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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棄夫翻身記《一》

點點愛AL431--悄然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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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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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悄然花開
出版日期:
2014/11/11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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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說自信的女人最美麗,
看上輩子被欺壓一世的軟包子如何活出自己,
讓曾經錯失的優等好男人這輩子為她著迷、非她不娶?
百萬人氣作家「悄然花開」的經典好文,千萬不要錯過!

舒家官嫡長女擇夫,那是多大的事兒,舒父恨不得將天下男子看盡,
為自家閨女選上第一良人婚嫁。楊建白能文能武,長相更是一等一的,
之前有個什麼京城四大美男排行,他貌似排行第一,
雖然這美男只是個虛名,不能吃不能喝,但說明他長相還是很不錯的,
至於人品,楊建白不興風不作浪,做事乾脆俐落,是個有主見的男子。
舒大小姐以為,爹爹給她找了個好相公,那人長得好,人品也好,
性子也好,定然會待她很好,那人叫楊建白,可傳言,這楊某人,
似乎那個,子嗣有礙……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姑娘,奴婢給您帶了好東西。」楊媽媽的老臉滿是紅光,笑起來滿是褶子,神祕兮兮地湊到舒曼瑤身邊,壓低聲音說道,低著頭掃了一眼站在一邊的春晨和夏夕。
  春晨有些不滿,低低地哼了一聲,起身往外走,夏夕則是看了舒曼瑤一眼,見舒曼瑤點頭了,這才跟著起身。
  楊媽媽趕緊從懷裡抽出一本書遞給舒曼瑤,「姑娘,這可是我家大小子特意跑了好幾家書鋪才買到的,您快看看合不合心意,若是不合心意,下次就讓那小子換一本。」
  舒曼瑤伸手拿過那本書,翻了兩頁,心裡冷笑,果然和上輩子一樣,前面是對聯詩句,後面卻是鶯鶯傳,只是她不知道奶娘楊媽媽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情。
  奶娘和奶兄都不識字,可一次是意外,那兩次、三次,甚至次次都是這樣呢?
  「媽媽,這本書是在哪兒買的?」舒曼瑤壓下因為想起上輩子的事情而湧上心頭的仇恨,扯出一個笑容問道。
  祖母堅定地認為女子無才便是德,雖然拗不過自家爹爹,只能同意給舒曼瑤請了先生,但她最是厭煩舒曼瑤捧著書本看,所以舒曼瑤想看本書都得託奶娘偷偷去外面買。
  「聽我家那小子說,是在一個叫作百味書屋的鋪子裡買的,怎麼,姑娘,不是這本書?那掌櫃的騙了咱們?」楊媽媽頓時大怒,伸手抽過那本書,「姑娘,您等著,老奴這就讓我家小子帶著人去砸了那鋪子!」
  舒曼瑤笑著搖搖頭,「媽媽誤會了,我只是覺得這本書好像比二妹的那一本厚了些,有些疑惑罷了。」
  楊媽媽頓時笑得見牙不見眼,「那小子也是看著這本書比別的厚,這才買了回來,現在的書可真貴啊,這麼一本就得二兩銀子。」
  舒曼瑤笑了笑,靠在安樂椅上,微微晃了兩下,「媽媽,這次可勞煩奶兄了,妳自己去拿了五兩銀子,回頭讓奶兄買點心吃。」
  楊媽媽趕緊擺手,「給姑娘買東西,哪裡還說什麼勞煩?老奴巴不得讓他多跑兩趟呢,姑娘可不要和他客氣,銀子姑娘自己留著,姑娘越發的大了,手上沒幾個銀子怎麼行,那許氏不是個好的,面上裝得像個菩薩一樣,底下就是個刻薄的,定是不會多給姑娘半分月例的,姑娘的銀子還是要攢著才行。」
  「哪兒能讓奶兄自己掏銀子,奶娘也別和我客氣,跟著我這麼個主子,奶兄身上也沒個好差事,手裡怕是也沒幾個錢,我總不能每次買東西都要奶兄自己掏錢,長此以往,奶兄還不得將自己賣了才能掏得起錢?」舒曼瑤笑著說道,又捏了捏楊媽媽的手,「奶娘要是這樣,我以後可不敢讓奶兄給我買東西了。」
  楊媽媽眼圈微紅,拎著袖子擦了擦眼睛,「還是姑娘體諒他,那我就聽姑娘的。」
  舒老太太是個看重規矩的,最是強調主僕之分,自打姑娘被抱到舒老太太的院子裡養著,姑娘就再也沒叫過奶娘了,這會兒猛地叫出來,楊媽媽真有些心酸,若是夫人還在,哪裡會讓姑娘活得這麼小心翼翼?
  頓了頓,楊媽媽往外面看了一眼,說道:「姑娘,春晨那丫頭片子實在不是個好的,老奴昨天還瞧見她和那邊的香芹偷偷躲在園子裡說話呢。」
  舒曼瑤笑著點了點頭,「先不要驚動春晨,我留著還有用,媽媽,妳到庫房裡找找,我記得我還有一匹石青色五福抱團錦緞,另外妳到針線房去要些金線回來。」
  「姑娘是要給老太太做針線活兒?再過一個月就是老太太的壽辰了,只做一點兒針線會不會讓老太太不高興?」楊媽媽有些遲疑的說道。
  「媽媽只管去要就行了,我自有主張。」舒曼瑤那語氣還是慢悠悠的。
  楊媽媽見舒曼瑤的眼睛都閉上了,只好悄悄地退出門,見只有夏夕搬著小矮凳坐在抱廈下做針線,頓時就有些惱了,「春晨那些小蹄子呢?一個個看姑娘好性子就都去偷懶,早晚有一天要將妳們都發賣出去!」
  夏夕趕緊起身笑道:「媽媽別生氣,春晨是去大廚房給姑娘拿點心了,秋朝和冬暮正在給姑娘做衣服,景春和景夏去夫人那裡領今年的毛料了,景秋和景冬則是去摘花做香料了。」
  幾句話說得明明白白,楊媽媽雖然心裡生氣,這會兒也不好再說什麼了,只哼了一聲就往院子外面去了。
  夏夕看她出門,這才趕緊收拾了針線往花廳走去,只是還沒進門就聽裡面舒曼瑤說道:「別進來了,我一個人躺會兒,妳去拿了玫瑰露到小廚房給我燉一碗玫瑰果仁羹。」
