王妃是國公爺的義妹這件事嗎?」
  「這個啊,我還真聽人說起過,那是很久前的事情的,好像她還是世子夫人的時候曾經救了侯爺一命。這個還是聽我女兒說的,她認識的一個綢緞莊的掌櫃娘子,就曾經是定北郡王妃的貼身侍女。說起來,今科的榜眼杜家少爺,就是她娘家隔母的弟弟。今天怎麼想起問這個來了?」井媽媽有些奇怪地看著鄭田娘。
  「昨個不是醇郡王府鄭老王妃的壽辰嗎,我聽人說非常熱鬧,很多人都藉此還送了定北郡王的孩子們滿月禮和百歲禮呢。」
  鄭田娘微微嘆口氣,要不是她無意中看到一封報喜的信件,她還真不知道施南生還有這樣的過往。當然,她不是懷疑他們,只是奇怪,義妹這樣的存在,他為何從未提起過?
  「人就是這樣,雪中送炭難,錦上添花易,如今醇郡王護駕有功,大家可不都攀上去了。咱們府不也一樣,妳看看這一天,推不開、搡不開的收禮和回禮,黃鸝和綠楓兩個都忙得腳不沾地了。」井媽媽一拍雙手說道。
  鄭田娘皺眉,這幾天她身子不便,嗜睡,施南生說沒什麼大事不讓煩她,這個事情她還真不太清楚。只是盛筵必散,這不是好兆頭。
  「嬤嬤,舅母前幾天和我說,如今參國公爺的奏摺跟雪片似的。讓她們兩個一定要經心,能推的就推了,不能的一定要報進來,千萬不能從我這裡出問題。算了,明天我和她們說吧。」鄭田娘思索了一會說道。
  「嗯,這些人呢,都是些忘本的傢伙,這剛剛安生幾天,就開始上竄下跳的。」井媽媽嘟嘟囔囔地說著。
  這時候,門口響起連翹的聲音,「夫人,國公爺回來了。婢子給國公爺請安。」
  「免了,把這個拿到廚房去,處置了給夫人燉上。」施南生把手裡提著的一個魚簍遞給連翹,然後脫掉外面的淡紫薄紗大氅,才往內室行來。
  「荷葉、桐兒,妳們兩個趕緊服侍國公爺洗漱。呵呵,這是做什麼去了?還一身的魚腥氣呢。」井媽媽扶著鄭田娘迎上去說道。
  「呵呵,釣魚去了,新鮮的鯽魚,我讓她們送去收拾,給夫人燉湯喝。」施南生笑呵呵地說著。
  「讓國公爺費心了,剛好我正想喝魚湯呢。」鄭田娘微笑著說道。
  她看著眼前的男人,一身淡青色的袍服,越發襯得臉頰清瘦、身姿挺拔。看他關切的眼神,又動搖了心底的懷疑。總覺得這些日子的關愛應該不是假的。
  「呵呵,那就好。這幾個傢伙,一個勁地拉著不讓走,還是子秀幫著解圍我才脫身的。我去洗漱,回頭再說。」施南生愛憐地拉了鄭田娘胖乎乎的手一下,說道。
  提起宋子秀,就不能不說今科春闈。今科殿試想來是史上最悲劇也最離奇的一科。宮變請願的士子裡就有很多是今科考中的舉子,本來該金殿欽點的,卻一不小心殿試前就為國捐軀了,雖然都追封了,可是那畢竟是虛的。
  殿試的時候,因為士子們積極護駕,皇上龍顏大喜,像宋子秀這些曾經參與保駕護航的士子,本來最多也就是個同進士的主子,一律都點了進士及第。如今宋子秀和鄭昌柏一樣,也進了翰林院。
  「嗯,您去吧,回頭也早些歇著,累了一天了。」鄭田娘溫順地說道。
  看著他的背影,鄭田娘覺得自己如今有些奇怪,從前已經決定今生不會再喜歡男人了,可是現在這樣患得患失是為什麼,關注定北郡王妃又是為什麼?
