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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知味記《一》

她憋屈地穿到古代,沒爹沒娘,日日遭舅母打罵,吃不飽、 穿不暖。天上的飛禽、山裡的走獸、河中的魚蝦、地裡的蔬菜、 林間的筍蘑……如何把它們做成一道道美味佳餚,吃進自己胃裡, 是吃貨林小竹穿到這窮困古代後,整日想破腦袋的人生重大問題。 一場機緣巧合,她把自己給賣了,哪知這一賣卻掉入大少爺袁天野的狼窩。 任勞任怨地給他當起貼身小奴就算了,這位大少爺卻老愛扣著她賞錢, 揣著銀兩不給她、吊她胃口,讓她這個財迷氣得牙癢癢, 發誓總有一天要贖回自己的賣身契,離他遠遠的。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坐酌泠泠水
出版日期:
2013/11/19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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憋屈小廚娘該如何收服刁嘴主子的胃和心,主宰自身命運?
精彩絕倫的主僕過招,保證讓您看得食髓知味、欲罷不能喔!


她憋屈地穿到古代,沒爹沒娘,日日遭舅母打罵,吃不飽、
穿不暖。天上的飛禽、山裡的走獸、河中的魚蝦、地裡的蔬菜、
林間的筍蘑……如何把它們做成一道道美味佳餚,吃進自己胃裡,
是吃貨林小竹穿到這窮困古代後,整日想破腦袋的人生重大問題。
一場機緣巧合,她把自己給賣了,哪知這一賣卻掉入大少爺袁天野的狼窩。
任勞任怨地給他當起貼身小奴就算了,這位大少爺卻老愛扣著她賞錢,
揣著銀兩不給她、吊她胃口,讓她這個財迷氣得牙癢癢,
發誓總有一天要贖回自己的賣身契,離他遠遠的。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起床了,趕緊起床,看看都什麼時候了,好吃懶做的丫頭,跟妳那舅舅一個德性,成天不賺錢,就光知道吃,吃吃吃,吃死妳……」林小竹照例在一陣叫罵聲中睜開眼睛,她看了看剛濛濛亮的天,一轂轆從鋪了些稻草的地上爬了起來,將那床破棉絮折好,又快速地梳了一下頭髮,打開門出去。
  秦氏透過柴房那四處透風的縫隙見她起來了,一面梳著頭,嘴裡卻仍罵罵咧咧,罵的無非是林小竹的舅舅又去賭錢了,還弄了個白吃飯不賺錢的小丫頭來給她養活。
  林小竹撇了撇嘴,打開門朝廚房走去。
  「還不快點?死丫頭,每天都得讓老娘叫了才起床,磨磨蹭蹭的就想偷懶!」秦氏罵得一時興起,伸出手掌便想給林小竹一巴掌,卻不想林小竹猛地往前一竄,她那巴掌就落了空。
  「好妳個死丫頭,還敢躲。」秦氏頓時火冒三丈,追上去就想揪住林小竹,無奈林小竹力氣雖小,身體卻異常靈活,東躲西閃地就是不讓她抓到。
  秦氏氣得牙癢癢,卻又一點辦法都沒有,只得頓住腳步,扶著牆一個勁地喘氣。
  林小竹回過頭來偷偷做了一個鬼臉,進廚房去舀水洗臉,反正到這個家裡半年,她對秦氏這德性早就習慣了,她是絕對不讓秦氏打的,夏家除了舅舅,沒人能捉得住她,至於罵,秦氏願意活動活動嘴皮子那就隨她唄,林小竹可不認得她罵的是自己,她那個胖胖的、從來不肯做事只知道挑嘴的表姊,才是秦氏嘴裡好吃懶做的丫頭。
  洗漱完畢,林小竹將洗臉水端到門外,準備將院子潑溼了好掃地。
  「死丫頭,我看妳是活膩歪了,敢用水濺老娘。」站在屋簷下還在梳頭的秦氏大概是大姨媽來了,心情極為不爽,林小竹離她還有好遠呢,她這就又暴跳上了。
  林小竹不由得看了看天,莫不是這天下雨了,要不這麼遠的距離,她還能將水濺到秦氏身上?
  「娘,您還讓不讓人睡覺了?」門裡忽然出來一個五六歲的小男孩,揉著眼睛向秦氏抱怨。
  「哎喲,吵著我的小乖乖了?」秦氏的臉變得比那六月的天還快,一見那小男孩,頓時柔聲細語且笑吟吟地走了過去,「來,咱們再睡,娘陪你睡啊。」說著母子倆進了屋,「砰」的一聲將門關上。
  林小竹聳聳肩,將水盆裡的水撒完,拿起那把比她高出兩個頭的大掃帚,便忙碌地開始掃地。
  「死丫頭,掃地聲音輕點兒!」屋裡傳來秦氏的暴喝。
  林小竹卻不理她,三下五除二地把院子掃了一遍,提起廚房裡那一大盆衣服就出了院門。
  「小竹,這麼早啊?」出門拐了個彎,迎面遇上鄰居柳氏,手裡提著一個木桶正往家裡走。
  「柳嬸,您這麼早?」林小竹一見她,臉上頓時綻放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柳氏是個勤快人,性格又溫柔和善,同情林小竹的處境,時不時地塞些吃食給她,她剛到這兒的那段時間裡才沒被餓死。
  「呵,我可不像你們這些孩子正在長身體、總是睡不夠,我這天一亮就醒了,再也睡不著。」
  林小竹伸頭看了看她手裡提著的木桶,「柳嬸又去撿螺螄了?」
  柳氏嘆了一口氣,「有什麼辦法,妳五叔摔了腿,沒法上山打獵,孩子好久沒沾葷腥了,撿些螺螄,再小也是肉不是。」
  柳氏人好,可命不好,家裡公公、婆婆常年生病,下面有個小叔子才十二歲,自己又有四個孩子,五叔摔了腿,兩三個月不能下地,裡裡外外全靠她一人忙活。
  「行了,妳趕緊去洗衣吧,要不妳舅母又該跳腳了。」柳氏道。