  「是,姑娘,奴婢這就去。」夏夕應了一聲,又繞到旁邊的房間,從櫃子裡拿了玫瑰露,急匆匆地往小廚房去了。
  舒老太太住的院子很大,裡面又分為三個小院子,正中間是舒老太太住著的,左邊是舒曼瑤住著的,右邊則是空著的,小廚房在後面,只單獨的兩間,平日裡舒老太太的膳食都是從這邊走的。
  夏夕進去的時候正好碰見舒老太太身邊的金玲,夏夕趕忙給金玲行了禮,「金玲姐姐,今兒妳怎麼親自過來了?」
  金玲笑著看了一眼夏夕,「老太太想吃我親手做的果糕了,妳怎麼也過來了?是大姑娘吩咐了什麼嗎?妳來得有些不太湊巧,我這果糕還要一段時間才能蒸成,另外三個灶臺又是佔著的,怕是妳要多等會兒了。」
  廚房裡總共四個灶臺,夏夕掃了一眼,除了金玲這邊佔著的,另外三個,一個放了大鍋,裡面大約是燉著湯;一個放了蒸籠,大約正蒸著米飯,舒老太太喜歡吃胭脂米,入口軟糯,不用費勁兒嚼,但是這個米得蒸一個時辰才行,蒸好之後還得涼一會兒,所以小廚房一向是早早準備的;而另外一個灶臺上同樣是燉著湯。
  「這湯是給老太太燉的?」夏夕笑著問道,「我記得老太太是最不喜歡喝這個魚湯了,說是總有一股子腥味,魚刺又太多,喝著實在是麻煩。」
  金玲似笑非笑的睨了一眼夏夕,「這魚湯可是給大少爺燉的,老太太說大少爺整日裡在外面讀書,實在是辛苦,這魚湯最是補腦子了,今兒正好大少爺要回來,所以一早就吩咐人燉上了。」
  夏夕趕忙笑道:「瞧我這記性,竟然忘記了今兒是大少爺回來的日子了,金玲姐姐這個果糕還要多久?我們姑娘難得想吃一次玫瑰果仁羹,若是這邊實在沒空,我就到大廚房去看看。」
  金玲微微皺眉,頓了頓才說道:「我這還要半個時辰,等我蒸好妳再做了玫瑰果仁羹,估計就正好中午了,大姑娘怕是也用不了了,妳還是到大廚房看看吧。」
  夏夕點了點頭,又和金玲說了兩句,這才抱著玫瑰露離開,金玲瞧著夏夕那背影,暗暗地撇了撇嘴,只繼續盯著灶臺上的蒸鍋。
  大廚房距離院子比較遠,夏夕過去的時候,裡面的婆子們正聚在一起閒扯,見了夏夕也沒一個人動彈,夏夕心裡也忍不住苦笑,若不是自家姑娘那性子實在是軟,也不致於都住在舒老太太的院子裡了還被人這麼輕視著。
  沒奈何,夏夕只好自己進了廚房,正要到櫃子裡拿食材,一個婆子忽然站起來叫道:「哎喲,夏夕姑娘,這兒的東西可不能亂動,一樣樣都是有分兒的,若是少了一點兒,夫人那裡我們可不好交代,大姑娘是個善心的,總不能讓我們挨罵吧?」
  夏夕皺了皺眉,伸手指了指那群婆子們圍著的桌子,「妳說那東西都是有分兒的,妳們吃的又是什麼?難不成都是自家裡帶來的?這看門的婆子難道不知道外面的東西是不能隨便帶進府的嗎?」
  那婆子抬著下巴笑道:「姑娘這話說的可不對了,這可是誣陷,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府上的規矩?這東西啊,用的雖然是櫃子裡的,但是我們都掏錢了,月底的時候自是會報到夫人那裡的,夫人是個寬和仁慈的,只要我們對得上帳就沒問題。」
  說著,那婆子上上下下掃了一眼夏夕,「妳要是想用這廚房裡的東西也行,只要和我們一樣,給了銀子就行。」
  夏夕氣得臉色發紅,「這可是給大姑娘做的。」
  「誰知道最後是不是吃到大姑娘的嘴裡了,妳們這群姑奶奶我還不知道嗎?一個個打著主子的名頭給自己要吃的、要喝的,我呸!老娘才不上當呢,要嘛給銀子,要嘛走人,夏夕姑娘是個聰明人,還要我老婆子再說一次嗎?」
  那婆子掐著腰,一臉的鄙視,「再說了,大姑娘可是住在老太太的榮華園,榮華園裡自有小廚房,大姑娘吃的東西不走小廚房卻來大廚房,等端回去這羹湯早就涼了,妳說是給大姑娘做的,說出去誰信?妳真以為我是個傻子?」
  夏夕又惱又窘,大姑娘那性子是有些不太開竅的,再加上月例銀子都是楊媽媽管著的,她們這些大丫鬟身上幾乎都沒個零錢,正巧她今兒出來得急,更是連個荷包都沒帶,去哪兒給這些個婆子們掏銀子?
  那婆子瞧著夏夕臉上的一抹羞紅,更是得意,又帶了幾分鄙視道:「夏夕姑娘若是沒帶銀子,我老婆子也只能不好意思一回了,這櫃子裡的東西還真不能用,夏夕姑娘不如回去拿了銀子再來。」
  和這些個婆子們爭論,夏夕是領教過一次的,更何況這會兒就她一個人,也著實不是這些婆子們的對手,所以夏夕也只好抱著玫瑰露回轉。

  ◎             ◎             ◎

  舒曼瑤正慢慢地梳理腦子裡一團亂的記憶,上輩子的、這輩子的,一時憤怒、一時悲痛、一時悔恨,只是已經幾天了,這會兒她總算能控制住臉上的情緒了,見夏夕抱著玫瑰露回來,又瞧著夏夕一臉怒氣,心思一轉,就問道:「怎麼,被人欺負了?」
  夏夕深吸一口氣,將玫瑰露放到桌子上,給舒曼瑤行了個禮,「奴婢沒辦成姑娘交代的事情,還請姑娘責罰。」
  舒曼瑤抬抬手,示意她起身,「妳先說說發生了什麼事情。」
  夏夕將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奴婢沒辦法,這才回轉,還請姑娘恕罪。」
  舒曼瑤沒說話,夏夕兩隻手握在一起,低著頭也不說話,過了好大一會兒,夏夕都懷疑舒曼瑤是不是睡著了,正要開口,卻見舒曼瑤身子動了動,慢慢地坐了起來,然後問道:「什麼時辰了?」
  夏夕趕緊看了看窗臺上的沙漏,恭敬地答道:「姑娘,剛剛午時初。」
  「一會兒爹爹也該下衙了吧?」舒曼瑤起身走到梳妝臺前,伸手打開了梳妝盒,轉頭看夏夕,「秋朝她們回來了嗎?若是回來了,叫秋朝進來給我梳頭,若是沒回來,就叫景秋過來。」
  夏夕有些愣,姑娘剛才說話時的表情和語氣和以前好像有點兒不太一樣了,剛才姑娘又問起了老爺,難不成姑娘是打算找老爺告狀?想著,夏夕的臉色就白了白,「姑娘,今兒這事情可是要告訴老爺?」
  舒曼瑤挑挑眉,「依妳之見,是告訴老爺好,還是不告訴老爺好?」
  夏夕偷偷地瞄舒曼瑤的臉色,心裡有些激動也有些膽顫,若是姑娘真和以前不一樣了,要硬氣起來了,這後院除了舒老太太,可就數大姑娘最尊貴了,夫人地位再高也不過是個繼妻,大姑娘可是元配留下的嫡長女。
  等大姑娘的地位高了,她們這些貼身大丫鬟還怕沒個出路嗎?可是就怕大姑娘是一時硬氣,過了今兒又變回原先的樣子,到時候夫人肯定是要想辦法整治大姑娘的,她拿大姑娘沒辦法,還不得拿了大姑娘身邊的人出氣?
