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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縣令大人太無賴《上》

人人皆知蘇家五小姐蘇竹苓,刁鑽跋扈、驕縱霸道,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可偏偏新來的縣令大人陸卿言偏不信邪,幾次三番的討好, 街頭漫步、酒樓聽戲、馬場馳騁,外加月下獨步揹她回府…… 忙前忙後的噓寒問暖,一點一點不著痕跡滲入五小姐的心, 她雖在外有了個惡霸的頭銜,可終歸還是個未嘗情事的女兒家, 待發覺自己對縣令大人有著不一樣的悸動時,已然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蘇竹苓蹙眉想著,自己是何時看上書呆縣令的? 是在追捕兇手,他為護她反被火藥炸傷時;還是在她趁他酒醉欲偷親, 卻反被輕薄時;又許是更早些,在頭回初見他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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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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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書釉
出版日期:
2012/04/09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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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我前小半輩子最在乎的人,給了他我最珍貴的清白之身,
他不過是仗著我喜歡他一個人,卻將我的真心踩得支離破碎。

人人皆知蘇家五小姐蘇竹苓,刁鑽跋扈、驕縱霸道,是個很難相處的人。
可偏偏新來的縣令大人陸卿言偏不信邪,幾次三番的討好,
街頭漫步、酒樓聽戲、馬場馳騁,外加月下獨步揹她回府……
忙前忙後的噓寒問暖,一點一點不著痕跡滲入五小姐的心,
她雖在外有了個惡霸的頭銜,可終歸還是個未嘗情事的女兒家,
待發覺自己對縣令大人有著不一樣的悸動時,已然泥足深陷無法自拔。
蘇竹苓蹙眉想著,自己是何時看上書呆縣令的?
是在追捕兇手,他為護她反被火藥炸傷時;還是在她趁他酒醉欲偷親,
卻反被輕薄時;又許是更早些,在頭回初見他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救命……救命啊……不要過來!」暗巷內,清秀嬌弱的女人捂著被撕破的衣領跌跌撞撞的後退,一雙盈盈水潤的眸中飽含著惶然與驚恐。她面前是一群膀大腰圓的男人,完全無視她的不願與祈求著的哭訴,一個個笑得淫靡的想撕開她的衣物。
  「嘖嘖嘖……」離事發地有一段距離的拐角處,一個面目秀麗的黃衫女子輕輕靠著牆,見此不免唏噓,這濟世縣還真是越來越不太平了,姐姐這才離開多久?怎麼都跟瘋籠裡放出來似的,真是丟人現眼!不過要是再不阻止的話,那姑娘該是要被毀了吧,真是的,就不能讓她空閒一天嗎?
  女子歎息著,摸出繫於腰際的長鞭,邊把玩邊走了過去。
  越走近,女人哭哭啼啼的泣音便越大,她二話不說甩鞭直接抽飛了一個擋道的,懶洋洋道:「喲,這兒可真是熱鬧啊。」
  她的聲音很脆,就好似溪澗叮咚流著的水流一般,小巧的菱唇好心情的揚著,露出了頰上那對精緻的笑靨。
  突被打斷行樂,男人們自是滿心怨憤,可還未等他們怒罵出口,衣著光鮮看上去像是頭頭模樣的男人便「啊」的驚呼出聲:「五……五小姐……」
  很像是見到鬼的反應。
  女子一笑,那對笑靨也跟著一晃一晃的漾著笑,「我說凌日,姐姐也就離開了兩天,你這架勢……是想翻天了,嗯?」
  凌日哆嗦了一下,眼睛瞅著她手中那根長鞭咽了咽口水,「五小姐這是說哪的話,這濟世縣誰人不知五小姐的名頭?就是借我十個膽……不,一百個膽也不敢啊!」
  他身後的那些大漢也是見過她的,此話一出,也是連連陪著笑。
  「既然沒這個膽,那還留在這做什麼?等著姐姐調教?」
  「馬……馬上走……」
  話音剛落,凌日便領著人灰頭土臉的快速離開了,一副晚點就會踩到鬼的狼狽姿態。
  女子不屑的輕哼了聲,收回視線之時卻已不見原來蹲跪於角落抽噎哭泣的女人了,她眉目輕蹙,收著長鞭往外頭走了去。
  真是的,那女人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沒想到跑得倒蠻快。
  出了暗巷,迎面便撲來一陣帶著桃花香氣的春風,她微微瞇眼,像是看到了什麼賞心悅目的東西一樣,唇邊劃開一抹玩味的笑來。
  此刻正值初春,是一年來濟世縣最美的季節。
  貫穿全縣的主街兩側,種滿了比屋舍還高的百年桃樹,從街頭一直到街尾,只要一抬頭,便可見到或雪白、或嫣紅的花瓣從天際飄落,漫天漫地的紛飛。
  而就在這漫花飛舞之中,遠遠走來一青一白兩抹身影。
  「公子,哥哥不是說來接我們的嗎?」開口說話的是名眉清目秀,梳著雙髻的白衣小僮,看上去也就七、八歲的光景,手裡緊緊抱著個白綢包袱,睜了雙烏溜溜的大眼打量著四周,滿是好奇。
  他的旁側站了位青衫公子,身姿挺拔秀頎,青絲緞束起的烏髮柔順披洩於肩,露出了光潔飽滿的額頭,暈染著柔和的眉眼清雅俊朗,質地精細的輕紗罩袍迎風獵獵翻飛,捲著片片殘紅的花瓣,真可謂是君子端方,溫潤如澤。
  他修長的大手正玩弄著一塊剔透晶瑩的白玉扇墜,聽著身邊小僮的話,不由莞爾,「陸和?咱還是自個兒去得了。」
  青衫公子本就生得秀毓清逸,此一笑,更顯爾雅溫文,俊儒絕倫。
  白衣小僮不解,可還未等他開口,一道脆如清泉的女聲已然打斷:「喲,這玉成色不錯啊。」
  半空中倏地出現一根長鞭,頃刻間便把青衫公子手中的白玉扇墜給捲走了。
  耳邊環珮的叮咚聲不絕於耳,青衫公子抬眼,便見眼前多了個著暖黃春紗裙的女子。
  女子的眉眼生得很是靈動,顧盼間帶著絲飛揚的神采,一頭如煙雲絲,用了支線條流暢的碧玉竹簪,鬆鬆綰了個團髻,垂了幾絲於兩頰,本是很婉約秀麗的打扮,但不知為何,從她身上看去卻平白多了幾分痞氣。
  她站在高青衫公子半階的石臺上,仰著俏臉朝日光方向打量著手中的物事。
  樹影斑駁,刷落了一身的花影。
  青衫公子有片刻的恍神,溫和爾雅的點漆墨眸內,閃過一抹類似於驚豔的光彩。
  「妳怎麼平白搶人東西?」青衫公子邊上那粉雕玉琢的白衣小僮不滿了,小小的秀眉皺得緊緊,小嘴兒也抿著,很是不高興的樣子。
