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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嫂嫂何以成妻《中》

慕靜香原先只知道易承澤偶爾混帳,卻不知道他還能這麼無賴! 竟威脅她,既是耐不得閨中寂寞,就該勾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只與她當個露水夫妻。可惜她勾錯了人,他不但要她死心塌地跟了他, 還要她明白,男人究竟是什麼,夫君究竟該是怎樣。 她想跟他易承澤兩清,想給夫君守靈,行,等他死了,她好好守! 易承澤沙啞地狠道:「橫豎我這輩子就是賴上妳了,妳不要我也得要, 這輩子,妳認命吧,就是疼,妳一輩子也得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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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靈鵲兒
出版日期:
2013/07/23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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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相惜相知到相愛,分站在道德與禁忌的兩端,
纖弱的未亡人與霸道的王府繼承人,能否跨越禮法的藩籬,終得廝守?
看「靈鵲兒」用深情的筆觸描摹一段最纏綿悱惻的愛情,
另有獨家番外,不可錯過!

慕靜香原先只知道易承澤偶爾混帳,卻不知道他還能這麼無賴!
竟威脅她,既是耐不得閨中寂寞,就該勾個不知廉恥的東西,
只與她當個露水夫妻。可惜她勾錯了人,他不但要她死心塌地跟了他,
還要她明白,男人究竟是什麼,夫君究竟該是怎樣。
她想跟他易承澤兩清,想給夫君守靈,行,等他死了,她好好守!
易承澤沙啞地狠道:「橫豎我這輩子就是賴上妳了,妳不要我也得要,
這輩子,妳認命吧,就是疼,妳一輩子也得忍著。」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慕靜香看著眼前這轟刁嘴兒小家雀兒的戲,禁不住悄悄笑了,卻不防易承澤正返回身,掩笑失態端端落在了他眼中,她趕緊正正神色。
  月光中,輕紗薄裙,柔柔身姿,肌膚膩,晶瑩如雪;語音嬌,濺起眸中水波流盼。
  自那日一別再不曾得著機會這般放肆地看,如此便夢都不全,這一刻人就在眼中,只在他眼中笑靨楚楚,不飲而醉;心疼、心顫,怎能自已。
  「二叔?」
  易承澤看得痴、看得入心卻又不得不強自回神,走回她身邊,一開口便是斂不住柔聲如水,「跟老太太聊什麼呢?耽擱到這個時候,這園子裡的果子我都不知數了多少遍。」
  「嗯?你、你這是一直……」
  「是啊,一直等到現在。」
  只覺得心怦怦跳,卻是再不敢多往下尋思一刻,「二、二叔找我有何事?」
  聽她正正經經卻是口中打結,他忍不住便是帶了笑,嗔道:「此刻又不當著人,怎的倒端了這虛架勢?便是如此也端不好。」
  「嗯?」
  「妳看看妳今兒在老太太跟前兒,若不是我遮著,可怎麼說得過去?」明明是說她的不是,自己的心卻似灌了蜜,再怎麼也遮不住這口不對心,「好好兒的,那眼睛像長在我身上了似的。」
  慕靜香聞言臉騰就紅了,「我……」
  「看得我都不知該如何應對。」
  慕靜香的心似要跳了出來,人窘得無地自容,口中一時急急亂亂,「我、我、我是想你、你……」本想說是想你那日究竟是為何那麼說,可口舌纏結、心慌意亂,竟是尋不著合適的詞句問出口,怎麼問好?
  易承澤猛一震,她、她說什麼?她這話在夢裡聽過也日思夜想地盼過,可誰知真的入耳竟是這麼承受不得,清涼的夜裡等了這麼久,本是把那耐不住的心思穩了又穩、藏了又藏,可這一刻那篤定便都被她打散了。
  心一時驚又一時熱,身子只覺虛空,人飄得像是即刻要升仙,恨不能再也不等、再不屏著,只隨了心將她緊緊抱進懷裡,把這麼些日子的苦熬都說給她,說想她、說念她、說一刻都離不得她。
  「二叔,我、我是不……」
  「別。」他抬手輕輕掩了她的口,溫暖的指尖微顫著觸碰,驚得她趕緊後退,他沒再強求只低了頭,語聲又輕又軟竟是求道:「別再說了,我、我都知道。」
  都知道?他、他……看他又似那日痴痴怔怔,慕靜香便是再沒了主張,那剛想明白的心一時便又是糊塗。
  「初時我也不知把握,總是今日如何就只顧今日……」曾經為了見她,竟是從未在意周遭的人事,險是招人耳目,如今想來倒不是如何僥倖,只因著自己是這家裡的公子,別說是家下人,便是姨娘也不敢輕易動心思詆毀他,可她卻不同,一旦……想著剛才老太太幾次險要回頭,實在心悸。
  易承澤不敢再怠慢,趕緊認真囑咐道:「往後在人前萬不可再如今日這般不知顧忌,別說是過不了老太太的眼,就是延壽齋那些僕婦丫頭們也都一個個是人精,但凡有什麼都落在眼裡,一時不說,尋著機會盡是落井下石的本事。」
  「嗯。」他說得如此懇切,想是自己實在失態,慕靜香紅著臉頰輕輕點頭,「我知道了,往後、往後再不會。」
  「嗯。」知道她懂事,他本該放心,可又想著這一個「情」字實在不同尋常,來時無影、住時無形,只如蠱毒細滲,待醒覺早已病入膏肓,此刻說不會,往後就真不會嗎?他掙了這麼久,最後不還是一敗塗地。
  若非心裡有了那天長地久的盼,自己這幾日不見怕是也把握不住,再看她低著頭,臉頰紅透,想她實在不是個會遮掩的人,心疼心也懸,可小不忍則亂大謀,遂狠了狠道:「往後行禮問安即可,能不看就別看,又不是見不著了,怎的就在乎這一時?」
  聽他剛還是勸,此刻竟是有些不留情面,慕靜香心裡又悔又惱,究竟自己是怎樣不知羞失了檢點?讓他如此介意,可實在氣短也不敢頂,只勸自己這話雖讓人難堪,人家畢竟是為她好,先是人前替她遮掩後又深夜候著說給她聽,若是惱了,實在是小家子氣、不知好歹。
  「二叔放心,往後真的再不會了。」
  看她只管保證,卻似還沒應下剛才的話,易承澤生怕閃失又嚇她道:「行禮也不看,可記住了?姨娘那人心眼兒活泛,有什麼沒什麼的,她都要尋思了去,別只顧平日好,現在人眼裡!」
  慕靜香羞得狠狠咬了咬唇,「知道了。」
  「嗯。」
  交代完了話,易承澤這才放了些心,抬頭看,亮亮一彎月將這墨色天地照得清幽幽、靜悄悄,似將萬物都隱去,只有他、只有身邊的人兒從此相守、朝朝暮暮,心不覺又是熱,此刻什麼都不想了,只想好好地看看她,輕聲道:「怎麼老低著頭,不累嗎?」
  慕靜香本是羞得再不知該怎麼回轉,聽他這麼問,正是得了個好由頭,趕緊抬頭道:「二叔累了吧,回去吧。」
  「嗯?」易承澤一愣,「我何時說我累了?我不累。」
  「時候不早了,該回去了。」
  「不妨事,咱們再……」
  不待他再多反應,她已是端端福身行禮,見她起身頭也不抬就要走,易承澤趕緊攔了,「欸,等等,就這麼走了?」
  「天晚,不遠送了,二叔慢走。」
  聽她一口一個要他走,心急,「我、我還有話。」
  「二叔的話我都記下了,你放心,往後再不會了。」
  「不是那個,我、我還有別的話呢。」
  還有?還要說什麼?慕靜香無法,只得耐了性子問:「二叔還有何事?」
  「我、我……」急中生智,易承澤想起了福能兒,「我聽福能兒說,今兒妳讓荷葉兒去找我,是要做什麼?」
  「哦,原是為著那酒釀,我讓荷葉兒去道謝。」
  「道謝?」易承澤一挑眉,沉了聲道:「怎好如此行事?妳也知道那酒釀不是清平能買得到的,怎麼還大張旗鼓地去道謝?惹了人言傳了出去,可不又是事兒?」
  慕靜香低著頭任他說,心惱心也恨,都怪自己,沒事瞎琢磨什麼,人前失態不說,還平白瓜葛了他,招了這麼一通數落,沒完沒了。
  「往後我著福能兒送去的東西,妳收下就好,別再渾打聽。」
  她想說不必,可又怕跟他爭,「嗯。」
  「我的話妳可當真都聽清楚了?」
  「嗯。」
  「往後再不可了。」
  「嗯。」慕靜香只覺無力,一字一句都乖乖應下。
  他囑咐完了也真是再沒話頭,可又捨不得放她走,就這麼站著,過了一會兒看她始終低著頭,像是真累了,易承澤心不忍,只得說:「好了,妳回去吧。」
  「謝二叔。」
  看那心尖兒頭也不回遠遠去了,易承澤懊惱不已,怎麼就好好兒的說了個累字?讓她以為自己想走,尋了藉口呢,又怎麼不知好好盤算,該先跟她說說體己話再交代什麼人前的道理,如今可好,還沒看夠人就走了,牽起的心怎麼放得下,這一夜還睡得嗎?

