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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夫貴妻榮只是傳說《下》

聽他說要娶她,楚桃姑想自己再也不是鄉間女子,不會只為名節許嫁, 陳知隆黯然一笑,倒是自己看錯了她,以為娶了她,能讓她安心。 世人眼中她是楚陶,但他陳知隆眼裡,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子, 對她,陳知隆沒有男女之防,不知內情的旁人個個皺眉搖頭, 直指他有龍陽之好時,陳知隆拍桌大怒,就算他真要斷袖尋男風, 也要尋個年輕美男,而不是眼前這位貌不驚人,語不溫柔的楚桃姑。 可惜這些話一到她面前,全被他一字不漏吞進嘴裡, 只剩心頭那騷動依舊撓著,似有若無的告訴他,他對她是動心了。 她跟他本就一清二白,卻被傳出這般不堪謠言,楚桃姑乾脆躲著他, 心想他這般富商娶妻,肯定是高門大戶的閨女為配, 她本是安慰自己高攀不上陳知隆,但聽聞其他女子纏上他時, 無關容貌,無關家世,她竟衝動的對他說,她雖貌不如人, 家世也不好,但他已經有她了。這情話挑起陳知隆的笑, 拉過她說:「妳換成女裝吧,我想瞧瞧妳穿女裝什麼樣子。」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秋李子
出版日期:
2012/09/04
分級制:
普通級
促銷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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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江原創網上,讀者好評如潮,這是發生在大海上最迷人的愛情故事,
且看人氣作家秋李子帶來最自立自強的鄉村女奮鬥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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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他說要娶她,楚桃姑想自己再也不是鄉間女子,不會只為名節許嫁,
陳知隆黯然一笑,倒是自己看錯了她,以為娶了她,能讓她安心。
世人眼中她是楚陶,但他陳知隆眼裡,她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子,
對她,陳知隆沒有男女之防,不知內情的旁人個個皺眉搖頭,
直指他有龍陽之好時,陳知隆拍桌大怒,就算他真要斷袖尋男風,
也要尋個年輕美男,而不是眼前這位貌不驚人,語不溫柔的楚桃姑。
可惜這些話一到她面前,全被他一字不漏吞進嘴裡,
只剩心頭那騷動依舊撓著,似有若無的告訴他,他對她是動心了。
她跟他本就一清二白,卻被傳出這般不堪謠言,楚桃姑乾脆躲著他,
心想他這般富商娶妻,肯定是高門大戶的閨女為配,
她本是安慰自己高攀不上陳知隆,但聽聞其他女子纏上他時,
無關容貌,無關家世,她竟衝動的對他說,她雖貌不如人,
家世也不好,但他已經有她了。這情話挑起陳知隆的笑,
拉過她說:「妳換成女裝吧,我想瞧瞧妳穿女裝什麼樣子。」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雖說是海盜窩,但過年該有的規矩一樣不少,祭灶神,掃塵埃,描對聯,林家還拿出各種布匹又給他們做了新衣衫,劉氏家也不例外,只是劉氏眉間的輕愁就算是這熱鬧的喜慶氣氛也無法彌補。
  眾人都知道她惦記著王老爺,自然也要繞開這話,桃姑偶爾也去望海亭和她閒坐,不過是用些遠話安慰。
  這日又來到這裡,劉氏看著海面,輕輕歎道:「自從我們成親以來,這還是頭一次沒有在一起過年。」
  伉儷情深之感表露無疑,桃姑沒有說話,連向來愛笑鬧的靜兒也乖乖的坐在那裡,不知是幻覺還是什麼,桃姑看見遠方好像有帆影出現,忙擦了擦眼睛。
  靜兒已經跳了起來,指著遠方喊道:「娘妳快看,有船來了,爹會不會在上面?」
  原來不是幻覺!劉氏抱緊靜兒,只覺得心都快跳出來,也不知道這是不是空歡喜?
  她強自鎮定的說:「靜兒,說不定是別的船要來這裡。」
  靜兒搖頭,「娘,這片都是林大叔家的,旁的商船怎麼會來?」
  桃姑也在旁邊點頭,卻忘了自己此時的點頭,劉氏是看不見的,劉氏並沒說話,只是等著那艘船來,越來越近,近得能看到船上斗大的林家旗號,這幾日林家的大船都沒出去,難道說真的是爪哇來的船?
  船終於停到岸邊,劉氏抱著靜兒的手也越來越緊,靜兒有些不舒服,在她懷裡扭動,但剛動一下就又被劉氏抱緊。
  桃姑見如此,笑道:「夫人,我們何不一起去岸邊看看?」
  去岸邊?方才劉氏就已經想到,但又怕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靜兒抬頭看著她,「娘,我們一起去吧。」
  劉氏深深的呼了口氣,臉上的笑容幾乎是擠出來的,「好,娘和妳一起去。」
  下臺階,出院子,走出林家的大宅,看著一向鎮定的劉氏,腳步有些慌亂,平日走路時候裙角都不會揚起,而今日的步子已經帶起煙塵,桃姑不由歎道,情意弄人,只是不知道今日船上下來的人是不是王老爺?
  剛走到半途,前面已經來了一堆人,領頭的也是腳步匆匆,看到他,劉氏不由伸手遮住嘴,似乎想要發出尖叫。
  來人雖面帶疲憊,但走路依舊有風,看到劉氏時他急走兩步,拉下她遮住嘴的手,「如蘊,我來接妳了!」
  如蘊,原來劉氏閨名就是這個,不過當著這麼多的人直呼出來,好像不大好吧?
