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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長媳《三》

她,端木景晨是君家花轎抬進府的大少奶奶,又是以完璧之身跟了君子浠, 誰敢說她的不是?現下同君子浠真做了夫妻,然而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如若事發,或許君子浠會念著昔日情分,不會驅她出府, 然這大奶奶的位置怕是落不到她的頭上。 委身給君子浠,不過是情勢所迫,是當初以退為進的最好法子, 她知道,君家這等大戶,雖說娶媳時不比京都官宅慎重, 然而還是計較門第出身,哪能容得她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女子, 成為未來當家主母?可出走之後,本以為與君子浠再無交集, 誰知,夜夜獨眠的這些日子,她竟然開始想念君子浠了。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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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220
作者:
初落夕
出版日期:
2013/12/03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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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代嫁新婦卻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
他是家財萬貫且妾室成群的嫡長孫,
兩人是該相敬如冰?還是拚個人定勝天呢?
看「初落夕」筆下精彩絕倫的正妻翻身記,千萬不能錯過!

她,端木景晨是君家花轎抬進府的大少奶奶,又是以完璧之身跟了君子浠,
誰敢說她的不是?現下同君子浠真做了夫妻,然而終究是名不正言不順,
如若事發,或許君子浠會念著昔日情分,不會驅她出府,
然這大奶奶的位置怕是落不到她的頭上。
委身給君子浠,不過是情勢所迫,是當初以退為進的最好法子,
她知道,君家這等大戶,雖說娶媳時不比京都官宅慎重,
然而還是計較門第出身,哪能容得她這樣名不正言不順的女子,
成為未來當家主母?可出走之後,本以為與君子浠再無交集,
誰知,夜夜獨眠的這些日子,她竟然開始想念君子浠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端木景晨擱下手中抬起的茶盞,起身回寢室。
  安濃這才有機會向她稟報,「奶奶不必擔心,因上回您交代的事先前未有結果,故而奴婢自作主張,私下出府去見過他們,阿圖回明稱地方已經尋好,是在城郊二十里外的小村內。」
  「很好。」並沒有指責她,端木景晨很滿意自己不在府中時,對方還能依言辦事的態度。
  「待會妳再出趟府,告訴他們上回的事可以辦了。」安濃應是。
  端木景晨深邃的表情下略有嚴肅,低沉了聲復開口,「還有妳再帶些銀兩去,告訴他們,獨木不成林,身旁若有信得過的人,回頭物色了幾個再來稟我。」
  這等事她是得要親自出面的,目前來說真的很缺人手,否則難以成事。
  安濃的心底有些不解,然俯首就規矩領了命令。
  等到安濃退出屋子,端木景晨往後退了坐在炕上,抿了兩口茶,沉思了會才喚近安宜,「清明後,楚太太來了府上?」
  「回奶奶話,是的。」
  「可知是什麼事?」
  「那日奴婢不在廳堂當值,並不知曉親家太太來所為何意,不過聽說還是因為奶奶您……」話至此視線投去,續道:「該是思念奶奶才特地前來的吧?」話語便不確定了許多。
  端木景晨冷笑,當真思念自己,會在聽得不適抱恙的託詞後就離開?汪氏太大意,露了馬腳而不自知。
  端木景晨已不敢再小瞧君子浠,心底更是有些忐忑,他是否已經有所察覺了呢?
  「可還有其他?」
  安宜則搖頭,努力回想著,最後道了句,「親家太太來得很匆忙,似乎有急事。」
  仍是因為楚二姑娘和君府五爺的好事嗎?端木景晨興致乏乏,擺了擺手便不欲再探聽,胳膊撐在炕几上,眨了眨眼仍是覺得疲倦,索性就閉目養神了起來。
  安宜見她休息,則輕手輕腳地退出了屋子。
  外面陽光正好,晴空萬丈、遠香飄來,令人心情愉悅,安宜立在廊下,望著院中的嫣紅粉白,在心下慶幸,好在大奶奶吉人天相,平安歸來。
  內室裡,端木景晨未有小憩,雖說路上顛簸疲乏,然對於才回到君府的她來說,面對的情況定不似眼前般平和,這後宅內三個姨娘還是小事,關鍵處在外面那個原仲軒身上,或許她更願見的是君子浠會怎樣處理。
  原家非尋常人家,可不似李武家任由人安排,同他相處過便可得知,原仲軒亦不是沒有頭腦的人物,偏激過分起來,怕是不會計較任何後果,且他都能做出那等擄人妻房的事,足見膽量之大。
  與他相比,君子浠則不會盲目出招耍手段,可他說過這事會有交代。
  端木景晨亦存了份期待,畢竟不管他怎麼處理,能挺身站出幫襯自己,這就是種表態,知情人眼中,她就不是不得夫君歡心的婦人,原仲軒此刻怕是已經知曉自己回府了吧?