  「柳嬸那我走了。」林小竹衝著柳氏甜甜一笑。
  「嗯,趕緊去吧。」柳氏揮揮手,看著林小竹蹦蹦跳跳的背影,嘆了一口氣,轉身進門去。
  今天還真是起床晚了,離河邊還有一些距離,林小竹就聽到一群女人嘰嘰喳喳說笑的聲音,她抬起頭來看了看天,吐了一下舌頭。
  「小竹快來,來嬸兒這兒,這兒還有個位置。」一女人轉頭瞥見林小竹,忙向她招手。
  「花嬸。」林小竹飛快地跑過去,轉頭又笑著跟其他人打招呼,「七婆、三嬸、王嫂、春兒姐姐……」
  「這孩子笑得就是甜。」七婆很高興地應道。
  「哎,誰說不是,這麼可愛的孩子一天到晚做這麼多活兒,她舅母還不是打就是罵,真不知她是怎麼想的。」三嬸嘆氣。
  「怎麼想?嫌夏大柱沒本事還弄個吃閒飯的唄,夏大柱又是個暴性子,她不敢衝夏大柱嚷嚷,就只拿小竹撒氣。」
  自己的事村裡女人議論得多了,但夏大柱是她的親舅舅,大家說說也就罷了,不過是嘆息說她命不好,所以當下林小竹也不在意,跟花嬸閒聊了幾句,一面從木盆裡倒出衣服,放到河水裡浸溼,再用棒槌一件件捶起來。
  「欸,你們知不知道這秦氏啊,準備把小竹說到賀家坳去。」三嬸刻意壓低的聲音傳進了林小竹的耳裡。
  林小竹眼睛微動卻沒有抬頭,手裡仍一下一下地捶著衣服。
  「什麼?賀家坳?」蹲在她旁邊的七婆驚訝道,其他人一聽這三嬸這話,趕緊停下自己的話頭,一齊朝三嬸望去。
  三嬸輕咳一聲,看了看林小竹,沒有做聲。
  「趕緊說說呀,怎麼回事?」七婆推推她,也看了林小竹一眼,「小聲些,應該聽不見。」
  「哎,聽見又咋的?就算這會兒不知道,到時賀家坳來人,她不還得知道,知道又能咋的?誰還能拗得過命去?」王嫂嘆了一聲:「可憐的孩子。」
  花嬸看了林小竹仍一下一下地捶著衣服,捶了一陣還把衣服放到河水裡去過淨,像是沒聽見三嬸的話,她終是抑制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往那邊靠了靠,悄聲問道:「賀家坳?那地方可窮得很,連飯都吃不飽,聽說那裡的女人都想往外嫁,秦氏怎麼想著把小竹嫁進那深山裡去?」
  「就是因為那裡的女人都往外嫁,所以光棍特別多,說的這一家家裡就有四兄弟,具體說給誰我不知道,聽說彩禮錢可不少,秦氏就看到這彩禮錢多才動了心思。」
  「作孽喲,小竹可才十二歲!」
  「那可不?不過聽說是先做童養媳,到時再圓房,買個孩子總比買個姑娘花的錢少,那家也是夠會算計的。」
  花嬸哼了一聲:「也就秦氏這樣的人才會應下這種事,換個人,即便是親戚也不忍讓一個孩子到那種地方去,吃沒吃、穿沒穿的,還一家子光棍,到時候做哪個的媳婦誰扯得清楚?」
  大家都不做聲了,回頭看了看林小竹,見她呆呆地盯著河水,臉上似乎沒有什麼表情,幾人不由得心裡惴惴地,後悔當著她的面議論這個事。
  「欸,衣服!」花嬸看到林小竹手裡的衣服脫離了她的手,她卻渾然不知,連忙叫了起來。
  「啊?」林小竹猛地驚醒過來,想要去撈衣服,但她這位置正是下游,河水又急,哪裡撈得住,只得眼睜睜地看著衣服順流而下。
  「小竹,嬸兒只聽得有這麼一說,但這事也不過是妳舅母一廂情願,妳舅舅一定不會讓妳去的,妳不要亂想。」三嬸見無論遇上什麼難事都一臉笑容的林小竹這呆愣的樣子,對自己沒忍住話直悔到了腸子裡。
  「七婆,妳跟四婆說說唄,讓她去說一下秦氏。」花嬸向七婆道。
  七婆嘆了一口氣,「四婆又不是秦氏的正經婆婆,說了又能如何?她要能聽得住勸,小竹也不用過這樣的日子了,不過我試試吧。」又轉頭安慰林小竹,「小竹啊,妳也不要亂想,其實就是到了賀家坳去,沒準也比妳待在舅舅家強,那家裡全是男孩,都拿妳當妹妹看,有可能什麼事都不用妳做,只管享福呢。」
  「就是,妳待在這兒什麼活都得幹,還成天被打罵,動不動不給飯吃,那家人既然出得起那麼多的彩禮錢,沒準日子真比這裡好。」其他人也沒口子地安慰著小竹。
  「嗯,我知道了,我沒事,婆婆嬸嬸們不要擔心。」林小竹衝著大家一笑,反過來安慰大家。
  「哎,多好的孩子。」大家嘆息著,不再說話,將手裡的衣服快快地洗好,陸續地離開了這裡。
  「小竹妳……」花嬸洗好衣服,卻不放心林小竹,蹲在那裡張了張嘴又不知說什麼好。
  「花嬸,您放心吧,我真沒事,這個家我也不想再待,沒準賀家坳真比這裡好呢。」林小竹笑了一下,提起木盆,「我也洗好了,走吧。」
  見林小竹想得開,花嬸也放下心來,跟她同走了一段路,便揮揮手朝家裡走去。
  太陽透過雲層的縫隙,放射出光芒照射到大地上,給遠處的綠樹和近處的屋舍都鍍上了一層金邊,此時村裡人大都已起來了,雞鴨也被從籠子裡放了出來,嘰嘰嘎嘎地亂叫,撲騰著翅膀,跑到田野裡覓食。
  路邊的野花經過露水的滋潤,迎著陽光,羞答答地在晨風中半開半放,顯得格外嬌豔。
  一陣風過,桂花香味頓時瀰漫了整個村子。
  林小竹放下心思,衝著天上的太陽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臉。
  活著是如此美好,自從半年前車禍喪生穿越到這裡來,林小竹就對自己說一定要珍惜生命好好活著,所以儘管這裡物質貧乏、生活艱苦,寄人籬下還遇上極品親戚,她仍是努力地生活,開心過好每一天,每天一點點地改善自己的生活,現在無非是生活的大河裡泛起了一丁點小浪花,能有什麼大不了的呢?
