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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施主,你饅頭掉了《中》

初見時阿榆人傻還常常氣他,偏偏他就忍不住對她好, 頭一次對一個姑娘這樣好,恨不得她喜歡什麼他都送給她。 之前展懷春覺得這小丫鬟心裡多半是喜歡他的,可現在她懂事了, 知道避諱了,不願意讓他碰了,他以為她是擔心將來嫁不出去, 沒想到他才許諾要娶她為妻,這丫鬟卻大聲說,她不喜歡他,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他身為縣城第一俊公子, 這丫鬟卻有眼無珠,竟敢看不上他……

會員價:
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笑佳人
出版日期:
2015/03/31
分級制:
普遍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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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人都愛高富帥,
怎麼窮丫鬟看到富二代卻拔腿就跑?
看身為縣城第一俊少爺的他如何死賴活纏,
不將傻氣的她娶進家門誓不甘休!
千萬別錯過「笑佳人」又一讓人心動不已的甜寵好文。


初見時阿榆人傻還常常氣他,偏偏他就忍不住對她好,
頭一次對一個姑娘這樣好,恨不得她喜歡什麼他都送給她。
之前展懷春覺得這小丫鬟心裡多半是喜歡他的,可現在她懂事了,
知道避諱了,不願意讓他碰了,他以為她是擔心將來嫁不出去,
沒想到他才許諾要娶她為妻,這丫鬟卻大聲說,她不喜歡他,
一字一句,清晰入耳。他身為縣城第一俊公子,
這丫鬟卻有眼無珠,竟敢看不上他……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時近四月,晌午日頭很足,展懷春睡了一小覺,醒來洗漱一番,叫上阿榆一起去湖邊。
  一艘烏篷小船拴在水榭前,隨波輕輕晃蕩。
  早就得了吩咐的長安坐在船尾陰涼裡,遠遠瞧見二人,立即站了起來。
  「以前坐過船嗎?」展懷春腳步依然不緩不急,偏頭問阿榆。
  阿榆搖頭,滿眼新奇地盯著那烏篷船,「那麼大,長安一人划得動嗎?」
  「上去妳就知道了。」展懷春沒理會她的傻問題,行到船板前,他很自然地伸手給她,「船身搖晃,妳第一次上船,我扶妳一把,免得妳走不穩掉下去。」
  阿榆沒有多想,伸出左手,還沒碰到他,被展懷春一把握住。湖邊吹來的風清涼舒適,他手心也微微涼,握起來很舒服。阿榆情不自禁抬頭看他,看見他側臉清雋如雨後的玉泉山,只不過玉泉山雲霧繚繞像仙境,他則是仙境裡走出來的仙人。怎麼會有人生得這樣好看呢?
  阿榆看呆了,沒注意腳下。踏上水榭與船尾中間的船板時,那突如其來的陌生搖晃感讓她心中發慌,不由攥緊了男人的手。
  展懷春回頭看她,眼裡有笑意,跟著快走幾步,直接拉著她進了船篷,進去前沒忘吩咐背對他們的長安開船。
  長安頭上戴著斗笠,有模有樣地撐篙。
  烏篷船緩緩行進,阿榆渾身僵硬地坐在椅子上,好一會兒才放鬆下來。
  船篷裡面有桌有椅有榻,展懷春歪靠在榻上,被她緊張的模樣逗得一直笑,等阿榆不害怕了,開始左右張望了,他笑著問她,「怎麼樣,坐船好玩不?」
  有時候跟她在一起簡直就像是哄孩子,什麼都不懂,都得他教她,但她既有孩子的單純又有孩子沒有的懂事,乖乖巧巧的不會亂跑、不會哭鬧,讓他樂於哄她。說實話,他留她在身邊,與其說是缺丫鬟伺候,不如說是喜歡逗她。
  阿榆點頭,跟著歪頭,透過竹簾看漸漸遠去的水榭,看外面微波蕩漾的湖水,這種感覺真的很新奇。
  「少爺,我們坐船去哪兒啊?」阿榆試探著站了起來,走到前面門前,挑起竹簾眺望湖景。
  湖風灌了進來,吹動她身上碧色羅裙飄飄,她頭巾上墜下來的流蘇也迎風起落,輕輕拂過她的白皙臉龐。展懷春盯著她,目光從她的臉上移到她的纖腰,再移到她白底紅緞的繡鞋上,遠處新綠荷葉連片,她粉衫綠裙,竟像是早早綻放的花骨朵,俏麗動人。
  他看著她出神,胸口那裡好像多了什麼,似湖水靜靜流動,從胸膛流到全身各處,卻又訴不清、道不明,是從未體驗過的感覺。
  「少爺?」沒有得到回應,阿榆回頭看他。
  「去哪都行,妳想去哪兒?」展懷春及時避開她的視線,垂眸問,手裡把玩著她給他繡的那個荷包。她繡活不錯,跟府中繡娘卻沒法比,可他就是想讓她給他繡一個,喜歡她繡活中那份跟她一樣的簡單靈動。
  阿榆探頭望了一圈,最後指著荷葉那邊道:「去那邊行嗎?」
  「為何去那邊?」展懷春看了一眼,隨口問。
  阿榆老老實實地回答道:「荷葉好看。」全是湖水,就那裡有景。
  展懷春走到她身邊,望著外面笑道:「行啊,一會兒妳摘幾片荷葉,咱們晚上吃荷葉粉蒸肉。」
  「蒸肉?」阿榆沒聽太清楚,但也知道是吃的,不由咽了咽口水。
  展懷春聽到聲音了,眼中笑意更盛,「晚上妳就知道了,很好吃的。」小丫鬟愛美還貪吃,哪裡是做尼姑的料子?