  靜兒已經叫了起來:「爹,靜兒好想你!」這聲一出口,那對還沉浸在久別重逢的夫婦這才醒過神來。
  劉氏的臉微微紅了一紅,王老爺彎腰下去抱起靜兒,「我的乖女兒,幾個月不見,不僅長高了,還重了,爹都快抱不動妳了。」
  劉氏上前理一理靜兒的衣領,「都這麼大了,還纏著妳爹撒嬌。」
  這時旁邊的人總算醒過神來,王老爺身後的就是林二爺,他哈哈一笑走上前,「嫂夫人很久沒見,風采依舊,不會怪小弟我沒有把王兄早些送過來吧。」
  劉氏粲然一笑,這和原來那種溫婉的笑可完全不同,「誰敢怪二爺你。」
  說笑著又互相見過禮,這才往林家宅裡走出。
  剛走出幾步,知道消息的林大爺和陳知隆也出來迎接,這下更加熱鬧,不算寬闊的道路擠得滿滿都是人,兄弟間互相行禮,王老爺又謝過林家對妻孥的照顧,光行禮寒暄就亂了有一刻時候,這才慢慢的又往林家走。
  桃姑跟在王老爺夫妻後面,見在寬大衣袖的遮掩下,劉氏悄悄的握住王老爺的手,心裡頓時生出羨慕,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只是不知道誰才是那個可以和自己執手一生的人?
  桃姑隨意望去,正好遇到陳知隆的目光,她微一愣,隨即對他笑笑。
  大隊人馬此時已浩浩蕩蕩進了林家的門,林大奶奶帶著人迎上來,剛要行禮,就有幾個男孩跑了過來,領頭那個氣喘吁吁就是王家的長子,後面跟著的是王家小一點的兒子和林家的,王家長子名喚思寧,見到王老爺,剛喊出聲爹,那眼淚就要下來。
  王老爺一巴掌打在他後腦勺上,「哭什麼,都十多歲要娶媳婦的大人了,還這樣離不得爹。」
  眾人又是一番陪笑,亂哄哄又行過禮,這才各自歸房。
  到了晚間又開酒席,桃姑就算再不喜歡應酬也要去參加這場宴席。
  王老爺已換過衣衫,刮過鬍子,劉氏臉上的喜色是怎麼都遮不住的,靜兒坐在他們旁邊,沒有安靜的時候,不是說自己有了什麼好東西,就是問爹爹可想自己。
  王老爺一邊和林家兄弟他們應酬寒暄,一邊又要應付靜兒,簡直忙都忙不過來。
  好不容易靜兒安靜下來被丫鬟帶去睡了,王老爺才笑道:「這女兒,被我們寵壞了,什麼規矩都不懂。」
  林大奶奶笑得很甜,執壺又斟了杯酒,林大爺端起酒杯,「王兄,你我從初識到如今也有二十多年,今日做弟的有個不情之請。」
  認識已經二十多年?林大爺今年不過三十剛出頭,難道說林大爺幼年時候就和王老爺相識?
  桃姑還在想,林大爺已經道:「拙荊十分喜歡令嬡,想在這通家之好上再結一門親,我三個小兒,王兄看上哪個,隨意挑就是。」
  還有這樣和人說親的?桃姑差點笑出來。
  席上頓時安靜下來,劉氏只是望著夫君,什麼話都不說。
  王老爺把手裡的酒杯放下,「兄弟好意,本不應辭,只是兄弟,這婚姻大事,原本說的是父母之命,可這過日子的還是兩個小的,當日拙荊為了背這父母之命,吃了無數的苦頭,靜兒是我愛女,自然捨不得她似她母親般,她的夫婿,自然要由她來挑。」
  好!桃姑在心裡叫了一聲,沒想到這王老爺和劉氏,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連說的話都是那麼像。
  林大爺歎氣,「罷了,這事倒是我自己沒臉沒皮。」
  林二爺已經笑了,「大哥休要如此,我們和王兄也是幾十年的交情,知道他和旁人的想法是不一樣的,當初無數美人傾心王兄,他卻執意不娶,只等到現在這位嫂夫人,想來他的子女也會似他一般,若今日王兄勉強應了親事,倒不似王兄的性子了。」
  這番話,說得林大爺點頭,「二弟說的對,倒是為兄魯莽,來,我先乾一杯,以示賠罪。」說完一飲而盡。
  王老爺也忙端起酒杯,「倒是我做兄的不是,理應賠罪。」
  男人們都這樣說了,林大奶奶雖掩不住失望可還是笑著對劉氏,「王家嫂子,我說一句妳可別笑話,等靜兒年紀稍大些,可要送到我們島上來多住些日子,可別悄悄的就讓她挑了人去。」
  劉氏側頭聽完,微微一笑,「這是自然。」
  林二爺見陳知隆只喝酒不說話,笑著拍他的肩,「說起當年王兄和嫂夫人的事,那可是足能說出本話本來的,只是陳兄年過而立,兀自未娶,難道說也想學王兄一般,討個十全的?」
  陳知隆只一笑,「王兄當年風采,愚弟是拍馬都及不上的,怎能再想有王兄的福氣,有嫂夫人這樣好的人相伴。」
  林大爺臉也喝得通紅,搖著頭道:「陳兄你這話錯了,月老繫繩的典故總聽過吧?只要繫了繩,不管多遠都能成一對,就像我和你嫂子,王兄和嫂夫人,只是不知道陳兄你這條紅繩,繫在誰的腳上。」
  林二爺手裡握著杯子只是大杯吃酒,「大哥不光繫了嫂子一人,還繫了無數小嫂子回來,連佛郎機國的小嫂子都繫回來了,只怕陳兄腳上繫的也不只一條紅繩。」
  這話說得林大爺拍桌大笑,陳知隆知他們說笑,不過微笑罷了。