  林小竹快走到家門口時,柳嬸從門裡出來叫住她,「小竹來,嬸兒煮了螺螄,來嚐嚐。」
  「不用了柳嬸,您留著給小雨和小春她們吃吧。」
  「哪來那麼多廢話,讓妳吃妳就吃。」柳嬸一把扯住她往院子裡走,「又沒啥肉,不過是嚐個味道,這螺螄是上次撈的,吐了幾天泥,乾乾淨淨的,敲了螺蒂放了酸筍炒,味道還不錯。」
  林小竹心裡一暖也不再推辭,跟著柳嬸進到她家的廚房。
  「小竹姐姐。」四個小腦袋從碗裡抬起頭來,柳嬸最大的孩子十歲,最小的兩歲,圍在圓桌旁吃得正歡。
  柳嬸從鍋裡舀了一碗螺螄,放到林小竹面前,「坐吧,趕緊吃,一會兒回去晚了又要挨罵。」
  何止挨罵,雞飛狗跳地追著她打一頓是跑不了的,林小竹想起被水沖走的衣服,聳聳肩後坐下來,拿了一個螺螄放到嘴裡一嘬,一股鮮甜微酸、略帶泥腥的味道溢滿了整個口腔。
  「有點腥,不過味道還行。」柳嬸笑道:「要沒有這點腥味,這螺螄估計也等不到我去撈。」
  林小竹想了想便道:「其實如果放上一樣東西,這螺螄不但不腥,還異常鮮美。」
  柳嬸一拍巴掌,「我竟然忘記了,妳爺爺在世時可是這十里八村有名的廚子,哪個村有酒席可都是他撐大勺的。」又問:「放什麼?」
  「紫蘇,放紫蘇味道特別好,記得以前我爺爺做螺螄,是先下油將蔥薑蒜爆香,然後再把螺螄放進去炒,再放紫蘇放水進去,用小火煨兩刻鐘,那個味道……」
  林小竹看著門外的天空,回想著前世在螺螄攤上喝過的田螺的味道,一臉的懷念,「特別的香,嘬一口,那螺肉跟湯汁就一起進了嘴裡,特別的鮮美,鮮美裡還有一種甘香……」說到這裡她不由得咽了一下口水,「那種鮮香可比魚和肉的味道都好,吃了一個還想下一個。」
  「娘,我要吃小竹姐姐說的螺螄。」四歲的小霧放下手裡的螺螄,瞪著大眼睛看著柳嬸。
  「紫蘇?」柳嬸疑惑地想了想,問道:「是什麼樣的?」
  林小竹冒了個冷汗,「這個……我也是聽爺爺這麼一說,那時還小,爺爺也沒教我認。」她前世只會吃不會做,紫蘇長什麼樣兒她還真不知道。
  「或許我婆婆知道,我去問問她去。」說完站了起來,轉身出去,過了一會兒手裡拿著一把植物,樂滋滋地進了廚房,舉起手裡的植物道:「我婆婆說就是這種,菜地旁邊就長了不少,我本還嫌它礙事要將它拔掉,沒想到還有這樣的用處。」
  說完把小傢伙們面前的螺螄全又倒回鍋裡,「娘這就放到鍋裡再煮一煮,你們等著啊。」又吩咐林小竹,「妳只管在這兒等著,我跟妳舅母說讓妳幫我個忙,晚些回去沒關係。」
  「不了。」林小竹站了起來,「我還得回家做飯,以後有的是機會嚐到柳嬸的螺螄,不急。」
  「嗯,也好。」柳嬸知道秦氏的脾氣,當下也不敢再留她,舀了水讓林小竹洗手,讓她回家去。

  ◎             ◎             ◎

  「洗幾件衣服也能洗個老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妳織布去了呢。」一進院子便傳來了秦氏的怒罵聲,「還不趕緊去做飯!」
  想起三嬸的話,林小竹抬起大眼睛直直地看了她一眼,這才將木盆放下,慢吞吞地朝廚房走去。
  這一眼看得秦氏一愣,林小竹自從到了這家裡被打罵後,雖然叫她做事她也聽,但基本上不用這樣的正眼看自己,今天怎麼有些怪怪的?莫不是洗衣的時候聽到了什麼閒話?
  想到這裡,秦氏正要叫住林小竹喝問幾句,聽到屋裡兒子叫她的聲音,只得把林小竹的事放下,進屋去幫兒子穿衣服。
  「娘,每天早上您都吵得人睡不好。」一進屋,她那十三歲的女兒夏春燕懶洋洋地躺在床上,向她埋怨道:「您要罵她,等我們起床後再罵不好嗎?我還能幫您。」
  「那死丫頭我一看她就來氣,不讓罵,妳要憋死妳老娘?」秦氏一巴掌拍到她身上,「趕緊起床,這麼懶,等過兩年嫁了人看妳咋辦。」
  「那不是還有兩年嗎?」夏春燕笑嘻嘻地爬起來,「再說,您看狗子不也才起身。」
  「妳小還是他小?」秦氏兩眼一瞪,「趕緊起來去叫妳那死鬼爹。」嘴裡又將夏大柱數落了一遍。
  「您明知道爹輸了錢就要打人,您還讓我去,我到底是不是您的親生女兒?」夏春燕將頭髮梳好,照了照鏡子,眼睛變得陰毒起來,「我讓林小竹叫去。」因林小竹長得比她好又勤快,她娘給她說了好幾門親,可人家一來相親就只看上林小竹,這讓夏春燕對林小竹恨到了極點。
  不過她拿林小竹一點辦法都沒有,林小竹連她這慓悍的老娘都不怕,自己罵她、挖苦她、諷刺她,那簡直是白白浪費口水,有一次她氣極了想追打林小竹,還被林小竹絆了個狗吃屎,這讓夏春燕每每想起就氣得夠嗆。
  廚房裡正忙活著做菜糠團子的林小竹聽了她的話,卻頭也不抬,「舅舅睡夠了自然會起來,叫他幹什麼?」
  「不叫他起來,地裡的活妳幹啊?」夏春燕兩眼一瞪,「來我家吃我家的飯就得幹活,今天那地裡的活全由妳幹了,不幹的話,兩天,不不,四天、四天不給飯吃。」
  「是不是啊?妳說話不算數哦,妳最好去問問妳娘。」林小竹笑咪咪地看了她一眼,仍在慢條斯理地做著菜糠團子。
  「娘,娘,您快來。」夏春燕接連吃癟,終於忍不下去,尖聲叫了起來,她接了她娘,嗓門不是一般的大,直嚷嚷得屋上的灰一個勁地往下落。
  林小竹看著掉到菜團子裡的灰,手裡護著兩個菜多的,臉上的笑容更盛。
  「什麼事?幹什麼?」秦氏自然知道自己女兒不是林小竹的對手,卻又屢屢去招惹她,不耐煩地牽著夏狗子走了過來。
  「我讓她去叫我爹,她不去,我要讓她四天沒飯吃。」夏春燕指著她道。
  秦氏知道自己真要答應女兒的話,林小竹就有可能四天不歸家,這家裡洗衣、做飯、砍柴、餵豬可全靠林小竹呢,她要不歸家,這些活就得自己幹,再說林小竹一兩天不歸家還能瞞得過夏大柱,可真要四天不歸家被他知曉了,自己便又得受一頓暴打,當下兩眼一瞪對林小竹道:「做好飯再去叫妳舅舅起床。」
  林小竹才不去找打呢,誰去誰倒楣,不過她也沒做聲,朝菜團子們翻了個白眼,將它們一個個放進蒸籠裡,開始生火,看火燒旺了便將手洗淨,到院子裡把衣服晾了。
  等她晾好衣服回到廚房,開始從蒸籠裡往外撿菜團子的時候,就聽見院子裡一聲尖叫,緊接著便是夏春燕那震耳欲聾的聲音,「林小竹,我最喜歡的那條裙子哪兒去了?」繼而那聲音轉了一個方向,「娘,林小竹把我那條新裙子弄沒了。」
  「死丫頭,我看妳是活膩歪了。」門口堆著的木柴處傳來一陣響動,之後秦氏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廚房門口。
  林小竹也顧不得燙,揣了那兩個菜多的團子到懷裡,又頭也不抬飛快地將每個菜團子各咬了一口,直到秦氏手裡的木柴朝她這邊揮將過來,她這才一溜煙從後門跑了出去,也幸虧當初這夏家建廚房時,不但留了一個大窗戶,還留了一個後門,秦氏與夏春燕兩人每次圍追堵截,總剩那麼一個口子,讓夏小竹逃過大劫。
  「嘿嘿……」想起秦氏看著菜團子上那些牙印暴跳如雷的樣子,林小竹就很歡樂,反正不讓她吃,大家也別想好,又想讓她做事,又想不讓她吃飯,門兒都沒有。
  她從懷裡掏出個菜團子咬了一口,又摸了摸爺爺留給她的那把匕首,朝山上走去。
  本來吃完飯她還得煮豬食餵豬,接著還得上山砍柴,這會兒夏春燕惹了她,今天就可以放假了,這也是當初她穿越到這世上,在爺爺剛剛咽了氣的屋子裡,一個人待了恐怖的一夜之後,舅舅將她帶回家時她給自己定下的規矩。
  夏家收留她、給她飯吃,她就盡自己的能力去幫做事;可如果不給她飯吃,她才不當那白痴加受氣包子呢,只是夏家母女總學不會乖兒,一味謾罵,不知拉攏自己,真夠笨的!