  之前還是用來觀賞的景,被他這樣一說馬上變成了可口的美味。展家廚房做的飯菜都特別好吃,這也是阿榆不想離開展府的一大原因。她沒有見過爹娘,對他們也沒什麼特別感覺,阿榆有時候覺得,如果能在展府當一輩子的丫鬟,她也願意的。
  烏篷船行到了蓮葉中央,阿榆不知道該選什麼樣的葉子,展懷春站在一旁提點她,看她素手折葉,還要防著她不小心掉到水裡。後來看她摘得挺熟練的,展懷春折回船篷拿了專門兜魚用的網兜子,蹲在另一側準備撈魚晚上吃。
  阿榆一連摘了十幾片鮮綠荷葉,覺得差不多夠用了,便去展懷春旁邊看他撈魚。湖中魚多,剛剛她就看見一條尺長的黑魚從蓮葉底下游過,突然躥出來嚇了她一跳呢。
  「少爺,那裡有一條……」兩人都盯著水面,過了會兒,阿榆先看到一條。
  此時船已經停了,那魚距離展懷春有些遠,於是阿榆悄悄往旁邊挪,展懷春跟著挪過來,兩人都蹲著,做賊一般躡手躡腳。
  眼看距離差不多了,展懷春忍不住輕輕推了阿榆肩膀一下,阿榆趕緊抬起左腳往前挪,不想展懷春動作太快,踩到了她還沒跟過去的裙襬上。展懷春沒注意,探出身子全神貫注去撈魚,阿榆被他那一踩不由自主往後退了回來,正好撞到他腰上。展懷春大半個身子都在船外,被她這樣一撞,一個不穩直接朝水裡栽了下去。
  只聽撲通一聲,阿榆回神時,展懷春已經在水裡面了。
  「少爺!」
  阿榆嚇得臉都白了,伸手去扯他浮在水面上的衣衫,卻不想胳膊突然被人攥住,用力地將她扯了下去。阿榆不會泅水,栽到裡面立即灌了一大口,她慌亂地撲騰,手才碰到什麼就本能撲了過去,按著那東西想往上冒。
  知她害怕,展懷春一手環著她的腰冒出水面,另一手扶著船舷,笑著看嗆個不停的她,「好了,妳把我撞到水裡,我拉妳下來,這樣算是扯平了。」聽到腳步聲,他抬頭,一個眼神便讓趕過來探看情形的長安退了回去。
  「我又不是故意撞你的,是你踩了我的裙子!」阿榆緊緊扒著他,還沒從落水的驚慌中回神呢,解釋的聲音都顫巍巍的。
  「那妳不早說?」
  「我……」阿榆想責怪他沒給她開口的機會,卻見他笑得十分開懷,再笨也知道他是故意捉弄她了。咬咬唇,阿榆不敢跟他生氣,只好扭頭伸手去扒船舷,想要自己爬上去。展懷春喜歡看她氣呼呼又無可奈何的模樣,故意側轉過身,讓她遠離船舷搆不著。
  「少爺!」阿榆氣急敗壞。
  「叫我何事?」展懷春氣定神閒。
  「我要回船上去!」阿榆著急地道。
  「那妳自己去啊。」展懷春微微鬆了她的腰。
  阿榆大吃一驚,想也不想就攀住他的肩膀,這樣一來她就從他一側變成了正對他。展懷春料到又沒料到她會扒得這麼緊,不但胳膊攀著他,就連腿也環上了他的腰,而且她慌裡慌張生怕掉下去,不停地往上攀,額頭在他眼前晃動好幾次,撞到他下巴,也撞到了他唇,清涼、細膩。
  長這麼大頭一次跟個姑娘挨得如此親密,展懷春呼吸有些重了,實在怕了她,雙手一用力便將她送到了船上。
  阿榆被突然的旋轉弄暈了頭,在船上趴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坐了起來,想責怪展懷春欺負人,一抬眼才發現展懷春沒有上來,湖面上也沒有人,頓時又慌了,「少爺?少爺!」
  忽的,水裡突然躥出來一個身影,正好跟她臉對臉。
  「看,我抓到魚了!」展懷春抬起手,高高舉起網兜,裡面一尾黑背肥魚正撲騰得歡。
  他神采飛揚,阿榆看看魚,再看看他,之前的不滿和擔憂全都拋在了腦後,笑著將魚兜接過來,站到一旁看他動作敏捷地翻身上船,甩出水花點點落到她身上。阿榆扭頭閃躲,沒瞧見男人在她身上飛速掠過的火熱眼神。
  「回去了,晚飯咱們再添一道魚湯祛寒。」

  ◎             ◎             ◎

  兩人誰也沒提落水的那點不快,一個拎魚,一個撿荷葉,然後展懷春讓阿榆去船篷裡面待著,他站在船頭晒日頭。船很快靠岸,展懷春吩咐長安先去趕走這邊到他院子裡可能遇到的下人,然後他拎著魚走在前面,讓阿榆抱著荷葉走在後頭。
  走著走著,瞧見長安愣在道口,展懷春沒好氣地訓道:「讓你趕人,你愣在這兒做什麼?」
  長安苦著臉回頭看他,手指偷偷指指前面,隨即低頭退到一旁。
  展懷春心中咯噔一下,那邊展知寒已經走了過來。眼看他目光越過自己朝阿榆看去,展懷春不由擋在阿榆身前,勉強笑道:「大哥回來了啊?你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我好去接你。」
  展知寒盯著自己的二弟,玉簪歪了,衣裳溼了,手裡還漁夫似的拎著魚兜,跟想像中的不同,卻也是他的作風。聽他說得客氣,儼然一個好弟弟,展知寒面無表情地提醒他,「我在信中說得清清楚楚,難道你這魚不是為了迎接我而捕的?」
  展懷春笑容頓時僵住,大哥在信中說了?因為老王說他月底回來,那封信他根本沒細看啊!
  展懷春擋在阿榆身前,但阿榆已經看見了展知寒,展家大少爺,展懷春的親大哥。
  看見人了,這些日子聽到的關於展知寒的事情再次浮現於腦海,變得更清晰。
  展懷春十八歲,展知寒比他大六歲,老爺、夫人出門遊歷時,展知寒才是展懷春現在的年紀,這麼多年他在家要照顧弟弟,在外要打理展家偌大的生意,到底有多能幹,單看展家生意越來越紅火也能知曉。
  而他的性格,剛剛只是驚疑一瞥,阿榆就已經明白了。以前她覺得展懷春生氣時是最冷的樣子,看見他大哥,阿榆才知道,原來有些人就算不皺眉、不生氣,也讓人不敢接近。
  至於容貌,展知寒比展懷春要高一些,面容沒有展懷春這般精緻,卻也十分冷冽好看。
  不過阿榆可不敢看那樣冷的人,想起嬤嬤叮囑的那些話,她規規矩矩地低下頭,學一旁長安那樣,不言不語不多看。
  展知寒也瞧見阿榆了,雖然用荷葉擋著身前,但也遮掩不了她渾身溼透的狼狽。她頭上戴著頭巾也溼了,黏在腦頂將頭的形狀完全凸現出來,讓他不得不相信老王在信中說的,他的好二弟真把一個尼姑領回家了。
  「先回去換衣服,換完一起來見我。」展知寒冷冷丟下一句話,轉身離去。
  展懷春目送他離開,突然發現心裡也沒有多忐忑,之前他擔心大哥回來訓他,現在想想,他也沒做什麼錯事,被大哥知道又如何?他打賭去尼姑庵縱然胡鬧,但也救了人、除了害,有什麼好心虛的?
  「長安,你繼續去趕人。」
  「是,少爺。」知道兩人落水,長安沒敢往後看。
  等他走遠了,展懷春叫上阿榆繼續往前走,慢慢悠悠的。
  阿榆悄悄靠近他,只落後他兩三步,不安地問:「少爺,大少爺是讓我們一起去找他嗎?」
  「沒妳的事,是喊我跟長安呢。」展懷春回頭瞥了她一眼,見阿榆鬆了口氣,展懷春笑她,「不用怕,我大哥只是看著冷,其實對你們這些下人很講公道,只要妳沒犯錯,他不會跟妳生氣的。嗯,一會兒我可能晚點回來,妳換完衣服去廚房說一聲,讓他們做菜時分成兩份,一份送到大少爺那邊,一份溫著,妳等我回來跟妳一起用。」
  阿榆不知怎的想到展知寒的話,看看兩人手中的東西,低頭問:「少爺不跟大少爺一起吃飯嗎?」兩人是兄弟,難道吃飯不在一起?