  ◎             ◎             ◎

  知州府中,正忙著尋找官印的原仲軒訓斥完手下,在萬般焦躁下突聽人回報,說君府大奶奶已隨大爺回城,現下在府中安定,並無其他異常。
  他惱怒地直接將手邊瓷盞丟擲在地,朝著紅木靠椅就踹了過去,「可惡!」
  原仲軒發怒,隨旁的侍從們皆不敢上前,面面相覷後不約而同低下腦袋。
  「爺,收到大爺來信,稱約莫還有兩日便能抵達平城。」
  兄長原存輝要回來了!原仲軒睜大雙眼,回想起嫂子君氏,仍覺得心口難平,自家好好的,為何要同個商賈結為親家?原先是不覺得怎麼,現下君氏的兄弟奪了自己的女人,這口惡氣讓他怎麼忍得下?
  原仲軒暴躁地擺手,對底下人吩咐,「還不再下去找,尋不到官印,你們誰都別想好過。」
  是啊,這才是當務之急呢,原仲軒喘著粗氣,他竟都事事不順,太過堵心。
  難道她今後就注定要跟在那個男人身旁,和自己分隔兩地?原仲軒撓了撓後腦,如何都想不通,到底有何理由,要她離開自己去跟那個病秧子?
  自己還不夠寬容嗎?都沒計較她嫁為人婦,還那般細心體貼,簡直是不知好歹,後退著坐在椅上,他越想越鬱悶,心口焦火越發濃烈,恨不得將那對男女毀滅了才甘心。
  對了,回想那個絲毫不畏懼自己的君府大爺,原仲軒目光陡亮,會不會是他呢?方見面,自己才出城,府衙官印就被人盜走,能這般巧?
  君府報復嗎?有了這個念想,卻是越想越覺得合理,原仲軒立起身,還不待往前走時,突然又有人在外喚他,「爺。」
  「什麼事?」失了耐性的他,語氣很嚴肅暴躁。
  外面人遲緩了半晌,最後跨過門檻走進,猶猶豫豫地低道:「小的有事要稟。」
  原仲軒即發問:「什麼事?」
  「爺,先前您讓小的們祕密尋找的那名女子,有消息了。」
  有消息?對上顫抖不止的侍衛,原仲軒臉色更沉。
  可不是有消息嗎?君家大奶奶都回歸露面,再沒消息養他們何用?然這等事都過來回稟,還在這種節骨眼上,真是沒眼色。
  故而原仲軒重哼了聲,不悅地瞪他一眼就開口,反拖長了語調就問:「哦?有何消息了?」言透危險。
  那侍從則不安地覷了覷對方,「小的也不敢確定是不是爺要尋的那名女子,不過還當真相似,是在勾欄外遇見的……」話聲戛然而止,因為眼前的主子已經瞇起了目光,他不敢再說下去了。
  原仲軒正欲發作,外面卻又有急傳,「爺,君府的五爺過來,說是要見您。」

  ◎             ◎             ◎

  日暮西山,二夫人甄氏攜女前來,宋媽媽迎進主臥,與端木景晨三人坐炕低語言談。
  「先前兒聽婢子說妳今日要回府,正午時原想著在老夫人那候著瞧瞧妳和浠哥兒,不承想誤了時辰。」二夫人抿了口茶,慈容和藹,「年紀大了便是這般,在屋子裡瞇會醒來都快申時,那個時辰估摸著妳已歇下,便沒有過來打擾。」
  「二嬸說的哪裡話,勞您惦記,是姪媳的不是。」端木景晨言辭客套,含笑柔柔復道:「我回府有些時辰,沒有去給嬸嬸請安,卻是我的疏忽。」
  「一家子人,別說這樣見外的話。」隔著炕几,二夫人伸手握住對方,溫和慈祥的面容略有幾分複雜,目光似憂似愁,深意不明。
  旁邊的君宛意則將話接過,「嫂嫂平安回來就好,那日雨中您滾落下道蹤跡不明,好在是遇著了樸實的村民。」
  原來對府裡人的解釋是這樣的,樸實的村民……
  端木景晨訕訕而笑,「二妹那日亦淋了雨,身子無礙吧?」
  「意姐兒身子素來硬朗,能有什麼事?」
  二夫人拍了拍端木景晨的手背,母女二人陪她話了許久,待等婢子進屋點燈才起身,稱是要回院收拾下,再去榮安居用晚膳。
  端木景晨送二夫人及君宛意至門口,眼見著兩人出了拐角圓門才側首,「安濃還未回來?」
  安宜點頭,眉宇間亦有擔憂,「想是快了,奶奶別擔心。」
  「再不回來,西偏門怕是要落鑰了吧?」端木景晨神色微沉,安濃辦事素來妥當,不該耽誤這般久的。
  似乎瞧出主子的擔憂,安宜張了張口,卻不知該用何語言來安定她心,當真不太對勁。
  「再等個片刻,如果還沒回來,妳便去找西偏門的婆子打個招呼,就說是我令安濃出去辦事,叫她落門後多注意著些。」
  安宜不由反問:「奶奶,可需奴婢出府給瞧瞧?」
  端木景晨不悅的目光就投來,繃直了臉色即回道:「不必,妳再出府反引人注意。」
  「是。」大奶奶做事素有道理,安宜應得真誠。
  立在廊下思忖著,西面的書房門「吱」的一聲打開,理著袍角的君子浠跨出屋子,紫芝、紫萍不知從何處迎上,欠身說語。
  端木景晨便忙喚了安宜言道:「待會去榮安居,妳不必跟著。」
  下階迎上被婢子擁著的君子浠,端木景晨溫柔詢問:「妾身正想著喚爺,可巧您就出來了。」
  君子浠凝視了妻子一眼,點頭默聲進屋,左腳才踏入卻言道:「身上單薄,別總立在廊上。」
  待等轉進內室換衣時,端木景晨觀他面上仍是無波無瀾,似乎方才的關懷柔語不是出自他口般,心底卻不禁微微暖起,替他扭了釦子遲緩道:「爺,妾身想先行。」
  君子浠低首望她,眸光微深,打量起對方,秀頸雪嫩,她抿唇柔婉時若雨打花枝,頗惹人憐惜。
  「今兒回來已久,妾身還不曾去見過母親。」
  君子浠表情了然,原來她是要陪婆婆同去老夫人處。
  「妳且先去吧。」
  就這樣,沒有言語、沒有好奇?雖然詫異,然端木景晨總覺得自己所想的他都懂,便福身離開了屋子。
  廊下點了燈籠,光暈生輝,她喚來碧好、碧嬋,由她們陪著往大夫人的敏興堂去。
  端木景晨到的時候,大夫人方出內室,正欲離開,乍看到她愣了須臾,「都這個時辰了,妳怎麼還過來?」
  「兒媳來給母親請安。」
  大夫人表情淡淡,尾音微拖地接道:「請安也不急在一時,天色不早了,先去榮安居,省得教眾人等咱們婆媳。」
  雖用了「咱們」二字,然這話聽在端木景晨耳中,沒有親近反有幾分不滿含在其中,是因為回府後沒有立即往這見她嗎?
  端木景晨眼皮微搭,她曾有過前來的想法,然府裡安排須低調,似要將失蹤此行大事化小,故而她只留在屋內,配合得真似方病癒般嬌弱。
  大夫人可不等兒媳婦思量明白這其中的意味,舉步率先往外,但在院門口未見到意料中的青布小轎時,臉色微緩,腳速亦放慢,等到那抹纖細拘謹的身影隨在自己右後側,神態平和。
  大夫人每日都是步行至榮安居見老夫人,今日亦是,端木景晨先前過來便是勞累,沒有歇息下再行步路,氣息則有些不穩,可立在婆婆的身側,她不敢露出絲毫埋怨,更不可能遠開婆婆。
  進榮安居時,屋內眾人齊聚,儼然已經遲了一段時間。
  婆媳二人朝老夫人行禮,復同眾人打過招呼,最後轉至廳堂用膳。
  大夫人面色是萬年不變的冷漠,只有為君子浠挾菜時才會展笑。
  端木景晨餘光瞄向她時,總覺得比往日溫和了許多,亦少了幾分嚴肅,她素來都是步行至榮安居,自己到達她屋外時,對方正準備外出,那便沒有晚出。
  是路上吧,她故意放慢了步速,當下,端木景晨唇角露出淺笑。
  端木景晨的歸來,似乎在眾人心中都激起了不小的漣漪,但奇就奇在,滿桌卻沒有一人拿這事說話,平淡溫馨如常。
  君子燁不時拿眼神去瞄她,視線挑動,眸深複雜。
  三夫人則拽了拽兒子衣角,很不悅地瞪了他一眼。
  也就是商賈之家規矩不嚴,否則若非擺宴設席面,哪可能眾人不論男女就圍在一塊兒用膳?有了先前的事,他怎的還是不曉得安分,三夫人恨鐵不成鋼,眼神越發凶厲。
  君子燁卻並不懼母親,腦中想起下午在知州府裡和原仲軒的談話,嘴角揚起,卻是等得有些煩躁。
  端木景晨視若無睹,如往日般吃飯,似乎清明節那日的意外根本沒有發生,君府安靜過度。
  原本想著老夫人今日是否會要她留下,然當端木景晨都快出門時,身後仍是安靜無比,跨出榮安居,端木景晨總覺得家裡變了,誰都似藏了心事,還那般明顯,這等僵硬,把氣氛渲染得越發令人難受。