  不過三嬸說的話如果是真的,她該怎麼辦呢?
  嘴裡嚼著菜團子,林小竹皺起了眉。
  是該想一想往後的日子應該怎麼過了。
  這山村因為幾乎與世隔絕,全都是自給自足,哪怕是缺點什麼也是以物易物,在這種地方,就算她有滿腦子的賺錢手段也沒有半點用處。
  而她這身體雖然已有十二歲了,可因為營養不良,瘦弱得一陣風都能吹跑,就算有田有地她都種不了,更何況這裡山多地少、土地貧瘠,村裡最強壯的漢子也只能在山地上種些紅薯、高粱,讓全家人混個半飢半餓。
  她要是離開舅舅家獨自生活,一沒田、二沒地、三沒房屋,想要活下去幾乎不可能,這也是哪怕秦氏再打罵,她也只採用了迂迴戰術,沒有跟她面對面拚殺的原因。
  當時想著慢慢地熟悉環境、慢慢地調養身體,或是出山,或是想辦法在山裡自立,過上稍好一點的生活,可現在事與願違啊。
  舅舅這半年來賭癮越來越大了,那日聽舅母跟他吵架,家裡似乎為此欠了一些債,準備把她賣到深山去,沒準就是要還那筆賭債,舅舅這事理虧,舅母真要撒起潑來,到時候指定攔不住,她這麼個小身板再反抗又有什麼用,被人一綁再扔到麻袋裡,等再見天日時,估計就已經到那個家裡了。
  她可不是這古代沒見過世面的小姑娘,七婆安慰她的話怎麼可能相信,這半年從村裡這些三姑六婆的嘴裡,又不是沒聽說過深山裡的情況,因為女人都往外嫁,那山裡的漢子都娶不上老婆,千方百計地買個女人回來,那真正叫共產共妻,那樣的地方想想就噁心。
  即使她能說服舅舅讓他別把自己賣到賀家坳去,可老天讓她重活一次,就是為了在這深山裡過像柳嬸、花嬸那樣的日子嗎?守一個粗俗無比的漢子,終日為糊口而辛勞,過著窮苦的日子,生兒育女直到終老?
  前世裡待在繁華都市,總嚮往幽靜的田園生活,可真正穿越到這裡才發現,想像是一回事,現實又是另一回事。
  終日忙碌卻還吃了上頓沒下頓,連吃一碗白米飯都成了一種奢望,林小竹到這裡半年,米飯的味道她都忘得差不多了,每天基本上都是吃糠咽菜,做的菜也沒有半點油水,生活環境極差,蚊子多、蛇鼠多,她身上經常被蚊子叮得全是包。
  而到了冬天,衣衫單薄,蓋的是一床四處漏風的破棉絮,墊的是茅草,晚上蜷縮著瑟瑟發抖,那時她剛穿越到這裡,直以為自己活不過那個冬天……
  所以這半年來,林小竹想來想去還是想出山去看看,上輩子活了二十幾年,可數十年如一日,等她臨死之前回想起自己的一生,似乎平淡得如同一杯白開水,實在沒什麼可回味的,便是連戀愛都沒有談過,這輩子她真不想再這樣過。
  可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小手小腳,嘆了一口氣,她跟舅舅到夏家村時可是翻過了兩座大山的,那一晚在山林裡聽著豺狼虎豹的叫聲,饒是有舅舅這個壯漢在身邊,躲在塞住了口的山洞裡,燒著旺旺的火,也害怕了一夜。
  聽說出山的路可不只是翻兩座大山那麼簡單,她真要這樣自己一個人走出山去,大概還沒爬出多遠就被野獸啃得連骨頭都不剩了。
  算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老天讓她穿越一次,總有一定的緣由和道理吧?或許現在只是時機未到呢,現在沒辦法,也許明天就有機會了也說不定。
  想到這裡,林小竹向老天揮舞了一下手,鼓舞了一下自己的鬥志,這才將手裡的菜團子一口口吃掉,然後轉過身朝山上走去。

  ◎             ◎             ◎

  往山上爬了一陣,到了平常很少人來的一處山脊,林小竹便時不時停下來,看看她在那一路上放的各種套子,這些做陷阱、下套子的方法都是她向村裡的獵人請教的,這半年全靠十天半個月地獵到一些獵物,她這條撿來的小命才不至於被餓得掛掉。
  「啊,太好了。」林小竹看到前面套子裡還在掙扎的一隻灰毛兔,高興地叫了起來,從懷裡摸出匕首,跑過去捉住兔子,在脖子上抹了一刀,結束了牠的痛苦。
  麻利地放血、剝皮、去除內臟,甚至把整條脊骨也剔除,以除去兔子的腥臊氣,再到不遠的山泉處洗淨,從懷裡掏出兩個小瓷瓶,用楊枝做的小刷子將油均勻地刷在肉上,再撒上自製的調料,這一切做得如行雲流水般流暢。
  緊接著她又做了一個簡易的燒烤架,削了兩根竹枝將兔肉平穿了,放到了架子上,之後掏出打火石生了火,待火旺起來,她一面快速的翻轉燒烤架,一面兩眼緊盯著烤兔,只要見烤肉上有油汁流下來,便迅速而準確地用竹籤子在肉上扎一下,以便讓油汁再滲回到兔肉裡去。
  不一會兒燒烤架上就傳來了一股濃濃的香氣,林小竹眼睛笑成了兩枚彎月,一臉的心滿意足。
  「好囉,可以吃囉。」看著兔子即將到口,林小竹歡呼一聲,將燒烤架移開,用寬大樹葉兜了水將火澆滅,這才坐下來,從燒烤架上小心地取下被烤得金黃且熱騰騰的肉塊,卻不急著吃,將它放到鼻子邊聞了聞,閉上眼睛感受著肉與調料在經過火的烤製之後,融合在一起的那種誘人的香味,然後再睜開眼,輕輕地咬上一口……
  「哇,真香,真好吃!」
  俗話說,「飛禽莫如鴣,走獸莫如兔」、「要吃走獸,兔子狗肉」,這兔子是走獸裡味道最好吃的,有「百味肉」之稱,配雞是雞味,配魚是魚味,肉質細嫩爽口,鮮美度極佳。
  尤其是林小竹烤的這隻兔子處理極得法,瘀血、兔毛盡除,內臟盡去,又剔除了整條脊骨,沒有一點臊臭氣。
  這兔子又是一歲以內的兔崽子,在烤肉時用竹籤扎孔,不讓它流失一點油汁,融合著調料的油脂完全滲進了兔肉裡,味道自然十分鮮美,一口咬下去,美妙的肉汁慢慢滲出,與細嫩爽口的兔肉美妙地結合在一起,散發到整個口腔間,填滿了每一個味蕾,稍一咀嚼它們便迅速融化,順勢滑入喉嚨,只留下滿嘴的美妙滋味,讓人意猶未盡、欲罷不能。