  桃姑想起陳知隆房裡送進去伺候的那些美人們,想來繫在他腳上的確是不只一條紅繩。
  桃姑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面,卻沒料到有人的眼在自己身上轉了一圈就又離開,旁的人可沒注意,但當不起有心人見了這個,微微一笑,紅繩繫在誰腳上,那可是說不準的。

  ◎             ◎             ◎

  王老爺和林二爺的到來,讓這個年過得十分熱鬧。
  林二爺極招丫鬟們的垂青,林大爺已是妻妾成群,家裡的少爺們最大的不過十三,來做客的客人們,陳知隆有歌女服侍,但總是少些風情,桃姑不近女色,王老爺和劉氏伉儷情深,更是對別的女子看都不看的。
  算來只有林二爺人長得好,說話也像含了蜜一樣,就算只能做個通房,也好過年紀大時被配給下面的人,這做海盜的買賣,下面的嘍囉自然是沒有最上面的人安全。
  於是林二爺房裡就常有鶯聲細語傳出,走到哪裡,都能見到穿著鮮明的丫鬟們送來的秋波,他房裡的活計,丫鬟們是搶著去做的,不管是送東西還是洗衣服,都要快些。
  連春花和原本服侍陳知隆的秋月,兩人這幾日的脂粉都要擦得多一些,衣衫穿得更鮮亮點,若不是林大奶奶吩咐她們兩是貼身服侍桃姑和陳知隆的,只怕也要學別的丫鬟一般,每日沒事也要去林二爺那裡走三趟了。
  這讓春花和秋月有些鬱悶,做事未免有些懶散,不過這樣的鬱悶沒幾日就消了,因為林二爺沒有地方好去,每日都和陳知隆在一起喝酒聽曲,秋月高興不已是不用說的,桃姑和陳知隆住在間壁,春花自然也能時時見到林二爺。
  看著這兩丫鬟這幾日的動靜,桃姑心裡不知是該歎氣呢還是該羨慕,或者該說她們不知羞恥?
  這樣的話,桃姑偶爾也對劉氏講,劉氏聽了只是微笑,「荳蔻年華,情竇初開是常事,況且她們又是這樣的出身,自然比不得那些普通大戶人家的婢女,為自己打算也是常事,橫豎也礙不到旁人。」
  這話說得有理,聽到這些宅裡的丫鬟,有買來的,也有搶過路商船時連船一起搶來的,初時桃姑還覺得搶來的丫鬟會守禮些,可是後來才發現並不這樣,試想她們被搶來時年紀還小,在這宅裡長大,自然就隨了這宅裡的人,可是這樣被擄來也是損陰德的。
  劉氏聽了桃姑的話,愣了半晌才道:「說妳傻有時候還真傻,這都是在刀口上舔血的買賣,殺人尚且不怕,哪會怕這些被損的小小陰德,況且收在宅裡做丫鬟,到大時也是配給下面的人,總好過被賣到青樓,做那千人踏萬人枕的營生好。」
  直到這時,桃姑才猛然醒悟,自己所在的不過是個海盜窩,而不是普通大戶人家,難怪春花初來自己身邊伺候時,會做出種種姿態,自己若能收了她帶走,好過在這小島之上過此一生。
  所以這行走海路可不光是只會知道哪些東西能高價賣、哪些能低價買,這麼簡單,光陳知隆、王家和黑龍幫之間的交往和人事,就夠桃姑學一陣子,學這些各國之間的話,不過是第一步罷了。
  島上的過年和旁的地方也差不多,一樣的團年飯,散壓歲錢,只是在家時的祭祖變成了賽神,賽神就在除日,桃姑聽除了本島的人外,別人也可去看賽神,這難得的事情就要去看看熱鬧。
  海神廟在出了林家大宅往西邊走去數百步遠,桃姑從來沒有來過,自然要好好看看。
  這廟並不大,小小一座屋子,已經被粉刷一新,進到裡面,金身塑就的神像端坐在椅上,這神像不是龍王更不是觀音,而是桃姑從沒見過的一員戰將,身穿金色盔甲,頷下一把美鬚,幸好不是面如重棗,不然桃姑還以為這是關公老爺。
  林大爺面色肅穆,四個男人已經把三牲供品抬到神像跟前,林大爺跪下行香,口裡喃喃祝告不止,身後的人跟在他身後跪倒一片。
  桃姑還在想自己要不要跪的時候,看見陳知隆也站在那裡,他著一件新做的玉色錦袍,腰上繫了金帶,負手站在那裡一臉的輕鬆,見他不跪,桃姑便只依舊站在那裡。
  一時林大爺祝告完,站起身把手裡的香插到神像前的香爐裡面,剩下的人也依次把香插進香爐,香爐不過霎時就滿,插不下的連爐旁的縫隙都紛紛插滿。
  頓時海神廟內外煙霧騰騰,桃姑有些受不得煙氣,往後退了一步,被陳知隆扶了一把,桃姑面上不由一紅。
  就見有人抬了一大罈酒上來,還拿來一摞粗瓷大碗,把酒都斟滿,林大爺接起一碗,往天上、地上、神像前各彈了一點,才大聲的道:「來年定有無盡財氣!」
  頓時那些人也跟著喊:「財氣,財氣,出海必有財氣!」
  各自拿了一碗酒,林大爺一口喝乾,把碗往地上一摔,眾人喝完酒之後也把碗往地上一摔,林大爺這才拱了拱手。
  看來賽神就這樣結束,桃姑只覺得有些無聊,這賽神除了喝酒那截,和祭祖也沒什麼區別,早曉得不來看了。
  抬頭見陳知隆看著自己,唇邊有促狹的笑意,桃姑不由小聲問道:「陳爺知道這賽神就是這樣?」
  陳知隆點頭,桃姑心想,為什麼他什麼都知道?