  提起這個展懷春就不痛快,他習慣睡懶覺,偏偏大哥起得早,還非要把他一起叫起來練武吃飯,大哥不在家時他怎麼過都行,如今回來了,他還真不能再單獨開伙了。不過……
  「是跟他一起吃,但今天晚飯是咱們親手採回來的,又都是妳沒吃過的,我怕沒有我教妳,妳自己都不知道怎麼吃。別胡思亂想,院子外面的事都有我作主,妳乖乖聽我話就行了。」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了院子,阿榆想去接展懷春手中魚兜子先送去廚房再回屋換衣裳,展懷春沒給,反而把她送到她門前。等阿榆開了門,他才將她手中十幾片荷葉接了過來,沒敢看她胸前,迅速背身道:「進去吧,熱水房一會兒就送熱水過來,妳好好洗洗,別著涼。」生病了誰來伺候他啊?
  阿榆應下,站在門前準備目送他。
  展懷春沒聽到她進門關門的動靜,忍不住低聲訓道:「還站在外面做什麼?進去,把門關上!」
  他又不高興了,阿榆趕緊進去。
  身後終於傳來關門聲,展懷春側身回頭,門前已經沒了阿榆身影,只有兩扇木板門,上面糊著紙,什麼都看不見。想到上船時那驚鴻一瞥,他莫名有些悵然若失,但很快又為自己得意起來。似他這般正人君子,天底下有幾個?丫鬟就是丫鬟,他才不會動那些歪念頭。
  命長安把東西送到廚房,展懷春直接去浴池沐浴,換衣服時小聲囑咐長安到了大少爺面前別說錯話。
  長安一一記牢,提心吊膽地跟著展懷春去了隔壁的梅園。
  展家兄弟倆的院子位於老爺、夫人所住萬寶堂之後,左右並立。展懷春的叫常青園,裡面廣植四季草木花卉;展知寒的原叫倚梅園,裡面滿是珍奇名貴梅樹,後來展知寒命人將大部分梅樹都移到了花園裡,院中只留一棵,又改了名字,明顯是嫌棄展老爹的布置。
  再後來,八歲的展懷春聽聞此事,也想改院子,被展老爹叫過去一頓諄諄教誨,告誡他不能一直跟在大哥身後亦步亦趨。那時的展懷春很好唬弄,為了證明自己不是那種沒有主意的人,便休了心思,以致於後來想改時也懶得折騰了。
  到了梅園,長安留在堂屋外面,跟展知寒的貼身小廝長貴敘舊,展懷春自己進去了。
  展知寒正在喝茶,看到他一人進來,緩緩放下茶盞,語調平靜,「那個小尼姑怎麼沒來?」
  「什麼小尼姑啊,阿榆已經還俗了,她現在是我身邊的丫鬟。」展懷春逕自在男人對面坐下,說完認真打量對方,關切地問:「大哥,你好像瘦了點,這次事情很棘手嗎?」
  展知寒斜眼看他,「是費了些心思,二弟說說,如果是你去處理,你打算怎麼解決?」
  展懷春噎住,他只是隨口問問,哪裡知道到底遇到了什麼事,反正自他記事以來,大哥就只吃過兩次虧,還都是爹娘離開之前吃的,自那後便是無所不能了,所以那日大哥出發前說遇到了點小麻煩,他也就沒有多打聽,知道這人肯定會輕輕鬆鬆解決。
  他什麼心思展知寒一清二楚,冷笑道:「二弟,勸你跟我學做生意的話我不想再說,你整天無所事事我也懶得管,只是你心思不能用在歪地方。那個尼姑庵是怎麼起的火?小尼姑為何願意跟你回府?」當年是他沒有看好二弟才害他受了那麼大的苦,所以展知寒願意縱著他,但他也不會什麼事都不管。
  展懷春本就沒想瞞他,怕展知寒誤會更多,他靠在椅背上,一手轉著茶蓋旋動,一邊將尼姑庵一事簡單地敘述了一遍。當然有些事情要稍微改改,比如說他在尼姑庵閉門不出,趁此機會修身養性,卻發現尼姑庵內有齷蹉,主持老鴇如何誘惑他他都不為所動,最後藉裡面另一個小尼姑的逃脫心思想了個最妥當的法子。
  展知寒聽了全部只信了一半,不過事情已經發生,再追究那些完全是浪費時間,他只想知道二弟對家裡這個小尼姑是何心思,「那麼多尼姑,你怎麼就帶了她一個回來?你就不擔心旁的尼姑回家得不到爹娘善待?」
  展懷春嗤笑,「她們好不好跟我有何關係?一個心狠手辣,兩個趨炎附勢,就是阿榆,若不是她伺候我伺候得好,還是個無爹無娘的呆子,我才懶得管她。」
  展知寒盯著他,「好,我就信你一次,不過她以前畢竟是尼姑,傳出去不好聽。想幫她不一定非要留她在家裡當丫鬟,這樣,明日我便派人送她去莊子裡,有我的吩咐,沒人敢欺負她,她也可以慢慢蓄髮,日後你再為她安排一門親事,或許期間她另有心上人也說不定。」
  「我已經答應收她做丫鬟了,不能言而無信。」展懷春收了笑,望著門口道。
  黃昏時分的光是金色的,明媚又柔和,像他在船上時的心情。那樣有趣的丫鬟,他為何要送走?送去莊子,說什麼沒人會欺負她,那些下人最喜歡明面一套、背地一套,在主子面前說的比唱的都好聽,一轉身便仗勢欺人,她又是個笨的,若是真被欺負了,被威脅一下便不敢告狀。若不是因為顧忌這個,他早把她送去莊子了,還用大哥提醒他?