  ◎             ◎             ◎

  從延壽齋出來,看左右無人,易承澤先前輕快如風的腳步終是沉了下來,清朗的眉宇間不覺便蒙上一層鬱鬱之色。
  接了賀老將軍的信已是半月有餘,說給他時老太太也是言語明瞭,卻這幾日不知是怎樣轉了心思,今日竟提起一個月後老將軍回府,囑咐他要早些回去相迎,至於答謝與歸期嘛則沒再提。
  若是平日易承澤倒不甚在意,原本他用心讀書、下功夫習武,除了年少青春不得荒廢外,更多的是他明白自爹爹去世那日起,老太太就獨自苦撐,如今已是古稀之年,再多的閱歷滄桑畢竟心力將枯,將來有一天都要指著他撐起這易家的門庭。
  遂他從不多心老人家與他的安排,要他帶著弟弟、家人從此耕讀度日也好,要他進京重振易家聲威也罷,他都盡力而為,可如今心裡實在有了牽掛,再讓他離家一去數月如何捨得?何況老太太若是真起了讓他進京的心思,那他的盤算計畫恐怕都得變。
  想起那心頭之人,易承澤越覺落落,不知那夜是不是話說得太過,自那之後,別說是彼此多看一眼,便是人前見面行禮的機會也得不著了,往延壽齋去請安總是端端錯開,一次兩次他只當是碰巧,可這幾日過去他才明白,她這是故意避開了他。
  看她也懂遮掩本該安慰,如此一路走去方才妥當,可心難隨意,見不著情思越濃,夜裡輾轉又似從前,禁不住埋怨自己,她是個怎樣心竅玲瓏之人他最該知道,怎麼就不懂得一句點到即可,做何非要嚇她、非要說羞她?總當她跟自己一樣難耐相思、情不自禁,如今看來,她畢竟還是冷清些。
  只顧沉心悶想,不覺腳下錯步,忽地一陣果香撲鼻,再抬頭又見桃林,果墜葉薄、繁枝疊錯,將腳下的鵝卵小徑盈盈密密沒入,蜿蜒不見盡頭,真彷若此刻的心思,明知終往何處卻是千纏百繞,繞不進那片清水靜竹,只落得風遞幽香、魂牽夢繫,輕輕嘆了口氣轉身離去。