  「哈……」女子聽著那小僮的抗議,不由笑了起來,整張臉彷彿被點燃了似地靈動。
  她歪著頭,視線仍停留在手中舉著的那塊玉白的扇墜子上,看也未看那小僮一眼,語氣狂傲:「姐姐拿人東西向來沒有理由。」
  小僮先是一噎,接著便鼓了兩頰氣得跳腳,「妳這人好生無禮,怎的……」
  小僮那脆生生的指責僅是說出一半,一直沉默的青衫公子便忽然攔了下來。
  公子轉臉,俊逸溫文的面容沉靜如水,他彎著身做了個標準的書生禮,「小姐既是喜歡,那送給小姐便是。」
  他的聲音清揚,就像是一曲婉轉動聽的蕭曲,於日光下徐徐奏響,煞是好聽。
  女子很滿意公子的識時務,將扇墜子收入袖中,轉身大搖大擺的離開。
  從行為到舉止,沒有一絲女兒家的矜貴端莊,要不是那臉生得秀麗,倒是會教人認成是個混跡於市井的無賴惡霸來。
  小僮很不滿,在原地不停跺腳,小臉也滿是憤憤,「公子為何要將墜子給了那惡霸?那明明是公子自小便帶在身上的。」
  青衫公子望著那女子漸行漸遠的纖巧身影,慢慢抬手,寬大的紗袖飛舞,露出一支精緻的玉簪來,那玉簪生得潤澤盈翠,簪頭那一叢小小的翠竹秀頎流暢,彷若是天然而成,沒有沾上一絲後天的雕琢。
  小僮驚訝的睜大了烏溜溜的眼珠,看著那不若凡品的玉簪,詫道:「呀,這不是那惡霸的嗎?公子……」
  青衫公子聽得小僮掛在嘴邊兒的惡霸,不禁輕笑了起來,俊顏儒雅溫和,笑容爾雅,和著漫天的花雨,倒真有幾絲如沐春風的感覺。
  「歌兒,這背後議人是非之事以後可萬萬莫再犯,不過嘛……」公子勾唇,視線移至掌心那支玉簪,淡然一笑,「那女子,也確確算得上這惡霸的稱呼。」
  蘇竹苓,濟世堂蘇大夫的小女兒,臭名遠播的濟世縣頭號惡霸之一。
  濟世堂是當地的老字號醫鋪了,尋醫抓藥就沒人敢說一個不好,而這濟世堂的每一任當家都是贈衣施藥、慷慨救濟,真真沒辱沒濟世這一名兒。濟世堂這一代當家膝下共二女三子,其中大女兒成了貴妃,兩個兒子成了太醫管事,可謂是要有多出息就有多出息,每每談起這三個娃兒,蘇老大夫總是笑得合不攏嘴。
  可若是有人問起蘇當家餘下的那雙兒女……
  據濟世縣上的百姓傳,在街上遇見蘇三少和蘇五小姐,必須得裝作沒看見繞道走,因為這兩尊祖宗,一定會讓你跟後頭喊他們祖宗……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人生之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有了出息的,自然,也會有拖後腿的。

  ◎             ◎             ◎

  竹苓靠著手,才剛摸進自己的院落,身後就爆出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小兔崽子,妳給我站住。」耳朵被震得有些嗡鳴,她一聽這熟悉的聲音,頭皮瞬間麻了。
  按說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禍害蘇五小姐怕什麼?恐只有這位名聞全縣的善醫爹爹蘇大夫了,要問為什麼?原因只有一個,蘇大夫掌管財政大權,若是惹了他,只怕這個月就沒啥好日子過了。
  蘇大夫向來和氣的臉已經變得有些猙獰,平日的和眉善目基本上已消失,他瞪著眼前衣著有些凌亂的么女,找了半天都沒找到自家祖傳的那支翠竹玉簪,咬牙怒道:「翠竹玉簪呢?」
  竹苓撇了撇嘴,「爹爹你真是的!」她嘟嘟囔囔著,卻還是乖乖伸手摸向自己的髮髻,「借給我戴戴又不會怎麼樣……」
  蘇大夫被她這話堵得差點沒吐出血來,今兒早他剛進書房,便見著自己裝著玉簪的描金絨盒給丟到一邊,裡頭的玉簪早已不翼而飛,找了管家來問了一番,才知道是她進來過,那玉簪是祖傳下來的寶貝,這混崽子,簡直是越來越無法無天了,什麼東西都敢拿!
  蘇大夫瞪著眼,突見她面色不對,心裡忽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竹苓心裡有些發慌,因為她找了半天都沒找到那簪子,所以連聲音也有些顫:「那什麼,爹爹,要是我說,那簪子……掉了的話,您……您會……」
  蘇大夫周遭的殺氣越來越重,不怒反笑的陰沉道:「妳說呢?」
  蘇大夫這聲反問,聽得竹苓背後開始齊刷刷的冒著冷汗,其實說實話,她也不明白那簪子為什麼會突然掉了,按說今天一天她都沒鬧什麼事啊。
  唔,難不成是她當時救人的時候被那女人給順走了?這麼想想的話很有可能啊,因為那女人趁她一個沒注意便跑沒影了,肯定是心虛怕被她發現。
  想到這,她驀然攥拳,磨牙磨得咯咯作響。
  好啊,連她的東西都敢偷,等著吧,要是被姐姐找出人來了,看她怎麼收拾那偷簪賊!
  不過,現下還是得把老頭子安撫好,腦中靈光一閃,她在蘇大夫面前迅速低頭,兩手高舉著,托了一塊白玉扇墜遞到他眼前。
  那扇墜生得通透而潤澤,在陽光下流轉著白璧一般的光輝,再加上生得精緻玲瓏,很是吸引人眼光,饒是怒髮衝冠如蘇大夫,也不禁恍了下神。
  竹苓唯唯諾諾的瞧了自家爹爹一眼,開始慢慢敘述著一個玉簪被搶,她奮力反抗最終因棋差一招只取得對方貼身扇墜而失敗而歸的武俠故事。
  真正發生的事自然是不能說,不過稍微改動改動,還是可以的。
  蘇五小姐自小混跡市井,聽那些說書唱板的這麼多年,沒吃過豬肉還能沒看過豬跑嗎?學得那叫一個繪聲繪色,抑揚頓挫的說到興起處還比劃了起來。
  蘇大夫冷眼看著自家么女說的是唾沫橫飛、慷慨激昂,周遭氣壓直線下降,隱匿在寬袖下的雙手也是緊緊攥著,一副生怕稍微放鬆了就會克制不住直接轟飛了她。
  竹苓說得口乾舌燥,百忙中抽空瞥了蘇大夫一眼,心裡瞬間一顫,聲音漸變漸小,恢復了之前唯唯諾諾的樣子。
  蘇大夫不怒反笑,陡然親切的樣子讓竹苓差點軟了腿,她咬咬牙,一個猛撲抱住蘇大夫的大腿,開始第二個作戰計畫,嚎啕大哭了起來,「爹爹啊,女兒真的沒有騙您!那簪子女兒本是戴著頭上的,可是當時情況危急,若不捨棄了簪子,女兒怕是連命都要捨了去,爹爹,女兒豈會拿這種事情說假嗎?這可關係到女兒的顏面啊。」
  她哭得是梨花帶雨,漾著水霧的琉璃色眸子不停地眨出剔透的淚珠來,蜿蜒滑過雪白的小臉,真真是讓人僅是看著,心裡就揪起來了。
  蘇大夫俯看著她,臉上表情未變,聲音卻越來越親切,他拍了拍自個兒么女可憐兮兮的小臉,輕言輕語道:「小五兒,妳三哥一個人在山上許是寂寞了,從今個兒起,妳就去陪他吧。」
  竹苓眼前一黑,撲通一聲滾落在地……

  ◎             ◎             ◎

  距濟世縣外三里處,有著一座藥山,疊嶂秀巒,蜿蜒千里,是通往外面的唯一路徑,當蘇三少與蘇五小姐犯了事兒的時候,蘇大夫便會將他們轟到山上去採藥草。
  竹苓帶著頂斗大的紗帽,一身簡便的黃色採藥服俐落輕便,她氣哼哼的挖出一株淡黃細長的百部丟進背後的藥筐裡,重重的哼了一聲。
  過分啊過分,她可是讓人聞風喪膽的濟世惡霸哎,怎麼能窩在這裡挖什麼破草藥?太掉面子了吧!
