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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楊柳青青輕煙凝

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天經地義,然卻有出人意料。 當性子淡如輕煙、面部甚無神色的孤女,燕凝, 孤身一人,叩開北方首富柳家大門,主動提出當年的娃娃親時, 竟讓柳大公子那枯燥的生活起了不小的波瀾。 他,柳雲韜,一個高傲又自大的富家公子哥, 娶她只為尋樂趣跟戲弄。那知,戲弄不成反受氣, 讓他開始在意起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什麼?憑什麼他那麻煩兄弟能受到她那麼和善的對待? 還有那個毀容大夫又是怎麼回事,竟受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親近? 再說,他柳雲韜向來不在乎子嗣,她憑什麼如此平心地替他找女人! 見她絲毫無介意地問,夫君真打算另娶嗎?氣得柳大公子一咬牙說,是! 誰知,妾沒娶成,反而賠了夫人,還丟了柳大公子的心! 他不過是想氣一氣她,最後卻只想告訴她,他什麼都無所謂了, 由始至終他的娘子,只有她一人,只要她留下,只要她不再離開……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蟲小扁
出版日期:
2012/03/20
分級制:
普通級
促銷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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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你要出去走走嗎?夫君在外邊做了些什麼呢?
我什麼都沒幹,就只是想妳,娘子呢?妳想我嗎?

自古以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乃天經地義,然卻有出人意料。
當性子淡如輕煙、面部甚無神色的孤女,燕凝,
孤身一人,叩開北方首富柳家大門,主動提出當年的娃娃親時,
竟讓柳大公子那枯燥的生活起了不小的波瀾。
他,柳雲韜,一個高傲又自大的富家公子哥,
娶她只為尋樂趣跟戲弄。那知,戲弄不成反受氣,
讓他開始在意起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
什麼?憑什麼他那麻煩兄弟能受到她那麼和善的對待?
還有那個毀容大夫又是怎麼回事,竟受到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親近?
再說,他柳雲韜向來不在乎子嗣,她憑什麼如此平心地替他找女人!
見她絲毫無介意地問,夫君真打算另娶嗎?氣得柳大公子一咬牙說,是!
誰知,妾沒娶成,反而賠了夫人,還丟了柳大公子的心!
他不過是想氣一氣她,最後卻只想告訴她,他什麼都無所謂了,
由始至終他的娘子,只有她一人,只要她留下,只要她不再離開……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建平十一年春。
  大門「吱呀」一聲打開,小廝探出半個頭,待看清門口站著的女子,才又打開點門,打量了一小會,道:「妳找誰?」
  「柳大夫人。」女子身著灰布衣,揹著個簡單的碎花包袱,長得不算頂美,清秀的臉上表情平淡,語調沉穩。
  「大夫人?」小廝十六歲上下,略為青稚,倒也不勢利,看女子大不了他多少,卻是呈現出一種超脫年齡的沉靜,再加上她那身打扮,十分好奇女子的身分,多回應了句:「大夫人不一定見妳。」
  「請代為通傳,說故人之女燕凝拜見。」
  女子語調波瀾不興,不卑不亢,一身布衣倒也裹得她氣質怡人,頗有大家風範,小廝直覺不能怠慢,便又應了一句:「請姑娘稍等。」然後輕輕的掩上門,趕去通傳。
  燕凝仍是一派沉靜。

  ◎             ◎             ◎

  燕凝是豐州第一大戶燕家人。
  燕家一向人丁單薄,對燕家來說,賺錢事小,生兒子事大。
  燕易是獨子,燕凝是燕易的獨女。
  話說燕易向慧娘提親的時候,也沒多少人反對,只盼娶個能生的。
  慧娘和若蘭是閨中姐妹,感情深厚,但家境卻不如若蘭,若蘭嫁給固安城柳家的大少爺為側室。
  這柳家乃北方首富,幾十年前還只是個大地主,之後開始經營布料生意,再之後又涉足民之生計飲食業,開得天下第一酒樓,聞香樓,店鋪遍及全國,可謂家財萬貫,而柳家大少爺又是一表人才,即便側室,若蘭也嫁得心甘。
  慧娘卻是嫁得情願,燕家雖富卻遠不及柳家,只是柳家和燕家早有生意往來,燕家經營糧鋪,年年往聞香樓送去的上等大米數量也是驚人。
  若蘭嫁入柳家的第二年便一舉得男,正妻膝下無子,再加之不善交際,逐漸沉默,一意皈依佛門,帶髮修行,於是柳家大少爺寫下休書。這若蘭也就順理成章的成了正室,成了柳家的大少夫人,再之後,柳家二老仙遊,若蘭又成了大夫人。
  然而慧娘不及若蘭運氣,燕凝出世之時,所有人都大覺失望,連燕易也不例外,且慧娘身子不大好,大夫說:「生孩子傷身。」
  之後慧娘身子果然不大好,足足五年肚皮不再見鼓起,燕家長者開始騷動,終究忍不住想幫燕易納妾。
  慧娘外柔內剛,性子倔,容忍不得;燕易生性溫順,夾在中間,進退不能,終致心神不寧。
  因而小燕凝在燕家並不受歡迎,連慧娘也禁不住埋怨。
  稚子年幼已不常見笑容,可燕易倒也疼這唯一的女兒,只是燕易不懂孩童之樂,便只能帶在身邊,親自授之課業。
  燕凝自幼便與帳本打交道,再大些,便懂得些商者本性、人情世故。
  燕易常常歎道:「凝兒,妳娘不願,我便不納妾氏,只是這家無寧日,終究令人頭疼,他日妳夫君要納妾,妳便從了他吧。」
  其實慧娘從他,只是燕易若要另娶,她便會揮袖離去。
  可,燕易不捨。