  此時林大爺已走了出來,對陳知隆笑道:「還望明歲,陳兄能和我們一起賽神。」
  陳知隆手微一拱,「弟不過是個商人,怎能和林兄一起賽神。」
  這話說得蹊蹺,難道說要海盜夥裡的才能一起賽這神?桃姑又細細的看了看那尊神像,此時就覺得殺氣騰騰起來,沒有半點別的神的慈悲之意,桃姑忙雙手合十拜了一拜。
  這動作被林大爺瞧見,笑問道:「陳兄不肯入夥,難道楚爺有意?」
  這話讓桃姑的汗都下來了,自己拜一拜,不過求個心安而已,哪是要入夥的意思。
  陳知隆已經笑了,「林兄你說什麼玩笑話,楚爺是有名的逢廟必進,逢神必拜的,她又不知道這的規矩,林兄又何必笑她?」
  林大爺的眼珠轉了轉,「陳兄此話說得有理,我們還是回去,拙荊已備好了酒席,今日歲除,自當要痛痛快快的喝一杯。」說著就和陳知隆在前面走了。
  桃姑的心這才放下,也怪自己大意,以為有了陳知隆的庇護,就沒問清島上有什麼規矩。
  回到宅中,桃姑藉口換衣服先回房,幸好春花還在那裡。
  聽到桃姑問規矩,春花差點笑出來,「楚爺是說笑話呢,誰不知道這島上林家就是規矩。」
  這還用她說,桃姑忙道:「不是這個,今日去那海神廟,我在外面拜了拜,大爺就問我要不要入夥,陳爺就說我不知道這個規矩,所以才來問問。」
  春花了然點頭,「原來是這個,楚爺,陳爺定沒和你說過,除每年年夜賽神之外,每次有新人入夥,定要到海神廟祭海神,發血誓,此生無論何事都不得背棄兄弟,不然就要三刀六洞,砍斷手腳。」
  桃姑聽了打個冷顫,還好有陳知隆,不然自己就闖禍了。
  自鳴鐘「噹噹噹」響了三下,也到宴會的時候了,桃姑忙胡亂換了件外袍就往酒席的地方走。
  剛走到一半就見陳知隆走過來,見到桃姑,他停下腳步,「我剛想說去尋妳,妳就過來了。」
  桃姑忙低頭,「怎敢有勞陳爺。」
  陳知隆只是「嗯」了一聲就繼續往前面走,走過一個路口才道:「今日這事妳要記得,這島裡別的地方都好去,就是海神廟不要輕易前去。」
  春花的話再加上他現在所說,桃姑的臉不由熱辣辣燙起來,「陳爺教訓得是,這確是在下不小心。」
  陳知隆停下腳步,「這也怪我,只當妳性子耐靜,不會輕易出這宅門,忘了叮囑妳了,誰知妳今日竟跑去看什麼賽海神。」
  桃姑的頭更低了,今日的確是自己不應該,自己不過是沒想到海盜也會去祭神,還以為海盜可是什麼都不信的,既能做下這種傷天害理的事情,自然什麼因果輪迴報應都不相信。
  陳知隆回過頭來看見她這樣,笑了一下,「他們也是知道神佛不會保佑自己,自然就不信神佛,自己找個海神出來,說只有海神才會保佑這些海上人家。」
  原來如此,桃姑緊走兩步跟上陳知隆的腳步,「陳爺怎麼什麼都知道,日後在下還要多多向陳爺討教。」
  陳知隆看她一眼,「要在這海上行走,自然要明白這海上的形勢,難道說只知道這些貨物價格就能做好生意嗎?」
  桃姑此時紅到了耳後,若沒有遇到陳大爺,自己只怕也是兩眼一摸黑,她行禮下去,「陳爺對在下的提攜,在下沒齒難忘。」
  陳知隆虛扶她一把,「若不是妳著實聰明,我的提攜又算什麼。」
  桃姑少有得到他的讚揚,臉上不由露出既不好意思又有些得意的笑容。
  「哈哈,你們兩個,還真是共過患難,這時候飯也不吃、酒也不喝的在這裡談天,我可餓得都前心貼後背。」說話的林二爺笑嘻嘻的站在那裡,還故意用手摸了摸肚子。
  陳知隆走上前去,「讓林兄挨餓,倒是我的不是,今日定要痛快飲了幾杯。」兩人說著進去。
  桃姑長舒一口氣,自己定要學陳知隆一般,在這海裡闖出一番天地。

  ◎             ◎             ◎

  過了年,就算再捨不得,該散的還是要散。
  先是王老爺全家擇了正月十二啟程,桃姑起先還當他們是要回轉中國,誰知聽到的竟是先去爪哇,等呂宋那邊局勢平定,再回呂宋。
  桃姑不由愣住,「王老爺,不是說呂宋那裡局勢尚不明朗,怎麼還要前去?」
  王老爺只是淡淡一笑,「佛郎機人只是怕中國人佔去了他們的地方,這才下令趕逐中國人,其實他們也是離不得中國人帶去的貨物,況且當地土人只可驅使,做那些事情還是非要中國人不可,只恨朝廷此時式微,不然也不會……」