  「妳都哼了一上午了,還沒哼夠?」懶洋洋的男聲從不遠處的蔥蘢樹蔭下傳出,算不上頂好聽的,卻透出股乾脆勁兒來。
  「你還睡了一上午咧,不照樣沒睡夠。」竹苓憑空揮了揮藥鋤,然後將另一株百部扔進藥筐,回頭衝那樹蔭處走去。
  此刻正值初春,草長鶯飛,植被茂盛的與天連成一片,無一不是生機勃勃,繁花似錦,春日豔陽雖大卻並不炙熱,暖融融的很是舒服。
  樹根處歪歪斜斜躺著一個身形修長的男人,烏黑的髮絲撲地,與嫩綠粉白的花葉交織著,寬大的紗帽遮了半邊臉,僅露出那英挺的鼻和弧度微揚的薄唇,他穿著件暗紅的勁裝,沒有什麼花裡胡哨的裝飾,修腰窄身的,搭著利索的馬褲長靴,很是颯爽。
  竹苓走過去,黃綢緞面的小靴碾過一地的葉片,窸窸窣窣,踢了踢那男人的身子讓他往後移個位,男人將紗帽往下移了移,一雙灼亮的星眸微瞇,順著她的動作往後挪了挪。
  她在他邊上坐下,摘下紗帽搧了搧,突然,像是想起什麼,她揚唇一笑,「三哥,鎮上似乎來了位新縣令。」
  最近的日子實在是太平靜了些,她都快閒慌了,在這當頭來了位新縣令,還真是老天有眼,哈,上次的縣令也只待了十天還是半月吧?這次的這個縣令,能不能破除記錄待久一些呢?帶著些許期待的心情,把玩著手裡的藥鋤,竹苓得意揚揚的嘖歎。
  被她喚為三哥的男人正是與蘇五小姐齊名,橫掃濟世縣臭名遠播,令人聞風喪膽的另一個頭號惡霸,蘇半夏,蘇三少。
  蘇三少從來就不是個安生的主兒,聽見竹苓的感慨,立時便彈了起來,紗帽因著他那大幅度的動作跌地,露出一張英氣勃發的臉,劍眉星目,氣質英挺,是一張很受小姑娘歡迎的臉。
  他打了個響指,興致勃勃道:「聽老頭子說,近日山上有五步蛇出沒。」
  隨著天氣漸漸回暖,許多帶有毒性的動物也甦醒了過來,五步蛇因為有劇毒且能祛風除溼,所以蘇大夫也提醒他們見著就小心些把那蛇給抓回來。
  竹苓若有所思的摸了摸自己尖細的下巴,抓五步蛇是不要緊啦,反正從小他們倆抓過的有毒動物也不只這一樣,只是,要一個不小心,嚇唬人的時候自己被咬了怎麼辦?咳咳,別說姑娘她心惡啊,身為一名有身分、有學識、有涵養的三有惡霸,她可是壓力很大的。
  「要不,用癢癢粉?」蘇半夏見竹苓半天沒回話,就知道用蛇這法子基本上沒戲,於是又提議道。
  在大庭廣眾之下,新縣令毫無形象的抓撓,也是很有喜感的。
  竹苓搔了搔頭,還是沒說話,貌似上次用癢癢粉被當場抓包後,癢癢粉就全數繳了上去,難不成為了個新縣令還要自己去配製?那縣令還沒這麼重要呢,不過……
  像是想到什麼,她彎了菱唇,一雙溶溶的杏眸好心情的瞇起,「三哥……」她托腮,另一隻手無意識的在藥鋤的鋤把兒上畫著小圈,秀麗的小臉微仰,有那麼一束光芒穿透樹蔭刷落在她的右頰上,如水一般流動著。
  「你知不知道,身為一名惡霸的最高境界,就是在耍人的同時還不讓人發覺是你做的……」竹苓尾音稍稍拉長,帶出一股怯生生的嬌憨來,略微偏了頭,右頰上那塊光斑也跟著偏了,印在隨意用黃緞帶束起的雲絲上,她衝後者得意的挑著彎眉。
  這什麼意思?蘇半夏滿臉不明所以的看著她。
  竹苓惡趣味的笑著,神祕道:「暖煙閣的頭牌鶯鶯姑娘喜歡做官的,你是知道的吧。」
  蘇半夏偏頭思索了一陣,緊縮的眉目忽地舒展,他勾著唇,與她交會了一個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邪惡笑容來。
  離樹蔭不遠的山堆上,正站了好幾個衣著光鮮的人,因是順風,而某對兄妹亦不懂低調,所以那一字兒、一句兒都飄進了眾人的耳裡,站在最前面的蘇大夫臉黑得要跟他身上那褐色的袍子一個色,他瞪著不遠處那說得正歡的兩兄妹,眼睛都快噴出火來了。
  這兩個混帳東西,膽可真是越來越肥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居然敢大談害人之事,且那被害者還是新任縣令,無法無天,太無法無天了!
  「蘇大夫。」溫雅清揚的男聲響起,如春日的楊柳,正在迎風婆娑。
  蘇大夫僵了僵,想起那被自家個孩子討論著該如何被陷害的人就在眼前,臉不禁抽搐了下。
  倒是邊上那穿著富貴的胖老闆幫著說道:「陸大人,蘇三少與蘇五小姐就是這性子,也就敢口頭說說,當不得真。」
  新任縣令陸大人生著一張儒雅溫和的俊臉,質地精細的青紗罩袍滾著銀邊,和著清爽的山風獵獵翻飛著寬大的袖袍,他唇角習慣性的勾著,明明是很親切如沐春風的樣子,卻莫名讓人打了個寒顫。眾人禁不住抬頭望天,明明春陽正盛,為何他們會覺得一陣兒、一陣兒的打哆嗦呢?莫不是何時寒邪進體而不自知?