  ◎             ◎             ◎

  君子浠按例進了書房,碧好、碧嬋隨端木景晨進屋,安宜伴在旁邊,幾度張口卻都欲言又止。
  「碧好,去瞧瞧紫萍是否得閒,說我喚她過來一趟。」
  大奶奶並不如何吩咐自己做事,這等直接下令的場景還是鮮有,碧好愣了會才反應過來,應聲退下。
  「碧嬋,妳和碧好是同齡吧?」
  「回奶奶話,是的,奴婢二人皆是十八。」碧嬋答得一本正經。
  端木景晨頷首,「嗯,十八……不小了,也該尋人配了,否則總耽誤著。」
  「配、配人?」碧嬋瞠目結舌,滿是驚訝地望著坐在炕上,將話說得輕描淡寫的大奶奶。
  端木景晨卻似只是突然感慨,並不接下去,擺了手就道:「紫萍許是要過來,妳且先去跟著紫芝,以防爺有何吩咐,人手不夠。」
  原就驚詫發白的碧嬋終因膽小而不敢再問,只要咬唇微顫地退出。
  「奶奶,府中婢子要過了二十二歲才會被放出去。」安宜上前提醒。
  這兒的放出去並不是當真允許她們離開主人,而是任由管事隨意配小廝護衛,然後再服侍主子,若有得主子眼緣的,亦會被提前安排,如碧好這等曾服侍過老夫人和大奶奶的婢女,便不可能會遭草草安排,然而得主子關注恩德,好壞並說不清。
  大奶奶突然要為她們的終身作主,誰心裡必然都是慌張的,安宜想,碧嬋到底太過拘謹,如果是碧好,許是就從容淡定多了。
  紫萍過來,端木景晨只問了近幾日府內和院子裡的事務和動靜,並未特地詢問其他。
  大奶奶似乎分外信任自己,渾然將她當做了這晴空院的大丫鬟,待自己像是比宋媽媽還要重視,這是紫萍出屋時的想法。
  「好了,到底怎麼回事,安濃呢?」
  原來主子並未忘記這個事,安宜上前作答,「奶奶,安濃已經回來了,她、她說人好似丟了。」
  尾聲方落,端木景晨就站了起來,慣常平靜的語中略有驚嘆,「不見了,是怎麼不見的?」
  安宜的語音便有些低,復又垂首。
  「讓安濃來見我。」
  安宜腳下的步子不動,跪下就央求道:「奶奶莫要責怪,安濃說她辦事不力,今日親自跟著阿圖他們尋找,路上受了傷。」
  「又是自作主張?」端木景晨的聲音則有些冷沉,「這種大事首先該回府稟報,難道以為人丟了,給她個下午就能尋回來?」語調有些失落,「跟了我這般久,遇事仍只知曉逃避,好,現在也不用來見我。」
  楚景漣不見了?端木景晨秀眉凝鎖,喚安宜起身,「叫她明日清早再外出,既然她這般有信心,便替我將人尋回來。」
  安宜不敢再跪,簡單地說了一下楚景漣失蹤的緣由,大致是花樓中趁亂走失,目前沒有蹤跡。
  安濃跟著阿圖和老三去天香樓後院時,還遭那花媽媽調侃侮辱了一番,年輕婢子到底有脾性,不知回來該如何面對,索性就探尋了起來,等到時辰漸晚,心底的恐懼便越大,就耽誤了回府。
  「奶奶,不如奴婢明日同安濃一塊兒去尋找,多個人多……」還沒說完,就被主子陰沉的目光給震懾住了。
  端木景晨沉默半晌,最後言道:「明日我和大爺要回楚府。」
  念著無論是阿圖他們還是安濃,都不知那花樓中所藏之人是何容貌,端木景晨對於他們這等盲目辦事的態度很不滿意,尤其是安濃、安宜是在眼前親自調教,居然還這般不經用,嘆氣後招眼前人近身,湊耳輕語了一番。