  朝廷式微……想起陳知隆曾說過的此時朝廷早已處於風雨飄搖之中,並不是自己當日在鄉間時以為的太平盛世,桃姑不由深深歎息。
  劉氏緩步上前,「楚爺有甚可歎氣的,若生在太平年間,平順安康的過這一輩子也是了,只是總覺得少了些別的,現在雖逢亂世,卻也能四處走動,多些見識也好。」
  這番話卻和平時能聽到的「寧為太平犬,不做離亂人」的話不一樣,桃姑不由一揖到底,「夫人此話見識果然和旁人不一樣,倒是在下多慮。」
  劉氏一笑,「這算什麼見識,不過是聊以自慰,說句不怕妳惱的話,當日若不是經了那樣的異變,妳也不會出海經了這麼一番。」
  這樣的話是桃姑從沒想過的,她對裘家只有無盡的怨憤,從沒想過還有因禍得福這樣的事情,想到這裡,桃姑「嗯」了一聲,「要照這樣說,還該謝了那人?」
  劉氏輕輕搖頭,「不是這話,仇是該報的,拋棄髮妻,進而還汙衊髮妻,只為自己攀龍附鳳,這樣的男子本就要萬人不齒才對。可今日若換了別個女子,只怕早已一條索子吊死,那有今日這番遭際?」
  這話說得桃姑豁然開朗,連連作揖下去,「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劉氏受了禮,道:「妳的遭際,雖是異變所致,卻也要妳有這口氣才成,不然妳看這世間的女子,冤死的有少嗎?」
  想起當日大嫂口口聲聲只讓自己去尋死,桃姑歎氣,世間冤死的女子不少,她們大都賭了一口氣,只願死後化成厲鬼,攪得那負心人家宅不寧,日日不得安睡,但死後之事,虛無縹緲,誰能知道真有厲鬼嗎?
  瞧見桃姑又在那裡深思,劉氏一笑,「這些事,多的是時日去想,妳的遭際,只怕比我還要好些。」
  桃姑後退一步,「夫人的遭際已是世間難得,況且伉儷情深,更是讓人羨慕,在下怎能有如此遭際。」
  「是嗎?」劉氏的眼微微向上一挑,話裡意有所指:「伉儷情深,只怕妳的紅繩已繫到別人腳上了。」
  「是嗎?」桃姑一愣,繫到誰人腳上?
  王老爺已走了上前,「話也該敘完了,我們還要去和林大爺告辭。」說著就是一揖。
  桃姑還了一禮,起身時他們夫妻已經相攜而去,看著他們的背影,心想劉氏說那紅繩已繫,總不會是繫到陳知隆腳上吧?
  桃姑有些想笑,他是什麼人?陳家的家主,能在這條海路上行走十多年安然無恙,甚至連海盜都想拉他入夥不敢得罪的人,簡直就是神一樣的人,這樣的人,怎麼會有紅繩和自己拴在一起?再說這樣的人家,侍妾是少不了的,自己可沒有月娘那樣的膽色,敢說出他若納妾,就要納十個面首這樣的話。
  可是,哪個女子會想把自己的丈夫和別人分享呢?就像那個佛郎機女子所說,她只是林大爺的情人,到時情分散了就自然離去,那是何等瀟灑,不要在別人眼裡十分羨慕的名分和寵愛。
  只是那樣的瀟灑從容,自己是學不來的,等回轉家鄉報了仇,就依舊男裝行走,走到哪個地方,走不動了便葬在那裡,姻緣一事,還是由它去吧。

  ◎             ◎             ◎

  王家全家剛離開不久,正月還沒過完,就有一艘船停靠在島邊,這是林家設在漳州的商行派出來的船,下來的人竟是張大叔。
  當張大叔被人引進陳知隆的屋子,見陳知隆坐在那裡,氣色極佳,說話響亮,張大叔的淚一下就落下來了,連話都說不出來,只是用手捂住臉哭。
  陳知隆眼裡已經有些溼,但還是拍著他的肩道:「張大叔,你是明白我的,這麼點小事怎麼應付不來?」
  連說了數次,張大叔這才放下手,但臉上還是有淚水,陳知隆招呼他坐下,問問他路上情形和家裡如何。
  張大叔聽陳知隆說了數句才平復了心情,用袖子擦著淚道:「十二月時得了信,知道大爺離了那島,小的連年都沒過,連連攢趕到福建,尋了林家的船來到這裡。」說著,張大叔對還在一邊站著的朱三道:「此次你倒功勞不少。」
  朱三憨憨笑了一笑,陳知隆也笑了,又說了幾句,知道家裡一切都好,張大叔這才把淚擦掉一些,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這是二爺給大爺的,大爺還是再給二爺一信,好讓他心安。」