  「林小竹,烤得不錯。」林小竹眉眼彎彎地表揚自己。
  此時此刻她覺得自己是這世上最幸福的人,地上的蔬菜、樹上的野果、林間的蘑菇、山裡的動物……那種種溢滿各種香氣和各種滋味的食物,總能讓她感到啥叫心滿意足。
  老天把她扔到這深山老林來大概過意不去,特意補償她,讓她的舌頭比別人更敏感,更知道食物的美妙,這古代空氣清新,各種山珍被天地之靈氣滋養著,無論怎麼做都味道鮮美、滋味十足,跟這一比,前世她吃到的食物根本就是垃圾。
  不知不覺兔肉被她吃了大半,她拍拍圓鼓鼓的肚子,愜意地吐了一口氣,然後摘了梧桐樹的葉子,洗淨後將剩下的兔肉包起來捆紮好,放在懷裡,這才大大地伸了一個懶腰,小心地進到旁邊的一個小山洞去睡覺,這時候她覺得這樣的日子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今早沒有聽到三嬸的話,日子就這樣過下去,一直等她長得足夠大其實也不錯。
  這小山洞只有前面一個口,洞口密布她設的陷阱,極為安全。
  回味著嘴裡的餘香,林小竹安然入睡。
  「啪」的一聲脆響把林小竹從夢中驚醒,可她睜開眼睛還沒從夢裡反應過來,一個冰涼的東西從空中掉了下來,落到了她的懷裡。
  「啊!」林小竹尖叫起來,用力將懷裡的東西甩了出去,自己一躍蹦出去老遠,嘴裡還驚恐地叫道:「蛇,蛇……」這觸手冰涼的東西,不用看她都知道是蛇,太可怕了!
  這時腳下一軟,林小竹就知道糟糕了,理智回到腦子裡,她記起來了,這個地方有一個她挖的陷阱,下面堅著埋了許多削尖的竹子,這一摔下去死是死不了,可受傷是一定的,在這缺醫少藥的地方,受傷就等於去了半條命,看來她的小命就要交代在這裡了。
  正當她閉著眼睛等著再一次穿越時,身體卻停了下來,沒有深陷下去,胳膊像是被人拉住了似的,林小竹正想轉頭去看看怎麼回事,胳膊一緊就被人拉了上來。
  林小竹站穩身體,看清楚眼前的少年,驚訝地叫道:「夏山?」繼而拍拍胸口,「剛才嚇死我了,幸虧你拉住了我,謝謝你啊,夏山。」附送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夏山今年十三歲,個子比林小竹高出了差不多兩個頭,身體很壯實,皮膚黝黑、眉清目秀,性格有些孤僻,平時不大愛說話,也不跟村裡孩子一塊玩,林小竹到夏家村半年,只遠遠地見過他幾面,倒沒說過話。
  夏山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從懷裡掏出兩個小布球,遞給林小竹,「蛇藥,綁在腳踝上。」說完轉身就走。
  「哦,好。」林小竹感激地接過蛇藥,猛然想起剛才掉到她懷裡的蛇,連忙回頭望去,卻見不遠處的草地上,一條黑底銀環如竹子一般粗細的蛇蜷縮在那裡一動不動,而那蛇的七寸處赫然插著一根竹箭。
  林小竹轉過頭去,看著慢慢走下山去的夏山,再低頭看看手裡的蛇藥,久久沒有出聲。
  這個村裡里正的兒子,沉默的十三歲的少年剛才救了她兩次。
  經歷了這一場驚怵,林小竹不敢再待在這裡了,她摸了摸懷裡的烤兔肉和腰上的柴刀,小心地繞過陷阱往山下走去,在路上順手摘了幾個八月瓜,吃著裡面甜甜黏黏的白色晶瑩的瓤,她的心情終於平復了下來,美味的東西總能給她帶來慰藉。
  「柳嬸。」翻過柳嬸家後面的矮牆,看到柳嬸正在菜地裡澆菜,林小竹歡快地叫了一聲。
  「小竹。」柳嬸一看見她,連忙放下手裡的水瓢,走過來悄聲道:「妳舅母又打妳了?」
  「沒打著。」林小竹咧嘴一笑。
  「妳這機靈孩子。」柳嬸笑了起來,拍了拍她的腦袋,「趕緊進屋吧,小春她們在屋裡,鍋裡還有番薯,自己去拿。」
  「我這兒還有半隻烤兔子,給小春他們吃。」林小竹縮了縮腦袋,一溜煙往屋裡跑去,柳嬸這裡其實就是她的半個家,離家出走時她便到這裡來吃住。
  柳嬸家日子艱難,但有他們一口吃的就絕不會少林小竹的,所以林小竹投桃報李,平時得了獵物總要帶來跟柳家人一起分享,也會盡可能地幫著柳嬸做事。
  柳嬸將菜地澆完就進到屋子裡,見自己的四個孩子每人拿著一塊兔肉啃得正香,而林小竹則拿著一個番薯一口一口地吃著,還時不時地幫小四擦一下口水,柳嬸的臉上露出慈愛的笑容。
  「柳嫂,柳嫂在家嗎?」院外傳來了秦氏的聲音。
  柳嬸看了屋裡一眼,這才慢吞吞地應了一聲:「誰呀?」
  「是我,秦嫂,我家小竹在妳這兒嗎?」
  柳嬸走過去將門打開,倚在門邊淡淡道:「沒在,妳又打她了?」
  秦氏伸頭往裡看了看,盯著柳嬸道:「真不在?我家大柱找她有事。」
  「不在。」柳嬸很乾脆地應了一聲,將門關上,這秦氏為了三瓜兩棗的小事沒少跟她吵架,再加上她又看不慣秦氏對林小竹的態度,一向不給秦氏好臉色。
  林小竹在屋裡聽得明白,見柳嬸進屋,笑道:「大概是舅舅想起我來了。」
  柳嬸也笑,「別理她,讓她挨罵去。」
  那晚林小竹便擠著小春他們睡下了,第二天難得睡了一個懶覺,估摸著沒再去賭錢的舅舅拎著舅母一同下地去了,而懶惰的夏春燕姊弟倆還沒起床,她這才躡手躡腳地回到家裡,跑進廚房去,掀開鍋拿了兩個紅薯,再拿了柴刀準備上山砍柴,卻不想剛才到院門前就聽到身後一聲暴喝:「林小竹!」緊接著一個東西帶著風向自己砸來。
  林小竹連忙往旁邊一閃,避過呼嘯而來的小板凳,這才回過身去,嘻皮笑臉地衝著怒氣衝衝的夏春燕做了一個鬼臉,「沒打著。」然後一溜煙跑出門去。