  ◎             ◎             ◎

  次日清早,夫妻二人去榮安居同老夫人請安後,便稱要回楚府。
  老夫人面慈和藹,語氣和善道:「親家太太上回特地登門沒能見著妳,現下身子大好,回府盡盡孝心也是應該。」
  端木景晨忙不迭頷首道謝。
  回娘家探望的事,君子浠早就交代下去,並不用她為安置禮物而操心。
  馬車駛向楚府,期間隔了兩條街,車廂內靜謐無聲,端木景晨能清晰地聽到路邊攤販的吆喝聲和行人的低語,覷了一眼君子浠,端木景晨察覺她還是看不透這個男人。
  「上回岳母尋妳尋得著急,想來是有要事,回去後若有需要,記得跟我說。」
  端木景晨的目光不禁深了些,「嗯。」雖並不會為楚家的事去麻煩他,然還是因他這話而感到心暖。
  她心裡矛盾忐忑的,並不是汪氏會如何發難刁鑽,而是此刻的安逸還能維持多久,楚景漣蹤跡不明,於自己來說生活便少了分保障,或許下刻她就會出現在君府或楚家門口。
  那種場面發生的可能性頗大,端木景晨不知屆時是否還能從容以對。
  好不容易掙得的局面,因為原仲軒那等魯莽的行為而又制她於被動,端木景晨輕咬了雙唇,慧動的靈眸思轉。
  良久,馬車停下,得了風聲的楚泰竟然親自和汪氏迎在門口,端木景晨微詫。
  如若在京都,即使女婿地位如何高貴,哪有當岳父做長輩的候在門口的?君子浠似乎亦感驚訝,手足滯了半晌才應對方熱情進院。
  端木景晨自是被汪氏攜著帶進了內室。
  同樣場景,摒退左右、冷臉相對,汪氏冷冷詢問:「妳現在做了君府的大少奶奶,膽子還真是大了,居然敢將我拒在門外?」
  她唇角嘲諷,「怎麼,難道真以為有君府做依靠,便能棄楚家不顧了?妳雖非稱我為母,然到底也是我心善,放妳們母女在莊子上生活,這份養育之恩,難道是妳想抹去就抹去得了的?妳們原非老爺骨血,我不計這些恩待妳們,現下翅膀硬了,竟跟我耍起花樣來了?」
  端木景晨什麼話也沒說,就遭汪氏這般責罵,她倒也不激動,只靜靜地等她說完。
  「清明祭祖,進了夫家身子嬌貴,受不得累、受不得寒,可難道事後不知回趟娘家?簡直是沒規矩,我都親自登門,居然還遲遲過府,老爺問起,我都不知該怎麼說,如果是漣兒,她定比妳機靈聰慧,同樣的面孔,怎的妳就長了個榆木腦袋呢?」
  汪氏此刻卻給忘了,當初她看重的就是楚景晨的呆愣和任人擺布。
  端木景晨眼底已含了抹嘲笑,似笑非笑的模樣令汪氏格外不舒服,當下冷哼一聲,斥責道:「這麼看我做什麼?有話就直說,真不曉得把妳送進君府,得了些什麼好處。」
  反觀汪氏的言辭咄咄,端木景晨出言就溫和了許多,「太太說的是,我就有點不明白而已。」
  「何處不明白?」
  真是不機靈,聽說君老夫人還交由她管帳理事了,怎的也不懂得取些銀錢出來?
  「就是,太太將大姑娘養得那樣好,怎的她還會和旁的男子私定終身,難道是太太授意的?」不顧對方黑臉,端木景晨再道:「其實聽太太安排,我同大爺已經圓房,您可隨時喚大姑娘出來,咱們換回便是。」
  這語調明著是在討好自己,怎的越聽就越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呢?
  汪氏氣得一掌拍在案桌上,立起身就指了對方道:「妳、妳……真是好大的膽子!」
  端木景晨卻滿臉無辜,理所當然地反問:「太太這是什麼意思,我可都是聽您的安排,我自知身分低下,還求太太大人有大量,放我和娘一條生路呢。」
  汪氏氣喘吁吁地後退著復坐下,半晌才緩過氣,瞪著對方言道:「妳、妳是不是早就知道了什麼?」
  端木景晨則上前兩步,好奇道:「太太,我該知道什麼嗎?」說完在對方捉摸真假的時候,拖長了音調又語道:「對了,太太,有個事我倒還要您解惑一下。」
  「是什麼?」汪氏原想著怒責,見對方表情認真,不禁心下一個咯噔,亦嚴肅地望著端木景晨。
  端木景晨轉首瞧了眼屋外,壓低了嗓音才道:「太太,大姑娘的那個情郎是知州老爺的兄弟吧?」
  汪氏雙眉跳動,「妳問這個做甚?」
  「太太必然知道,原家和君府是親家,也肯定聽說過那位原少爺曾到過君府。」
  涉及這個,汪氏便不淡定了,正色了緊張道:「怎麼,他找妳了?」
  端木景晨佯裝畏懼,點了點頭回道:「實不相瞞,太太那日去君府尋我,並不是我故意不見,而是不在府裡,我、我被……」她支吾了半晌,似乎極其為難,竟說不出一句完整話。
  「妳難道和原仲軒在一起?」汪氏大駭。
  端木景晨絞著手指,最後頷首。
  「他、他怎麼敢這麼大膽?君家老夫人知道嗎?姑爺可知道?」
  發覺她開始緊張,端木景晨亦是模樣楚楚,頗是柔弱的上前,「太太,還請您替我作個主,要我是留是走都給個話,否則原少爺那般糾纏,我在君府根本無法生存,對了,大姑娘呢?她是怎麼想的?」
  確實是件棘手的事,汪氏思量愁眉深鎖,躲避了對方目光就道:「妳是君家花轎抬進府的大少奶奶,又是完璧跟了姑爺,誰敢說妳的不是?妳且別慌,現在就老實安分地留在君家,好好服侍君老夫人和姑爺便是。」
  汪氏內心想她幫忙撮合庶女同君家五爺的話再也說不出來,楚景晨現在自身難保,漣兒又沒有消息,簡直是急死人了。
  「那、那原少爺呢,那兒怎麼辦?」端木景晨顫聲低問著,「太太,您要我做的都已經做到了,我不要再留在君家,大爺怕是已經起了懷疑,早晚都能查到的,還有那個五爺,他同原少爺有所往來,好似亦曾見過大姑娘,私下裡還詢問過我,怕是要瞞不住了。」
  「別嚷,難道我不著急?」汪氏冷著面色,這事被戳穿對自己最沒好處,原仲軒、君府五爺……「我上回跟妳怎麼說的,要安分地留在君府,妳怎的替我整這麼多事出來?哎。」
  端木景晨抿唇似很無措,內心卻在答話,這哪是自己整出來的,分明就是楚景漣留下的問題。
  「太太,如果五爺跟原少爺透露了些什麼,原少爺是否會去大姑娘平常慣去的地方尋她?若是大姑娘跟原少爺離開了,那誰來替我?君府內的生活,我、我不會……」
  「不會不會,妳什麼都不會,要妳有什麼用?」汪氏大罵著,心底也煩躁,不過這丫頭倒是說對了,漣兒是否會在慣常的地方出現?
  「還有原少爺口口聲聲對我說我是他的人,回頭若給大爺聽著了,以原君二府的關係,怕是會真的相信,太太您看看,是否得想個什麼法子?」端木景晨滿面期待。
  汪氏便當真陷入深思,最後才回道:「妳別擔心,只要大姑娘不再出現,原仲軒能起什麼么蛾子?姑爺身旁一直都是妳在侍候,俗話說同床夫妻最為親密,對妳終歸了解,不會輕易懷疑妳的,就算、就算他當真聽了風聲問了,妳且就哭訴著說清白,男人最受不得女人哭,放心,他總不會不顧妳的。」
  「大姑娘是真的君大奶奶,怎麼可能不再出現?」
  汪氏就有些煩躁,「跟妳說話,妳只須照做,還想這些做什麼?我告訴妳,今後妳便是君府的大奶奶,別想其他,什麼問題都不會有。」
  「真的嗎?」
  不可思議地望著富貴的汪氏,端木景晨眨眼小心求證。
  「自是真的。」
  端木景晨心下微定,都不是她親生的,汪氏對楚景漣的母女情分會有多少?她素來都是為了利益,現下楚景漣給她帶來諸多問題,心裡怕是早就將她放棄了,方才暗示,想來事後汪氏必然會遣人再去楚景漣慣常去的地方搜尋,希望自己的人能早步逮住她。
  畢竟對於汪氏是否真的能下狠心,端木景晨不敢寄太多希望,該來的終究躲不了,這個殺手不下也得下!