  但這些話他懶得解釋,展懷春站了起來,面朝門口道:「她是我的丫鬟,也只是個丫鬟,大哥不用擔心我對尼姑光頭有非分之想,也不必浪費心思管我院子裡的事。大哥舟車勞頓,還是好好休息吧,我回去了。」
  「站住。」展知寒輕輕開口,依然端坐在椅子上,看展懷春頓住腳步,卻只給他一個僵硬的背影,是他這麼多年不服管教時的樣子。展知寒習以為常,淡然地道:「你口口聲聲說是為她好,那你怎麼不讓她自己選擇是留在這邊伺候一個喜怒不定的少爺,還是搬去莊子享受半個主子待遇的靜養生活?」
  如果小尼姑真如二弟所說是個傻的,肯定不會留在這裡伺候一個時不時炸一下的爆竹。如果她選擇留下,要嘛是貪圖展府的富貴,要嘛就是對二弟有別的心思,甚至在尼姑庵時二弟口中的「伺候得好」也另有隱情。
  展知寒知道自家二弟不是傻子也不是色鬼,但他見過小尼姑了,那般狼狽都不損其絕色之姿,甚至讓人有我見猶憐之感,只要稍微有點心機,迷惑一個未嘗過男女之事的少年並不難。展知寒在生意場上打拚,見過太多色令智昏的事,絕不願意他二弟身邊有這種女人,還是個尼姑。
  「我憑什麼讓她選?我救了她,收留她已經夠她感恩戴德了,還讓她選去處,她有什麼資格?」展懷春轉過身,不屑地反問。
  他居高臨下,展知寒得抬眼看他,卻並不影響他身上長者的氣勢,「二弟,別自欺欺人了,正常人就算想幫忙也不會讓一個尼姑當丫鬟,你不肯放她走,是不是對她動了心思?」
  「放……」展懷春想罵人,展知寒眉梢一揚,他又哽住了,最後恨恨道:「你少看低我,對一個禿頭動心思,你以為我跟那些混帳一樣?我只是看她可憐才……」
  「沒動心思?那你就證明給我看,讓她自己選。」展知寒終於站了起來,微微低頭看他的二弟,「你敢讓她自己選嗎?」
  「我有何不敢的?一個丫鬟,她想走是她傻,走不走我有什麼損失?」展懷春無所謂地道。
  展知寒掃一眼外面被長貴攔住的廚房小丫鬟,再看看身前強裝不在乎的二弟,想起前陣子那場雷雨,語氣難得軟和了些,「行,咱們先吃晚飯,飯後我讓長貴去喊她過來,我當著你的面問她。」
  小尼姑選擇走,他保她這輩子衣食無憂,她不走……展知寒心中冷笑,能佔他展家便宜的人,還沒出世呢!

  ◎             ◎             ◎

  梅園堂屋裡,四四方方的梨花木八仙桌擺在中間,展家兄弟倆分東西而坐。
  桌上,除了平常兄弟倆喜歡吃的菜餚,還特意擺了一份金黃亮澤的荷葉粉蒸肉,外加香氣撲鼻的鮮美魚湯。
  展懷春看著對面優雅品湯的大哥,覺得他讓廚房做兩份的決定無比英明,因為對著這個人,他一點胃口都沒有。
  「二弟怎麼不吃?」展知寒放下湯匙,動作自然隨意,細白湯匙碰到瓷碗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對面太安靜,展知寒抬頭,見展懷春繃著臉扭頭望著窗外,親自挾了一塊兒瘦肉比較多的五花肉送到展懷春碗裡,「嚐嚐,自己採的荷葉,吃起來應該更香才是。」
  「我自己會挾。」展懷春惱怒地瞪他。
  「會挾怎麼不吃?我還以為你故意不吃,等著讓我給你挾菜。」展知寒從容應對。
  展懷春氣結,懶得理他,端起碗迅速將一碗米飯扒拉乾淨,然後猛地放下碗,起身朝側室走去。
  展知寒目送他進去,掃一眼他碗裡剩下的五花肉,輕輕揚了揚嘴角。這個二弟,在外人面前一副冷酷二少爺模樣,其實還是個孩子,還會用吃飯的事跟他賭氣。
  展懷春的離席並沒有影響展知寒的胃口,在隔壁偶爾傳來的腳步聲中,他慢條斯理地吃完。等小丫鬟們把東西收拾出去了,展知寒吩咐長貴去常青園喊阿榆過來。長貴應了一聲,轉身離去。長安想替他引路,被展知寒叫住,罰他去湖邊跑一圈,算是沒能勸阻二少爺去尼姑庵胡鬧的懲罰。
  「你就在裡面聽著,免得偷偷給她使眼色。」罰完長安,展知寒朝側室道。
  展懷春沒吭聲,站在窗前,恨恨地望著窗外。如果她辜負他的好意選擇去莊子,他便再也不管她的死活,全當白發了一次善心,白做了一次好人!
  屋裡屋外沒有人說話,周圍徹底靜了下來。
  常青園,阿榆已經洗完澡了,正候在上房外間等展懷春回來。不知是不是有那兩道菜勾著,她有點餓了。餓肚子的感覺並不好受,阿榆捂著肚子,心裡有點不安。少爺到底什麼時候回來呢?別是把她忘了吧?要不她先回自己屋裡吃點核桃酥?
  「阿榆姑娘可在裡面?」門外忽然傳來一道陌生的男人聲音。
  找她的?阿榆趕緊應了聲,快步迎了出去,出了門,瞧見一個跟長安差不多打扮的男子立於一側。他看起來比長安年長一些,高高的個頭,身姿筆直,看她一眼後便垂了眼眸,面無表情地道:「阿榆姑娘,大少爺傳妳過去一趟。」
  阿榆不認識他,他又那麼冷,她心裡有些慌,「二少爺呢?」
  「二少爺跟大少爺在一起。走吧,別讓兩位少爺久等。」長貴說完便下了臺階。
  阿榆望著他背影,想起展懷春叮囑她不許跟旁的男人接觸的話,沒有動,只不安地問他,「你是誰啊?我沒見過你,長安呢?二少爺有話吩咐我都是讓長安回我的。」
  長貴腳步一頓,有些不可置信地回頭,他在大少爺跟前伺候也有十來年了,傳過那麼多話,從來沒有人問過這種問題,難道她覺得他在假傳大少爺的吩咐?