  「林小竹,妳個挨千萬的,妳弄丟我的裙子,我咒妳不得好死!」身後傳來夏春燕帶著哭腔的罵聲。
  林小竹聳聳肩,心裡可沒有一點內疚,當年舅舅把她帶回這個家時,還帶回了辦喪事後餘下的賣林家老屋的錢,那筆錢做十條裙子都夠了。

  ◎             ◎             ◎

  將手裡的蕃薯吃盡,林小竹又上了山,這回她小心了,將夏山給她的兩個藥球分別綁在兩隻腳踝上,然後找了一些矮小的灌木砍起柴來,她如果不想弄到無家可歸的地步就得幹活,把柴砍回家再受半天罵,這事就算過了,接下來的日子還是老樣子,一日一日過。
  她力氣小,砍了半天這才砍得一小捆,正用藤條準備把柴綁緊,山下卻傳來了喊聲,「小竹,林小竹。」
  林小竹用手搭了個涼棚,看清楚是花嬸,揮起胳膊回應,「欸,花嬸,我在這兒。」
  花嬸氣喘吁吁地爬上山來,一屁股坐到地上這才道:「快,快回村去。」
  「嬸兒,什麼事啊這麼急?」林小竹遞給她一把剪子梢。
  這些野果山裡人也是吃慣的,花嬸將剪子梢扔了一把進嘴裡,酸酸甜甜的味道頓時讓她勞渴頓消,她嘴動了動就扯住林小竹往山下走,「走,趕緊下山,邊走邊說。」
  「等等。」林小竹跑了幾步把柴刀撿起來,插進繫在腰上的刀架處,這才道:「走吧。」
  「是這樣……」花嬸咽下野果,「山外來了幾個人想買人。」
  「山外?」林小竹聽得這兩個字眼睛一亮,可一聽到買人,她又皺了一下眉,這翻山越嶺到深山裡買人的能有什麼好事?如果被人買了再賣到青樓去,那還不如老死在深山裡。
  「欸,妳聽我說完啊,快走。」花嬸扯了她一把,「這些人裡有個人我見過,我娘家村子前年時,就有兩個十三歲的男孩兒被他們買了帶出山去,過年時還捎了口信回來說吃得好、穿得好,每天都在學做事,一點也不累,也沒人打罵,幫捎信的還給他們家裡帶了銀子,說是學得好賞的。
  我想啊,跟他們走總比妳待在這裡強吧,吃不飽穿不暖的,這要再賣到深山裡去,一輩子受窮受累、嫁個不好的男人,再遇上那等惡毒婆婆,那苦日子有得妳熬,我家兒子大了,孫子又還小,要不我也把他們送出去,山外面再怎麼樣也比這裡強吧。」
  「嗯嗯。」花嬸也是一片好心,跑這麼遠來找她,林小竹自然不會駁了她的好意,嗯嗯啊啊地敷衍著,腳下卻走得並不快,既然是山外來人,自是要去看看的,但賣身還是免了吧。
  「哎呀,妳這丫頭!」花嬸見林小竹一臉的不上心,急得拍了她一巴掌,「里正還準備把他兒子送去呢,難道他還能把自己兒子送火坑裡去?」
  「真的?」林小竹終於抬起了大眼睛,夏山也去?如果是做青樓生意應該選女子才對啊,怎麼會挑男孩子呢?莫非是做下人?如果是做下人倒是可以考慮考慮,總比被秦氏算計著賣到深山強吧。
  「嬸兒還能騙妳?」見林小竹終於正視這件事了,花嬸鬆了一口氣,繼而上下打量了一下林小竹,又扯了她一下,「不過他們挑人可嚴了,就不知妳能不能被選上,快走吧,我要不是遇上妳柳嬸,還不知道妳在這兒,她也帶著小春她們去呢,見了我讓我趕緊來叫妳,這會兒要是選完人了,過了這村可就沒了這店。」
  既拿定主意去看看,林小竹也加快了腳步,但雖說兩人走得快,到了村口,還是看見村裡人三三兩兩地從晒穀坪上散開回家了。
  「糟了,選完了,妳這孩子,叫妳快點妳還囉哩囉嗦,這回知道錯了吧?」花嬸一看急了,拉著林小竹就往裡跑,「快些,看看還趕不趕得上。」
  「小竹姐,快,我娘正找話跟他們說,拖著時間呢,妳快走。」小春正在晒穀坪的拐角處站著,一見林小竹,拽著她就往裡跑。
  「小春,妳沒被選上嗎?」花嬸問。
  「沒有。」小春的表情有些沮喪,她今年十歲了,她娘帶著她來試試,卻是沒被選上。
  林小竹挑了一下眉,小春的長相在這村子裡算是長得好看的,人也機靈,如果那些人是做青樓生意,或是為大戶人家挑選下人的,不會連這樣的小姑娘都看不上,這事兒透著古怪。
  「小竹姐姐妳快點,我娘該等急了。」小春見林小竹腳下放慢了速度,急了起來,一邊催一邊拽著她進了晒穀坪,卻不想正好與秦氏碰了個正著。
  「小竹快來,趕緊讓他們瞅瞅,全村就里正的兒子被選中了,沒準妳能行呢。」秦氏一見林小竹,眼睛一亮,伸手扯過她就往人群裡走。
  「娘,我選不上,憑什麼她能選上?我才不讓她去過好日子呢。」夏春燕急撲過來,把她娘的手掰開。
  聽得女兒這話,秦氏遲疑了一下,鬆開林小竹的手。
  此時林小竹好奇心大盛,想要看看這些人到底想要挑什麼人,她正要往人群中間鑽去,人群裡忽然伸出一隻手來,一把將林小竹拉了進去,直把林小竹拽了一個踉蹌,差點把那裡面放著的一張桌子撞倒。
  「擠什麼、擠什麼?趕緊散了。」一個長著山羊鬍子的中年男子站在桌旁,皺著眉頭看了看林小竹。
  「老爺、老爺,這是我們村最聰明伶俐的小姑娘,今年十二歲,您試她一試吧。」拉著林小竹的正是柳嬸,見這些人要走,她趕緊大聲請求。
  「散了散了,不試了,都走都走。」身旁盡是那些哀求收下自己子女的村民,那山羊鬍子男子早不耐煩了,抬起頭又大聲喊道。
  「老爺,您就試試吧……」花嬸也擠了進來,請求道。
  「說了不要叫我老爺!」山羊鬍子男子眉頭一皺,揮了揮手,「散了散了。」
  林小竹站穩身體,這才抬起頭來掃了場中一眼,目光卻遇上了一雙漆黑閃亮的眸子,這雙眸子如此清亮,如漆黑的夜裡那顆閃爍耀眼的啟明星,在一片深邃的幽深中放射出奪人心魄、懾人心魂的光芒。
  林小竹眨了眨眼,定了定心神,抬眼向那雙眸子的主人看去,這一看,心裡便喝了一個彩,好一個出色的少年!