  ◎             ◎             ◎

  雨後初霽,雲散星落,清涼的風夾著絲絲溼潤的馨香為這夜的靜謐又添了幾分韻致,就著星光,主僕二人輕挽著,緩步行走在園中小徑上。
  「小姐,姨奶奶這就要回娘家去了,真好。」
  「哪裡是回娘家,只是去拜賀遠親而已。」
  「只是遠親嗎?看姨奶奶樂得,我當是明兒回娘家去了呢。」
  「姨奶奶的娘家在順天府的薊州,這裡只是她一個遠嫁的表姑,三日後老人家壽辰。」
  「哦。」荷葉兒點點頭,「既是拜壽,那為何只姨奶奶自己,三爺為何不跟著去?」
  慕靜香想了想,「桓兒還小,老太太怕在外頭不慣吃住,換季的天別再病了。」
  「是嗎?」荷葉兒不以為然地撇撇嘴,「我可聽說老太太一直就看不上姨奶奶,自然也看不得她娘家。」
  「別信口胡說。」
  「怎的是胡說?小姐想想,您進門兒都是大奶奶了,她還只是個姨奶奶,剛進府的下人們一時都辨不清呢,老太太不是最講究規矩了嗎,這怎麼倒不顧?可見是當真。」說著,荷葉兒神祕祕地湊到慕靜香耳邊,「小姐,我還聽說啊,姨奶奶原是老爺房裡的一個丫……」
  「荷葉兒!」慕靜香立刻喝道:「如今越不像話,怎麼什麼舌根都敢嚼?」
  看小姐動了氣,荷葉兒趕緊打住卻仍是嘟囔著辯道:「我、我只跟小姐說,沒、沒出去亂嚼,是老媽媽們說閒話硬擠進我耳朵裡的,她們說的可是……」
  「還說!」
  「不說了,再不說了,往後只跟著小姐,只聽小姐的話,只操心小姐。」
  聽這丫頭認錯得快,不是賠得也快,究竟認不認,慕靜香竟是爭辯不得,不由輕輕嘆了口氣,心道不知當初哥哥是何意,給她挑陪嫁的丫頭,娘親說要穩妥不多話的,他卻偏偏要把這從小跟著的小聒噪蟈蟈給她帶來,還說往後貼心就是這丫頭了。
  往後……當初哥哥可曾料到她最終是個沒有往後之人?心一恍,人又痴。
  初嫁是存了念想的,卻後來只記得冷,心裡所求只一片薄衫,至於生、至於死都茫茫,合宜園還是冷,冷得沒了念想、冷得只有眼前,只有徹夜點著的小燭,只有門口緊緊的遮擋,不記得曾經有力氣盤算卻記得離去時的不捨,不願離開那冰寒之地,怕的就是沒了眼前更沒了往後。
  不是佛念之人,便是終日青燈禪卷也難以了悟,只得筆尖下、清墨中從此虛妄,荷葉兒嘛卻是該活的,活一個實在的往後,何必陪著她囚入這一虛境。
  「小姐、小姐。」
  「嗯?」
  「二爺。」荷葉兒往前挑挑下巴尖。
  今夜無月,遠遠星淡,幾步外已是黑暗,什麼都看不真,只一個熟悉的輪廓影影綽綽,慕靜香停了腳步,看向那黑暗中,明明什麼都看不見卻怎麼已是覺出了他苦等心熬。
  看她靜靜的候了他才抬步,走到近前,遞了一眼給荷葉兒,看二爺頹頹低著頭再不似平日霸道,荷葉兒也不敢爭,悄悄離開。
  夜靜夜也暗,漆黑靜謐中人的心沒了拘束,眼睛似也恍惚了判斷,一步近,他便觸到了她髮間那朵小小的珠簪,涼涼的……暖暖淡香、幽幽綿綿,他不敢用力,屏了氣輕輕地嗅,讓她緩緩沁入,是了,這便是他的病根也是他的良藥,比存著的那縷痴念還入心髓,醫他的疾、療他的苦、蝕他的魂。
  她想退,他不依,「二叔。」道福行禮,膝卻屈不下,這福只得不全。
  他沒有接卻也不好說她不是,畢竟這是自己再三囑咐的禮數。
  「二叔找我有事?」不能看他,太近了,一抬頭怕更不妥。
  「妳……」聽她冷清,他的心更不適,「那天、那天是我話重了。」
  她微微一怔,「二叔哪裡話,那天多謝二叔提點。」
  他苦笑,「一定要拿話來揶揄我?」
  「這是怎麼說?我……」
  「行了。」他輕聲制止,「妳覺得怎樣妥當便怎樣,我不多話了,今兒來是有事跟妳說。」
  「二叔請講。」
  「待賀老將軍從京中回來,我……」一句簡單的話怎的竟是難出口,他又沉了沉氣,「我就要走了。」
  「是嗎?」
  「嗯,這一去,怕是要到年底老太太壽辰才能再回來。」
  「哦。」心落落,不見與不在總還是不同。
  「妳……」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臉卻也感到她輕輕垂了眼簾,他心疼,想起廣靈寺曾對她諾下再不離開半步更覺不忍,輕聲道:「我也沒想到老太太改了主意,可我想著不過就是這半年的光景,將來如何總要先回府再定。」
  「將來如何?」
  「許是、許是還想讓我進京應試。」
  「哦。」
  不知是錯覺,還是他真的又說了什麼,怎麼覺得她剛剛有了些回應卻又冷了下來,「妳、妳別怕,我會常遣福能兒回來,若是受了什麼委屈,或是……」
  「二叔多慮了。」她輕聲打斷,淺淺錯開一步,「府裡老太太、姨娘都對我極好,下人們也知規矩,怎會委屈?」
  被她噎了回來,他只得假嗽一聲,轉而道:「說的也是,可若是有什麼話,就讓福能兒傳給我。」
  「二叔不必惦記,聽聞賀老將軍於二叔言傳身教,寄予厚望,二叔自當專心用功,有待一日高中金榜,老太太自是歡喜不說,連帶我們這些人也是體面。」
  「妳也覺著我該進京應試?」
  這一問與自己何干,卻怎麼竟是戳進了心坎,慕靜香先前的流利終是有些頓,「二叔文武皆備,總是有抱負。」
  「讀書、習武是於我自身之益,我本意其實並不想什麼蟾宮折桂,蹚這官中的渾水,只是曾經易家有淵源,若是老太太有此意,我自當不好駁。」
  「嗯,老太太也是指望二叔將來重振門庭。」這些話她口中說著,心裡越遠,這易家門庭,興也好衰也罷,於她,歸宿就是那青底白字冰冷的牌位,還是山中那一穴冷墓,他在她何往,「二叔只管放心去,府中有姨娘幫襯老太太,我也知理應但無牽掛。」
  但無牽掛,她怎能如此平心靜氣說出這但無牽掛?看那長長的睫毛輕輕低掩,白玉般的臉龐上兩面小小茸茸的扇,該是怎樣心如止水才能靜得這般紋絲不動,整個人都如那髮間冷冷的白珠,看得他心疼心也沉,那夜她的話可是自己聽錯了?
  「二叔,天不早了,我先……」
  「等等。」
  錯了就錯了,他原本也沒指望那麼多,她人冷、人淡,該是自己多暖暖才是,心窩裡的話早就哽在喉中,幾回夢醒千遍萬遍,如今將別,人難得在眼前還顧及什麼?
  易承澤輕輕補上錯開的一步,低頭在她耳邊,又是這味道,暖暖浸入,聲音禁不住在喉中輕顫,「我、我實在是……放不下妳。」
  她猛一震,氣息斷絕,他、他說什麼?
  「合宜園一別,再無一日安穩,如今咫尺天涯已是心苦難熬,再一走數月,我,我如何耐得?」
  恍落落的心散得不見了去處,人顫抖,抖得如風中枯葉,不敢落、不敢隨風去,慢慢抬起頭,他那麼近,近得像在她筆下、在她畫中,眸中黑暗的清澈那麼亮,只這其中的苦、其中的痛,卻是捨盡心血也萬般難繪。
  「妳忍得不見,可我忍不得。」他暖暖的氣息輕呼在她臉上,「往後不勞妳費心,我見我的就是。」輕輕抬手,略略一猶豫,小心地將她鬢間散下的髮絲撫在耳後,「說了不離,今生絕不離。」
  她就此入定,再不覺身在何處,再不辨今夕何夕。