  「長安沒有伺候好二少爺,被大少爺罰去湖邊跑一圈,怎麼,妳也想跟長安一起受罰?」
  他瞪著眼睛,阿榆嚇了一跳,聽到長安都受罰了,當即也不懷疑了,匆匆轉身帶上門,下了臺階。
  長貴馬上大步朝梅園走去,他走得飛快,阿榆心驚膽顫地追著他,趕到梅園正堂門前都有些喘了。
  「兩位少爺在裡面,妳進去吧。」長貴停在堂屋門口,朝裡面指了指。
  阿榆悄悄探頭進去,果然瞧見一個高大男人背對這邊站在一幅畫前,看衣裳像是大少爺。既然大少爺在,二少爺肯定也在的,阿榆放心地走了進去,低頭行禮,「奴婢見過大少爺。」嬤嬤的吩咐她記得牢牢的。
  展知寒閒散地轉了過來,回到椅子前坐下,這才開始打量阿榆。
  她換了身白底小衫杏黃長裙,全是上好的綢緞,頭頂戴著的米色小帽別具匠心,將她打扮得活潑俏麗,根本看不出是個尼姑,更不像是丫鬟。展知寒微微瞇了瞇眼,他還沒見過二弟對哪個姑娘如此上心,這個叫阿榆的尼姑倒真是有本事。
  「妳叫阿榆?」他斜了眼側室門簾下面突然多出來的皂角靴,開口問道。
  阿榆點點頭,眼睛看著地面。
  「聽說妳因二少爺逼妳破戒,被玉泉庵主持趕下山,妳不恨二少爺嗎?抬頭回話。」
  阿榆聽話地抬起頭,眼裡還有些茫然,碰上男人犀利的目光,阿榆不敢與其對視,慌張地別開眼,想了想,細聲道:「當時是怪少爺欺負人的,可後來少爺誠心認錯,後背也因為我……奴婢受傷了,奴婢就不怪他了。」
  「他受傷了?」展知寒詫異地問。
  「嗯,背上撞了樹枝,後來又揹我走了一段路,我那時不知道他受傷了,不肯讓他揹,沒注意就害他傷得更厲害了。」阿榆緊張又有愧,再加上並不習慣奴婢的自稱,說著說著就變了回去。
  門簾那邊皂角靴消失了,展知寒完全能想像展懷春現在的樣子,便沒有再追問揹人這件事,繼續道:「妳的那些師姐們都回家跟爹娘團聚了,只有妳因為沒有爹娘消息才留在我們府上當丫鬟。妳是不是很感激二少爺?」二弟不讓他曝露她爹娘雙亡的事,他樂意配合。
  「嗯。」阿榆真心實意地點頭,「二少爺對我很好。」
  側室裡面,展懷春忍不住笑了,重新回到門口。這次他沒有露出腳,只斜著身子,扒著簾縫看向外面。
  「二少爺的脾氣,可能妳只是犯了很小的錯,他都會大發雷霆,罵人、罰跪都是輕的,長安被他踢過好幾腳。說實話,我擔心哪天他也打妳、罵妳,所以我想,既然他好心幫妳,不如徹底幫到底。
  我們家在鄉下有處田莊,只要妳願意,我可以安排妳住到那邊,那裡清幽安靜,妳搬過去後,可以在屋裡看書,也可以跟附近農家的姑娘們說話玩鬧,總好過在這裡伺候他,妳覺得如何?」展知寒平靜地道。
  搬出展府?阿榆心裡一緊,本能地替展懷春辯解道:「二少爺只是偶爾發脾氣,其實人還是很好的,他……」
  「他怎麼好了?」展知寒端起茶盞,低頭看裡面起伏的茶葉。
  阿榆低下頭,努力回想展懷春對她的好,「師姐她們都說我笨,二少爺告訴我我一點都不笨;他教我怎麼分辨誰對我好、誰對我不好;他幫我挑水,給我買好吃的糕點。師祖不要我了,二少爺收留我,還讓人給我做好看的頭巾跟衣裳,還帶我划船。大少爺,我願意伺候二少爺,我不怕他發脾氣。」
  她慢慢抬起頭,目光裡多了堅定。除了尼姑庵裡的那些人,她最熟悉的就是展懷春了,如果是前天,她或許會選擇去莊子,但展懷春已經不生她氣了,不凶了,還讓廚房做了好吃的等著跟她一起吃,她願意伺候他。
  說來說去,為的還不是二弟給她的好處?展知寒慢慢放下茶盞,起身道:「只要妳搬過去,糕點、衣裳,所有吃的、穿的、用的,到了莊子我們照樣可以給妳,跟妳現在享受到的完全一樣,而且在那裡妳是主子,會有丫鬟伺候妳。
  銀錢方面,妳在這裡的月錢是二兩,搬過去後,我們每個月給妳五兩銀子的分例,將來妳找到爹娘或是嫁人,我們還會給妳添一份豐厚的嫁妝,比妳跟在二少爺身邊無名無分的強多了。」
  他這話裡有利誘有警告,稍微聰明點的人都能聽懂。展懷春皺眉,難道大哥以為阿榆是那種人?他想出去帶阿榆走,躲開那個看誰都不像好人的勢利大哥,可是,瞥見阿榆呆呆的樣子,展懷春突然又很想知道她會如何選擇。他相信阿榆的單純,卻也明白她好幾次消氣都是因為他拿吃的哄她,如果別的地方也有好吃的,她會不會離開他這個常常欺負她的壞人?
  展知寒的話,阿榆不是很懂。這人開始說展懷春的壞話,又問她展懷春哪裡好,阿榆以為他對自己的二弟不滿,便專揀展懷春的好說給他聽,怎麼一下子又轉到了搬去莊子的事?她明明已經說了願意留下來伺候……
  忽的,阿榆彷彿明白了什麼,她抬頭,第一次主動看身前的冷峻男人,看他的眼睛。展知寒也在看她,那種眼神,阿榆並不陌生,師姐嫌棄她笨時這樣看過她,最初她惹展懷春生氣時他也這樣看過她。是厭惡,是不喜歡。
  阿榆懂了,大少爺不喜歡她,他想讓她搬去莊子住。
  丹桂她們說過,老爺、夫人不在家,這個家便是大少爺說了算,連二少爺都得聽他的。二少爺,他人呢?
  阿榆悄悄看向左右,兩邊都有側室,二少爺在裡面嗎?他不出來,是不是也不想要她伺候了?
  阿榆低下頭,眼淚快要落下來,她強忍著,乖乖地道:「大少爺,我都聽你的。」展懷春不要她伺候了,她除了聽大少爺的安排,還有別的選擇嗎?或許有吧,可阿榆現在只想快點回去,只想自己偷偷哭一場,她什麼都沒法想,所有心思都放在忍淚上。
  「那好,妳先回去,明天早上我安排妳出府。」展知寒懶得再看這女人,轉身道。
  阿榆也轉身,出了堂屋門後,她慢慢地走,不抬手抹眼淚,不讓門口的那個冷臉小廝看出來。
  腳步聲遠去,展知寒去了側室。
  展懷春在他開口之前笑了,「我就跟你說她是傻子吧?留在我身邊,我日日看著她,將來肯定會給她找個好人家,現在好了,她去了莊子,別說一年半載,用不了一個月,我便會忘了曾經救過這麼一個蠢人。」
  「你說她蠢,那能騙得你揹她,給她買吃的、買衣裳,你豈不是更蠢?」展知寒毫不留情地諷刺道。
  「我蠢我願意,不用你管!」展懷春強壓的火氣終於爆發出來,聲音未落,人已經旋風般出了屋。
  展知寒回頭,看著那被展懷春高高甩起的門簾慢慢落下,輕輕晃動。這次二弟吃了虧認清了女人,以後應該不會再輕易上當了吧?

  ◎             ◎             ◎

  展懷春怒氣衝衝地回了常青園,直奔上房。他要找她問個清楚,他為她做了那麼多,難道她只記得那些吃的穿的,有吃有穿就不要他了?可是上房裡沒有熟悉的身影,展懷春怒火更盛,這還沒走呢,她已經不把他當主子看了。
  大步出了門,展懷春直奔廂房而去,門虛掩著,他本想一腳踹開的,不知怎麼想的,高高抬起的腳又放了下去。展懷春悄無聲息地推開門,慢慢朝內室走去。裡面什麼聲音也沒有,他困惑地挑開門簾,第一眼沒看到人,就在他以為阿榆不在時,目光落到了榻上。
  那裡被子是鼓著的,在不停地抖動。她是在笑呢,哭呢,還是害怕呢?