  ◎             ◎             ◎

  故人之女?
  小廝也無甚記性,忘了燕凝姓名,微微壓下心虛,等待指示。
  這若蘭為南方首富的當家主母,自是見過世面,倒也不震驚,只是一時想不出個了然來,就吩咐小廝讓人進來,沏上杯茶,招呼一下,而後擺了擺架子,耗了段時間,才讓人陪同著走向偏廳。
  若蘭一見到廳中仍揹著包袱立在中間的女子,略為沉思,臉上無一絲不耐,也不四處張望,只是沉默著,竟對她生出些好感來。
  「妳是?」一邊問,一邊慢慢走向廳前的靠椅坐下。
  一旁丫頭已端上杯茶,弓腰退下,若蘭慢慢的端起杯座,又慢慢打量起眼前纖細女子。
  清秀臉蛋,一派沉靜,只是那雙漆黑的眼眸,宛若溶洞最深處的一汪清池,澄淨清幽得不可思議,甚至沒有一絲波瀾。
  「燕凝見過夫人。」燕凝先是微微欠身行了個禮,才抬起頭,直視已貴為柳家大夫人的若蘭,臉上見不著一點畏怯,而後也不拐彎抹角,道:「娘臨終前讓燕凝來投奔夫人。」
  「燕凝?」若蘭細嚼著這兩個字,倏地的瞪大眼睛,放下茶杯站了起來,側頭又打量了她一番,似乎想尋找些熟悉的影子,而後開口想確認:「妳娘是……」
  「燕家少夫人,慧娘。」
  若蘭雖已有八成把握,但聽到這個久違的名字又是一震,雖也有懷疑,但和慧娘交好已是二十年前的事,再加上這女人有種讓人信服的魅力,便信了十足,心裡頓生感傷,聲音也添得三分感性:「臨終……妳娘她……」
  「已逝。」這個事實並沒有為燕凝的臉上增加一抹悲哀,她只是平靜的述說著這個事實,安靜的。
  「已逝……」若蘭喃喃重複,扯出一抹苦笑,有些不穩的坐回椅子上,言語中透出些激動:「她為何不早來尋我?」
  「娘一直惦掛著夫人。」看著面有悲色的柳夫人,對燕凝來說她不過是個陌生人,「只是,夫早逝,不容於夫家,無臉回娘家,自是無面相見。」
  那個爭強好勝的女子啊,明明外表嬌柔,卻生得一身傲骨,定是覺得不如她,才會明明走投無路,卻仍避而不見,也罷,十餘年未曾再見,更多的只是一種感懷。
  若蘭歎了口氣,「凝兒,妳便安心住下,我定好好待妳。」
  燕凝聽罷沉默了片刻,已是明瞭這柳夫人忘了那事,才又輕聲喚了句:「夫人。」
  若蘭正欲喚丫頭帶下去安頓,一句夫人又讓她停下來。
  「夫人,令郎可已娶妻?」
  若蘭頓了頓,雖是狐疑卻仍照實回答:「尚未。」
  「可有刻苦銘心之愛?」
  若蘭已是蹙眉,「不曾。」
  燕凝側身行了一禮,「還望夫人作主,替燕凝與令郎完婚。」
  「完婚?」若蘭再次震驚,開始思量著這番話,突然想起早被遺忘的那段記憶。
  「嗯。」燕凝又繼續接道:「夫人在出閣前就已允諾我娘,在令郎彌月之際,也交換了信物,燕凝既為女兒身,便是結為夫婦。」
  「這……」不提還真是忘了,自韜兒彌月之後,慧娘就回了豐州,誕下一女之事雖有耳聞,也道了賀喜,只是那之後慧娘和夫家略有爭鬧,慧娘也不再在兩家走動,她又捲入了柳家大少夫人的爭執中,便無甚往來,久而久之就忘了這事。
  韜兒現在已是柳家的嫡長子,將來是柳家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她也早想給他說門親事,令他早日定心,只是這孩子從小我行我素慣了,又被慣壞,她說不動他,就一直拖延至今,但拋下這點,仍是顧慮……