  遲疑了一會兒,見舒曼瑤貌似有點兒不耐煩了,夏夕趕緊回道:「姑娘,若是讓奴婢說,奴婢覺得這事情不能告訴大老爺,就是要說也得換個方法。」
  舒曼瑤微微挑眉,夏夕見舒曼瑤並沒生氣,心裡微微鬆了一口氣,決定賭一把,大姑娘就算沒得罪夫人,卻也不會得了夫人喜歡,舒老太太對大姑娘更是平平,大姑娘若還是這樣,她們這些大丫鬟將來也必定是沒有什麼好出路的。
  「奴婢一開始去小廚房的時候,金玲姐姐正在忙,不管怎麼樣,孝大於天,咱們不能搶了老太太的灶臺用。」
  夏夕斟酌了一會兒又說道:「去大廚房的時候,那個婆子裡裡外外說的都是規矩,無規矩不成方圓,咱們是住在老太太的院子裡的,一應膳食月例都是給了小廚房,大廚房那邊是只準備老爺、夫人、大少爺、二姑娘、三姑娘他們的膳食的,若是那婆子抓著這一點兒說,姑娘還是沒理,怕是要被人說無理取鬧。」
  舒曼瑤慢吞吞地拿著梳子梳自己的頭髮,夏夕說完也不敢亂動,只站在原地等舒曼瑤說話。
  「去叫秋朝吧。」好半天,舒曼瑤才輕聲說道,夏夕抬頭看舒曼瑤,見她臉上還掛著笑容,表情帶著幾分淡然,也看不出剛才她對自己的話是個什麼意思。
  夏夕忍住心裡的失落,到外面去找了秋朝,秋朝是個活潑的,一進門就笑嘻嘻地說道:「姑娘,今年咱們得的毛料可真不錯,有兩塊兒白狐毛呢,明兒奴婢和冬暮給您做個披風,不過長的是做不了的,咱們做個短的,帶帽子的那種,裡面襯上大紅的裡子,姑娘的皮膚很白,穿上必定是好看的。」
  舒曼瑤將梳子遞給她,「今兒梳了簡單的髮型,我要戴那個碧玉簪。」
  秋朝應了一聲,冬暮在一邊忙著遞東西,夏夕則是開始收拾房間。
  正忙著,就見門簾被掀開,春晨拎著一個食盒進來,「姑娘,我去大廚房給您拿了點心,您最喜歡吃的蜜棗糕,我在大廚房等了好半天,才剛剛出鍋的,您嚐嚐。」
  舒曼瑤側頭看了一眼夏夕,夏夕一臉驚訝地說道:「妳巳時就說去大廚房拿點心去了,一直拿到現在?」
  春晨搖搖頭,「不是啊,我出院子的時候正好遇上了寶媽媽,寶媽媽說她要給老太太做一雙鞋子,可是她兒子生病了,她想回去瞧瞧,就託了我過去幫忙,我想著寶媽媽也是老太太跟前的貼心人,若是她能在老太太跟前幫咱們姑娘說幾句好話,那老太太必然會喜歡咱們姑娘的,所以就過去幫了一會兒忙。」
  舒曼瑤點點頭道:「既然是寶媽媽讓妳幫忙,那妳就多幫著些。」隨後就不再說話了。
  秋朝手腕轉了一圈,將舒曼瑤的頭髮給束好,「姑娘,您看看行不行?」
  舒曼瑤伸手從梳妝盒裡撚出來一支碧玉簪,插在頭髮後面,左右看了看,點了點頭,秋朝又笑道:「姑娘,是不是單調了些?要不然再配上這支絨花?」
  「不用了,就這樣。」舒曼瑤起身往外走,夏夕急忙過來,抬起胳膊放在舒曼瑤眼前,舒曼瑤微微皺眉,想了一會兒才算是想起來,近些年來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兒,女人就忽然流行起纏小腳來,她那後娘就給自己的親閨女,舒家的二姑娘和三姑娘都纏上了小腳。
  於是舒曼瑾和舒曼瑜走起路來都是晃悠悠的,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上輩子她總是聽人說,那樣子走路特別好看,只是她已經過了纏腳的年紀,只能偷偷地學了那姿勢,但凡走路必定得扶著丫鬟的胳膊晃悠,卻不知道這東施效顰看在別人眼裡是多麼可笑的樣子。
  「不用了。」擺擺手,舒曼瑤只管往前走,這輩子她可再也不會去學舒曼瑾和舒曼瑜了,她舒曼瑤是舒家的嫡長女,何必將自己放到塵埃裡,處處去學著別人的舉動呢?
  這人啊,只有自尊了才會得到別人的尊敬,她上輩子可是用了二十多年的生命才理解了這句話的。
  兩手交叉握在小腹前,舒曼瑤慢吞吞地往正中的院子走去,後面幾個丫鬟妳看看我、我看看妳,眼神中都有些疑惑和莫名,只冬暮看著舒曼瑤的背影,低聲地嘟囔了一句:「姑娘走路的樣子可真好看。」
  夏夕頓了頓,拽了秋朝,兩個人連忙跟上前面的舒曼瑤。

  ◎             ◎             ◎

  兩個小丫鬟正在廊下嘻嘻哈哈地逗弄掛在簷下的一隻鸚鵡,見舒曼瑤過來,趕忙行禮,舒曼瑤溫和的笑道:「祖母這會兒可忙著?」
  「回大姑娘,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去問問金玲姐姐。」小丫鬟笑嘻嘻地給舒曼瑤行禮,等舒曼瑤抬了抬手,才趕忙湊到門口,偷偷招手叫了金玲。
  金玲見了舒曼瑤,微微愣了一下,然後才掀開了門簾說道:「哎呀,原來是大姑娘過來了,大姑娘的身子可好了?這幾天天氣變化無常,就是老太太都有些咳嗽,大姑娘可要好好保重身子才行啊。」
  「多謝金玲姐姐關心。」舒曼瑤笑著點點頭,進了門就見舒老太太正坐在軟榻上,面前擺著全圖書,就是那種裡面全部都是圖畫的那種書,故事情節也很連貫,舒老太太看得津津有味。
  舒曼瑤也不打擾她,靜悄悄地在一邊坐下,看軟榻上還放著針線筐,就拿了裡面的荷包繡兩針。
  「大丫頭什麼時候過來的?」過了一會兒,舒老太太忽然開口問道。
  舒曼瑤趕緊起身給舒老太太行禮,「剛過來沒多久,見祖母忙著就沒敢打擾。」
  舒老太太點點頭,合上那全圖書,「怎麼這會兒過來了?身子怎麼樣了?可痊癒了?」
  「讓祖母擔憂了,孫女兒已經全好了,今兒早上大夫過來把脈,說是痊癒了,再不用喝那苦藥汁了。」舒曼瑤笑著說道,上前拿了美人槌,輕輕地給舒老太太捶肩,「祖母看了這麼半天書,定然累了,孫女兒幫您捶捶。」
  舒老太太眼中略有些驚詫地看舒曼瑤,以往她這個孫女兒一進這個門就跟個木偶人一樣,又木訥又沒眼色,今兒倒是奇了怪了,不僅有眼色了,在自己看書的時候不打擾,還學會討好自己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不成那大夫開的藥還能讓人開竅變聰明?
  「以往是孫女兒不好,聽信了下人們的話,總覺得祖母疼愛二妹妹、三妹妹更甚於我,太過於傷心,這才……」舒曼瑤瞧出舒老太太臉上的詫異,趕忙笑著解釋,又有些尷尬、不好意思,沒將剩下的說出來,頓了頓接著說道:「可是這一病,躺在床上不能動就想起來了以前的事情,孫女兒剛出生就沒了親娘,若非是老太太照看著,怕是……」
  舒曼瑤眼圈紅了紅,舒老太太卻不說話,只伸手端了炕几上的茶杯。
  「我還記得我五歲的時候,不知怎麼地就掉進了池塘裡,祖母大怒,當即就派人填了那池塘,又守在我身邊一整夜,等我第二天睜眼了才回去休息;還有我七歲時,因著不懂事兒,領著丫鬟在園子裡淘氣,被躥出來的野貓嚇著了,是祖母抱著我喊了一天的魂……」
  說得舒老太太也跟著嘆了一口氣,她也是出身名門的,怎麼會不知道這裡面的彎彎道道,若非是因為這個孫女兒出事太多,她怎麼會將人帶到自己的院子裡來?
  「祖母,孫女兒知道錯了,以後再也不這樣了。」舒曼瑤眼圈通紅,伸手抱了舒老太太的脖子,將腦袋埋在舒老太太的背上,九月份的天氣,舒老太太穿得也不算太厚,自是能感覺到背後那一片地方慢慢地被打溼了。
  舒曼瑤是真的後悔,舒老太太往日裡最是嚴肅,鮮少露出笑容,但面對大少爺的時候卻最是慈和,常常是笑得合不攏嘴,她覺得舒老太太是一顆心偏到胳肢窩了,對那女人生出的兒女最是看重,自己不過是可有可無的。
  可是就在她違背了爹的意願,一意孤行地和那畜生私奔,最後被宗族抓回來要浸豬籠的時候,是祖母顫巍巍地上了祖祠,用自己全部的陪嫁救了她一條命;在她迫於宗族的壓力,不得不遠走他鄉的時候,是祖母拿出僅剩下的私房,派了自己身邊最最得用的丫鬟護送她到了江南,她上輩子怎麼就能覺得祖母是不愛她的呢?