  她低頭看著自己跟個大圓球一樣的身體,一定是孕婦情緒不穩定引起的。生完孩子,一切都過去就好了。
  等施南生出來,鄭田娘已經躺到床上了。他上前捏了下她唯一沒變的俏鼻子,「今天感覺怎麼樣,吃了多少飯?喝湯沒有?小傢伙踢沒踢妳?」
  一連串的問題讓鄭田娘忍不住笑了起來,「問這麼多,先回答哪個啊。一切都是昨天的樣子。」然後接著反問道:「您今天都和誰出去了啊?昌柏他神神祕祕的,把您領哪去了啊?」
  想起鄭昌柏,鄭田娘就有些怨念,本來覺得他一定會落榜,也真的落榜了。可是皇上說了,因為救駕有功,特簡他參加殿試,並點了進士及第。
  「昌柏看我天天在家悶了,就約了今科狀元尹承宗、進士宋子秀,還有今科榜眼杜浩維、進士龍文殊等人,一起去城外尹家的池子釣魚去了。」
  鄭田娘愣了下,這裡面除了狀元就是榜眼、進士的,他不怕皇上說他拉幫結夥啊。
  施南生照例趴在鄭田娘的肚子上,嘀嘀咕咕和肚子裡的孩子說了些話,才起身躺到她的身邊。
  他攬住鄭田娘的身體,讓她側靠在胸口。這個月份,鄭田娘睡覺很辛苦,肚子大了,怎麼躺著都不得勁,只有這樣靠著,她能減輕點自己的重量,還舒服些。自從施南生知道後,每晚都會幫她調整睡覺姿勢。
  鄭田娘總是覺得鄭昌柏進入朝堂太早,她躺好後,低低地嘟囔,「他小孩子家家的不懂事,您不說管管,還縱著他,陪著他胡鬧。」
  「昌柏如今也是翰林院的翰林了,妳不要再拿他作小孩子看了。呵呵,真沒想到,他小小年紀倒是老成得很,今天可是給我帶來個好消息呢。」
  鄭田娘想起最近沸沸揚揚的傳說,她有些遲疑地問道:「侯爺,您最近是不是遇到了煩心事?」
  施南生攬住胖乎乎的小妻子,摸著她圓鼓鼓的肚子,感受那小傢伙撲通撲通地練拳腳,聽著她清泉一樣的聲音,覺得心裡就像淌了蜜一樣。
  「嗯,也不算是什麼煩心事。妳聽到什麼都不要信,我現在就是想急流勇退了,打仗這些年,腦袋別在褲腰上,我有些厭倦了。」施南生深深地吸口鄭田娘身上的奶香說道。
  鄭田娘嘆口氣,把手放到施南生的大手裡,「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如今太子根基日漸穩定,最想建功立業,軍政大權獨攬,您的確該退一步了,位高權重,難免遭人妒忌。」
  「呵呵,還是讀過書的人說得精切。不過太子他暫時倒不會把我怎麼樣,他需要借助我的力量,沒妳說的那麼嚴重。小丫頭,乖乖睡覺,趕明個給我生個和妳一樣聰明靈秀的閨女最好。」施南生拍拍鄭田娘,溫柔地說道。
  「不管我生什麼,國公爺都要喜歡,不能嫌棄,好不好?」
  鄭田娘也真睏了,如今離生產沒幾天了,她日日都加緊散步、走動,生怕會像絲絲一樣難產,又怕自己晚睡,孩子出生後鬧夜,所以每天都準時睡覺。
  「生什麼都好,是妳生的,我都喜歡就是。真是個小孩,這個問題說了多少回了,呵呵。」施南生笑呵呵地答應。
  等一會沒聽到回音,細細一聽,卻是小小的呼嚕聲。他往前探頭看看,胖媳婦竟然閉眼睡著了。他給鄭田娘理了理被子,自己卻是一絲睡意也無。
  他剛剛說的都是真心話,這些日子朝堂爭鬥,身為武將,不能在戰場上殺敵,卻整日和一群文人打口水仗,他真的厭倦了。這些還不算什麼,最讓他冷心的是老皇上對他的猜疑。
  想起昨天偶遇的廣宣真人和他的一席話,施南生咧了咧嘴,原來他的一切都是爹娘帶給他的,他的爵位是娘親帶來了,他的被猜疑卻是爹爹賜予的。也難怪當年二叔不顧一切地要分家,畢竟誰也不知道,天底下最尊貴的那人會因為他娘親的死如何對付施家。
  當時回憶著往事的廣宣真人,清潤的聲音裡帶著一絲惆悵,「當年我還是一個普通的道士,我師父是國師,皇上也還是個普通的皇子。皇上那時候還沒有奪位的野心,一向喜歡和文人雅士結交,而你爹那年不過十八歲卻已經中了狀元。他驚嘆你爹的才華機智,主動與之結交。哎,本來這樣君臣關係是連我都羨慕的,可是當你娘親清源出現後,一切都變了……」