  ◎             ◎             ◎

  南方的天四季交融,暮春與初夏,界痕尤淺,白天的日頭由媚而豔不過是一兩天的功夫,晌午時分便開始燥出幾分薄汗,入了夜,端端一天積下的暖熱也不再是一陣小風就能吹得散,再有南方的潮,更添了讓人不耐的溼膩。
  荷葉兒端著托盤拈了裙角,小心地拾級而上,來到小姐的臥房前略定定神,輕輕挑起簾子,房中兩處碧紗通透,輕風淺入,走進去滿室淡香清新,全然不見暑燥,心裡不由對那恨了幾日的二爺悄聲道了個謝。
  旁的都罷了,這一處安置實在是難得,前院一片青竹便是無風也帶了幾分清涼;樓上的繡房雖小,卻一面窗正對著桃林,春日花嫩、夏日果香,掩在花園子一角,真真隔出了天地。
  走到窗邊的書案旁,荷葉兒輕輕放下托盤,將風掩了的窗扇又推開些,轉回身輕聲道:「小姐,冰糖燕窩,用些吧?」
  沒有目光、沒有聲音,只有那顫巍巍,一個又一個墨圈。
  「小姐,一天沒吃東西了,就用一點,啊?」看那人如空殼子一般依舊不知不覺,似一抹魂魄都點在了筆下,荷葉兒又愁得擰起了眉。
  不知那夜在園子裡二爺究竟說了什麼,只知道不待回來,小姐就徹底失了神,一夜呆坐,眼睛裡的水波便結成了冰,呆直冷硬再沒了光彩,她急、她勸,可小姐別說是開口道原委,連回她一眼都不肯,自己急得哭卻也不敢對旁人提一句,沒法子只好在心裡恨聲罵這一個個不省事的易家人!
  如今已經三天了,人還是一絲緩和都不見,除了勉強撐著去給老太太請安,整日都埋頭伏在案上,不是畫,卻是將這幾個月費心抄寫的佛經一個字一個字的塗掉,塗得那麼滿、那麼黑,再不見一點原先的筆劃、原先的痕跡。
  看那細嫩蒼白的手指緊繃得犯了青,握著竹筆竟是抖得厲害,荷葉兒心越揪,可是這幾天只進了些湯水沒了力氣?還是時候太長,手攥得打了顫?趕緊俯身一把握了,「小姐,歇歇吧,別再塗了,若不想要了,我拿去燒就是,做什麼非要費這個勁?」
  燒?慕靜香僵直的眉心微微一蹙,枯絕的心念又顫,不能燒,這是佛經,大不敬。
  當初怎的會抄經?那一個個清冷無眠的夜,怎的不能潛心向佛,怎的就會起了妄念抄經,一字一句、一筆一劃,佛的偈語和那俊朗的字跡,她究竟念的是哪個、想的是哪個,刻進心裡、輾轉難釋的又是哪個?
  佛祖已是在懲罰她,懲她心念成魔,魔……她的魔為誰而起?說不離,說今生不離,可曾想本不是一世之人,隔著奈何相望,如何不離?說想見,說不能不見,何嘗不想見,何嘗不念?叢枝後那遠遠的一瞥,墨筆下那細細的勾畫,看他笑再不覺冷苦,看他得意,今生何求。
  原指望就此安然,了卻殘命,為何非要說透?破了這戒,撕碎這虛妄,毀了所有,心魔不在,恨卻生,從此再不能念、從此再不能見,椎心透骨,痛得她渾身顫抖。
  推開荷葉兒,她低頭狠狠的用力,濃厚的墨滴重重浸透了紙面,一片黑暗,終於不見了,那經、那字、那人……
  「荷葉兒。」
  「小姐。」
  「我累了。」
  「哦,好,我、我給您鋪床。」
  「不必,妳去吧。」
  「小姐……」
  看那眼中黯,臉上再無血色,荷葉兒知道多說什麼都無用,只好把那小碗燕窩輕輕推到她面前,又略等了等才轉身離去。
  夜深了,窗外起了風,樹影沙沙,搖曳著進了房中,將那一室燭光揉得零亂不堪。
  眼睛直呆呆地看著那小火苗奮力掙扎,心苦,笑那燭痴,已是身殘淚盡,掙亮的力氣都沒有,怎的還在這風中搏命?豈不知將死,合該省事……痴怔的人似忽地醒來,湊過去一口氣徹底滅了那孱孱弱小,燭香驟濃卻只一刻便在黑暗中匿去,風勁,房中瀰出更多清甜的果香,心終是沉寂。
  她想起身,掙了一下竟是沒站起來,這才覺出身子空透、精疲力盡,撐了雙臂站起,頭一陣暈眩,輕輕揉揉額,眼前的黑暗才又安定,倚靠在窗邊,淡淡星光下墨色的枝葉彼此遮掩,黑暗抹去了間隙,似沉落了一大朵陰雲,飄飄浮浮,看得人虛恍,幸而隨風送香心才實落。
  青桃尚澀,怎敢如此芬芳?只記得春天花綻,粉霞映日,也不敢太過放肆,如今……嗯?那老樹之下怎的斜抹了一道銀白,若隱若現,不似果木倒似他。
  人猛一震,周遭的一切像是頃刻聚攏,拽著神思牢牢繫在了那一處,看不清、看不真,可心一刻就散,恍惚遲鈍的知覺再無半點承應。
  眼前的黑暗慢慢暈成濃濁的墨跡,將那似真似幻的銀白遮得嚴嚴實實,心惶惶無措,卻不知是何處藏了一絲清醒,針刺一般挑起一個念頭,逃!
  倉皇中,她一把拉過窗扇,用盡全力狠狠摔閉,重重一聲鈍裂的悶響,萬籟寂,一縷朱紅冷冷滑過蒼白纖細的手指夾在窗扇間,順著窗櫺細細而下,人再無力支撐,滑落在地。
  夜越沉,墓穴一般,蜷縮著抱緊了膝,她冷得抖、怕得抖,心中無念,只口中喃喃,合宜園、合宜園。
  「妳忍得不見,可我忍不得。」
  隔著夜、隔著黑暗,將死的心竟又被纏得痴、纏得亂,心魔何在、心魔何往?
  求你不見,求你……