  陸大人緩緩綻開一抹笑意,霎時天地花草競相失色,唯有他那長身玉立的青衫公子,踏著一地落花,翩然入世。
  「蘇大夫家的孩兒,果真不同凡響。」他愉悅的揚著修眉,意味深長的看著那對不知說到什麼笑得前仰後俯的蘇氏兄妹,一甩寬大的袖袍悠然轉身離去,眾人立即亦步亦趨的跟上。
  蘇大夫嘩啦啦的全身冒著冷汗,內心深處忽然冒出一個念頭。
  縣令大人突然提起要來巡山,莫不是算到今日有人算計他,所以故意要來揭破?
  蘇大夫甩頭,將這有辱縣令大人人品的想法摒棄,大人如此隨和親切,就是對當眾想算計他的人也不發怒生氣,他豈能如此質疑大人?實在是有違君子之道。
  「蘇大夫。」遠遠傳來那富貴的胖老闆呼喊。
  蘇大夫連連應了聲,臨走時還恨恨的瞥了眼猶不自覺的蘇氏兄妹,準備今日回家就對他們實行家法,讓他們再不敢青天白日的商量害人之事。

  ◎             ◎             ◎

  當日傍晚,蘇大夫因縣令大人的接風宴而一直未歸,無聊的蘇三少與蘇五小姐當即下定決心,擇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去那暖煙閣走上一趟。
  可憐的某兩人,不知道縣令大人的接風宴早已開始,還一門心思的搗鼓著想整人家來個下馬威,卻不想人家的套子早已設下,就等著他倆鑽進去。
  蘇三少與蘇五小姐大搖大擺的往暖煙閣走去,期間碰到賣小吃的攤販,也是挑挑揀揀地尋了好幾樣自己愛吃的,錢也不付就揚長而去,那小販也不敢叫嚷,只能在心裡默默的罵了這兩人一遍又一遍。
  他們沒有浪費時間,進了暖煙閣,蘇半夏直奔頭牌鶯鶯姑娘的閨房,而竹苓則抄了把瓜子兒,坐在大堂中央翹腳看美人跳霓裳舞。
  按說放眼整個濟世縣,能將這煙花之地出入為無人之境的,也唯有她蘇五小姐了。
  濃妝豔抹的鴇娘完全視竹苓於無物,穿插行走在人圈中揮著手帕,笑得那叫一個燦爛;那些公子哥也是領教過蘇五小姐那長鞭的厲害,很是自覺的離她有那麼一段距離。
  身邊沒人吵鬧擁擠,竹苓更是自在,菱唇微勾,杏眸含笑,看著那穿輕薄紗衣欲露還掩的美人兒,時不時的鼓掌叫好,若不是那身標誌性的暖黃春紗裙,倒真會讓人當成是個混跡花場的紈褲公子。
  恰在此時,一聲淒厲的男性尖叫霎時乍響,驚飛一群棲息在飛簷翹角上的白鴿,原本還一臉嬉笑的竹苓立時冷了臉,「鴇娘,鴇娘人呢?給姐姐滾出來!」
  眾人俱是一驚,絲竹笙歌早已停歇,舞女們拖著長長的水袖不知所措的站在臺上,看著那風韻猶存的女人明明苦了臉,卻依舊媚笑著靠近,「喲,五小姐這是怎麼了,生這麼大的氣兒?」
  竹苓不耐煩的踢了鴇娘屁股一腳,「少跟姐姐打馬虎眼,還不快帶路,那個鶯鶯姑娘的房間在哪?」要是三哥出了什麼事,看她不拆了這暖煙閣。
  鴇娘被她踢得一個踉蹌差點沒摔倒在地,額頭上的冷汗一滴接著一滴,花了臉上的妝,也只是顫著手拿帕子隨意擦了擦,彎腰躬身,掐媚笑著在前頭帶路。
  待那兩道身影消失在轉角,樓下依舊是靜謐一片,直到有人不耐的嚷了聲:「愣著做什麼,繼續。」那絲弦管竹之音才再次響起,漂亮的舞女揮著水袖,身姿柔軟嫋娜;素手輕彈琵琶,端坐中央的妖嬈女子開口,咿咿呀呀的軟柔歌聲這才復又響起。
  被如此旖旎氣氛圍繞,眾人緊繃的神經這才放鬆了下來,繼續之前的推杯換盞,觥籌交錯。
  按下樓下的淫靡喧囂不表,樓上卻是另一個天地,房門掩著粉紗,嫋娜隨著偶爾飄來的一絲清風舞動,寂靜而安祥。
  暖煙閣裡的姑娘住所是按賓客受歡迎的程度所排,頭牌鶯鶯姑娘,自是住在最高的一層。
  鴇娘手覆在那紅木漆就的房門前輕輕敲著,「鶯鶯啊,鶯鶯,妳開開門……」
  竹苓靠著手站在她身後,左腳跺完右腳跺,每跺一下,那鴇娘心裡就震上那麼一震,「鶯鶯,鶯鶯……」
  等了半天都沒見那房門有什麼動靜,竹苓的耐心終於宣告崩裂,她粗魯的扯開還顫著身子不停叫喚的鴇娘,瀟灑的橫起一腳。
  砰!咯噹!
  房門晃悠悠的在塵土飛揚間倒了地,鴇娘嚇得花容失色,縮角落不停的唸著阿彌陀佛。
  身上穿的暖黃春紗裙還在空中不停劃飛出糾結纏綿的弧度,突然現身於紅漆門外的女子面容婉約秀麗,手中一根很是破壞氣質的黑色長鞭曳地,再加上身後那盞明晃晃到刺眼的大黃燈盞,讓她很有種神兵天降的強大氣場。
  「三哥你……」神兵的話在看到屋內場景時瞬間卡住,她愕然的瞪大了水潤的杏眸,手中長鞭何時落了地都不自知……

  ◎             ◎             ◎

  擺在縣衙內的接風宴終於在放醉一大片後宣告結束,派人將醉死的掌櫃老闆們送回去後,新任縣令陸大人忽然來了興趣,攜著師爺來到內院準備殺上一盤棋。
  此刻蒼穹暗黑,就如同是濃稠的墨汁染就而成一般。
  一彎薄月瑩白,點點碎星鋪撒周圍,匯成一道蜿蜒攀向月亮的美麗星河,院內的一角種了棵芭蕉,高大碧綠,些微捲曲了的橢圓形長葉散發出淡淡的清香。
  面目溫雅的縣令大人端坐芭蕉樹下圓凳上,一身精細簡便的青紗罩袍曳地,與那幾乎同色的芭蕉葉糾結成一處,他對面一名年輕儒生安靜坐著,煙灰色的文士裝束,氣質謙和。
  夜風輕拂,捲著芭蕉的清香,舒適而帶著微微的溼潤。
  陸大人撚起一粒棋子,勾唇一笑,「喀」的一聲,落了子。
  「請君入甕,將軍。」

  ◎             ◎             ◎

  翌日,蘇三少與蘇五小姐,是被蘇大夫擰著耳朵進了衙門的,眾百姓一見這架勢,都扔了手上的活計,圍上去準備看戲。
  卻說那蘇大夫將人給拎到衙門口後,也不說話,只是氣憤的甩袖離去,平日和善的臉早已是鐵青猙獰一片。
  竹苓身上依舊是昨日的打扮,只是顯得有些落敗了些,平日綁的鬆鬆的髮髻也散了開來,亂七八糟的,一看就是被收拾過的樣子,她苦著臉,也顧不上周圍人的注視,托著腮往大門口的石階上坐了下來。
  蘇半夏倒是比她要好些,雖然衣著也有些凌亂,但整理整理還是能見人的,他跟著竹苓坐下,歪頭問道:「現在怎麼辦?」
  難得見到兩惡霸這模樣,百姓們嘖嘖稱奇,一時間指指點點交頭接耳之聲不絕於耳,蘇氏兄妹也難得的不去計較。
  竹苓歎了口氣,換了隻手繼續托腮,「還能怎麼辦?老頭子說聽候縣令大人發落,人家要怎麼著,只能照做。」
  蘇半夏有些懊惱,「哎,這事兒都怨我。」
  竹苓斜睨著他,撇嘴不語,本來就怨他好不好?要不是他突然叫得這麼淒慘,她至於衝進去嗎?她要不衝進去,會打擾到縣上僅有的一個捕頭翻雲覆雨嗎?要是沒打擾到人家捕頭翻雲覆雨,人家會一時驚嚇翻下床把腿給壓骨折嗎?沒把腿壓骨折,他們會蹲著讓人當猴看嗎?