  ◎             ◎             ◎

  從楚家離開,君子浠觀妻子神色比先前好了些許,竟主動開口相談起來。
  端木景晨對他這般行為很是滿意,畢竟回來後彼此相處間總覺得有些怪異,還是喜歡先前的氛圍。
  對於那日汪氏登門,端木景晨只簡單說道:「那幾日正是交季的時候,母親關懷我身體才過府,孰知爺還當真稱我不適,便不捨打擾。」笑意牽強。
  君子浠心底仍有疑慮,卻沒有再深問,只淡淡應了聲知曉了。
  在君府門口下車,正見著管家指揮著下人搬卸車上行李,端木景晨忍不住問道:「這是誰回府了不曾?」她心裡的頭個想法是二老爺。
  管家搖頭,側望了君子浠一眼才回道:「回奶奶話,是表姑娘要入府小住。」
  端木景晨的表情便不似方才自然,「表嬸他們還未回京?」
  管家再欲回答,君子浠就使了眼色,伸手拉過妻子往內,解釋般說道:「漣兒,表嬸和宗軻已經回了京都,表妹留在平城,祖母憐她獨身在這,就接進府裡照顧。」
  方踏進院子,便聽得榮安居內笑語不斷,久違的清脆女音入耳,端木景晨不由覷了一眼身旁的丈夫。
  伴著婢子掀起薄簾和「大爺、大奶奶來了」的通傳聲,尚未進內室便見著了明粉繡百花錦衣的白纖琦衝了出來,「浠哥哥。」
  「表妹。」君子浠低語招呼後,側首望向旁邊妻子,端木景晨則順勢跟著喚了聲。
  許是白夫人早有交代,白纖琦雖不情願,然抿唇後終是朝端木景晨喊道:「表嫂。」急速地轉過視線,拽過君子浠胳膊就朝內走去,「浠哥哥快進屋,姑奶奶讓谷媽媽做了許多好吃的點心呢。」倒似有些主賓倒置了。
  端木景晨微有無奈地走在身後,屋內漫著熟悉的淡香,偌大的炕前獨有老夫人,朱漆矮腳案几上擺著各色糕點,粉末散開,周邊已恢復平靜。
  見到君子浠和端木景晨的身影,老夫人坐直後背,笑言道:「怎麼這麼早就回來,沒有多陪陪親家太太?」
  「母親一切安好,還讓孫媳代她向您請安呢。」
  老夫人則笑容滿面,餘光注意到緊跟在君子浠身旁的姪孫女,思忖著喚她近身,「妳這才剛過來,先回房歇息,等會我讓意姐兒和喬姐兒過去陪妳。」
  「姑奶奶,琦兒不累。」白纖琦眼巴巴地望著君子浠,眼神尤為依戀。
  老夫人則想起早前白夫人的叮囑,亦念著自家內況,表情不由嚴肅了幾分,喚過旁邊的雨墜就吩咐道:「表姑娘進府,暫住在我這偏院的廂房裡,妳先帶她去見過各位夫人。」
  白纖琦腦海中首先浮現的便是大夫人耿氏頗為冷漠的面龐,腳步不由後退,絞著手指咬唇道:「待會她們都會過來的,我到時再給嬸嬸們請安,好不好?」撒嬌的口吻,目光楚楚。
  「這怎麼成?琦兒妳年紀亦不小了,別再任性。」
  由於老夫人的堅持,白纖琦只好不情不願地跟雨墜出去。
  待等到了外面,她就冷起了臉色,出聲嚷嚷埋怨道:「表嫂才出現,姑奶奶就要我離開,從前我整日陪在表哥書房裡,她也不曾責怪過我。」
  雨墜低著腦袋走在前方,這位表姑娘驕縱慣了,給她當差可得仔細著。
  「表哥從前屋裡也有姨娘,但今年對我怎麼就特別冷淡,難道這就是妻妾的區別?」歪著腦袋,白纖琦分外納悶,不由朝身前的婢子望去,「雨墜,表嫂進府多久了?」
  雨墜的步子便不由放緩了下來,恭敬地答道:「回琦姑娘話,大奶奶進府有兩個月左右了。」
  「哦,才兩個月呀……」她似乎不認為一個人在這麼點時日內能有多大影響力,續問道:「表哥是不是很歡喜她,他們感情好嗎?」
  雨墜的腦袋則低俯了朝地,「主子的事,奴婢不敢妄加議論。」
  白纖琦則嘟囔著沒趣,往前沒有多久復遇著了君子燁。
  她原就對這位五表哥沒有好感,先前母兄亦曾交代過,不要同五爺太過親近,此刻遇著當下就視若不見,欲繞道過去。
  「是琦妹妹呀?」君子燁瞇笑著上前作揖招呼。
  白纖琦心裡憎惡對方,面上很是不悅,淡淡喚了聲五表哥就要離開。
  「琦妹妹這樣著急離開做什麼?」卻是展開扇柄,故意攔住去路。
  「我還要去拜見三位表嬸,改日和表哥再敘。」
  明顯是句推託的話,拒絕得並不客氣。
  君子燁卻出奇地耐心十足,跟在白纖琦身旁走了好長段路,直到最後雨墜不抵表姑娘眼神,搬出老夫人才鎮住他。
  君子燁站在原地,望著那遠去的身影,腦海中總忍不住浮現另外一張倩容,收了目光就往自己的星輝院走去。