  笑,就算她不喜歡伺候他,展懷春也不覺得她會高興成這樣;哭,她都願意搬去莊子了,有什麼好哭的?可是害怕,更是完全沒有道理。
  展懷春滿腹疑竇地走了過去,走得近了,聽到壓抑的抽泣。他心裡一驚,伸手去扯被子。
  裡面的人沒料到他的舉動,驚慌地從枕頭裡扭頭。四目相對,展懷春詫異於她紅紅的眼圈,阿榆看見他,心頭各種難過委屈頓時化成滂沱淚雨,哭聲止都止不住,抽泣得像驟然失了爹娘的孩子。
  「妳、妳哭什麼?」怒火一消而散,展懷春無端端地心虛,心疼。
  「你……你不要、不要我了……」阿榆抽著答,斷斷續續,快要喘不上氣。
  爹娘不要她了,她還有師祖、師父,師祖、師父不要她了,她還有這個肯收留她的男人,現在他也不要她了,阿榆真的不知道以後要怎麼過了。她從來沒有自己過過,她誰也不認識。
  展懷春從來都不知道,有朝一日他會遇到這樣一個人,看她在自己面前掉眼淚,他會跟著心酸。他愣愣地看著阿榆,眼前浮現以前她哭的樣子。是不是因為兩個人越來越熟悉了,所以他才會從最開始的不耐煩變成不忍,再變成今日的心疼?
  「別哭了,誰說不要妳了?」她越哭越厲害,展懷春沒空想為何自己會心疼,將帕子遞了過去。
  阿榆沒接,她也沒聽清他在說什麼,知道他不喜她掉淚,也知道自己哭成這樣很丟人,她扯過被子,翻個身蒙住自己繼續哭了起來。她只是忍不住,過陣子就好了,至少他們沒有把她趕出門,她還有地方住,只要有地方住,總能慢慢想到辦法的。
  「我讓妳別哭了!」展懷春被她哭得心煩意亂,煩躁地吼道。
  往常他這樣或許會管用,現在阿榆正因為他不要她難過呢,他越凶,她越剎不住。那樣強憋著再突然抽一陣,反而顯得更可憐。
  展懷春從來沒有應對過這種情形,唯一見過的就是肖仁哄他妹妹。肖燦燦才五歲,被爹娘養成一副驕縱性格,稍有不如意就會拿淚訛人,當然也有真傷心的時候,然後便會哭成阿榆這樣。
  肖仁是怎麼哄他妹妹的?抱著哄,將人抱到懷裡,一下一下拍她的背。
  可阿榆不是小孩子了,他怎麼能抱她,他……他已經抱過她了啊,更親密的事情都做過,只要別傳出去,除了那種事情,他跟她還有什麼不能做的?就當是哄孩子吧!
  展懷春大步走了出去,將外面門關好,再快步回了屋。站在榻前猶豫片刻,展懷春脫了鞋子,直接掀開被子鑽了進去,把自己也蒙住,裡面黑著,他也自在些。身邊的人哭聲頓了下,似是詫異他的動作,但很快就又哭了起來。展懷春緊張得雙手冒汗,這一刻真是有些嫉妒阿榆,她當時怎麼就能那麼平靜地鑽他被窩呢?
  「別哭了。」安撫人要緊,他試探著搭上她肩膀,輕輕拍了拍。
  沒有任何作用,只換來她往前挪了挪,將他手晃了下去,有種賭氣的味道。
  她氣什麼啊,是她先答應去莊子的,他還氣……展懷春一怔,他氣什麼?她哭成這樣,分明是捨不得走,還說他不要她,好像他多狠心拋棄了她似的。他在梅園自始至終沒跟她說過一句話,她怎麼就誤會了?
  滿腹疑惑,展懷春嘆口氣,伸手將人強行扳了過來。她倔強地不肯乖乖面對他躺著,展懷春倔脾氣也上來了,身體貼上去直接將人按到懷裡,左手從她脖子底下伸過去扣住她後腦,右手按著她單薄的背脊,無奈地道:「別哭了,有什麼好哭的,誰說不要妳了?」
  阿榆哭得根本不能說話,躲不掉,索性貼著他胸膛衣衫盡情發洩。離了玉泉山,他就是她最熟悉的人,他趕她走,她得聽著;如今他又過來裝好人,哪怕明知道他是裝的,阿榆也忍不住靠過去。
  這個男人,她抱過,替他捂耳朵,那時他像個孩子緊緊埋在她懷裡,如今輪到她了,阿榆終於知道了那種滋味兒,像是有個人會護著她一樣。她主動抱住他的腰,緊緊抵著他哭。他怎麼能這樣,之前還說要教她吃好吃的,大少爺一回來就不要她了,她沒有做錯什麼啊……
  她淚水洶湧,打溼他衣衫,將那清涼的溼意傳到他身上。知道她什麼都聽不進去,展懷春放棄說話,學肖仁那般笨拙地拍她肩膀,從上到下不管用,他改成從左到右,拍著拍著他忘了到底該往那邊去,下巴貼著她額頭,動作輕柔。
  不知過了多久,懷裡的人慢慢靜了下來,從止不住的抽泣變成小聲啜泣。
  展懷春此時已沒了最初抱她的尷尬,自然也就不怕光了,將被子扯下去,愕然發覺天已經暗了,屋裡昏暗靜謐,只有她細弱的低哭。這樣反而更好,展懷春往後退了些,拿過帕子替她擦淚,「好了,妳好好說說,我什麼時候說不要妳了?」
  阿榆枕在他胳膊上,乖乖讓他幫忙,「大少爺不、不喜歡我,讓我搬到莊子上住,少爺沒有出來反對,肯定是同意大少爺的話了。」
  原來她是這麼想的。這個時候展懷春自然不會瞞她,輕聲笑道:「傻,我沒出去是想聽聽妳是如何選擇的,大少爺許了妳那麼多好處,我就想知道妳會不會有了好處就不願意伺候我了,結果妳果然答應搬去莊子。妳都不知道我那時有多生氣,我平時對妳不好嗎,妳竟然為了吃的穿的,為了每個月五兩銀子就不要、不要伺候我了?」
  原來他不出來是為了這個。阿榆為自己的誤會自責,聽他一副委屈語氣,急忙辯解道:「不是,我、我是以為你……」
  展懷春笑著打斷她,「現在知道我不是不要妳了,還哭不哭?白白流了那麼多眼淚,還得讓我哄妳,成什麼樣子。下次再有什麼疑惑就跟我問清楚,別自己胡思亂想,記住了嗎?」
  昏暗中他眉眼溫柔,聲音亦是溫柔好聽,阿榆抹抹眼睛,點頭道:「知道了,我……啊,那現在怎麼辦?我已經答應大少爺聽他的了,大少爺說明早就安排我去莊子!」說到一半想到這個,阿榆心急如焚,後悔死了。
  她急得像是丟了最寶貝的東西,是為要離開他而急的,展懷春看了舒心,故意逗她,「妳說現在該怎麼辦?要不妳就去莊子好了,有丫鬟伺候妳,有好吃好穿的,還不用伺候我這個壞脾氣的少爺……」
  「少爺一點都不壞!」阿榆情不自禁撲回他懷裡,緊緊抱著他,「少爺,我不想去莊子,你替我跟大少爺求求情吧,我會好好伺候你的!」她都不懂大少爺為何不喜歡她,但她是展懷春的丫鬟,只要展懷春開口,大少爺多少都會聽的吧?