  越想越暴躁,蘇五小姐站起身抽鞭往地上一甩,開始累及旁人了,「看什麼看,看什麼看,再看把你們眼珠子都給摳出來!」
  眾人咻咻咻地倒退無數步,塵土飛揚間迅速各歸其位,各司其職,買東西、賣東西、逛街的,那叫一個繁華喧囂,待她沒注意的時候才偷偷轉頭去瞄兩眼又迅速收回,隔了會兒後,又偷偷瞄上兩眼……
  蘇半夏繼續懊惱,「妳說我那時候叫什麼叫啊,不就是瞄見一點點的血嘛。」
  咳咳,要說起蘇三少唯一的弱點啊,那也就是怕見血,難為他日後還得繼承濟世堂的堂主之位,卻是不能見血的。
  竹苓張了張口,欲說些什麼,卻在這時身後「吱呀」一聲,衙門的朱漆大門往裡打了開來,一行人施施然走出,位於正前方的便是新任縣令陸大人,身後跟著手搖摺扇、衣袂翩翩的年輕文士,和一烏髮披肩、面目溫婉的綠裙婢女。
  竹苓仍是那副凶神惡煞的模樣,聽到身後響動也懶得回頭。
  蘇半夏原是坐在臺階兒上,隨意往後一瞥,像是瞥見什麼喜歡的東西,竟一副驚為天人的模樣緩慢站了起來。
  陸大人穿了件簡單的青紗罩袍,同色系的青色緞帶束著髮,露出額前光潔飽滿的額際,他面目溫文,眉眼間縈繞著淡淡的爾雅,恰如江南陽春三月的浩淼湖波,輕輕蕩漾了開去,很是吸引人眼光。
  他道:「勞蘇五小姐久等了。」聲音好聽而清揚。
  在場的大部分女人,不管是嫁人的、沒嫁人的,全都是一臉痴迷的抱拳放於胸際,眼神閃亮的追逐著他的一舉一動。
  竹苓轉身,正好對上他那雙有些熟悉的溫和鳳目,她有些詫異,這不是那個被他搶了扇墜子的書呆子嗎?怎麼他就是新任縣令?
  「怎麼是你?」
  圍觀的百姓早有見情形不對者撒丫子朝濟世堂的方向跑去,上任縣令膀大粗圓那麼壯實,不照樣被蘇五小姐給打跑了,現在這任縣令斯文柔弱成這個樣子,哪禁得起她的招呼。
  陸大人溫和一笑,斯斯文文道:「那扇墜五小姐可喜歡?」這種套近乎的語調,彷彿是人家中意了,他就送上一打似地。
  竹苓很是受用他這態度,而且昨日這書呆的識趣還是讓她很滿意,所以她那語氣也變得和緩了下來,她舒展眉目,滿意地點頭,很是欣賞的拍著他的肩,「現在的人很少有像你這般識時務的了,不錯不錯,對了,你叫什麼來著?」
  陸大人被她這麼奮力一拍差點沒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他以袖掩唇,輕咳了兩下,表示自己是個弱不禁風的書生,禁不起她這猛拍。
  「在下姓陸,是以『陵衍平陸』的陸,『卿言多務』的卿言。」
  竹苓心下有些訕訕,雖收回了手,嘴裡仍不鬆口:「男子漢大丈夫的,沒個健康的體魄,只會讀酸詩有什麼用。」就他這麼一說,她哪知道是哪個陸,哪個卿言啊,這麼拐彎抹角的委婉迂迴做什麼,直接說不好嗎?
  陸卿言只溫溫和和的笑著,這時,他身後那名年輕文士走了出來,煙灰色的衣襬飄飄搖搖的在空中晃蕩,語調慢吞:「蘇五小姐,本縣唯一一名捕頭負傷,如今沒人替補,這縣上的治安可怎麼辦?」
  縣裡的捕快以前有很多,但是隨著蘇五小姐與蘇三少漸漸長大,天天夜夜的摧殘,早閃得精光,縱使每位來繼任的縣令都會將月錢提高以用來招募,但是真的為了錢而不要命的人,終究還是少數。
  竹苓滿不在乎的一揮手,「有姐姐在這鎮著,誰敢撒野了?」
  眾百姓聽聞立即淚目,五小姐,就是因為有您在這,才更危險啊!
  文士揚唇一笑,順勢道:「如此說來,蘇五小姐是答應接任本縣捕頭一職囉?」
  竹苓繼續滿不在乎的揮手,「那是……哎,不對!」她猛然醒悟,差點被套進去了。
  竹苓望向年輕文士,眼神戒備,這人……貌似很難纏,姐姐我聰明一世,就差那麼一點點,就被誆了。
  文士見她此舉動,微笑反問:「哦?如何不對了?」
  竹苓挑眉,明明是秀麗的眉眼偏生帶出一股痞氣與狂傲來,「姐姐不聽任何人指揮。」
  嘁,知不知道什麼叫惡霸?惡霸,惡霸,就是得作惡橫行霸道好不?讓她穿官袍?開玩笑!姐姐她可是要一條路跑到黑的。
  陸卿言見狀,立即溫和附和:「和師爺,還是算了吧,五小姐不願就別勉強了。」
  這副擺明以蘇五小姐的意願為主的模樣,讓竹苓對他的好感瞬間蹭蹭蹭的飆升,所以,不論是對什麼人,拍馬屁順著她就是絕對的王道。
  和師爺作勢皺眉,「可是,若沒了捕頭,這縣上的治安可怎麼辦?」
  竹苓很是鄙夷的看了和師爺一眼,插嘴道:「喂喂,你當姐姐是死人啊?這事姐姐負責。」
  眾百姓聽聞立即狂淚目,五小姐您可不可以不要負責,我們還想多活些年頭兒啊!