  聽她哭了一會兒,舒老太太嘆口氣,伸手將舒曼瑤拉到了身前,「妳這孩子怎麼這麼多眼淚?今兒是不是受什麼委屈了?」
  舒曼瑤搖搖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捂著臉說道:「祖母,您身上的衣服都溼了,孫女兒伺候您換衣服,我記得祖母有一身秋香色的衣服特別好看,祖母穿上之後很有氣勢呢。」
  舒老太太點點頭,扶著舒曼瑤的手起身,金玲趕緊湊了過來,想要不動聲色地擠開舒曼瑤,舒曼瑤卻抱著舒老太太的胳膊,身子都貼到舒老太太身上了。
  金玲也不敢做得太明顯,只好扶了舒老太太的另一隻手,說道:「大姑娘,這等事情您吩咐奴婢做就行了。」
  舒曼瑤瞧了她一眼,笑著搖頭,開玩笑的說道:「這種盡孝心的事情怎麼能吩咐別人去做,金玲姐姐,我以後可是要好好孝敬祖母的,要從小事情做起,以後定然還要多搶金玲姐姐的差事做,還望金玲姐姐行個方便。」
  舒老太太笑了一下,並未說話。
  到了內室,金玲急忙去找出了那身秋香色的衣服,看舒曼瑤伸手了,急忙笑道:「大姑娘,還是讓奴婢來吧,您的孝心老太太必然是知道了,這衣服穿著比較繁瑣,和您的衣服不太一樣,怕是您會不習慣。」
  舒老太太的衣服多是那種盤扣衣服,而舒曼瑤這些年輕小姑娘家的衣服多是斜襟的,裡面有繫帶,或者是外面有腰帶的那種。
  舒曼瑤笑著搖搖頭,臉色微紅,十分地不好意思,聲音也變有點兒低,「不怕祖母笑話,之前孫女兒雖然很是傷心祖母不是最疼愛孫女兒,但孫女兒暗地裡還是很渴望服侍祖母的,就背著人偷偷練習了怎麼伺候祖母的活計,這衣服孫女兒也是會穿的。」
  舒老太太微微挑眉,示意金玲將衣服遞給舒曼瑤,「那妳今兒來試試。」
  舒曼瑤興高采烈的將衣服先放在一邊,半跪在舒老太太跟前兒,伸手去解舒老太太衣服上的盤扣,她說以前練過是真的,只是這些都是上輩子練出來的。
  她跟著那畜生到了江南之後,那畜生想方設法地將她手裡的錢財都騙了去,那人是個只會花錢不會賺錢的,沒多久兩人就窮困潦倒。
  舒曼瑤無奈之下只好做了女紅養家,但她沒有繡線,只能另想辦法,幸虧她打得一手好絡子,和盤盤扣也有些相通之處,盤完了自然是要繫上又解開檢查一遍兒的,這活計就是那會兒練出來的。
  三兩下將舒老太太身上的衣服給換了下來,舒曼瑤再次拿了乾淨的衣服給舒老太太穿上,那手上的動作輕輕柔柔又十分迅速,「祖母,孫女兒繫得快點兒,您就不怕著涼了。」
  舒老太太眼裡閃過欣慰之色,摸了摸舒曼瑤的頭髮,「妳這丫頭倒是有心了,以後有什麼想孝敬的,只管大大方方的來,別私底下去練了,妳是我舒家的嫡長女,做什麼事情都要光明正大才是。」
  舒曼瑤眉眼彎彎,靠在舒老太太身邊點頭,「是,我都聽祖母的,那今兒午膳我留下來伺候祖母好不好?」
  以往舒曼瑤膽小害羞,就是在舒老太太跟前用膳也戰戰兢兢,連菜都不敢挾,舒老太太看了不喜,也怕她餓壞了肚子,索性就讓她在自己的院子裡用。
  這會兒聽舒曼瑤提出來,舒老太太就有些遲疑,舒曼瑤抱著舒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祖母,孫女兒都知道錯了,您就讓孫女兒留下來伺候您吧。」
  舒老太太看著舒曼瑤那還有點兒蒼白的小臉,終是不忍心拒絕,就應了下來,「那好,只是妳若是胃口不好,可還是要盡早回去歇著。」
  舒曼瑤趕緊點頭,扶著舒老太太到了外室,重又坐在榻上,舒老太太將之前那本全圖書給拿了出來,舒曼瑤剛才沒看太清楚,這會兒倒是看見了,那是一本列女傳。
  「祖母,孫女兒給您捶背?」見舒老太太又要去看書,舒曼瑤趕緊問道:「孫女兒之前偷偷學了按摩的方法呢,祖母看了這麼半天的書,脖子必定很累了,孫女兒給您捶捶?」
  舒老太太點點頭,舒曼瑤就跪在舒老太太身後忙活,又揉又捏,還捶兩下,舒老太太抿了抿唇,雖然一開始有點兒不舒服,但這捶的次數多了,力道拿捏得還真不錯。
  金玲看著軟榻上的祖孫倆,雖然兩個人並未說話,連個視線接觸都沒有,可就是瞧著有幾分溫馨,舒老太太平日裡那麼嚴肅的一個人,這會兒臉上的神情也柔和了不少。
  站了一會兒,金玲到門外叫了個小丫鬟過來,「去告訴小廚房,今兒大姑娘的午膳就送到老太太這兒。」頓了頓,又壓低了聲音道:「到長春堂說一聲。」
  那小丫鬟機靈地左右看了看,點了點頭,就蹦蹦跳跳地往後面去了。
  金玲微微皺眉,又往室內看了看,也不知道大姑娘在說什麼,舒老太太這會兒微微皺眉,正側頭聽著,聽了一會兒,笑著抬手戳了戳大姑娘的額頭,今兒舒老太太笑的次數可真不少。
  大姑娘今兒和以往很是不一樣,難不成真是開竅了?想著,金玲的心就跟著縮了一下,今兒上午她可是剛得罪了大姑娘一回,更不要說以前也不是沒做過這些個事情,若是大姑娘真的變了性子,哪怕是沒討了舒老太太喜歡,舒老太太也是絕不會讓人作踐大姑娘的。
  金玲往後退了退,貼在門邊聽了半天也沒聽見大姑娘告狀,心裡的忐忑就跟著少了些,江山易改,本性難移,指不定大姑娘還是和以前一樣呢,就算大姑娘告狀,自己也不是沒理的啊,安慰了自己幾句,金玲的那點兒心虛和忐忑就徹底消散了。

  ◎             ◎             ◎

  等了一會兒,見夫人許氏領著二姑娘和三姑娘過來了,趕忙迎了過去,「給夫人請安,二姑娘好、三姑娘好,老太太這會兒心情正好,在屋子裡看書呢,奴婢去給您通報一聲?」
  許氏視線在金玲身上轉了一下,微微點頭。
  金玲急忙進去,沒多久就又掀了簾子出來,「老太太請夫人和兩位姑娘進去呢,奴婢去給夫人和兩位姑娘倒茶,夫人還是要金眉茶嗎?二姑娘和三姑娘要不要嚐嚐桂花蜜?今年新下來的,沖水喝能甜到人心裡去呢。」
  許氏微微點頭,三姑娘舒曼瑜笑著說道:「多謝金玲姐姐好意,我和二姊姊最喜歡喝桂花蜜了,勞煩金玲姐姐了。」
  金玲說了聲不敢就去茶水房沖茶,等她端了托盤進屋,就見大姑娘舒曼瑤掃了她一眼,然後靠在舒老太太身邊撒嬌道:「祖母,您賞孫女兒一口水喝吧,孫女兒來這麼久了,金玲姐姐都沒給孫女兒端一杯茶呢。」
  金玲神色一僵,一張俏臉瞬間雪白,強笑道:「大姑娘可冤枉奴婢了,奴婢知道大姑娘最是喜歡喝玫瑰露,剛才正打發了人去取呢,等會兒就給大姑娘端上來了。」
  「是嗎?」舒曼瑤笑了笑,靠在舒老太太身邊不說話,從她進了門到現在已經有將近半個時辰了,這玫瑰露也不是什麼稀罕物,她自己院子裡有,舒老太太這裡當然也有,就是走兩步退一步也早就拿過來了。
  果然舒老太太皺眉瞪了一眼金玲,「叫金環和金珠進來伺候,罰妳三個月的月例,妳先退下吧。」
  金珠不敢反駁,將托盤放下,低著頭縮著身子退出門,舒曼瑤起身拎了茶壺,自己倒了一杯茶,「祖母您別生氣,您疼孫女兒就將這杯茶水賞給孫女兒吧?說起來,孫女兒還是沾光了呢,祖母的雲峰茶可比玫瑰露矜貴多了。」
  舒曼瑤這話一出口,不光是舒老太太,就連許氏和舒曼瑾、舒曼瑜也忍不住打量她,這舒家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大姑娘舒曼瑤是個口拙嘴笨的,性子也最是綿軟,別說說笑了,連高聲說一句話都沒有過,今兒的舒曼瑤真是夠奇怪的。
  舒老太太倒是很快就反應過來了,臉上表情也沒多少變化,隨意地說道:「少喝些茶水,一會兒就該用午膳了,喝多了對脾胃不好。」
  舒曼瑤趕緊點頭道:「是,孫女兒都聽祖母的。」說完,也當真是只抿了兩口茶就放下了茶杯。