  ◎             ◎             ◎

  荷葉兒坐在床邊,小心的捧了慕靜香的手輕輕解開藥紗。
  曾經的細嫩白皙、纖纖柔柔都不見,血汙模糊了所有的指甲,再辨不出那粉嫩的光澤,手背上高高青紫的瘀腫脹得皮膚透亮,似也要即刻繃破了皮暴出那黑紅的血。
  看在眼中,荷葉兒心直哆嗦,小姐怎的又平白遭這種罪?原先在家,大爺輕輕彈一下額頭都要跟夫人告狀,如今她似已經再不覺疼,這麼想著眼裡又酸,低頭輕輕吹著,「這怎的一些兒也不見好,還是腫得厲害,許是傷到筋骨了。」
  沒有回應,抬眼看,那人靠在床頭什麼都不覺,只木呆呆地盯著書案上那幾支剛從床頭暗屜中翻出的畫匣,荷葉兒不覺心裡又怨,這究竟是怎麼了?先是沒日沒夜塗抹那佛經,後又莫明的夾傷了手,那天早起進來,一眼看見蜷在窗下的她,拖起來的時候人都僵了,慘白白的臉、一隻黑紅的手,雪白的裙子上也血跡斑斑,那樣子嚇死人了。
  「小姐,咱們還是請大夫來吧?這傷拖久了可了不得。」看慕靜香依舊痴痴不應,荷葉兒心急,「小姐!一定得請大夫了,這要是落下什麼,您往後、往後還怎麼畫畫兒啊?」
  她蒼白的臉龐微微一怔,心淒然,畫,還畫嗎?那刻在心裡的眉目都該剜去才是,又怎能再落在筆下。
  「小姐。」
  荷葉兒還想再勸,卻見蓮心走了進來,回道:「小姐,二爺、三爺來了。」
  「又來做什麼?」荷葉兒聽著「二爺」這兩個字氣就不打一處來。
  「說是練功累了,來討杯茶吃。」
  「就說小姐身子不適,讓他們別處吃去吧。」
  蓮心白了一眼荷葉兒,正要嗆她幾句,卻見慕靜香已起身,趕緊伸手扶了。
  「幫我換衣裳。」
  「小姐!」荷葉兒不服地叫,看慕靜香根本不理會她,竟是拖著那隻傷手自己打開櫃子尋衣裳,恨得咬牙,「哼。」
  「穿這個?」蓮心看著那衣裙也納悶兒,這正是那日尋出來要穿去三爺壽宴的。
  「嗯。」慕靜香邊應著,邊一隻手張羅著穿。
  蓮心不再多問,接過手麻利地伺候穿戴。
  鏡子裡,淺紫的薄綢盈盈粉嫩,貼合著身將整個人的憔悴都遮了去,美中不足就是這臉頰太過蒼白,眼圈也是黑暈,和了這衣裙的顏色更顯病容,不行,不能這樣見他。
  「蓮心,胭脂。」
  荷葉兒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久不著妝的小姐,殘著一隻手竟還精心地撲了粉,輕輕暈了胭脂,臨了又在唇邊點了點,轉身要走,慕靜香又撿了輕紗的披帛,小心將手遮了。
  來到院中,兄弟二人已在候著,未近跟前,慕靜香笑了,「這是怎麼了?又哭花了臉兒?」
  「還不是二哥。」易承桓迎到慕靜香身邊,恨恨轉身指著易承澤,「打我!」
  「你可是又惹著他了?」
  「惹他?我怎麼知道?功夫不好,功夫不好就是得罪他。」
  慕靜香拿了帕子,輕輕給他擦拭著沾了泥的淚痕,「好了,不氣了,啊?」
  聽她輕聲曼語一如往常,雖說臉色稍顯乏累,可那眼角唇邊的笑卻是實在,易承澤的心這才悄悄放下,那夜在園子裡他只顧自己情難自禁,回頭再想,讓她一個女孩兒家聽那樣的話該是得多羞,怪道走的時候一個字都沒留給他,這幾日又總是見不著,忐忑得他真怕她臊了、惱了再不理他。
  「哪就真打了。」易承澤笑著走到叔嫂倆身邊,仗著個子高,輕易地越過慕靜香的手又彈了易承桓一記,「看你矯情的。」
  「嫂嫂,妳看哪。」易承桓氣得大叫。
  「好了。」慕靜香瞥了易承澤一眼,回身叫蓮心,「去,帶三爺去洗洗臉。」
  「欸。」
  易承桓跟著蓮心走了,看院子再沒了旁人,易承澤輕嗽了一聲,小心的又往慕靜香身邊湊了湊,「今日來我是留了心的,是桓兒先說口渴的,妳放心。」
  慕靜香微垂著眼簾,臉上依舊淡淡含笑。
  看她雖沒躲開他卻也沒搭話,易承澤又有些忐忑,拉著易承桓作藉口怕是她早看出來了,自己還遮掩,豈非掩耳盜鈴的蠢拙,不如坦然認下,「延壽齋妳不肯多留,總是日頭不落就回了房,我再等不著。」說著臉頰有些紅,聲兒越低,「如今窗、窗妳也不開了,妳讓我如何是好?這都好幾日了,我想著、想著帶桓兒一起來,總不會不妥,往後、往後若是……」
  「來就來了,一道喝茶。」
  嗯?這清淡淡的聲音讓易承澤一怔,沒待再開口,卻見她已是迎了易承桓去。
  竹影下、棋桌旁,叔嫂三人落坐品茶。
  接了她親手斟的茶,易承澤一邊低頭抿著,一邊悄悄瞥她,分辨她的臉色,剛才是惱了?怎麼……正自己琢磨,卻不料竟是讓她覺察抬眼迎了他,他頓覺尷尬,正想低頭卻見她衝他莞爾一笑,他一愣,心裡頓喜,想也回她笑,又怕易承桓看出端倪,趕緊回神踏踏實實地喝茶,心適宜,自己剛才真是多心了。
  「桓兒。」
  「嗯。」
  「想娘親嗎?」
  「想。」
  「這會子知道說嘴,平日可是不聽娘親的話。」
  「哪不聽娘親話了?」易承桓納悶兒。
  「聽了嗎?」慕靜香微笑著看著他,「娘親走的時候是怎麼囑咐的?」
  易承桓還是不解,正是要再問,猛地想了起來,「哦,這、這不能賴我,是二哥說要來的。」
  易承澤笑笑,才不介意,「你娘親囑咐什麼了?」
  「娘親走的時候說別去叨擾嫂嫂,嫂嫂心靜,要畫畫,別老煩嫂嫂備茶點或是做小湯包。」
  易承澤一怔。
  「那往後可要聽娘親話?」
  「嗯,往後不來打擾嫂嫂了。」
  「你若再來園子裡練功,嫂嫂讓蓮心給你們把茶水點心送過去。」
  「好,謝嫂嫂。」
  易承澤心惱,賭氣地看過去,她還是那副笑容,可這一次卻再不看過來,只顧張羅易承桓,易承澤將茶盅重重的放下,還是沒人注意,有些氣悶。
  用過茶,兄弟二人起身告辭,慕靜香送到門外,看那背影一步步離開,臉上強作的笑終是冷去,心裡的支撐正無力,卻見他撇下易承桓大步轉了回來,不待她再回神,人已是來到近前。
  「我一會兒就去求老太太,這兩日就下帖子去賀府接丹彤過來。」他只顧低頭說,並不看她,「一則、一則本也是答應了她來散散心;二則嘛,待她來了,一定願意跟妳一處,到那時,我,咳,我也藉著天天來!」他遠遠去了,她僵在原地石化一般。
  入夜,風驟起,雲翻雷至,不消片刻,大雨滂沱。
  外面的雨聲傾天覆地一般,燭燈旁久久出神的人終是被敲醒,從書案旁起身,手撫了窗櫺又怔,此刻窗外該是只有雨水吧?看看雨,看看雨中的青果,許是能分分心,暫且逃開他。
  推開窗,未待在那急驟的雨簾中分辨出果林的輪廓,那跳起揮手的人已如那空中突然劈裂的閃電生生將她的魂魄吸去,震驚中再回不過神,
  看窗邊那燭暈勾勒的倩影完全懵懂、完全無措,他笑了,大雨中前仰後合,心裡很是得意,她將他關在窗下,她將他拒在門外,她不念嗎?真的不念嗎?今日還不是忍不住開了窗,還有什麼情比這情難自禁更濃!
  風雨中他雙手撐地,一個又一個翻騰,盡興歡樂,她心裡的支撐轟然倒塌。