  她現在是清醒的,投懷送抱自然意義不同,展懷春身體有些僵硬,想推開她,又捨不得浪費這麼好的機會,便用手擋住某個地方,眼睛望著床頂道:「那妳先說說,如何算是好好伺候我?」戲文裡都是以身相許報恩情,她該不是學會了那一套吧?不過他肯定不會要的,還要教訓她一頓,不許她再動歪念頭。
  如何算是好好伺候?阿榆也說不出清楚,想了想道:「少爺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
  展懷春不滿意,「妳是我的丫鬟,本當如此,換個別的。」
  別的……阿榆忘了著急,看著他胸膛認真想,可他胸膛衣衫溼了好大一片,阿榆忍不住摸了摸,涼涼的。拿出自己的帕子貼上去幫他吸水,阿榆繼續想。她還會什麼啊,縫荷包、伺候他更衣都是她身為丫鬟應該做的,其他的……
  「少爺,以後再打雷,我還幫你捂耳朵,這樣算是好好伺候嗎?」阿榆仰起頭看他。
  展懷春一直看她呢,看她小孩子好奇般摸他胸口再替他吸水,看她眼睫搧動認真琢磨,然後忽的抬起頭,用那雙溼漉漉的眼睛望著他,裡面有期待。那一瞬展懷春忽然有種自己撿了寶貝的感覺,世上丫鬟那麼多,哪家丫鬟有他的這個如此單純可愛?可愛又可憐,讓他忍不住想抱緊她做點什麼。
  做什麼呢?展懷春盯著她還噙著淚珠的眼睛,好像有點渴。
  「少爺?」他不說話,阿榆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將那滴淚珠擠了下來。
  展懷春情不自禁湊了過去,他也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就是想、想……
  咕嚕一聲,誰的肚子叫了一下,阿榆不好意思地低頭,於是展懷春下巴撞到了她腦頂。她還戴著頭巾,但她沒有頭髮,那光禿禿的硬隔著薄薄的頭巾將展懷春磕得生疼。他愣了一瞬,緊跟著坐了起來,一邊背對她穿鞋一邊道:「起來收拾收拾,我讓廚房把飯端到我屋裡,妳快點過來。」
  「少爺,你還沒答應我跟大少爺求情呢!」阿榆著急地拽住他胳膊。
  「我不答應妳還會讓妳跟我一起吃飯?」展懷春頭也不回地道,匆匆離去。
  阿榆呆呆坐在榻上,眼神茫然地望著門口,望著望著慢慢彎了嘴角,少爺這是答應她了?
  不用走了,又有好吃的在等著她,阿榆心花怒放,飛快穿鞋子洗臉,然後就著上房門口兩盞燈籠的柔光趕了過去。她剛到,廚房小丫鬟們就陸續把飯菜端來了。三菜一湯,香氣撲鼻。
  「少爺,出來吃飯了。」阿榆快步走到內室門口,探頭朝裡喚道。
  展懷春剛洗完臉,正在換衣裳,胸口溼成一片,貼在身上很不舒服。隔著屏風見她扒著門口往裡望,面容模糊看不清楚,展懷春不自覺地笑,「等等,我在換衣服。」真是沒心沒肺,他只是說了答應她去求情,雖然他肯定會做到,她怎麼就一點點都不擔心?就那麼信任他嗎?還是被饞蟲勾得忘了一切?
  剛把衣衫褪下去,身後突然響起腳步聲,展懷春愕然抬頭,阿榆已經拿了一件新袍子轉了過來,笑著展開,「給,我伺候少爺穿衣。」
  她笑得自然親暱,展懷春默默轉過去,在她替他穿衣時,他垂眸看看自己裸著的胸膛,心裡有些不太舒服。就算她不知道男女要避諱這個,姑娘家的本能總該有吧?就像他看她太可憐,差點鬼迷神竅去……
  她看見他胸膛,難道就沒有一點點不自在?是他身材不夠吸引人嗎?她常常看著他的臉發呆,想來還是知道什麼叫好看的,她對他胸口熟視無睹,莫非真是不合她意?
  有心問問她,但展懷春臉皮真沒厚到那種地步,看看低頭為他繫腰帶的小丫鬟,展懷春決定明早早早起來練武去。最近大哥不在家,他確實荒廢了很久,雖然看起來跟以前差不多,但如果他繼續堅持,應該會更結實吧?到時候一定能讓她面紅耳赤。
  展懷春信心滿滿地去用飯,吃飯時又被對面那人紅嫩嫩的雙唇迷了一會兒心竅。
  阿榆低頭吃得開心,什麼都不知道。被荷葉包裹過的五花肉有種清香,肥而不膩,她本來不愛吃肥肉的,卻忍不住吃了好幾塊兒。抬眼看看展懷春,他也是連肥肉一起吃了,不再像以前那樣訓斥她不該挑食,他自己卻挑肥揀瘦。
  「少爺,我給你舀點魚湯吧?這個好喝。」喝完一碗魚湯,阿榆笑著要伺候展懷春。
  展懷春冷哼,自己喝完才想起他,不過還是把湯碗推了過去。瞪她時目光再次掠過她嘴唇,因為喝了湯,那裡比平時越發紅潤了,真如櫻桃一般喜人。
  他直接端過湯碗一仰而盡。味道還可以,就是一點都不解渴。他是真的渴。
  睡前阿榆替他洗腳,平時最簡單的碰觸都讓他坐不住,不想讓她碰卻又不想趕她走,整個過程就是煎熬。展懷春拉過枕頭放在腿上,翻著邊角囑咐她,「枕套有些髒了,明日妳換下來讓她們洗洗。」
  阿榆習慣地應下。
  次日早上,她是被裡面的動靜驚醒的,阿榆揉揉眼睛,發現外面天還沒有大亮,不由納悶地坐了起來,今天少爺怎麼起得這麼早?