  ◎             ◎             ◎

  白纖琦雖住在老夫人的院落,然平日裡往晴空院跑得最是勤快,稍得閒時就賴在君子浠的書房,好似旁人不知她的情意般。
  老夫人每每遣人過來喚她回去,總是三催四請,漸漸地整個府邸對她這等行為都見怪不怪。
  她有老夫人寵著慣著,端木景晨從容若常,面對君子浠時並無異常,偶爾對上他思量的目光亦不躲不避,或許在她的心底,覺得時局還未有發展到爭寵奪愛的程度。
  然對於這等行為,終是有人看不過去。
  是日,端木景晨去敏興堂給大夫人請安後,大夫人並未讓她落坐,反端著茶盞問起君子浠的諸事,雖聽出對方深意,她卻並未言破,只將君子浠素來飲食住行等瑣事作了回稟。
  「楚氏,妳明知我在跟妳談什麼,做甚迴避?妳可是大爺的妻子,表姑娘年幼無知,然妳難道都不知該作何處理?」
  「請母親明示。」
  大夫人氣得連連喘氣,她竟不知該怎麼做,「男女有防,身為府中的大少奶奶,難道妳準備眼看著事情發生?」大夫人滿臉怒其不爭的氣憤,她不信眼前女子會察覺不到些什麼。
  端木景晨則慢慢抬首,聲輕低緩著作答道:「表姑娘是祖母的娘家人,兒媳身為晚輩,不敢違拗,兒媳心裡明白母親是在為我著想,然這事我不便出面。」
  眼見著對方又要責罵,忙搶先再解釋道:「琦姑娘和大爺是表兄妹,青梅竹馬、感情匪淺,若是兒媳故意去刁難琦姑娘,落在外人眼中,不說我這個表嫂沒有容人之度,或許亦會引人深想,誤會大爺和琦姑娘間有所羈絆牽連,母親,您說是不是?」
  大夫人聽她言辭,情緒倒也漸漸平復了下來,雖然初時怯懦易欺,然這府內被她打理得是井井有條,思慮當真周到,她說的很是在理,如果白纖琦直接將事鬧大,說她和大爺間有些什麼,可不是越描越黑?現下這般,外人問起,無非是句兄妹情深罷了。
  老夫人心裡該是明白利害的,浠哥兒是娶了妻的人,總不見得願意委屈白纖琦吧?
  如此作想,大夫人待兒媳婦便沒有方才冷漠,復又交代了幾句才遣她下去。
  出了敏興堂,端木景晨即緩了口氣,這個婆婆倒是比自己還要緊張白纖琦接近君子浠,丈夫瞧著素是溫雅清和的人,內心卻跟明鏡般通澈,他不會做出糊塗的事來,這點信心,端木景晨對他還是有的。
  還沒回到晴空院,就見紫芝急急地跑過來,忙駐足問話,「好好的,怎麼急成這樣?」
  紫芝滿臉慌色,見到端木景晨時如尋到了主心骨似的,不及請安就忙稟道:「奶奶、奶奶,院子裡出事了。」
  端木景晨大驚,「出了何事?」
  「琦姑娘過來尋,見大爺不在府中,就在院子裡走了走,孰知遇著三姨娘,二人發生了爭執。」
  宋氏嗎?端木景晨眸色微深,「具體怎麼回事?妳現在這是要去哪?」
  「三姨娘被撞倒,胳膊被花枝割傷,正拉著琦姑娘不放她走,奶奶您不在,大姨娘不知該怎麼處理,便讓奴婢去通知老夫人。」
  端木景晨忙止住她,抬腳往前就道:「先不去驚動老夫人,隨我回院。」
  宋氏的胎兒明著是白纖琦推沒的,此刻起爭執,莫不是還心存著怨恨?然而觀察宋氏最近行為,倒不像從前那般天真,難道會這樣魯莽行事?白纖琦有老夫人疼著寵著,素來各位夫人都關懷備至,豈容她個姨娘故意刁難?
  上回且已經收下了銀子,不該糊塗而不自量力地故意挑事才是。