  這少年看樣子不過是十四五歲,鼻梁高挺、劍眉星眸,五官如刀刻出來一般分明,任是林小竹在電視電影上見過無數的明星,也禁不住為少年的俊美而眩目。
  可這少年最出色的卻不是他的俊美的五官、黑亮的眼眸,而是他高貴清華的氣質,他身上穿的雖是一套極為普通的藍色粗布短打衣衫,端坐在不知從哪家搬出來的破爛椅子上,卻像是頭戴金冠、身穿華服,端坐在朝堂之上一般,高貴裡透出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沉靜從容的氣度。
  不過林小竹看看這少年的粗布衣衫,再看看山羊鬍子男子身上的綢緞長袍,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哎,誰家少年足風流,跑到這深山村落來假扮下人,很好玩嗎?
  這話說得長,其實林小竹也不過是隨意的一瞥便移了目光,她不是花痴,沒有對著俊男帥哥發呆的習慣,這少年長得雖賞心悅目,但剛才那目光裡懾人的氣魄卻讓人心悸,天下最好看的花不是帶刺就是有毒啊,林小竹無聊地在心裡感慨了一句,將目光投在了山羊鬍子男子和後面站著的幾個大漢身上。
  這些人雖趕了山路進來,但衣著還是很乾淨光鮮,精神也好,顯然都是會武功的;山羊鬍子男子雖一臉的不耐煩,卻不曾對山民惡言相向,目光裡也沒有一絲嫌惡;後面的幾個大漢目光很正,氣度也沉穩,俱都規規矩矩地肅立在少年和山羊鬍子男子的身後,目光直視前方,身體一動不動,一看就是平時訓練有素、紀律嚴明的人。
  再聯想著少年非凡的氣度和那通身的氣派,林小竹可以肯定這些人絕對是來自權貴之家,那麼權貴人家的公子為何親自跑到深山來挑人呢?莫非是用來訓練死士?可如果是訓練死士,用街頭的那些小乞丐豈不更好?
  「行了,趕緊散吧。」山羊鬍子男子見旁邊的村婦還要哀求自己收下她的兒子,實在是不耐煩了,乾脆站了起來,對少年道:「我們走吧。」
  林小竹一看他們要走,頓時急了,好不容易遇上山外來的人,也許這是她唯一一次能出山的機會了,趕緊提起聲音大聲說道:「你們要挑什麼樣的人?不試試你怎麼知道我就不是你們要挑的人呢?」
  林小竹這清脆的聲音在嘈雜的人聲中極為明顯,倒讓在場的人都靜了一靜,少年和山羊鬍子男子也都抬起眼睛朝她看來。
  林小竹迎向他們的目光,直直地看向那個少年,又道:「也許我就是你們想要的人,為何不讓我試一試呢?」
  此話一說倒讓山羊鬍子男子愣了一愣,抬起頭來將林小竹仔細打量了一番。
  只見這個小女孩不過十一二歲,身材瘦瘦小小,白皙細嫩的臉上卻有些嬰兒肥,一閃一閃的長睫毛下,一雙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格外有神,樣子極為靈動可愛,不過這倒不算什麼,在他們挑選的女孩子中,比她長得更為可愛漂亮的也不是沒有,可這小女孩落落大方、自信從容的氣度,彬彬有禮中略帶強硬的話語,卻是這少與外界接觸的山民們裡極少見的。
  不過這還不算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在這裡坐著的兩個人中,明明自己是大人,而且身著錦鍛,一看就是主事的人,那些村民們可沒有一個認錯的,這小女孩卻將目光投到了公子身上,要說姐兒愛俏,看中了公子長得年少俊俏嗎?可看這小女孩那極為清澈、沒有一絲雜質的目光,卻又不像。
  想到這裡他不由得輕咳一聲,想將小女孩的目光引到自己身上,卻不想此舉並未成功,只得有些挫敗地開口道:「妳看他幹什麼?這裡的事由我說了算。」說完這話又怕少年怪罪,有些歉意地向少年望了一眼。
  少年卻沒有看他,只將目光緊緊地盯著林小竹,想看看這個小女孩在他的注視下會不會露出侷促的表情,卻不想他素有逼迫性的目光,在這小女孩身上根本不起作用。
  林小竹抬起極為清澈而純淨的眼睛,靜靜地與他對視,絲毫沒有避開的樣子,目光裡甚至透出一抹如青松一般,什麼也壓不垮的堅定與堅強。
  林小竹將山羊鬍子男子的那一瞥看在了眼裡,她嘴角一揚露出兩顆小虎牙,兩隻大大的眼睛也變成了兩枚彎月,將目光從少年身上收回來,轉向山羊鬍子男子脆脆地道:「他要是不怪罪你,那便由你說了算。」說完向山羊鬍子面前走了一步,「那請問這位伯伯,我可以被挑上嗎?」
  林小竹這句話讓少年的嘴角露出了一抹不易察覺的笑容。
  山羊鬍子男子則一臉的鬱悶,陰著臉對林小竹道:「伸出手來,我摸摸妳的脈象。」
  林小竹聞言正要伸手,旁邊卻有一隻手伸了出來,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不許賣!」卻是夏春燕。
  柳嬸怔了一下,轉過頭去一臉厭惡地看著夏春燕,見站在一旁的秦氏不阻止女兒,道:「小竹又不是妳家的奴僕,賣不賣的,她能自己給自己作主,妳們憑什麼說不許賣?」
  「哼,憑什麼,就憑她吃了我們家半年的飯。」秦氏走上前來對林小竹一瞪眼,「趕緊回家幹活去。」
  林小竹剛才便已下定了決心要跟這些人走,這次的機會她一定要抓住,當下看都不看秦氏一眼,掙脫夏春燕的手,伸到山羊鬍子男子面前道:「我能作自己的主,伯伯您摸吧。」
  「走,回家去!」秦氏用力拽了林小竹一把,要不是當著眾人的面,她就想一巴掌過去了。
  林小竹一不留神,被她拽了一個踉蹌,此時不是一爭長短的時候,她用力甩開秦氏的手,轉過身又走到山羊鬍子男子面前,再一次伸出了手,開口道:「我並沒有賣身給他們家,雖然在她家裡住了半年,但這半年家裡的家務活全是我幹的,不欠他們什麼。」說完又加上了一句,「村裡叔叔伯伯們可以給我作證。」
  山羊鬍子見眾人看向林小竹的目光全是同情,心下明白,當下伸出手來給林小竹拿脈。
  秦氏見狀惱羞成怒,正想伸手再拽林小竹,一個老婆婆被花嬸攙了進來,對秦氏道:「大柱媳婦啊,要是小竹被選上,妳也臉上有光呢,這家給的賣身錢可不少了,妳想想,妳要把她賣進賀家坳去,雖然多得那麼三瓜兩棗的,但以後她真過得艱難了,妳家大柱看在妳小姑子的面上,還不得拿錢幫她?