  這是自然的,不過看著張大叔一臉的疲憊,陳知隆吩咐朱三帶他下去歇息。
  張大叔起身行禮離開,走出去幾步,陳知隆還聽到張大叔在和朱三說:「二爺說了,你這次做得極好,等你回到家鄉,重新給你尋房妻子。」
  陳知隆聽了,眉頭微微一皺,瞧朱三這樣,只怕是心如死灰,那門親事,對方家原是不許的,一個商家的夥計怎能娶商行的千金?只是那千金咬定了牙非他不嫁,自己又從中說合數次對方才應的,本就歷經波折,誰知快要成親又遇到這樣的事……
  他看見桌上的紙筆,還是寫封回書給家裡。
  剛寫了數行,就聽見秋月笑道:「楚爺來了。」
  陳知隆心想,定是桃姑看到張大叔來到這裡,想尋他問問家鄉的事。
  桃姑已經走了進來,看見他在寫家書,忙止住步就要往回走,「陳爺在忙,在下還是等會再來。」
  陳知隆放下筆笑道:「楚爺請坐,方才張大叔帶來家書與我,也不著急現在寫回書。」
  桃姑「嗯」了一聲坐在旁邊,「其實也沒什麼事,不過是想尋張大叔問問家鄉情形。」
  想來問家鄉情形不是真的,想知道那個負心人過得如何才是真的,陳知隆想到桃姑還在念著那個負心人,不覺有點氣悶,但隨即就笑道:「這是易事,他下去歇息了,等明日我傳他過來就是。」
  桃姑也就沒別的話說,只是也不好馬上就走,兩人又開始沉默。
  自那日劉氏說過,桃姑總是覺得自己實在是配不上陳知隆,索性疏遠了他,免得自己見到他時,總會有些旁的念頭,只是同住一院,躲是躲不了的。
  桃姑少了話說,而陳知隆本就不知該說什麼,所以過了些許,桃姑便起身告辭。
  陳知隆起身送過,又接著坐回去寫回書,可是總有些心緒不寧,自從除夜之後,桃姑總是離自己有些遠,到底是為什麼?自己好像也沒得罪她,難道說是自己要了林大爺送來的那幾個女子貼身伺候?可是也沒理由,陳知隆想了許久都想不出來,罷了,婦人家的心,海底的針。
  心想再過幾日,就該去海龍寨拿回自己的東西,陳知隆的眼凜了凜,繼續寫了起來。
  次日,張大叔見過陳知隆後就被他遣去見桃姑,張大叔的禮節總是那樣完美,桃姑忙把他攙起來,吩咐春花端來熱茶和點心,張大叔謝過這才坐下。
  桃姑問了幾句遠話,雖說隔著縣,但說不定張大叔也能知道隔縣的事情,又怕張大叔回去之後,只急著籌銀子,沒有聽說別的事也是有的,只是笑著問道:「離家那麼久,也不知道可有什麼新聞?」
  張大叔把點心咽下去,抬頭笑道:「要說新聞也算有一件,不過傳這些話總不是男子家做的事情。」
  聽這話有點意思,桃姑笑道:「有什麼新聞呢?不過是在海島久了,聽不到家鄉的事情,說說那些風光聊以解慰罷了。」
  張大叔點頭,「說的正是,你說在這離家萬里的海島之上,沒有旁的事不就是閒話一下嘛,這事說起來是隔縣的。」
  隔縣的?桃姑的心不由一緊。
  張大叔說起話來可是有聲有色得很:「這事卻是出在江家。」
  一聽是出在江家,桃姑的心一下提了起來,這姓江,難道就是江玉雪的娘家?
  張大叔已經歎道:「江老爺當日也是和這邊頗有來往的,為了女兒也是挑了許久,誰知挑來挑去,也不知是他昏了頭還是怎的,竟把愛女許給一個窮漢,想來他是這般認定的,許給窮漢,女兒的嫁妝頗多,婆家沒有勢力,自然是要把女兒似佛菩薩一樣供起來的。」
  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桃姑心裡閃過這個念頭,微笑道:「他能這般想,也是常理。」
  張大叔點頭,「確是如此,只是差了一著,那窮漢家中本有妻子。」
  桃姑不由握住胸口的衣衫,是,有妻子,只是這個妻子已被他不知不覺休了。
  張大叔並沒注意到桃姑那細小的動作,繼續講了下去……

  ◎             ◎             ◎

  雖說裘世達當日哄過眾人,說桃姑何等忤逆不孝,這才休妻,還博得個孝順兒子的美名,但日子一久,總有裘家當日在村裡的鄰居,把當日桃姑如何服侍兩老的情形說出一二,又兼桃姑當日被裘家趕出之後就沒了消息,自然有人猜測是不是桃姑羞憤不過自盡?