  許氏捏了捏手腕上的佛珠,笑盈盈地看舒老太太,「娘,今兒媳婦留下來伺候您用膳好不好?媳婦兒讓大廚房做了您最喜歡的茄汁包心丸子,您嚐嚐?」說完又很是不好意思地看舒曼瑤,「說起大廚房,我還要給大姑娘陪個不是呢,今兒大姑娘身邊的夏夕是不是去了大廚房?大廚房的婆子怠慢了夏夕姑娘,我已經派人去處置了那婆子,還請大姑娘見諒。」
  從許氏進門就總是這個做派,面上對舒曼瑤不親近也不疏遠,卻很是客氣有禮。
  舒曼瑤趕緊起身給許氏行了個禮,「夫人說笑了,哪兒有長輩給晚輩道歉的,再說這也不是夫人的錯,是夏夕那丫頭辦事兒不妥當,大廚房的分例本來就是定好了的,若是人人都跟我一樣,今兒去要個這、明兒去要個那的,那廚房還不亂套了,那婆子雖然說話不中聽,但辦事兒很是在理,要我說,夫人不僅不該處罰那婆子,還應該誇讚她一番呢。」
  許氏笑著點點頭,「還是大姑娘明理,不過大姑娘是主子,她們這些下人只管伺候好主子就行,理由再多,怠慢了主子是事實,還是得罰。」
  「夫人教訓的是。」舒曼瑤笑著應道,轉頭看舒老太太,「祖母,爹爹和哲明什麼時候才會回來?孫女兒肚子都餓了。」
  話音剛落,就聽外面傳來笑聲,「誰的肚子餓了?」然後門簾被掀開,舒家老爺舒成業背著手進門。
  舒成業長相俊美,雖然已過而立,卻面容白淨、眼神明亮、氣質儒雅,這會兒他面帶笑容進門,舒曼瑤看見這熟悉的面孔,差點兒沒哭出來。
  剛還魂那會兒她就忍不住想要見見自己的爹爹,只是弄不明白自己的情況,不知道具體的時間,更不知道之前發生了什麼事情,她也不敢妄動。
  若是被人發現她是還魂的,必定會被送到寺廟裡,或者是被燒死,她好不容易重來一回,怎麼能輕易丟掉自己的性命?
  所以強壓著心裡的惦念,她硬是將上輩子的記憶和這輩子的記憶都梳理清楚了,情緒也調整好了,確保自己不會出現什麼差池了,這才出了自己的院子。
  十來天前,因著下面的一個縣鎮遭了災,又恰逢朝廷收稅,舒成業怕那縣鎮的稅收會有問題,就親自過去主持了,所以她病了這幾天也就舒老太太去看了幾次,那時她還都昏迷著,連面兒都沒見著。
  「爹,您可算是回來了。」舒曼瑤露出大大的笑容,從軟榻上起身,給舒成業行禮。
  舒成業走過來揉揉她頭髮,正要說話,眉頭就皺起來了,「怎麼瘦了些?臉色也不好,可是生病了?」
  舒曼瑤有些不好意思,捏著袖子低聲說道:「前幾日著了涼,有些發熱,今兒已經好了,爹,您在外面吃苦了沒有?我瞧著您臉色也有些不太好,外面到底比不上家裡,您是不是也沒休息好?」
  舒成業為人儒雅,最是注重儀表,若非是迫不得已,是絕對不會讓自己儀表不整地出現在人前的,可這會兒舒曼瑤就瞧見舒成業的下巴上有著鬍茬子,衣服也不是太整潔。
  舒成業嘆口氣,「外面的事情,小孩子家家的就不要多問了,娘,讓人擺了午膳吧,我一路趕回來,連早膳都沒來得及用呢。」
  舒老太太一臉心疼,連忙吩咐人擺膳,許氏站在舒老太太身後伺候,舒曼瑤則是挑了舒成業喜歡的菜挾了一大堆過去,舒老太太佯裝不滿,「這丫頭剛才還說要孝敬我,結果一看見你回來,馬上就將我忘到腦子後面去了。」
  舒曼瑤正要說話,就聽舒曼瑾笑道:「祖母,大姊姊伺候爹爹,那我和三妹來伺候祖母,祖母嚐嚐這個,很是軟和,對脾胃很好,您看看喜不喜歡。」
  舒曼瑜笑嘻嘻地側頭說道:「祖母,這個可是二姊姊親手做的呢。」
  「是嗎,那我可得好好嚐嚐。」舒老太太嚐了一口,點了點頭,「還不錯,就是火候還差了點兒,下次用小火試試。」
  舒曼瑾臉上笑容不變,十分受教地點頭,「是,孫女兒下次必定注意些。」說著,視線一轉就落到了舒曼瑤身上,「大姊姊可有什麼想吃的?我特意打聽了,人若是生病了,最喜歡吃些口味淡些的,不如妹妹為大姊姊燉一碗湯?」
  舒曼瑤抬頭看了她一眼,臉色微紅,又看了一眼舒成業,才笑著說道:「不用勞煩二妹了,二妹若是有空,不如為爹爹燉碗魚湯,爹爹在外辛苦,回來可是要好好補補才行。」
  舒成業輕咳了一聲,「都好好吃飯,有什麼話都飯後再說。」
  舒曼瑜張開的嘴只好又閉上了,舒曼瑤也不說話,只低著頭扒拉碗裡的飯,只是她之前胃口就小,現在雖然病癒,胃口卻沒跟著好起來,所以只吃了半碗,肚子就飽了。
  只是長輩沒擱筷子,她也不能下桌,就挾了魚肉,細細地挑了魚刺,給舒老太太送到碗裡,舒老太太瞧了她一眼,並未拒絕,舒曼瑤笑了笑,繼續挑刺。
  一頓飯吃完,舒老太太就攆了舒成業回去梳洗休息,並讓許氏和舒曼瑾、舒曼瑜回自己院子,只是留了舒哲明在身邊說話,「在書院裡過得如何?和同窗相處得如何?有沒有交好的朋友?」
  舒哲明自打五歲就被舒成業帶在身邊,小小年紀就十分嚴肅正經,坐在舒老太太下首,那小短腿都還搆不著地面,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挺胸抬頭,一板一眼地答道:「回祖母的話,學院裡的規矩和在家裡差不多,一日三餐也很豐盛,學堂裡的人都很好相處,先生的學識很是豐富。
  有個叫鐘明的,聽人說每次月考都是第一,孫兒覺得此人可交,還有個叫王雲廷的,對人很是熱忱,此人也可交。」
  「只要人品好就行。」舒老太太很是欣慰,伸手摸了摸舒哲明的頭,「這鐘明和王雲廷都是誰家的孩子?」
  舒哲明難得地迷茫了一下才說道:「鐘明並未提過身世,王雲廷像是王同知王大人的嫡長子。」
  「這些可曾和你爹說過?」舒老太太溫聲問道。
  舒哲明點了點頭,「和爹說過,爹並未說什麼。」
  「那你就放心和他們交往。」
  舒老太太笑了一下,舒哲明應了之後,讓人抱了一大堆的東西進來,親自動手挑出來幾樣,「孫兒和同窗一起上街,買了幾樣東西送給祖母和娘,還有幾位姊姊,祖母,這個是送給您的,您看看喜不喜歡?」
  舒曼瑤跟著看了兩眼,是一串佛珠,不是多貴重的木料雕刻的,卻勝在新鮮精緻、顏色亮麗,舒老太太瞇著眼睛笑,舒曼瑤一瞧就明白,這是特別高興了才有的表情。
  「大姊姊,這個是送給妳的。」舒哲明又遞過來一個東西,舒曼瑤伸手接過來,是一個很漂亮的桃木鐲子,一指寬,上面還雕刻著飛天的仙女,一側打了個小小的眼兒,綴著粉色珍珠珠子,倒也挺別緻的。
  「謝謝哲明。」舒曼瑤笑著說道,當即就將鐲子戴上了,笑咪咪地向舒老太太展示,「祖母,您瞧,好看不好看?哲明弟弟的眼光可真好。」
  舒老太太誇讚了兩句,又問了舒哲明每日裡都做些什麼,功課學到哪兒了,然後就板著臉說道:「你在學堂裡萬不可端著身架,你是去讀書的,不是去炫耀身分的,再者你爹的官職也不高,你須知道這天外有天,有什麼事情萬不能衝動,千萬想好了再去做,知道嗎?」
  在舒老太太說第一句的時候,舒哲明就急忙跳下凳子,規規矩矩的站在那裡聽著,等舒老太太說完,忙又行禮說道:「是,孫兒謹記祖母教訓。」
  舒老太太滿意地點了點頭,「行了,去給你娘請安吧,晚上還到祖母這裡用膳,祖母讓人給你做你喜歡吃的飯菜還有點心。」
  「是,那孫兒就先告退了。」舒哲明嚴肅認真地行禮,又給坐在一邊的舒曼瑤行禮,「大姊姊,弟弟先告辭了,下午再來拜訪大姊姊。」
  等舒哲明走人,舒老太太又看舒曼瑤,「妳身子才剛好,還虛著呢,快回去歇著吧。」
  事情都是急不來的,一口吃不了個胖子,舒曼瑤就笑著起身告退了,舒老太太瞇著眼靠在軟墊上,過了一會兒才叫來了金珠說道:「妳去打聽打聽曼瑤這兩天遇見了什麼事情。」這人的性情怎麼會說變就變了?