  倒不如讓她跟這家人走,妳沒看鄰村的那個,據說吃香喝辣還有錢捎回來,往後她富貴了,以小竹的心性必會報答她舅舅的撫養之恩的,過日子啊,還得看長遠一點不是?」
  聽得這話,秦氏的手一僵,眨巴眨巴眼,把手縮了回來,訕笑著對老婆婆道:「還是四婆說的對,就按四婆說的辦。」
  兩人說話間,山羊鬍子男子已給林小竹把完脈了,他縮回手,撫著自己那山羊鬍子搖了搖頭。
  「啊!」圍觀的人群頓時發出一聲惋惜。
  「哎,全村就只有里正的大兒子被選上了,也不知他們挑的是什麼人。」有人嘆道。
  一個小夥子接口道:「據說是要什麼資質好的。」用胳膊肘拐了拐旁邊的老漢,「叔兒,啥叫資質?」
  「你叔兒要懂得啥叫資質,早被選中去過好日子了。」老漢將手裡的鍋在地上敲了敲,幽默地回道,頓時引得眾人笑了起來。
  資質?林小竹眉毛微挑,不過這也許是她唯一一次出山的機會了,她自然不會這麼輕易放過,眼巴巴地盯著山羊鬍子男子,眨巴著大眼睛開口問道:「伯伯,為什麼不行呀?」清脆的聲音裡帶著無限的懇求和期盼,可愛的小蘿莉啊,幾乎沒幾人能拒絕。
  山羊鬍子男子看著她,果然於心不忍,耐心地解釋道:「妳天生體寒,不是個練功夫的料。」
  林小竹心裡一涼,讓她心涼的倒不是沒被挑上,而是山羊鬍子男子口裡的宣判。
  在這冷兵器時代,有一身好武功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發家致富的本錢,意味著不用看任何人眼色、依附於任何人過日子,她還盤算著跟這些人出去,練出一身本領,然後再想辦法脫離他們的控制,自己一個人隱居到市井中致富發家、過悠閒日子呢,卻不想人算不如天算,這麼一眨眼功夫,她的理想就破滅了。
  在一旁被四婆說動了心的秦氏一聽山羊鬍子男子這話,頓時急了起來,嚷嚷道:「老爺,您就買了她吧,我家小竹可能幹了,什麼都會幹,人也特別的機靈,對了,她的廚活做得尤其好,您也知道我們這裡窮,沒什麼好東西,但不過是一棵青菜,讓小竹做出來味道就好吃,老爺您就買下她吧。」
  說完見山羊鬍子臉色沒有一絲鬆動,她趕緊又加了一句,「要不我給你便宜點?」
  聽得她最末一句話,眾人嘴角抽了抽,還便宜點,她還以為是賣一隻老母雞呢。
  山羊鬍子厭惡地看了秦氏一眼,不耐煩地揮了揮手,「走走走,走遠些。」
  「咳咳咳……」旁邊傳來一陣輕咳聲,卻是那少年用一塊精美的手帕捂著嘴,側著身子在咳嗽。
  山羊鬍子男子一聽,滿臉緊張地湊到少年面前,輕聲問:「沒事吧?」
  少年對山羊鬍子男子擺擺手,抬起眼,饒有興趣地看著林小竹問道:「我問妳,妳為何覺得我是能作主的人?」
  林小竹有些失望的眼睛被他這一問,頓時亮了起來,她衝著少年微微一笑,這燦爛的笑容如迎著初升太陽綻放的花朵,讓少年的心情也莫名的好起來,輕聲道:「我看你比他更像貴人啊。」
  山羊鬍子男子聽了這話頓時一怔,慢慢坐直起來,挺直了腰身,盡量將自己威嚴的氣勢表現出來,沉著嗓子問:「何以見得?」
  看著山羊鬍子男子這番做派,林小竹心裡好笑,不由得笑眼彎彎地答道:「這位哥哥坐在那裡就感覺他什麼都不怕;可伯伯您呢,時不時地向哥哥看向一眼,似乎生怕您做的事他不滿意。」說完這話她抹了一下雞皮疙瘩,裝天真爛漫的山村小女孩,不容易啊不容易。
  少年揶揄地看了山羊鬍子男子一眼,臉上慢慢浮現出笑容來,不過隨即眉頭一皺,猛地側了一下身子又咳嗽起來。
  山羊鬍子男子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走到少年身後給他撫了撫背,臉上極為擔憂地問:「公子,您沒事吧?」
  山羊鬍子男子的這聲稱呼和他的緊張恭敬,讓所有人都明白了林小竹所說的話甚為正確。
  秦氏看看少年又看看林小竹,眼睛一轉,推了推林小竹,「趕緊回家去端碗水來,給公子潤潤嗓子。」
  林小竹卻是不動,盯著那位少年看了一會兒,開口道:「你是不是受了風寒?我給你做一碗粥喝,可以治風寒的,要不要?」
  山羊鬍子男子心情甚是煩燥,不耐煩地揮了揮手,皺眉道:「不用不用,趕緊散了吧,我們要回去了。」
  「且慢。」少年抑制住咳嗽,轉過頭來看著林小竹道:「做來吧。」
  山羊鬍子男子眉頭一擰,「公子,這可不乾淨。」
  「無妨。」少年說完又咳了起來。
  林小竹看看少年這難受勁,道:「我會弄得很乾淨的,您要不放心,可以派一個人跟著我去看。」
  「你去。」山羊鬍子男子對侍立在後面的一個中年大漢揮了一下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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