  七年前,燕易外出遭山賊所害,慧娘被指剋夫,又未能留下子息,等於斷了燕家的後,慧娘遭至責難排擠,帶著女兒夜離燕家,從此無了蹤影。
  聽聞這事,她也派人去尋過,一直未得消息,也就擱置了此事,而今這個女子突然找上來說要完婚,只得猶豫。
  燕凝又怎麼會不懂柳夫人的心思,於是低了低頭,「還望夫人莫要嫌棄,柳家的信物,燕凝一直帶在身邊,即便最貧困煎熬的時日,也不敢滋生一絲當賣的念頭。」而後從衣襟中摸出一塊晶瑩透亮的寶玉,證實了自己的身分。
  若蘭雖在幾房人的爭鬥中培養出些心思,卻並非刁蠻之輩,她既然信了這女子,也不再懷疑,只是柳家若是有這樣的大媳婦,恐怕會讓偏房的人笑話去,因而也只能安撫她:「凝兒,娶妳是自然,只是可能會讓妳受點委屈。」
  燕凝微微將傾斜的包袱向上提了提,欠身又行了個禮,柔了聲道:「娘說,既為金蘭,夫人定是明瞭她的苦,請妳疼惜她唯一的女兒。」
  若蘭蹙眉,輕歎口氣,「只是,我相公他……」
  「娘說,固安城內柳家大院流水席上的男女老少,皆可為證。」
  話說當年,提起甫陽城中最美麗的女子,自然非司馬家的小女兒若蘭莫屬,又撫得一手好琴,舉手投足間盡現優雅,也難怪柳家會上門提親。
  司馬家早兩輩出過個大官,雖說柳家大富大貴,仍是覺得委屈了若蘭,但若蘭卻主動應允了這門親事,事實證明,她並未選擇錯誤。
  只是真要論起琴技來,若蘭還得叫慧娘一聲師父。
  慧娘自幼身子不好,但眉宇間盡是堅韌,卻偏偏生得柔情似水,再加上一身才華,雖然是庶出,上門提親的人也是絡繹不絕。
  慧娘家裡是個土財主,爹爹納妾十一個,慧娘的娘親,夾在中間,加上天性懦弱,在家裡並無地位,在慧娘十三那年積鬱成疾過了身,這也便是慧娘不允燕易納妾的原因。
  論年齡,慧娘其實還長若蘭一歲,只是守孝三年,出嫁卻晚了一年。
  若蘭的選擇,慧娘並不贊成,但也不便多言,既然若蘭嫁了,加上柳家的財勢,於是慧娘使了個心眼,提出了結親這事,若蘭倒也率直,自然點頭稱好。
  當中慧娘機緣下結識了豐州人士燕易,也遠嫁他鄉,和若蘭隔得更遠。
  柳雲韜彌月之際,慧娘已身懷六甲,卻執意遠赴固安城,來喝這杯滿月酒,當中對著襁褓中的男嬰又提了這事,子為弟兄,女為夫妻。
  當時柳翼也在場,長子滿月,又喝了兩杯小酒,再加上兩家的生意往來,一個高興,抱著柳雲韜當著流水席上數百人宣稱了這件事,其中不乏權貴。
  而後燕易出了意外,事情就演變成了這般模樣。
  「也罷,我為妳作主便是!」
  慧娘畢竟和她情如姐妹,而今又已逝世,她的女兒也不想待薄了,更何況……看著燕凝的眼,安安靜靜的,突然想起什麼便又問:「算算年齡,妳快十八了?」
  「是的。」
  「妳娘過身多久?」
  「三年。」
  這孩子孝心,也是守孝後才來投奔,「那,改日領我去妳娘墳前上炷香,我也掛念她。」
  「好的,夫人。」
  若蘭又是輕歎一口氣,便招呼身邊的其中一個小丫頭:「小紅,將燕小姐帶至西苑安頓。」而後又面對燕凝,「待會讓人給妳添置些日常用品,明天讓柳管家給妳添一、兩個丫頭,妳便安心住下吧。」
  「謝謝夫人。」燕凝彷若聽著別人的事,並無一絲驚喜,欠身以示謝意,而後就順從的跟著小紅離去。
  若蘭揪起了眉頭,作主……恐怕還是有點難度。