  第二章

  「春晨,今兒和夏夕吵的那個婆子是誰家的?在大廚房管著什麼?」回了房間,舒曼瑤才問道,春晨性子十分活潑,最是喜歡找人說話,聽舒曼瑤問,立刻就吧答吧答的開始說了。
  「是羅婆子,她原先是夫人的陪嫁,後來夫人將她配給羅亮了,那羅亮現在是外院的二管家,管著回事處、馬車房還有茶水房。」想了想,春晨又添了兩句,「羅婆子的小女兒現在在三姑娘的院子裡當差呢,不過就是個三等的小丫鬟。」
  「那女孩兒年紀多大了?」舒曼瑤一邊拿了針線做著,一邊隨口問道。
  春晨又考慮一會兒,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大約十一二歲。」
  「才十一二歲,也就只能是個三等的,咱們府上大丫鬟都是十七八的,二等丫鬟怎麼也得十三四,她那年紀想往上升,只能先熬著,羅婆子在大廚房是不是說一不二的?她是負責做什麼的?」
  「因為羅婆子原先是夫人的陪嫁,所以在大廚房確實是領頭的,她只負責做夫人的膳食。」春晨幾乎知道這府裡所有的事情,當然除了外院。
  「有誰和羅婆子不對頭嗎?」舒曼瑤捏著兩根繡線比對顏色。
  春晨笑嘻嘻地幫著她分線,「姑娘,這羅婆子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她那性子整日裡就會巴結夫人,誰想用大廚房的東西都非得和她說一聲,她說不許用就不許用,奴婢聽說哦,她偷偷地將大廚房的好東西都帶回自己家裡去了,她家那閨女小小年紀長得有這麼胖!」
  春晨伸手比劃了一下,舒曼瑤也有些吃驚,那體型簡直比得上三個自己了。
  春晨繼續興致勃勃地說道:「要說這和羅婆子最不對頭的,就是大廚房的高婆子了,這個高婆子是夫人的陪房,一家子陪過來的,她男人現在在夫人的陪嫁莊子上幹活,就她和兒女們留在府裡,她有三個閨女、一個兒子。
  之前她也想將自己閨女送到二姑娘或者三姑娘的院子裡,「只是二姑娘院子裡不缺人,只有三姑娘院子裡缺人,她就和羅婆子一起盯上了那個三等丫鬟的位置,可是羅婆子在給夫人做飯時特意做了幾樣夫人最喜歡吃的,去夫人院子裡謝恩順帶就說了這個事情,比高婆子先一步,高婆子的閨女就去不了了。」
  春晨頗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正好,高婆子負責的是夫人的湯水,高婆子最擅長的就是燉湯,用的東西也多,問羅婆子要的次數多了,難免被羅婆子甩臉色,高婆子心裡也不高興,這天長日久的,兩個人就互相看不順眼了。」
  別看大廚房每個人負責的事情不一樣,按理說是誰也耽誤不了誰,只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了,但是只要有人,那就是要爭個高下的。
  而且大廚房油水多,誰被上頭看重,誰說的話就管用,這採買的也是要給幾分面子的,再說沒個領頭的,誰也不服氣誰,那廚房豈不是要亂套?
  「那現在高婆子的閨女在誰的院子裡?」舒曼瑤皺眉想了一會兒問道。
  春晨這個萬事通立刻就回答出來了,「姑娘您忘了,咱們院子裡的那個小荷就是高婆子的閨女啊。」
  「小荷?」
  舒曼瑤沒想起來,春晨自發自動的解釋道:「奴婢忘了姑娘不常見下面的小丫鬟們的,這個小荷之前楊媽媽說必定是夫人派來的探子,所以輕易不讓小荷進咱們院子的。」
  「咱們院子裡可有誰和小荷交好?」舒曼瑤問道。
  春晨笑嘻嘻地搖頭道:「沒有,楊媽媽看見誰和小荷說話都要發脾氣的。」
  舒曼瑤又是無奈又是傷心,若奶娘真的……
  「妳找人去和小荷說說話,多說說羅婆子有多威風,指不定過兩年羅婆子就能徹底將大廚房捏在手裡了。」舒曼瑤看著春晨,一字一頓的說道,她現在雖然分不清身邊誰是能相信的、誰是不能相信的,只能一步步試探。
  春晨眨眨眼,瞧舒曼瑤很是嚴肅的樣子,也收了笑容,點頭應道:「姑娘您放心,奴婢知道應該怎麼做。」
  讓春晨出去後,舒曼瑤又叫來了夏夕,「妳今兒得罪了羅婆子,等會兒妳親自去給羅婆子賠罪,記住,要讓人看見妳的誠意,但是這事兒是妳自己的事兒,和我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妳不能掉了我的面子,知道嗎?」
  夏夕驚了一下,抬頭看舒曼瑤,見舒曼瑤面色平靜,眼神卻帶著點兒暗沉,急忙應道:「姑娘您放心,奴婢知道應該怎麼做的。」
  等行了禮,夏夕也去斟酌著辦事兒了,舒曼瑤又叫來了秋朝,「今兒夏夕遇見的事兒,妳知道了沒?妳說,這事情會不會連累到我?」
  秋朝愣了一下,隨即皺眉道:「姑娘,您說的什麼話,夏夕姐惹出來的事情怎麼會連累到您?再說了,這事情夏夕姐也沒做錯啊,都是大廚房的那幫婆子實在是太可惡了,奴婢就不相信二姑娘和三姑娘去廚房做別的東西的時候,那些婆子就敢攔著。
  姑娘,奴婢之前就想給您出一口氣了,就是怕您難做也怕您生氣,要奴婢說,這次的事情您一定不能低頭,您之前不是去老太太那裡了嗎?咱們告訴老太太,讓老太太給您作主。」
  舒曼瑤看著秋朝,歪著頭,有些遲疑地道:「告訴老太太?之前我已經告訴老太太了啊,夫人說那些婆子也是遵守她定下來的規矩,這管家的事情就是無規矩不成方圓,那婆子雖然是沒給我面子,卻並沒有做錯……」
  不等舒曼瑤說完,秋朝就憤憤地說道:「姑娘,那是夫人的狡辯之詞,您可是主子,這府裡的東西您怎麼就不能動用了?二姑娘、三姑娘天天去大廚房要吃的,那婆子也沒說要銀子啊,她們就是欺負您。」
  秋朝頓了頓,又皺眉道:「不過既然夫人已經在老太太面前這麼說過了,咱們就不能去告狀了,老太太對姑娘您的印象才剛好了一點兒,指不定一告狀,又要讓老太太覺得您不懂事兒。
  這樣吧,奴婢偷偷去大廚房那邊守著,看二姑娘和三姑娘什麼時候去要了什麼東西,給了那婆子多少銀子,若是給得多,咱們就不吭聲了,若是沒給,咱們就將這事情捅出來。」說著,又覺得自己說的不對,「不能捅出來,有夫人在後面兜著,指不定還要說是夫人早早就給過銀子了,咱們又不能去查夫人的帳本。」
  思來想去,秋朝一拍手,一臉興奮道:「姑娘,這樣吧,奴婢去打聽一下那羅婆子做過什麼壞事兒,咱們直接找老太太,將羅婆子給換掉,這一招既能出氣又能立威,看以後誰還敢得罪姑娘!」