  ◎             ◎             ◎

  端木景晨匆匆趕回院落,隱隱地就聽到女子嚶嚶的泣聲,卻沒有說話的聲音。
  側首睨了紫芝一眼,就由她帶路往西邊的小院走去,磐石青蔥旁,宋氏跌坐在地上,滿面淚水,頗有些狼狽。
  大姨娘余氏和二姨娘朱氏都在場,旁邊還立著好些婢子,見到大奶奶都忙噤聲不語,步子微微後退了垂首。
  白纖琦由婢子扶著昂起腦袋,臉色漲紅,似乎有些不平。
  「都杵在這做什麼?」聲音不響,聚集的婆子丫鬟卻紛紛退離。
  余氏扶起地上坐著的宋氏,用帕子替她抹淚,輕聲安慰道:「事兒都過去許久了,妳也別總念著,否則總是不好,奶奶和爺事務繁忙,咱們就別讓他們再操心了。」完全是勸她息事寧人的模樣。
  「我、我……」宋氏抽噎著,不安地拿目光去瞥端木景晨。
  端木景晨就吩咐人先帶她回去,沒有讓余氏陪著,反倒是改喚了朱氏,「妳回去好好開解下三姨娘,心中有何不快、不舒服的說出來,自有我和大爺替她作主,琦姑娘是府中的客人,怎麼能夠這樣唐突怠慢?」
  「是的,奶奶。」
  在端木景晨跟前,朱氏竟都不敢有所揣測對方深意,她甚至都不敢想那件事。
  疏散了人群,端木景晨輕言柔語地拉過白纖琦的胳膊,笑著往前院的廳堂而去,「琦妹妹莫要見怪,今兒個緣由是何,等回頭我查清楚了,自當要宋姨娘給妳賠罪,妳若總不開心,回頭老夫人可是要心疼的。」
  白纖琦嘟著嘴,不悅地埋怨道:「我才不和她計較,不過是個出身卑賤的姨娘罷了。」姿態頗是高傲。
  端木景晨沒有反駁,只笑笑地附和道:「我知道琦妹妹最知書達禮,自不會和宋氏計較,她現在情緒激動,不如妹妹先說說到底是為何起了爭執,回頭我也好向祖母交代。」
  支吾了半晌,白纖琦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含糊地只道是宋姨娘故意擾她遊園,最後發生口角,端木景晨尚未詢問結束,對方就以時辰不早,要回老夫人處的藉口離開。
  端木景晨輕瞄了余氏一眼,余氏便自覺地跟著她來到廳堂,安濃、安宜立在兩側,小丫鬟上了茶,紫萍亦垂首規矩立在側中。
  望著正襟端坐著的端木景晨,素淨恭敬的余氏覷她面色,最後等不及即率先開口,「奶奶,您招婢妾前來,是有何吩咐?」
  端木景晨淡淡的目光投去,啟唇低語道:「琦姑娘說不明白,妳替她說。」
  「這……」余氏面色為難,似有遮掩地小心道:「奶奶,不太合適吧?」
  端木景晨冷笑,目光微挑,「我和爺不在院裡,事兒均是妳在作主,有何不合適的?妳既能遣紫芝去通知老夫人,便是知曉詳細的,怎的對我反倒不好明說了?莫不是余姨娘覺得我不該了解?」
  端木景晨側首端過茶盞,手足間風輕雲淡,聲音無波無瀾,「妳既覺得難以開口,回頭老夫人和爺問起,便由妳去回話。」
  「婢妾不敢。」余氏忙垂首恭敬,規矩地立著,不敢起旁的心思。
  楚氏這話說得輕緩,卻是暗地指責自己越俎代庖,讓她親自去跟老夫人和大爺交代,豈非有故意越位的嫌疑?
  「奶奶您是主母,婢妾豈敢隱瞞,卻是因為當時場景太過突然,表姑娘和三姨娘的行為出人意料,這才會鬧出不快。」
  端木景晨沒有直應,僅續語道:「方才聞妳和宋氏的勸語,想是同上回的事有關?」
  宋氏上回明著就是表姑娘推下的臺階導致小產,如今相見紅臉,想必眾人都會覺得是情有可原,然按自己觀察,宋氏並非是個魯莽無知之人,且以她最近同余氏往來的態度揣測,這其中怕是另有牽扯,若是宋氏僅因怨憤而故意挑事,方才白纖琦便不會遮掩閃躲。
  「紫萍,妳來說。」不願再同余氏周旋,端木景晨將目光放在紫萍周身。
  後者即刻上前答話道:「回奶奶話,琦姑娘來書房尋大爺,因主子不在,奴婢便擅自陪她在後院裡逛了逛,轉至小徑旁,方巧遇到大姨娘和三姨娘,原本亦無事……」紫萍側首睨了余氏一眼,接著回道:「三姨娘許是想起了上回的事,因而有些激動,上前攔住了琦姑娘的去路。」
  察覺到主母如炬的目光,余氏忙搶先添道:「婢妾擔心三姨娘衝動和琦姑娘起爭執,故而就輕聲低語了一番,讓她切要冷靜。」
  「大姨娘說得在理,妳素來同三姨娘關係交好,這般提醒本無可厚非。」端木景晨說著,闔了闔眼簾擺手,示意眾人退下。
  婢子們魚貫而出,屋裡僅剩下坐著的明媚婦人與規矩躊躇的余氏。
  「奶奶,您……」余氏的眸中終見慌亂。
  「知曉我為何要她們退下嗎?」端木景晨語盡悠長,「一個屋簷下生活了這般久,妳們幾姐妹的心性,我自認為有所了解,余氏妳是爺的長妾,無論是這院子裡還是府裡,誰都敬著妳幾分,不說是我,便是大爺亦未將妳當成尋常姨娘看待,然有時候寬容並非縱容,這個道理妳可明白?」
  「婢妾明白。」
  「別應得這般快。」端木景晨唇角含笑,「妳非膚淺短見識的人,怎能想不明白其中道理?這宅子裡人多了是熱鬧,可興風作浪的人亦不少,有時候睜隻眼閉隻眼,並非是不好處理,而是本著再給妳個機會,上回我將妳禁足,明白妳心裡不滿,自覺得因那點瑣事就如此待妳,是虧了、委屈了,可妳要明白,非我想要辦妳,而是爺要罰妳。」
  字字鏗鏘有力,如鐘鼓般敲在余氏的心裡,爺要辦自己?
  觀她這般詫異的表情,端木景晨就苦笑,「原來妳竟是都沒有細細反省過,我道妳是個聰穎的,如今看來竟是連二姨娘都比不過,三姨娘性子雖軟,卻也非是妳想捏就捏、想揉能揉的。」
  話意深長,她纖細手指緩緩敲打著桌面,目光不時瞟向身前立著的人,須臾,只見原本站得筆直的余氏慢慢跪在了地上,「奶奶訓誡的是,婢妾自當銘記於心。」