  ◎             ◎             ◎

  慕靜香病了,抽筋去骨一般,一夜之間就垮了,吃不下東西,只是一碗一碗的灌藥,像是急著好卻絲毫不見起色,看她軟軟靠在床頭,整個人再沒了支撐,荷葉兒一陣心酸。
  「小姐、小姐。」
  慕靜香輕輕抬眼。
  「小姐,老太太遣了二爺來了,在樓下廳裡。」
  「讓他進來。」
  「嗯?是。」
  簾子挑起,易承澤疾步如火,一眼看見那蒼白的人兒,心如刀割,「這、這是怎麼了啊?」
  他俯身這麼近,她依然平靜,薄薄的唇輕輕牽起一絲笑容,「不妨事。」
  「不妨事?人、人都已經……」
  「你怎麼來了?」
  「妳病了這幾日也不見好,老太太擔心,姨娘又不在,自是要我來照看。」
  「哦。」
  「都這會子了妳還顧得那些個。」他心疼地嗔道:「病了這幾日,連個話都不傳給我,妳可知道我、我……」
  「吃著藥呢。」
  「吃藥?這大夫不中用了,我已經著福能兒往賀府去了,請賀老將軍的郎中來。」
  「何苦費事?」
  「費事?妳……」他的眼圈突然酸,趕緊屏住,「我聽蓮心說妳只吃藥卻不肯吃東西?」
  「不想吃。」
  聽她只說了幾句話氣息就不夠,他心疼不已,「這如何使得?不吃飯如何使得?」
  「哪裡就餓死了?」
  他不管,起身正要吩咐卻見小几上一碗淡粥,伸手摸摸竟還燙,想是剛呈上來,趕緊端了,盛了一小勺輕輕地吹涼,小心地遞到她口邊,「來,吃一點。」
  她的唇顫了顫,慢慢張開口,就著他的手將那粥抿在口中,好苦,一行清淚輕輕滑過蒼白消瘦的臉頰,滴在他的手心。
  「怎麼哭了啊,可是太燙?」他慌忙放了碗,從懷中掏出帕子手忙腳亂想給她擦,她抬手遮擋。
  「啊!」看著那厚厚藥紗的手,他驚呼,「這、這手是怎麼了?」
  不待他握,她趕緊收回藏在了被中。
  「妳、妳怎麼什麼都不說?妳想急死我啊。」人靜,那淚細雨一般,他的心再也受不住,「我、我這就去,立刻去尋大夫。」
  看他大步離去,她想喊、想叫,卻狠狠咬了唇不敢出聲,只有淚不懂,放肆洶湧,心碎得一片一片剝落,疼得她幾近顛狂,只一個念頭,但求往生、但求往生。
  「小姐、小姐。」
  「荷葉兒。」
  「小姐。」
  「傳信給哥哥。」
  「說小姐病了嗎?」
  「說我眼睛痛。」
  「啊?小姐,這、這會嚇著大爺吧?」
  「去。」
  「是。」