  聽著廣宣真人的簡單講訴,施南生彷彿又看到自己那位一臉溫柔的笑意、清麗雅緻的娘親。彈琴的娘親、畫畫的娘親、講故事的娘親、論時事的娘親……
  同時他也想起寫一手好字的爹爹、畫一手好工筆畫的爹爹、和娘親合奏吹簫的爹爹、燈下給他講兵法的爹爹、教他行軍布陣的爹爹……
  「我娘她的家人在哪裡,您知道嗎?」施南生一直都很疑惑為什麼他娘會沒有娘家,他沒有外家。
  「你娘親是孤女,父母雙亡,寄養於前朝太子府邸。」廣宣真人淡淡地笑了下,「不然她怎麼會有機會認識皇子和狀元。只是她個性強,成年後就自己弄了個鋪子,獨立生活了。後來太子倒了,因有皇上的庇護,她才沒受牽連。後來的那些事情啊,哎……」
  施南生這才明白為什麼爹爹自新皇登基就隱退,祖母為什麼那麼忌諱施顏卿,又圈養施顏卿,輕易不讓她在人前露面,只因施顏卿酷似娘親。
  「初相識的時候,皇上是化名的。你別介意這個事實,當年你娘差點嫁給了皇上做側妃的,只是她個性太強,不肯與人共事一夫,寧死也不肯。皇上那個時候又急於拉攏朝臣,納了好幾個側妃。哎,兩個人就生分了許多。」廣宣真人說到這裡,停了下來。
  「真人,先人往事,小子不敢置喙,可是我記得我爹娘卻是恩愛得很。」施南生想起小時候爹娘幾乎都是同進同出,形影不離。
  「呵呵,你爹爹是個痴情種,追隨你娘親鞍前馬後的,又許下那樣的誓言,慢慢的,你娘親就被他感動了。他也的確做到一生一世生死不離。這一點,連皇上也是提起就感嘆不已。
  你爹爹的軍事天賦極高,當年就給皇上出了很多好的計策,如今你也這樣擅長用兵,自然會遭到一些人的嫉恨,何況那人那樣多疑。不過你放心,他總歸是還不會出手的,只要你真的是一心擁戴新太子。」
  「真人幾次救我,小子都不知道如何報答。」想起廣宣真人的幾次援手,施南生真誠地給他行禮。
  「那些都不算什麼,是我該做的。不瞞你說,我的命卻是你娘親救的。」廣宣真人想起那個時而英姿颯爽、時而溫柔嬌媚的女子,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
  「這怎麼可能,您可是開了天眼的,什麼是您不知道的,我娘她難道也懂這些不成?」
  廣宣真人一拂拂塵,嘆口氣,「那些都是傳的,怎麼可信。這個世界大得很,我不過是以管窺豹罷了。那年我三十四歲,我師父說我該去市井渡劫,不然天眼開不了。而你娘就是我渡劫的有緣人,如果沒有她,這個世間早就沒了我了。」看著施南生一臉的詫異,他笑了笑。
  那一次,他腹股處生了個鼠瘡,一直到大腿根部都潰爛了,卻不好意思找人醫治,直到高燒昏倒在她的門前。醒來的時候,就發現自己衣衫半褪,一個女子正忙碌著清洗上藥。
  當時他顧不得身體疼痛,趕緊朝一邊縮去,「萬萬不可,男女授受不親,姑娘快快迴避!」
  那個女子一手插腰,一手指著他的鼻子,眼睛瞪得溜圓,「道可道,非常道,虧你還是化外之人。出家道士,卻如此想不開,你不脫掉衣服,我如何給你上藥。非常之時,就只能行非常之事。老實點,不然我可敲昏你了。」
  廣宣真人想著往事,向他道:「子恒,聽說你夫人要生了,你要好好待她。你娘生前常說,女子生在這樣的年代本就苦,如果再和人爭奪男人,那就是苦上加苦,那樣的生活不要也罷。」
  身邊胖胖的鄭田娘有些不得勁地扭動身子,驚醒了陷入回憶的施南生,他看著外面朦朧的夜色,想起廣宣真人最後的話,不由得笑了笑,他的娘的確稱得上奇女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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