  若真是個沒廉沒恥的婦人,哪能就羞憤自盡,內中定是有隱情,雖說面上的情意還有,但私下已經有人議論紛紛,江玉雪出外應酬時,總是有太太、奶奶們隱隱約約的嘲諷,有說江老爺糊塗的,有說她命薄的。
  江玉雪是何等嬌慣的性子,當日不過見裘世達生得好,這才要奪過來,可出去應酬受了氣,回家竟見到裘世達和丫鬟在調笑,一時發起火來,把丫鬟揪過就打了幾下。丫鬟被打還嬌滴滴的求姑爺救命,江玉雪怎受得了這個,喝令裘世達跪下,當時就要命人喚人牙子來要把丫鬟賣掉。
  這一鬧就驚動裘家父母,兩口雙雙到堂前來,見兒子跪在那裡,丫鬟哭哭啼啼,問起緣由,不過是裘世達和丫鬟調笑幾句。
  裘母愛子如命,怎受得了這個,上前扶起兒子拿出婆婆的款就道:「媳婦,這話怎麼說的,哪家大富之家沒有幾房妾的,況且媳婦妳進門將要一年肚裡毫無消息,這找人下個種也是常事。」
  這話觸了江玉雪的逆鱗,她登時雙眼就豎了起來,張嬤嬤忙上前替她揉著胸口,嘴裡的話可半點也不留情:「看在姑爺面上,姑娘稱妳一聲婆婆,妳就真把自己當太太了?也不看看這吃的、穿的,哪一樣不是姑娘的嫁妝?」
  這話立時就把裘母噎住,後退了兩步,裘父見丫鬟沒上前攙扶,擺出老爺架子對丫鬟道:「還不快些扶住太太。」
  丫鬟走了一步,張嬤嬤眼一掃過來,丫鬟立即又往後退,裘母僵在那裡,不知該作何舉動。
  張嬤嬤見了這樣,唇邊露出得意的笑容,接著就對丫鬟道:「還不快些照了姑娘吩咐的,喚人牙子把香葉拖出去賣了。」
  丫鬟應了一聲就要往外走,張嬤嬤端起旁邊的茶,「姑娘,喝了這茶,好生歇息著去吧。」
  江玉雪接過茶,剛把蓋子揭開,茶還沒碰到唇邊,就聽到裘母大哭起來,「世間哪有這樣的媳婦!」說著就滾到正跪著的裘世達身邊,「兒啊,三天不打,上房揭瓦,你可要拿出這當家作主的氣來。」
  江玉雪一口茶都差點噴出來,張嬤嬤臉上的鄙夷之色更深,這老乞婆,怎麼半點眼色都沒有,還當自家姑娘是他們鄉間任由打罵的媳婦?
  裘世達面露豬肝色,「娘,今日這事本是我做錯了,這給娘子賠禮道歉也是該的,妳就別在這添亂了,和爹回去吧。」
  這事是自己兒子做錯?裘母一臉不相信的看著兒子,這個兒子可是自己的驕傲,當初娶桃姑,就沒費什麼彩禮,雖說窮了些,但勝在勤快能做;後來娶的江玉雪,不光沒有彩禮,還帶來大筆豐厚嫁妝。
  瞧瞧別人家,哪家不是要大筆的彩禮出去才能討得媳婦。
  照了裘母的念頭,這進門快一年的媳婦還沒有喜信,自然是要趕緊張羅著給兒子討小,要知道江玉雪進了裘家的門,就是裘家的人,別說這麼多的嫁妝是裘家的,還該把娘家的東西再拿一些過來才是。
  誰知先是被張嬤嬤搶白幾句,又被兒子這樣說,裘母更加心酸,那眼淚落得胸前都溼了。
  就聽江玉雪悠悠的歎了口氣,「其實呢,本來我也就預備讓香葉服侍相公的,只是沒想到,都還沒過明路呢,她就去勾引相公。妳說她今日能勾引相公,明日自然就能勾引旁人,這樣的人怎能留在身邊?我這才急火攻心,誰知婆婆並不體諒我這心意,還罵我不賢良。」說著,她也就嗚嗚咽咽的哭起來。
  她這一哭,和裘母哭的陣勢就不一樣了,張嬤嬤在那裡給她捶背揉心窩,丫鬟奔出去打水預備讓她洗臉,裘世達也走到她身邊軟語安慰:「娘子,我是知道妳的心的,香葉這樣不好,賣了就是,妳也擔待我爹娘是鄉下人,沒見過什麼世面。」
  裘母一張臉不知該做出什麼神色,已經癱坐在地上張大著嘴,不過可沒有人理她,屋裡還是迴盪著江玉雪嗚嗚咽咽的哭聲。
  裘父審時度勢,現時還要靠著兒媳的嫁妝過日子,等以後讓兒子好好爭氣,把錢全捏在裘家手上時再來對付她也不遲。於是他上前拉起裘母,對她使個眼色,示意她去給江玉雪賠情,裘母一張臉更是漲得紫紅,世間哪有婆婆給兒媳賠禮的道理?