  陸卿言很是為難的皺了眉,看上去似乎很難辦的樣子,他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正在這張口欲言的空檔,在一旁自始至終保持沉默的蘇半夏蘇三少忽然舉手,眼睛還直勾勾的看著陸卿言後頭那溫婉的綠裙少女,顫巍巍的道:「那什麼……捕頭的話,我做行嗎?」
  陸卿言訝異的看著蘇半夏,後者卻壓根沒理他,視線始終膠在他身後的綠裙婢女身上,陸卿言心思本就聰敏剔透、玲瓏樣的一個人,此一瞧,便覺出了端倪,怕是這蘇三少,看上自己的這婢女了。
  他微微一笑,計上心來,含笑著順勢點頭,「既然蘇五小姐不願,那由蘇三少來任職,再好不過了。」
  竹苓瞅了一眼蘇半夏,不明白他這是想幹什麼,以後這濟世堂可是要他來繼承的,現在他去當了捕頭,老頭子不抽死他才怪,「三哥你想幹嘛?」
  蘇半夏依舊是看著那婢女,聲音晃晃悠悠的:「好妹妹,哥哥給妳找了個嫂子。」
  啥?竹苓不解。
  陸卿言的視線掠過他們看向一個方向,唇邊的笑意越是深刻,輕言輕語道:「蘇三少既是同意,那便進來吧。」
  蘇半夏樂呵呵的點頭,搓著手就想進門,耳朵卻突然一陣刺痛,蘇大夫的怒吼響在耳邊,震得他兩耳嗡嗡的轟鳴:「你個小兔崽子,讓你來道歉,你這是做什麼?」他說著,又抬了手將在一邊若無其事的竹苓擰了過來。
  還真是難為他這把老骨頭,才剛回去,這凳子都還沒坐、茶還沒喝,就有人來報備說是那兩崽子又鬧事了,可歎他這半生廣濟善緣、贈衣施藥的,怎麼就有了這麼兩個討債的?
  蘇大夫雖不明白前因後果,但也懶得管其他,反正不管是什麼時候,錯的一定是他這雙討債的兒女就是了。
  竹苓自小便是被蘇大夫擰著耳朵長大的,早已不覺有什麼痛,可是這面上的表情還是得配合演演,「爹爹,爹爹,痛啊……輕點輕點……」她嘴裡討饒著,杏眸卻沒半點疼痛的感覺,倒是透露出幾許漫不經心來。
  陸卿言微抬寬袖,掩住了自己上揚的唇角,這蘇五小姐,著實有趣兒得緊啊。
  蘇大夫見她服軟,卻仍是餘怒未消,「輕了,妳長記性?」接著,提了他們到長身玉立的陸卿言面前,做了個揖道:「陸大人,如今我這雙兒女在這,您要如何處置都行。」
  竹苓不滿,「爹爹,三哥都同意由他繼任捕頭了,還有我什麼……哎喲……」
  好痛!她抱著被敲的額頭慘叫了一聲。
  蘇大夫收回手,繼續笑臉相迎,「陸大人,小女頑劣,還望海涵。」說著,還狠瞪了她一眼,以眼神示意她過來,但竹苓不理他。
  蘇大夫覺得牙根開始有些癢,這欠揍的兔崽子!
  陸卿言抬頭,輕笑著勸慰:「蘇大夫莫生氣,五小姐性子直爽,卻是受人喜歡。」他說著,與那和師爺對望一眼,後者立即心領神會。
  和師爺輕搖摺扇,插嘴道:「蘇大夫,蘇三少既已答應繼任縣上捕頭一職,那便沒蘇五小姐的事兒了。」
  蘇大夫略略皺了眉,想了想有些為難道:「小兒當捕頭?恐怕有些不妥吧。」他看了眼一邊的蘇半夏,「陸大人,小兒日後是要繼承小老兒的衣缽,這……」
  和師爺淡笑,卻也不勉強,「若是蘇三少不能繼任,那讓蘇五小姐繼任也是一樣,這縣上,總得有個捕頭鎮守著。」
  竹苓跳腳,「我才不要!」
  她是惡霸惡霸啊,有沒有記得這個?
  眾百姓眼淚汪汪,天吶,這蘇五小姐沒當捕頭就已經是魚肉鄉里橫霸一方,要是有了官府的庇佑,他們還有活路嗎?
  陸卿言看了一眼憤憤的竹苓,輕聲道:「和師爺,若是五小姐不願意,那便……」
  眾人在衙下站得久了,早落了滿頭滿身的緋紅花瓣,有那麼幾片順著風飛到竹苓那亂七八糟的頭髮上,倒真像是個鳥窩。
  蘇大夫偏頭思索,自家這閨女他是曉得的,真要讓她做了,以後這街坊鄰里的生活可就……
  竹苓繼續跳腳,憤怒道:「當屁啊,姐姐我是惡霸!」
  哪有惡霸當捕頭的?這可是正派與邪派的距離,兩個極端。
  蘇大夫被竹苓這麼多年的唱反調早就弄得暴躁了,也懶得再想其他推託之詞,直接爆出一句:「和師爺讓妳當,妳就得當。」
  竹苓把頭一揚,很有骨氣道:「我說不去就不去。」
  蘇大夫已經不想再說,招手喚來貼身小廝吩咐道:「回宅子裡把五小姐的東西拾綴拾綴,從今兒個起,五小姐就搬進衙門住了。」
  小廝心內歡喜,感慨這祖宗總算走了,以後有好日子過了,撒丫子一瞬便跑沒影兒了。
  竹苓瞪眼,她說過不要去的!
  蘇半夏也不依,英氣的俊臉皺得死緊,「爹,既然小五不願意,那便由我……」他那話沒說完,蘇大夫一巴掌就呼了過來,正中他腦門。
  蘇大夫眼一瞪,吼道:「你現在就給我回家,早點收心娶個媳婦兒回來!」
  於是到最後,不管蘇五小姐多麼不願意,她就這麼被自家爹爹趕出家門,踢進縣衙了。

  ◎             ◎             ◎

  原本捕頭是該住在外院的,可和師爺卻道是晚上若有賊入侵的話,大人的人身安全會受到威脅,所以便讓竹苓住得近些,發生突發狀況的時候也有人在邊上照應。
  竹苓二話不說,直接便一鞭子揮了出去,肺都差點吼了出來:「姐姐是來當捕頭的,不是貼身侍衛!」
  那氣勢洶洶的長鞭差不多是貼著和師爺的俊臉飛過去的,後者旋身,翩翩的搖著摺扇,慢慢悠悠道:「五小姐,時辰不早了,還是快些整理整理吧,待會還要去巡街呢。」說罷,搖著摺扇悠哉悠哉的離開了。
  陸卿言是冒著被竹苓抽飛的空檔衝上去的,他大手握著她持鞭的小手,整個兒包了上去,真切道:「五小姐別氣,和師爺就是這麼個脾氣,來,我幫妳收拾吧。」
  伸手不打笑臉人,就算是惡霸如竹苓,對著這麼張溫文爾雅、情真意切的俊顏也狠不下心來,所以她僵著臉,任由他扯了自己進屋。
  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她沒看到轉過身去的他,眸中湧出的那一絲奸計得逞的光芒。
  竹苓在家伺候她的婢女青黛也跟了過來,她早在竹苓氣沖沖出去的時候就勤快的整理好了房間,如今見了他們倆進來,連連福身退到一邊,「小姐、陸大人。」
  竹苓甩開陸卿言的手,將鞭子丟到桌上氣鼓鼓的坐了下來,心想究竟還有沒有記得她是個女的啊?將她丟男人堆裡,老頭子居然也放心?