  ◎             ◎             ◎

  慕靜香的病與不語生生扯痛了易承澤的心,本想藉著安排就診一事能守在她身邊好好疼惜,卻不想被那殷紅的藥紗激得想也沒想就衝了出去,一心竟要尋來個神醫天降即刻手到病除,可待出門亂撞了一通,才想起那跌打的大夫平日都是為使勞力的男人們揉捏,便是尋了來又如何捨得讓他診治。
  勒了馬略靜靜才又恨自己糊塗,一見她的淚整個心都亂,竟是忘了自己習武多年,脈理雖粗可這傷筋錯骨最是拿手,怎的倒跑出來尋旁人?便是真有繁難,到底也該心裡先有個數才是,更況那傷當緊,那人更當緊,她怎麼哭得那麼傷心?自己就這麼不管不顧的走了,她可是更哭了?這麼想著心又急,趕緊掉轉馬頭就往回去。
  可易承澤萬萬沒有料到只是他出門這一會兒的功夫,姨娘竟然回來了,一時三刻的,已是給老太太請過安直奔了馨竹園,這大奶奶病痛之事再不是他這個小叔子能插得上手的,心裡雖急得火燒火燎,可面上也絕不敢造次,只得悻悻回了芳洲苑乾耗著等信兒。
  藍月兒看慕靜香不熱不咳卻已是病得沒了顏色,又聽說吃了幾副藥下去也毫不見起色,也是怕,趕緊尋了府裡的大夫來細問根由,其實這老大夫先前把脈便知大奶奶虛癱至此並非疾患乃是心病。
  常年駐在易家,隨著經風歷雨又眼看著由興到落,深知這宅門中的微妙,尤其對這新寡少婦,不論所為何來斷不可輕易出口,遂只是開了些女人家養身子的湯藥聊以應付,今次又被問,只得撚了鬍鬚虛晃幾句藥理,最後落在暑燥上,添了幾味開胃清涼的藥。
  大夫的診斷傳到芳洲苑,易承澤心裡罵,果然老糊塗了,暑燥?這才幾月的天氣,且又是那樣一個好靜之人,怎的會著了暑燥?想她已經幾日不吃東西,體虛氣浮,再要被灌些個去熱的虎狼之藥,身子如何受得,此刻福能兒又不在身邊,這便連個悄悄傳話的人都沒有。
  一時急得在房中來回踱步,易承澤左右不得法,恨道這咫尺天涯真要熬碎人的心,還不如在那凍死人的合宜園!
  他一激靈,猛地頓住,是啊,實在不行,他就重走合宜園的路,雖則此時的繡樓與那鬼地方實在不可相提並論,可他顧不得,這混用藥治傷了人可如何是好?更況這話傳來竟是半句未提那手傷,瞞著他又瞞了姨娘,可見又是個因由,不問清楚、不照看好,心再放不下,打定了主意,悄悄備全跌打的藥只盼著天黑。
  原當熬過這一時便可見著心上人,誰知天再不隨人願,這意外一樁接著一樁。
  晌午剛過,門人來報,慕家大爺來了,易承澤心詫異,不敢怠慢,趕緊迎了出去,豈料這一見心更驚,那清逸冷靜的慕大哥竟也有如此著慌的一面,眉頭緊鎖、風塵僕僕,篤定、禮數都不見,一句寒暄過後立刻求見老太太,易承澤不明所以卻也不便多問,一邊遣人去延壽齋看老太太是不是正歇晌,一邊招呼慕峻延往榮進軒去。
  看易承澤陪在身邊神色如常似毫不知情,再想小妹那冷清的性子,慕峻延心知若非萬不得已她斷不會求助娘家,可見病情刻不容緩,若是老太太真在歇晌,這時辰耽擱起來怕要誤了回程,單說親家倒罷了,可老人家是高齡長輩,如何逾禮?兩廂為難,慕峻延一時再無品茶客套的心思。
  好在老天憐恤,老太太午飯用得遲,此刻剛上了茶,聽說親家兄來了,立即吩咐人快快有請,慕峻延再顧不得,一路疾步如飛,易承澤心更疑惑,送至延壽齋老太太並未要他留下陪客,可他卻佯作不覺,定要聽個原委,卻實在沒想到這一留險些讓他在人前大失態。
  原來三歲之前,她的天地都是模糊的,原來那攝去他心魂的楚楚水眸竟是隱著天生無醫的疾患,也許一生空擔憂,也許不知哪一天、不知何引子,她就可能再也看不見了,幾乎是被雷劈一般,易承澤頃刻呆怔,
  這一副失神落魄實在不得掩飾,好在老太太只顧與慕峻延說話並未多留意,待強自回神,再細一聽,易承澤更覺驚訝,於她的隱疾慕家竟是在兩家聘定之前已然如實相告,今日得知是舊疾重犯,老太太雖也是吃驚,可畢竟心中有備,依舊沉著。
  只是聽聞慕家要將慕靜香接回去養病,老太太覺得不妥,畢竟她已是嫁作易家人,生老病死、祥福災禍都該是易家承擔,遂婉言相拒,承諾慕峻延定會盡全力尋醫問藥,易承澤手心早捏了一把汗,暗暗感激老太太,一定不能放她走,她這麼走了,他可該如何?
  誰知慕峻延毫不領情,言語謝過後說慕家早已訪遍名醫未果,倒是慕家莊山中一戶醫傳世家有什麼祖傳之法,每次小妹眼睛不適,針灸服藥雖不能斷根倒可暫時去痛,且家母思女心切甚是惦念,請老太太體諒。
  如此一來,於情於理易家都不好再多話,老太太只得鬆了口,易承澤在一旁雖心急如焚卻也不敢直言攔阻,只說慕大哥鞍馬勞頓,待歇息一宿明日再起程,指望夜裡能見她一面,好歹求著留下,他盡可趕去山中請那神醫,再是繁難,只要她在,刀山火海他都可……
  可易承澤這廂只敢暗裡急,慕峻延那裡卻是急得名正言順,連多周旋客套都不肯,拜別了老太太直奔馨竹園,易承澤緊緊隨在身後,心慌意亂,救命稻草般只盼能抓著個機會跟她說句話,似只要他開口她就不會離開,而慕峻延這個時候倒似猛然想起了禮數,端端將這小叔子拒在了嫂嫂門外,自此易承澤連最後看一眼都不能夠。
  看著她的車遠遠離去,只覺得心被生生摘走,恨不能一騎快馬追了去,卻怎奈那天長地久的盼在得知她的病後似更強烈,也因此上絕不敢再大意一步。