  裘父見老婆不肯,努嘴指指身上的衣服,還有這屋裡的擺設,裘母便更加惱怒。
  張嬤嬤雖說給江玉雪捶著背,那眼可全看見了,裘父進來時她已經心裡很鄙視了,哪有公公進媳婦房裡的道理,方才就想說,不過剛剛鬧的是裘母,自然也沒對付裘父。
  現時見裘父一個勁對裘母使眼色讓她去給江玉雪賠情,想來他還有那麼一點識時務,不似那個油鹽不進的老乞婆,張嬤嬤臉上的神色便緩了緩。
  裘母只恨裘父不幫自己,用手在他手上死死掐了兩下,甩開手,轉身就往門外走,出門時候還撞上了剛從外面叫人牙子回來的丫鬟。
  裘父見老婆走了,也顧不得手上被老婆掐得疼痛,趨前兩步對江玉雪道:「媳婦,妳婆婆既走了,我這做公公的就代她向妳賠個不是。」說著就作揖下去。
  江玉雪只哭個不停,張嬤嬤上前一把拉住裘父,「老爺還請起來,只是老爺也要知道,現時不是在鄉間,這做公公的總不好走到媳婦房裡。」
  裘父呵呵一笑,「張嬤嬤說得有理,這不是一急就忘,定沒有下次。」
  張嬤嬤不說話,只是看著裘父,裘父急忙退了出去。
  江玉雪的哭聲這才完全止住,丫鬟忙著給她洗臉重新上妝,張嬤嬤出去發落香葉。
  經此一事,裘家父母更是在江玉雪跟前抬不起頭來。
  裘母過了幾日就病在床上,想擺下婆婆威風讓兒媳婦到床前伺候,可張嬤嬤一句,「姑娘身子弱,還是免了吧。」就斷了裘母的念頭。
  不過隔個四、五日,江玉雪還是有過去瞧一遭,已算是她的好情。
  聽說裘母這病就更加拖延,直到張大叔離開時,聽說還沒有好。

  ◎             ◎             ◎

  張大叔講完笑道:「這都在傳聞,說是他家不該如此欺心,也是該得的報應,只是傳說那個被休的女子走投無路已經投了江,不然知道這些,心裡也會爽朗些。」
  張大叔說這後面一句時,那眼不自覺的往桃姑那裡看了下,正對上桃姑的眼神。
  桃姑遲疑一下,當日既是朱三告訴陳知隆這些事情,保不齊張大叔也知道,剛開口說了聲:「張大叔,我……」
  張大叔已經起身道:「楚爺,小的是個走海路的,平生不信別的,只信福報,就算前生不修,今生的福報也會來的。」這話明顯就是安慰桃姑的。
  桃姑起身一揖,「多謝張大叔吉言。」
  張大叔呵呵一笑,「楚爺沒什麼事的話,小的就告辭。」說著退了出去。
  桃姑平息一下心情,這些日子的遭遇又浮上心頭,原先總覺得自己命苦,何嘗不是一種磨練?
  聖人有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
  自己這樣,其實不過就是苦了心智,體膚也沒勞累,比起成大任的人還好了許多,況且裘家父母也受了小小果報,自己又何必心生怨歎?
  「楚兄為何而笑?」陳知隆的聲音突然響起,走進屋內。
  桃姑抬頭看著他,「也沒什麼,不過是知道了些家鄉的事,明白了些道理。」
  陳知隆已經自行坐下,春花送上茶,陳知隆的手在桌上輕敲兩下,「想是知道了有人過得不好,心裡有些高興吧。」
  這話說得實在太那什麼……無禮了,桃姑卻反覺得有些羞澀,「張大叔說得很好,有些事放開了就放開了,還是好生修現在的福報。」
  「哦?」陳知隆眉一挑,他的鬍子這些日子又長出一圈來,一挑眉毛的時候有些凶煞之氣帶出來。
  不過桃姑這時半點也不怕了,只是笑道:「當日初見陳爺時,還當是個十分難講話的,日後才知道陳爺為人極好,什麼都能想到,什麼都知道,也不知要修多久,才能像陳爺一樣。」
  自己為人極好?陳知隆不由懷疑是不是聽錯了,走海路的,要不就被海盜搶,要不就要和海盜在一條船上,自己雖沒入了海盜團夥,但這雙手上並不是沒有沾過血腥的,怎能談的上一個好字,至於信用,走江湖的若不講信用,真是不用出來走了。
  想到這裡,陳知隆只是一笑,「楚爺過獎,在下其實並沒那麼好。」
  桃姑微笑,那笑容裡全是對陳知隆的肯定,「陳爺休要如此,別的不敢說,似陳爺這樣,就算手上有過幾條人命,也是不得已的,哪能損半點陳爺的為人。」
  這話說得真中聽,雖然也曾有別人說過,但總是沒有桃姑話語裡這樣的誠懇,陳知隆不由覺得心裡似有熨斗熨過一般平展,剛要說話,林二爺就衝了進來,「陳兄你果然在這裡,大哥找你商量事情。」
  商量事情?難道說要去海龍寨那裡拿回自己的東西?陳知隆眼裡頓時閃出光,騰的一下站起來,「可是說的那事?」
  林二爺笑得一口白牙晃啊晃,「這眼看就要二月二龍抬頭,弟兄們都三個月沒出去過,自然要去鬆鬆筋骨。」
  陳知隆的腳步都已經跟了林二爺出去,又回身對著桃姑行了一禮,「在下先行別過,回來再敘。」說著匆匆走了。
  桃姑站在那裡半晌才坐了下來,方才自己的話,還真是讓人誤解,不過自己現在是男裝,也不過是知己之歎。
  春花已端茶進來,「楚爺,聽大爺要和陳爺一起去海龍寨尋什麼東西,也不知這去有沒有什麼風險,聽說秋老大是個極魯莽的人。」
  桃姑接過茶,「這有什麼,秋老大為人直爽,做強盜的不魯莽,難道還要似文弱書生?」
  春花忙用指遮住口,閉嘴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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