  舒曼瑤有些猶豫,「這樣行嗎?羅婆子可是夫人的人,咱們找誰去打聽羅婆子的罪行?萬一被那羅婆子發現了,倒打一耙怎麼辦?夫人定然不會饒過咱們的。」
  秋朝一拍胸脯,「姑娘,包在奴婢身上,您儘管等著,奴婢必定不會驚動夫人的。」
  遲疑了一下,舒曼瑤點點頭,「那行,妳千萬要當心點兒,萬不能被人發現,要不然祖母也該覺得我無理取鬧了。」
  等秋朝興沖沖的走了,舒曼瑤又叫來了冬暮,「冬暮,我有件事兒事情想吩咐妳。」
  冬暮木呆呆地點點頭,一板一眼的行禮,「姑娘請吩咐。」
  「我聽說妳爹是在外院當差的?」
  冬暮毫不遲疑地點頭,「回姑娘的話,奴婢的爹是外院看門的。」
  看門聽著是個不怎麼好的差事,但也絕對是個肥差,知府大人家的大門是誰都能登的嗎?想要拜見知府大人,首先要過的就是看門人這一關。
  「我前些日子讓奶兄幫我買了一本書,這書特別貴,我奶兄又是個沒差事在身的,奶娘太心疼我,不願意要我的銀子,但是我就怕奶娘、奶兄他們在家吃苦,妳讓妳爹偷偷打聽一下奶兄他們平日裡吃的什麼、用的什麼,花錢的地方多不多,不過這事情不能驚動奶娘,所以萬不能被發現,妳爹能辦成這事兒嗎?」
  冬暮毫不遲疑的點頭道:「姑娘,我爹最會看人臉色,也最會看別人穿的什麼、吃的什麼了,您放心,明兒就給您消息。」
  舒曼瑤笑著點點頭,賞了冬暮一對耳墜,等冬暮出去,忍不住靠在椅子上嘆了一口氣。
  接下來就看誰更可靠了,若是事情都辦好了,先不說自己能不能站穩,只要給那位夫人一點兒苦頭吃,她都能稍微出了心裡那一口氣。
  她不是不知道沉住氣才是最好的方法,但是她忍不住,她生怕自己哪天看見那位裝得菩薩一樣的夫人,就忍不住出手撓花了那張臉。
  若是事情都辦不好,那正好打消了舒老太太的疑惑,身邊的人都是靠不住的,又各個想拿捏主子,私底下這主子不知道該受了多少委屈了,積攢得多了自是要爆發一下的,這性情大變不就是順理成章的事情了嗎。

  ◎             ◎             ◎

  舒曼瑤只當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每日裡一早起來就先去給舒老太太請安。
  舒成業總算是忙完了秋收的事情,也每天帶著舒哲明來請安,舒曼瑤一改以往的性子,見了舒成業,不再和以前一樣膽怯不敢接近,而是一見舒成業就露出滿滿的孺慕和欣喜,還纏著舒成業給她講解功課,或者是說外面的事情。
  不光是舒老太太詫異得很,就是舒成業一開始也被嚇了一跳,隨即就是高興。
  對於前妻留下的這個女兒,舒成業是很放在心裡的,但女兒和兒子到底不一樣,他能將兒子帶在身邊教養,卻不能時時刻刻將女兒帶在身邊。
  再者有舒老太太在,他深信不會有人能害得了他的大女兒,只是他沒想到大女兒的性子卻越發的變了,一開始還只是不太愛說話,這點兒舒成業倒是不放在心上,女孩子嘛,口多言還是罪呢,且訥言敏行這點兒正好。
  但是等大女兒從不太愛說話變成了膽怯懦弱,舒成業才大吃一驚,硬是將舒曼瑤身邊的丫鬟都發賣了,唯獨留下個她最親近的奶娘,可是大女兒這性子卻是扳不回來了。
  舒成業無奈之下只好請了先生,只想著讀了聖人之言總會讓人有些長進。
  他公務繁忙,也不能時時守著,每次問了那先生,得知舒曼瑤學得不錯就會放心,這一次回來見舒曼瑤性子大變,根本不覺得怪異,還以為是自己的法子奏效了,只想著得虧自己請了先生回來,要不然大女兒這一輩子可就毀了。
  「妳這病也好了有兩日了,打算什麼時候去上學?」舒成業笑咪咪地問道。
  舒曼瑤搖搖頭,略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爹,女兒不想跟著先生讀書了。」
  她分不清身邊的丫鬟是不是忠誠,卻能分得清那先生是忠是奸,上輩子她上課的時候都帶著各種話本,不是鶯鶯傳就是麗娘傳,先生一次都沒點出來過。
  原本她還以為是自己聰明機靈,能躲過先生的利眼,可是等回頭再去想卻算是明白了,那先生在上面,連二妹妹舒曼瑾寫錯的字都能瞧清楚,怎麼可能會看不出她的書本與眾不同?
  「不想讀書了?」舒成業有些詫異,他還以為舒曼瑤這性子變了,不說是十分好學吧,至少也是不討厭讀書才對啊,怎麼就不想讀書了呢?
  「先生總是讓背女誡、女則,或者是講烈女傳,女兒已經學會了,所以就不想去了,女兒想學作畫,爹爹教女兒好不好?」舒曼瑤遲疑了一下,臉色微紅,一邊說一邊偷偷看舒成業的神色。
  舒成業為人最是儒雅,最是喜歡書畫,造詣不低,也很是喜歡資助書畫不錯的書生,當年的曹偉不就是因此被他看重,然後被請到家裡住在外院的嗎?
  只是舒曼瑤學書畫可不是為了曹偉,她恨不得吃那人的肉、喝那人的血,怎麼可能還會惦記著他,那人不被踩到塵埃裡,她就出不了心頭那口氣!她舒曼瑤的性子是軟和,但是不代表她就是個不記仇的。
  舒老太太本來是在一邊聽他們父女倆說話,聽見舒曼瑤的話就微微皺了皺眉,「荒唐,女孩子家家學什麼書畫?有那時間就多做些女紅或者是學怎麼記帳,將來出嫁了也能管家,書畫那東西能當飯吃嗎?」
  「祖母。」舒曼瑤抱著舒老太太的胳膊撒嬌道:「孫女兒的女紅現在很不錯了,您瞧瞧,這個是孫女兒打算給您做的抹額,好看不?」
  說著就從旁邊拿了個半成品讓舒老太太看,舒老太太本想訓斥幾句,讓舒曼瑤不能有自滿之心,但是一看到舒曼瑤那滿含期盼的眼神,再想到孫女之前的性子,又將那嚴厲的批評給咽下去了,勉強點了點頭道:「是不錯。」
  舒曼瑤笑嘻嘻地點頭,「至於記帳和管家理事,孫女兒現在才十三歲,還不著急呢,等過兩年,祖母再教孫女兒這個好不好?」說著,臉上就有些黯然,「孫女兒之前想錯了很多事情,以致於移了性情,孫女兒聽說書畫能讓人心胸寬闊、使人豁達,又能陶冶性情,所以才想著跟著爹爹學書畫……」
  舒成業連忙點頭道:「確實如此,曼瑤這性子得改改才行。」
  舒老太太皺眉,女子無才便是德,姑娘家書讀多了難免會移了性情,要嘛自視甚高,要嘛多愁多怨,雖然一時能得了男人憐愛,但這世道終歸是會打理家事的女人才是最站得住腳的。
  她這孫女兒性子本來就不好了,整日裡就差以淚洗面了,再去學什麼字畫、看些亂七八糟的書,那豈不是更糟糕?