  ◎             ◎             ◎

  夏日的午後,蟬聲陣陣,和著那白晃晃的日頭,將人們都圈在了房中,意外地空落出滿園靜謐。
  從延壽齋出來,丹彤顧不得回房歇晌,興沖沖地往芳洲苑去,想著這幾日費力周旋終是得償所願,步子興奮得越急,不覺竟是小跑起來,氣息微喘、額頭滲汗,紅撲撲的臉上掩也掩不住笑,心想這會子易承澤定是又吃不下,丟魂失魄的胡亂歪著發呆,若是知道事成,不知該怎樣跳起來千恩萬謝,自己曾笑說是他的救命郎中,這一次定要他親口認下,想著易承澤在她面前低頭服軟的樣子,丹彤不由笑出了聲,「七哥,這回啊我要你像六哥當年輸了馬一樣,好好認一次。」
  想起六哥、想起當年,丹彤臉上的笑一時有些僵,抬手悻悻地擦擦汗,除了那一次偷逃,這是她第一次遠離賀府,想著這三年的軟囚,美麗的眉目間是秋末殘葉已盡的迷茫。
  日子難熬,好在有易承澤在,不知底裡倒真是誠心相待,護著她、讓著她、真心記掛她,她雖面上總是打諢,心裡其實也早就念成了親人,這次來易府散心,聽他將心事和盤托出,丹彤這才明白當初他那般心苦所為何來,這若是在自己家鄉根本算不得什麼,娶她就是;可在這裡,男人眠花宿柳、三妻四妾倒名正言順,而叔嫂結緣但比淫亂兩個字還要凶猛,是通姦大逆!
  於此丹彤實在不以為然,什麼大逆?易家大哥已經去了,易承澤不嫌嫂嫂新寡願意一心相守,你情我願,何罪之有?遂聽聞易承澤說要她幫忙,丹彤便一口應下,極盡討好老太太,藉著難得出遊之名就近往慕家莊的山上去,老太太允下定會著易承澤好生看護,這一來他們相思有望。
  一路想著心事,不覺已是來到芳洲苑門前,這裡從上到下都認得這新來的貴客,也知道自家主子與她是如何親近,遂丫頭們一個個雖熱臉相迎卻也沒有費事去通稟,只任丹彤自在在往樓上去。
  上得樓來,清清靜靜左右無人,丹彤心想這是歇晌了?又自己搖搖頭,不會,他如今牽心掛腸,夜裡都睡不著了歇得哪門子晌。
  穿過外廳往裡走,挑了臥房的簾子探頭看了看,還是沒人,正納悶兒,忽見臥房裡一間小側室虛掩著門,聽著像是有人聲,丹彤知道易承澤於自己的貼身之事脾氣怪,猶豫著該不該往前呢,誰知她還沒想明白,就見那小門忽地打開,一個人匆匆走了出來。
  定睛一看原來是青蔓,正要開口問,卻驚見這丫頭雙頰緋紅、滿面羞色,看見她竟是不知行禮,只低著頭側過身邊快步奪門而去,丹彤不由挑挑眉,心想這平日最是一本正經的刻板之人,今兒怎麼像是見不得人似的逃得飛快?
  「丹彤,怎麼這會子過來了?」
  正自己琢磨,聽人叫她便回神一看,易承澤已是近在眼前,看他眼神慵懶、面色紅潤,不似平日那般鬱鬱,再看身上只著了薄薄的中衣兒竟還敞著領口,好一副散漫愜意的樣子,這該是、該是……想起家裡那幾個哥哥,再想起剛才也似衣衫不整的青蔓,丹彤即刻明白自己是撞了什麼醜事,頓時羞得臉通紅,「易承澤,你真噁心!」
  「嗯?」易承澤一愣,低頭一看面上頓窘,趕緊返回小室拽了袍子手忙腳亂地穿上,「誰讓妳跑到人家臥房來了。」
  「是啊,我、我就是多管你這閒事。」
  說著丹彤扭頭就走,易承澤趕緊跟了出來,「丹彤、丹彤,妳可是問成了?」
  「哼。」
  不知她這無名火從何而來,可她這面色、這語聲易承澤是再熟悉不過,驚喜道:「老太太真的應了?何時走、幾時走?今日天色還早,不如就走。」
  「哼。」丹彤冷笑,「看把你急得,一點苟且之事竟是這麼貪顧。」
  聽她口不擇言竟是帶汙了慕靜香,易承澤怒,「住嘴!胡說什麼。」
  丹彤嚇得一怔,眼中即刻噙了淚,「你、你還有理了?我這就去跟老太太辭行,即刻回賀府去,我就是悶死也再不領你的情。」
  「丹彤。」易承澤一把扯住她,「妳這丫頭今兒是怎麼了?好好兒的逞性子,我顧不得跟妳計較,妳若走了,我還如何去得?」
  丹彤恨得咬牙,「好,我隨你去,我倒要看看你如今再怎麼腆著臉跟人家說心意、說相思。」
  「嗯?」
  「易承澤,你既還記得此次去慕家莊為的是什麼,就暫且斂斂性子別帶那個女人去,當著人丟了臉,你不知羞,我還替你臊得慌。」
  說完丹彤一把甩開他,摔簾子離去,留下易承澤雲裡霧裡,不知羞、女人,什麼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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