  「妳明白就好,這裡只有妳我,說吧,今兒個便是那樣巧和宋氏在逛園子?」
  「婢妾……回奶奶,是婢妾聽了丫鬟回話,說琦姑娘在院裡,就特地邀宋氏過去的。」她說著滿臉誠懇,表情頗為激動地揚起,「奶奶,婢妾是小戶出身,不懂得您所謂的大道理,只知曉爺是婢妾的丈夫,這天下沒有哪個女子,在見著另個女人別有目的親近丈夫時毫無所謂的,婢妾自知地位低下,然奶奶不同,您是爺的妻子,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悔改的模樣有所改動,似乎隱含指責。
  「余氏,妳這是善妒。」
  沒有引起對方共鳴,余氏不甘地咬了咬唇,哽咽道:「婢妾許久未見著爺,是、是心裡難受。」好似沒了平日的端莊,此刻清淚流淌,就這樣跪在主母身前,哭著說想得到丈夫憐惜。
  「婢妾做不到奶奶那般大度。」
  在府人眼中,大少奶奶楚氏確是個大方得體的婦人,無論是後宅妾室,抑或是情深表露的表姑娘,從來都是笑臉迎人、本分安然,表裡均是禮待有加,將府中打理周到,只為人解去憂愁,從不添任何麻煩。
  余氏慶幸主母沒有刻意打壓妾室,卻又埋怨她對白纖琦的那份客套有禮。
  「余氏,上回宋氏小產之事,該明白為何爺只是禁了妳足。」
  「爺、爺心裡還有婢妾?」余氏聲音微顫。
  難道……余氏抬頭,雙眸睜得大大的,難道大奶奶和爺都知曉其實是自己故意順勢推的宋氏?然謀害子嗣這種罪名,知情了卻沒有嚴懲,莫非這就是方才對方口中的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她的心底有著震驚。
  端木景晨能揣測得出,君子浠雖疼愛宋氏,然對余氏亦不可能沒有絲毫感情,清白人家的正經姑娘給他做了妾,在他身邊服侍了這些年,或多或少總是有些情分的。
  畢竟當年余氏是在君子浠快要不好的臨危時刻進的府,他即便沒有明說,心底定是有著愧意,譬如初時對自己亦給予了耐心。
  端木景晨眨了眨眼,「有些事沒有追究,何必還主動再翻出來?」這話中卻是微帶了薄怒。
  余氏再不敢抱有僥倖,俯首磕了個響頭才道:「婢妾謝奶奶點撥。」自己的機會已經用完了,是嗎?
  「嗯。」
  等了頃刻,亦不再有下文,余氏便自發主動回稟道:「婢妾是在三姨娘耳旁提了下上回的事,不過宋氏她自個亦未放下,見到琦姑娘的時候仍有埋怨,畢竟奶奶您是知曉的,爺最近除了書房和主臥,便從未踏足過後院……」
  余氏仔細注意著對方神情,擔憂楚氏多想又添道:「奶奶莫要誤會,婢妾只是覺得宋姨娘心性太過坦率,想法和心思都直接了些。」
  「後來呢?」端木景晨想知曉白纖琦理虧在何處。
  余氏亦終於開了竅,轉首瞧了門口一眼才匍匐著前進,低語神祕般言道:「奶奶,起先是宋氏有所不敬,然後來琦姑娘自個都不小心快口,對我和三姨娘道,說今後她進了府再不可能容得婢妾們。」
  無視她臉上的討好殷切,端木景晨細細咀嚼著這話,最後淺笑了無謂道:「表姑娘有口無心,不過是女孩心性,妳們也能當真?」
  她說著後仰了身子,亦未叫余氏起身,只淡淡訓誡道:「就這話,妳便要紫芝去特地稟了老夫人?恁地沒有規矩,這宅院裡出了何事,自等我回來稟了後告知老夫人,豈容妳個姨娘妄然過去?」
  「婢妾知錯。」方才還說她和爺待自己和一般姨娘不同,現在卻又在這強調妾室規矩,這個楚氏倒也真是不簡單。
  「知錯要能改,至於琦姑娘的氣話,妳也別當真,她是個官家小姐,傷了聲譽不說老夫人要處置妳,白家也不會輕易饒過妳。」
  「是。」似乎除了知曉應是,余氏想不出任何能在大奶奶面前辯駁的言語。
  「好了,時辰不早,下去吧。」
  端木景晨輕描淡寫地抬了抬手,又低低而不帶任何感情地言道:「回頭若是得空,去二姨娘房裡借些書瞧瞧,上回她抄的『女誡』、『女訓』頗得精華,妳亦能借鑑一二。」
  才半站起身的余氏聞言呆滯,仍是要處罰?
  「今兒好在是我,若換作大夫人或老夫人,還不是這樣就能了事的。」
  絲毫不掩主母威嚴,端木景晨從容淡然,等對方欠身欲離開時,又補充道:「凡事多讀些道理,妳同宋姨娘關係那般要好,她又最聽得進妳的話,順帶著給她也送份,明白了?」
  「婢妾領命。」
  「嗯,下去吧。」
  語氣懨懨,打發走余氏,端木景晨擰了擰額頭,這個余氏是有些小聰明,然更多的卻是反被聰明誤了,暗地裡反著了宋氏的道都不自知,哎!
  君子浠回府後,聽說了今日後宅內發生的事,頗是頭疼地擰了擰眉頭,語氣不見如何嚴厲,卻透著幾分疲憊,搖首後目光聚集,微帶感激地朝妻子說道:「這院裡的事虧得妳操心了。」
  端木景晨淺笑著為他斟茶,「爺說得哪裡話,這是妾身的職責。」
  君子浠的目光更見柔蜜,悠長嘆息後苦笑,「宋氏從前不是那樣的。」
  端木景晨心中便稍鬆了些,他溫和卻當真不糊塗,不會干預自己如何處置妾室,並非是僅因敬重妻子,而是清楚這其中是非,既然這般,那琦姑娘的情意他必然也有所感應,想必是另有主張吧?
  今日被余氏質問,端木景晨面上雖無謂訓誡她善妒,然這心底總歸有些不適。
  出於君大奶奶的身分,顧及婦不干夫事,不左右他的心思,盡職本分,然獨身靜處時,怎可能沒起過疑惑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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