  「娘,兒子知道您擔心什麼,您放心,兒子要教導曼瑤的話,定會挑選好的書畫,讓人看了心裡高興的。」舒成業笑著說道,又側頭吩咐了人,「讓人去書房將我的畫兒拿過來,一幅秋天登高圖、一幅秋思圖。」
  小丫鬟跑得快,很快就將那兩幅畫拿過來,舒成業親自展開讓舒老太太看,「娘,您瞧瞧這兩幅畫有什麼不一樣?」
  舒曼瑤也湊過去,兩幅畫畫的是同一個地點的景觀,只是一個上面多了幾個人,負手言笑,看著就讓人覺得大氣開闊,另一幅則是秋風掃落葉,一派淒涼,舒老太太就是不懂書畫,這會兒也能瞧出畫裡的意思。
  舒成業連忙跟著勸了幾句,兒子的話舒老太太還是能聽得進去的,這拒絕的念頭就有些動搖了。
  正說著,就聽外面通報,說是二姑娘和三姑娘過來請安,舒曼瑤微微皺眉,舒老太太卻是直接讓人進來了。
  舒曼瑜性子活潑,進門請了安就湊到了舒成業身邊撒嬌道:「爹爹,您今天休沐嗎?能不能帶我和二姊姊出府?我和二姊姊想買些東西。」
  舒老太太倒是不反對女孩子出門,聞言就問道:「妳們要買什麼?妳們爹爹好不容易休沐兩天,讓妳們娘帶妳們出門不行嗎?」
  「祖母,我們天天和娘在一起,好不容易爹爹休沐,我們很想和爹爹在一起嘛。」舒曼瑜湊過來撒嬌,看見軟榻上擺著的兩幅畫,就好奇的問道:「祖母,將這個拿出來做什麼?」
  舒老太太就將舒曼瑤想學書畫的事情說了一下,旁邊舒曼瑾微微皺眉,看著舒曼瑤說道:「大姊姊,不是做妹妹的不懂禮數,要反駁大姊姊的話,只是大姊姊想要學書畫的話,不是可以找先生嗎?
  先生對琴棋書畫也是有所研究的,而爹爹每日裡要忙著公務,好不容易休息一兩天,也要考察弟弟的功課,還要和祖母說說話、見見咱們姊妹,哪兒有時間當先生?」
  舒曼瑜跟著點頭道:「二姊姊說的是,大姊姊,妳要是真想學這個,可以請教先生啊,咱們的先生當初可是爹爹特意為妳請的,妳萬不用和先生客氣的。」
  看著這姊妹倆一說一和的給自己上眼藥,舒曼瑤都要氣笑了,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總算是將心裡的一股子怒火給壓下去,然後眼圈微紅的看舒曼瑾,「二妹,我自是知道爹爹平日裡是很忙的,只是以往爹爹休沐,我從沒見過爹爹,算起來我已經差不多有一個多月沒和爹爹見過面了。」
  說著就忽然哭了起來,「我之前生病的時候就很是想念爹爹,對著祖母,我不敢說這話,怕祖母覺得我不懂事兒,今兒就想著,若是爹爹能教導我學書畫,我不說每日裡都能見到爹爹,每月見一次也是好的……」
  舒曼瑤這哭可不是假裝出來的,算起來她已經是十來年沒見過舒成業了,上輩子十八歲跟人私奔,二十八歲自盡而亡,這還魂之後又是第一次見舒成業,可不就是十來年了?
  之前還要控制著自己的情緒,除了性情變了之外,不敢讓人看出別的苗頭,這會兒則是藉著這一場哭,將心裡的思念、悔恨、悲痛,以及對舒曼瑾母女幾個的怨恨一起發洩了出來。
  舒成業一個大男人家,平日裡所見不是妻子的梨花帶雨,就是小孩子的號啕大哭,哪裡見過舒曼瑤這樣,一聲不吭,只眼淚跟洪水一樣止都止不住,一會兒工夫就臉色發白、嘴唇發紫,眼看著要喘不過氣的哭法?
  舒成業坐都坐不住了,忙起身站到舒曼瑤身邊,一手撫了她頭髮,一邊只說別哭了,他一個大男人家,會說事實、講道理,就是不太會安慰人。
  連舒老太太都跟著嚇了一跳,趕忙將舒曼瑤摟在自己懷裡,不停地揉胸口、拍後背,一疊聲的讓人端水,又忙著安慰她,「曼瑤快別哭了,妳是要心疼死祖母嗎?快收聲,不就是要學書畫嗎?祖母都應了,不讓先生教,讓妳爹爹親自教,每天都讓他給妳指導功課,快別哭了,小心傷了身子。」
  一邊安慰著,一邊就納悶了,自家孫女兒怎麼就說一個多月沒見到她爹的面兒了呢?每次成業來這院子裡總是要到她那裡看看的啊,這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岔子?
  舒老太太心裡疑惑,等哄好了舒曼瑤,讓人將苦累的她送回去休息,又讓舒曼瑾和舒曼瑜回去,然後就直接問了舒成業道:「怎麼回事兒?曼瑤怎麼說一個多月沒見過你了?」
  舒成業回想了大半天,才皺眉說道:「若不是曼瑤今兒說起來,我都沒察覺出來,除了這十來天我是去外面辦事兒了,之前的一個月,我每次過來給娘您請過安,也是沒見過曼瑤。」
  舒老太太有些不滿,「那孩子膽小,許氏每日裡帶著曼瑾和曼瑜過來,她總是要躲著,你時常和許氏一起過來,自是見不到曼瑤了,只是你其他時候過來,我不是讓你去看看曼瑤了嗎?」
  「可是我每次過去,丫鬟們都說曼瑤已經歇下了啊。」舒成業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以前他雖然對閨女的性子挺不滿的,但是也絕對不會說不想看見她什麼的,反而是和其他女兒比起來,他更擔心舒曼瑤。
  他和表妹也算是青梅竹馬,成親之後也是琴瑟和鳴、伉儷情深的,對表妹留下的唯一的女兒,他怎麼可能會不上心?
  「是哪個丫鬟帶你過去的?」舒老太太頓了一會兒問道。
  舒成業想了一會兒才答道:「有三四次是那個叫金玲的丫鬟,另有幾次不是金珠就是金環,或者是金瓶。」
  「那每次出來回話的是哪個丫鬟?」舒老太太臉色很是不好,自打許氏生了舒哲明,她就逐漸將內宅的事情交給了許氏,原以為自己的院子許氏是不敢插手的,舒曼瑤跟著自己住,好歹是不會受了委屈,卻沒想到她不過是幾年沒管事兒,這院子裡的奴才們就各個長了心思。
  「有幾次是曼瑤的奶娘。」舒成業有些遲疑道:「這個奶娘也不對?她可是表妹當年留下的,往日裡對曼瑤又很好,還時不時地編排許氏的不好,怎麼……」
  舒老太太搖搖頭,「行了,內宅的事情不是你該過問的,既然曼瑤說想和你學書畫,我想著,你每日裡要上衙門,難得休沐一次,不如給曼瑤重新請了先生?」
  雖然她多年不管事兒了,但眼睛沒瞎,心裡也沒糊塗,之前舒成業為舒曼瑤請回來的先生怕是早已經成了別人的先生了,許氏那人看著是不藏奸,但能讓兩個女兒更好,怎麼可能會不收買那先生?
  舒曼瑾雖然聰明,年紀卻還小了些,說話也急躁了些。
  「曼瑤年紀不小了……」舒成業皺眉道:「請先生就得請女先生,這個兒子倒是不好找。」
  舒老太太更不好找,她根本就不喜歡讀書太多的女孩子,所以想了一會兒,母子兩個都有些發愁,好不容易瞧著舒曼瑤的性子算是有點兒好轉了,難得提出一個要求,當長輩的都已經答應下來了,怎麼好不滿足呢?
  「這樣吧,過幾日是我的壽辰,本來今年不是整壽,我是不打算大辦的,只是這會兒改改,讓許氏請了人過來,我打探一下情況。」
  舒老太太想了一會兒說道,舒成業別無他法,也只好應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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