  其實,對於一個才十幾歲就混跡在歡場的女兒來說,蘇大夫就算是放她和男的出遠門,都沒意見的,這個閨女啊,他也不指望能有什麼好人家嫁了,到時候找個人入贅得了,省得在外頭還受委屈。
  青黛瞅見竹苓那張大便臉,連軟聲安慰:「小姐,別氣了,氣壞身子多不值,等白芥少爺回來就好了,到時他一定會在老爺面前幫忙求情的。」
  竹苓恨恨道:「白芥他哪有這麼快回。」
  蘇白芥是蘇大夫的義子,自小性子便沉穩踏實,很受蘇大夫的重用,也是蘇大夫心裡的入贅人選,平日裡竹苓要是闖了禍,他在邊上說上幾句也就沒事了,可不巧的是他前段時間去皇城辦事,這路途遙遠的,沒個把月估計是回不來。
  青黛皺眉,也不知道怎麼安慰,倒是陸卿言聽得一個陌生的名字,便插嘴問道:「這白芥……是蘇五小姐的未婚夫?」
  其實當那長鞭呼嘯著甩過來的時候,陸卿言是想躲來著,但一想到自己在竹苓面前扮演的是名弱質書儒,便打消了這個念頭,不過鞭子抽身上可不是好玩的,所以他還是小小的耍了一點計謀,算計著在鞭子碰到衣袖的時候,順勢歪倒一邊。
  竹苓怒氣衝衝的站著,鞭子甩出去也不收回來,就這麼指著他怒道:「胡說八道什麼呢!」
  蘇白芥和她可是實打實的好哥們兒,居然敢汙衊她與蘇白芥純潔的感情,著實欠揍。
  陸卿言甫一倒地,青黛便驚著張臉來扶他,「陸大人,陸大人,您沒摔著哪吧?小姐脾氣就這樣,您大人大量的,可千萬別和她一般見識。」
  陸卿言順著她的力度起身,還沒開口說話呢,竹苓卻不滿了,雖然說是青黛站她這邊幫著她,可那語氣,怎麼就怎麼聽怎麼不爽?
  她眉目一擰,語氣格外不善:「青黛,妳到底是誰的丫頭啊?給姐姐過來。」
  青黛也是個實心眼的姑娘,要說的難聽就是有點二,在這時候,長腦子的都明白竹苓這毛倒了得順著捋捋,偏偏她不信邪,愣是怎麼惹人生氣怎麼做。
  青黛扶著陸卿言在桌邊坐下,替他斟了杯茶後才開口,語氣滿是埋怨:「小姐,老爺若是知道您在這惹事,又該生氣了。」
  竹苓一聽這話立時便怒了!她蘇五小姐怕蘇大夫雖是件眾人皆知的事,可也不能就這麼說出來呀,知不知道有個詞叫心照不宣?現在當著個外人的面揭她底,這不是擺明讓她沒面子嗎?
  「妳不過來是吧?那行,以後妳就跟著他吧,衝他叫小姐!」她氣急敗壞的說著,摔門而出。
  青黛被她嚇了一跳,哭喪著臉想去追,雖然她自己也不明白哪裡惹小姐生氣,但小姐現在更生氣了卻是事實。
  陸卿言攔下她,饒是對著個丫鬟,也是一副斯文有禮的模樣,沒半點架子,「五小姐現在正氣頭上呢,還是由本縣走上一趟吧。」
  青黛並沒察覺陸卿言就是惹竹苓暴走的罪魁禍首,只一個勁兒的感激福身,對這位新上任的縣太爺好感飆升到那叫一個迅速。
  陸卿言坦然接受著青黛感激的目光,一甩寬大的青紗袍袖,衣袂翩翩的步出房間。
  竹苓一個人生著悶氣蒙頭往前走,剛轉過花廳,便聽得身後帶著微喘的清揚男聲:「五小姐……等……等等……」竹苓直接忽略,腳下步子邁得越發快。
  姐姐心情正不好著呢,少惹她啊,不然一個不察,傷了哪,別去濟世堂告狀去。
  可奇的是,不論她走得多快,甚至後頭都小跑上了,身後那聲音卻始終如影隨形,怎麼都甩不開,那斯文儒雅的縣太爺總是與她隔著十米左右的距離,不多不少,倒像是專門算計好了似的。
  「五小姐留步……」清揚的男聲再次響起,竹苓的耐心終於崩盤。
  她轉身執鞭指著他怒吼:「警告你,有多遠滾多遠,否則別怪姐姐手下不留情,直接折了你!」
  陸卿言立即停步,身上質地精細的青紗罩袍在空中好一陣翻飛,飄逸似無物,他那雙向來漾著溫和的鳳目與她無辜對視,溫暖的如同流淌在緋迷春光下的流水,清漉漉的濾過,乾淨而純澈。
  就皮相來說,陸縣令長得算是很不錯的了,淡淡的爾雅縈繞在俊朗的眉眼之間,身姿挺拔修長,氣質儒雅溫潤,舉手投足間竟顯俊朗本色。
  可惜,他面對的是濟世縣有名的惡霸蘇五小姐,蘇五小姐向來視美色於無物,在她的眼裡,皮相就跟她厭惡的玫瑰糕一樣,除了看著養眼,是半點用處都沒有。
  所以,在與陸縣令那張溫文儒雅的面容對視了幾秒後,她很是瀟灑的甩頭就走,頭昂得高高的,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
  陸卿言瞧著她那大搖大擺的走路方式,噗哧輕笑了聲,接著又立即抿唇掩笑,快步跟上去,鳳目澄澈而無害,「蘇五小姐……蘇五小姐……」
  他才剛喊兩聲,便被前方迅疾抽來的鞭子所打斷,「你當姐姐說話是放屁?讓你別跟著!」
  用略顯狼狽的姿態躲開,陸卿言誠懇作揖,「都是本縣的過失,惹得五小姐心情欠佳,本縣心裡也不好過,不然就這樣吧,聽說太白樓的糕點不錯,五小姐若不嫌棄,那便一起吃點東西,當做是本縣的賠禮如何?」
  他那眉眼本就生得易博人好感,再加上此刻神情認真,真心想賠禮道歉的模樣,到讓竹苓也不好意思再惡聲惡氣下去了。
  況且太白樓……是太白樓啊!裡面好多的糕點都是她的最愛呢,月月被扣月錢,她到現在都還是身無分文,早對那裡的東西垂涎三尺了,如今撞上個冤大頭,哪有輕易放過的道理!