  她打著呵欠去端水,進屋後見展懷春穿了身寬鬆的白袍立在窗前,俊逸非凡。
  「少爺,你穿這身真好看。」阿榆真心實意地誇道,「以前怎麼沒看你穿過啊?」
  「這是我練武時穿的。」展懷春轉過身來,沒看她,臉上有些紅。
  阿榆被他的話吸引,沒留意他的異樣,一邊幫他捲袖口一邊好奇地道:「少爺現在要去練武?我可以跟過去看嗎?」
  她低著腦袋,展懷春看看她,笑道:「行啊,不過我都是跟大少爺一起練的,妳確定要去?」
  「不去了,我還有事要做。」阿榆忙不迭地搖頭。
  展懷春笑得更開懷,心頭因為昨晚綺夢而縈繞的尷尬也散了,只是出發時臉還是紅了,背對她吩咐道:「既然要換枕巾,那就順便把被套床單都換了吧,我已經捲好了,一會兒妳直接送到浣衣房,別亂動。」
  阿榆自然應下。
  等展懷春走了,她先去了內室,俯身去拿那一捲看起來明明很乾淨的被套床單時,忽然聞到一種奇怪的味道,很淡很淡,不難聞,也說不上好聞。
  阿榆皺眉,低頭聞了聞。都有味道了,怪不得少爺要換。

  第二章

  展懷春比展知寒還先到練武場,以致於展知寒看到他時意外地挑了挑眉。
  事出反常必有妖,展知寒略加思忖已經猜到了其中緣故,卻故意裝作什麼都不知道。
  兄弟倆各練各的,展懷春心裡有火,動作比較猛,練著練著就把上衣脫了,露出精壯的胸膛,汗流浹背跟他看似嬌生慣養的臉龐完全不符。展知寒記得小尼姑說他後背傷了,便往那邊看了兩眼,發現展懷春背上確實有疤痕,不過已經淺得快要看不見了。
  「背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重新洗漱換過衣服後,展知寒隨口問道,悠然品茶。
  「那日騙她殺生,被她推了一把,不小心撞到了。」展懷春想了想,還是說了,說完瞟一眼對面的男人,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大哥,我昨晚想過了,我答應阿榆的師父要照顧好她,就不能半路棄之不顧,她那麼蠢,我擔心她到了莊子被人欺負,還是留在我身邊當個丫鬟吧。」
  展知寒吹了口茶,語氣平和,「她自己都願意搬去莊子了,你還費心什麼?放心,我會傳話下去,沒人敢欺負她。」
  「她是被你嚇到了才答應的,你沒聽剛開始她並不願意走嗎?」展懷春不高興地道。
  「你怎麼知道她不是因為後來我提出的那些條件才改變主意的?」展知寒放下茶盞,淡然反問。
  他明顯已經認定阿榆是勢利之人,自然也就認定自己犯蠢被人騙了,展懷春氣得站了起來,瞪著眼睛道:「大哥,別以為就你自己聰明,阿榆到底是什麼樣的人,我看得清清楚楚。算了,你怎麼想我管不著,但現在阿榆是我院子裡的人,我想留她就留她,你也管不著我!」
  展知寒抬眼看他,「這麼說,你想養著她了?好吃好穿伺候著?她那身打扮可不像是丫鬟。」
  「是又怎樣?誰規定丫鬟只能穿破衣服的?我的丫鬟,我怎麼順眼怎麼打扮!」展懷春理直氣壯。
  展知寒笑了,用一種欣慰的眼神看著展懷春。
  長這麼大展懷春從來沒有被他這樣看過,他渾身不自在,皺眉問道:「你笑什麼?」
  展知寒站了起來,拍拍展懷春肩膀,很是懷念地道:「大哥還記得你小時候整天跟在我後頭讓我陪你胡鬧的情形,沒想一轉眼我的二弟已經長大了,不但對女人動了心,還知道疼著、護著了。二弟,你別急著否認,你自己想想,你可對旁的女人如此上心過?」
  展懷春哼了一聲,躲開他的手,扭頭看向門外,「隨你怎麼想,反正我要留她當丫鬟。」他才不會對一個禿頭動心,不過是可憐她,覺得她有趣罷了。當然,如果承認下來大哥就不反對了,展懷春也不在乎這種誤會。等將來阿榆頭髮長長了,他給她找個好婆家,大哥自然知道他到底是什麼心思。
  「大少爺、二少爺,早飯準備好了。」長貴在外面回話。
  「端進來吧。」展知寒回了一句,跟著對展懷春道:「先吃飯,吃完飯再說。」
  「沒啥好說的,不用你管我。」展懷春賭氣走了出去,卻也沒有回常青園,繃著臉在外間飯桌前坐下,準備用飯。
  展知寒沒有繼續跟他僵持,飯後才慢悠悠地道:「二弟,展家家產都是祖輩掙下來的,到了咱們這一輩,自然由你我扛下去。你小時候受的苦多,所以這些年大哥寧願自己辛苦些,也不想強迫你做你不願意做的事。
  只不過,你是我二弟,我掙錢給你花心甘情願。但現在你有女人了,丫鬟也好,旁的什麼也好,既然你想嬌養她,你就得自己掙錢,我可不負責幫你養女人。」
  展懷春本來一直盯著窗外,聽到這裡轉了過來,冷眼看對面的男人,咬牙切齒道:「我沒讓你幫我養女人。」
  展知寒今日第二次笑了,笑容如春風化雪,說出來的話卻毫不留情,「那你現在花的銀子是誰掙的?」
  「我……」
  展懷春想說是他自己攢的,可對上大哥犀利的眼神,他再也無法說下去。就算他攢的全都是爹娘給他的,花爹娘的錢養女人,跟花大哥的錢有什麼分別?都一樣沒用。
  展懷春垂眸,臉上一會兒漲得通紅,一會兒又慘白一片,桌下一雙拳頭攥得緊緊。
  旁人都說他是紈褲,說他全靠大哥供著,展懷春知道,只是從來都是左耳進、右耳出,沒往心裡去過。他想著他跟大哥是一家人,不用計較這些。大哥有本事,一個人也能把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他自然可以遊手好閒。倘若大哥一人應付不來,他不用大哥提也會主動幫忙。但是現在,他的大哥說、說他沒用……
  以前大哥也這樣說過他,想藉此逼他學做生意,那時展懷春都能嬉皮賴臉地搪塞過去,但這一次,他拿女人說事,展懷春只覺得前所未有的羞辱,偏偏無話可辯。
  是啊,他能給她買好吃的、買好穿的,甚至他花在自己身上的銀子,全都是爹娘、兄長給的,如果沒有他們,他什麼都沒有。以前小的時候,他可以不想這些,隨心所欲地混日子,但現在,他跟大哥都大了,將來大哥會娶妻,他也會娶妻,難道他要一直讓大哥養著?他的嫂子會怎樣看他?他未來的妻子會怎樣看他?展懷春第一次覺得,他真的很沒用。
  「我不用你幫我養女人,我自己也不用你養,你說吧,讓我做什麼?」展懷春抬頭,眼神倔強清冷。
  「好,既然你肯上進,大哥也不跟你客套。」展知寒神色依然平靜,彷彿兄弟二人一直在心平氣和地說話,「今年江南的春茶已經送過來了,送往京城那批貨明日便能裝好,你回去收拾收拾,後日隨車隊一起進京,順便巡視京城那幾間鋪子。
  我會寫信過去,讓景園的馮晉負責安排你在京城的起居,你去各家鋪子時也由他相陪。其他的,你隨機應變,大哥相信你。這趟差事辦好,年底京城那幾間鋪子的進帳都歸你,你可以不經我手直接去帳房支取。」
  「你早就想好了是不是?」他差事派遣得如此利索,展懷春突然有種上當的感覺。
  展知寒笑著替他倒杯茶,「碰巧而已,畢竟,我可沒料到你會如此心儀那個小尼姑。」
  「她已經還俗了,不是尼姑,而且我對她什麼心思都沒有!」展懷春看他笑就長氣,最後解釋一遍,起身要走。
  「後日進京,你要帶她一起去嗎?」展知寒側頭看他。
  「不用你管。」展懷春頭也不回地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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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2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00元) 
基本運費: NT$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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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2-3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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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14-20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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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7-14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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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7-30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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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天天就能到達(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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