  竹苓立刻收回那凶神惡煞的模樣,手中長鞭早已不見,只有在她偶爾幅度太大的動作中才顯露出那麼一小角。
  她笑意吟吟的看著斯文的陸縣令,語氣帶出絲絲掐媚,完全不復之前憤怒想揍人的模樣:「縣令大人親自邀請,自是得遵從了,我們……現在就去吧?」竹苓好看的杏眸彎成一條小月牙,扯著他的衣袖迫不及待的往前走。
  陸卿言被她這麼一路拖著,倒也沒什麼不悅之色,雖然偶爾的疾走讓他有失形象,但總體來說興致還是蠻高的。出了衙門,街上百姓見他本想打打招呼套近乎,可一見著前頭的竹苓,便立即打消念頭,轉身對手上的東西津津樂道,彷彿沒見著他們一樣。
  開玩笑,縣令以後有機會可以天天見,但是蘇家的五小姐……還是少打交道為妙!
  陸卿言看得有趣,視線掃過那排排的小攤和攤位前的人,唇邊的弧度習慣性的揚起,恍若陽春三月的春光,溫暖而和煦,這蘇五小姐究竟做了些什麼,竟讓縣上的百姓如此怕她?明明不過是個女兒家罷了。
  他心裡疑惑著,視線重新落回前頭那風風火火的人身上,鳳目含笑,蘇竹苓還真是越來越讓他感興趣了。
  路旁排排的百年桃樹不斷飄飛出殷紅的花瓣,一片連著一片,鋪就一地,就像是覆了層淡粉的花毯,鞋底踩在上頭軟乎乎的,還不停發出簌簌的聲音,好聽極了。
  兩人就維持著一前一後的模樣,落著滿身翩飛花瓣的走著。
  太白樓建在主街中央,佔據了天時地利,一陣春風吹過,捲起地上與空中的殘紅,那三層樓閣古色古香,明明是名字嵌了個白字,外觀卻通體漆黑,與周圍的建築群徹底的區分了開來。
  太白樓門口站了個店小二,老遠便見著竹苓往這奔,原本帶笑的臉瞬間苦了下來。
  蘇大夫早就明令禁止,不讓竹苓上這太白樓,因為這裡的東西,還真不是普通的貴,再加上竹苓胃口大,從不懂淺嚐輒止,一吃就要吃個飽,於是……在蘇大夫多次上門付帳掏光身上的錢財後,終於發飆。
  說是從今往後竹苓要再上這,那就自己付帳,付不了就留著洗盤子抵債,反正他是不會來贖人了,太白樓當時在場的上上下下、老老少少瞬間便集體淚奔,讓這麼一尊祖宗來這幹活,不出三天,這太白樓一定會在縣上徹底消失。
  不過還好,蘇五小姐雖然叛逆,但還是好面子的,知道蘇大夫是個說到做到的,也就真不敢來吃了,不然留著刷盤子,多影響她形象。
  小二心裡雖想叫娘逃跑,但竹苓眼尖,老早就瞧見他了,遠遠就開始叫嚷:「小二,給姐姐找個靠窗的位置,一定要採光好的,然後把樓裡姐姐喜歡吃的東西全端上來。」
  她聲音很大,周圍那些聽得她這話的食客,立即轉身,果斷尋找別的酒家吃飯。
  竹苓沒空去管那些,衝到那快笑僵的小二面前,抬手拍了他的腦門一下,惡聲惡氣道:「喂,你這小二耳朵不好使吧,姐姐說的話你沒聽見?」
  小二的腿有些軟,因為那根向來別在她腰間的長鞭此刻正露出一小截兒,耀武揚威的與他對視,他咕咚吞咽了口好大的口水,因為曾經有幸見到竹苓打人的場景,所以他對於這根長鞭心裡還是極為畏懼的。
  錢財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老闆的諄諄勸導與扣工錢的後果瞬間被他拋到腦後,他咧嘴討好的笑著,點頭哈腰的將人往裡頭引。
  陸卿言走在最後,見那小二明明是害怕與畏懼,卻偏裝出來的熱情,溫和的鳳目沉了沉。
  這世上的人,還真是個個如此,虛偽的要命。
  三人步行至樓梯口,恰巧此時有人往下走,竹苓不經意抬頭,見著那人模樣,戾氣頃刻爆發。由上而下來的是一男一女,男的竹苓直接無視,杏眸緊緊盯著那女人,錦繡彩娟,瓔珞珠翠,女人身姿嬌弱宛如一道蒲柳,全身都透著股文弱的味道。
  哼,以為換了裝扮她就認不出了嗎?竹苓摸出腰間長鞭,大喝一聲:「偷簪賊!」接著一鞭子甩了出去,那對男女顯然是被她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跳,眼見著那長鞭飛來也不知躲閃,就這麼大睜著眼,滿是驚恐的看著。
  臉總是不會騙人的,雖然此時女人看起來豔俗了許多,但不難看出是那個她從糧店公子哥凌日手裡救下的女人。
  沒跟她道謝就算了,居然還偷了她的那支碧玉竹簪,曉不曉得那是他們蘇家的傳家寶啊?不對,就算不是傳家寶,這女人竟然膽大包天偷姐姐的東西,絕對是嫌命太長,她說過的,這偷簪賊就別被她碰到,不然她這一生到這也該劃下句號了。
  小二見狀不對,早一溜煙逃開了,倒是真正的偷簪賊陸卿言,面不改色的立在邊上,考慮著用什麼方法才能救下那對無辜被炮轟的年輕男女。
  恰在此時,樓上忽然飛出一把描金摺扇,摺扇的扇面舒展了開來,繪著幅大氣的潑墨山水,竹苓只覺得眼前一花,身子便被重重的撞到一邊,理所當然的,那鞭子沒打到人,倒是她自個兒摔了一跤。
  她剛想發怒,就聽到耳畔一聲微弱的清揚男聲,怯怯懦懦的開口:「五小姐,不好意思,本縣站得久了,竟沒發現雙腿都麻了。」
  陸卿言一手撐牆,將她擠在牆內,一開口就有微熱的呼吸噴出,她莫名覺得心慌,也無暇顧及其他,粗魯推開他,惡聲惡氣道:「站幾下都會腳麻,你還真是沒用。」
  陸卿言呵呵的笑著,剛才那把狠打向竹苓手腕的摺扇正靜靜的躺在不遠處。
  「女孩子這麼野蠻,可是不招人喜歡的啊。」樓上忽然響出一道慵懶帶笑的男聲,老沉木的樓梯輕輕奏出穩健的步伐,似是有人慢慢踱步而下。
  陸卿言溫和的鳳目不自覺微縮,摻雜出些許的冷芒來,隱匿在寬大罩袖下的修長大手不住握緊,彷彿在克制某種情緒。
  一名白衣貴公子慢慢出現在轉角處,不知從哪吹過一陣風,帶出一股蘭麝的清香來,白衣貴公子的眉眼生得極好,精緻的讓一向不在乎美色的竹苓都有些微的失神,他唇畔含笑,視線往面色沉下來的陸卿言那一掃,笑容越發的深起來。
  白衣貴公子開口,聲線慵懶,帶著絲絲的愉悅道:「啊,真是巧啊小十六,居然在這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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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60元) 
基本運費: NT$6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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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1-3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60元) 
基本運費: NT$160元
免費範圍: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1-2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00元) 
基本運費: NT$100元
免費範圍: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2-3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免費範圍: 此配送方式暫無免配送 
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14-20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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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7-14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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配送範圍: 所有地區 
所需時間: 7-30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基本運費: 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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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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