  ◎             ◎             ◎

  柳雲韜之下還有五個弟弟,七個妹妹。
  柳翼娶了五房,也是個風流種子,只是他對若蘭還是特別的,有事沒事都往她這邊走走,柳家大小內務都交由她全權處理,給足了裡子面子,若蘭這個大夫人還是挺有地位。
  只是這一定論並不適用在柳雲韜身上,柳雲韜也可謂得天獨厚,光是先天的就給足了他財富、相貌還有頭腦。
  下人們也不懂得怎麼形容大少爺,只是覺得大少爺很好看,丫頭們都不敢直視他的眼睛,光是靠近他,小心肝就會撲通撲通的跳,其實也沒人敢直視,不僅是敬畏,更是少爺的眼睛會勾魂。
  少爺總是慵懶的,一個人獨來獨往,懨懨的趴在濤園裡,語和湖的湖中亭內睡覺,偶爾心情不好,會皺著眉頭一臉不耐煩的樣子,少爺心情不好到極點的時候就會發怒,然後就喜歡找人麻煩,這時就一定得避開。
  聽說,他出的主意,都讓柳家狠狠賺了一筆,少爺在商場上是無情的,他可以和狡猾奸詐的老狐狸周旋籌謀,面對蠻橫霸道的獅子也面不改色。
  聽說,少爺十五歲就跟著柳翼在柳家產業走了一圈,並慧眼識英雄提拔了幾個人,至今也有幾個年頭,即便老爺已不怎麼管事,少爺也依舊慵懶,柳家的大小產業仍然廣納財源,那聞香樓,更是聞名天下香滿樓!
  下人們看待他,是欽佩的、敬畏的,甚至戰戰兢兢……尤其是少爺要趕的人,沒有人敢留!
  所以濤園總是安靜的,少爺喜歡安靜,這樣他就能安安心心的睡覺。

  ◎             ◎             ◎

  燕凝跟著小紅在偌大的柳府中,長長的迴廊裡迂迴前進,這地方大得嚇人,只是燕凝也不多話,只是一貫的沉默,彷彿剛才和若蘭的交談只是一種幻覺。
  這個燕小姐,不說話的時候安靜得有點詭異,小紅只得頻頻回頭看看她,怕她跟丟了,想她剛入柳家,也是花費了她好些時候才大致弄清方位,只是仍有地方她也沒去過,譬如濤園。
  可燕小姐真的會成為未來的大少夫人嗎?她居然那麼大膽,主動提出婚約,但得知夫人答應後又不見得有多高興,真是個奇特的人。
  小紅又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並非她樣貌過人,她長得還不若少爺好看,只是少爺是男的,無法相比,而柳家的幾位小姐,年紀小小的也早已是個美人坯子,她也比不上。
  即便夫人曾經說的那些個親事,據說都是一等一的容貌,一等一的才華,連身家也是過人,那些女子少爺都看不上眼了,少爺會應允娶她嗎?少爺不想做的事,沒有人可以勉強的吧!
  安靜得有點難受,燕小姐一點問題也沒有嗎?譬如妳帶我去哪,妳多大了,進柳家多久了之類的,走著走著小紅忍不住開了口:「燕小姐渴了嗎?待會我讓廚房煮點蓮子百合羹給妳送去。」
  「嗯。」便又是沉默。
  尋常人不是應該以此為話題打開話端嗎?可燕小姐連欲言又止的傾向都沒有。
  又走了段路程,忽然五少爺帶著小少爺突然大叫著衝了出來,兩個小傢伙大字攔在她二人前面,童稚的臉上有著無法無天的頑劣,而後五少爺揚了揚手,催促身後:「快快!」
  小少爺五、六歲的稚齡,也奶聲奶氣的跟著喊:「快!」
  後面兩個小廝,有點無奈的加快了動作,兩人額頭滲出些汗水,合力捧著個木桶,似乎搬運了一段路程,有些喘。
  五少爺約摸十歲,顯得有些不耐煩,「不要婆婆媽媽的,快點!」
  見到那木桶小紅就有點慌了,八成是柳家最小的兩位少爺又想到什麼整人的點子,有點頭疼的堆著笑臉,「五少爺,小少爺,小紅陪著客人呢,改日再陪少爺們玩耍好不?」
  「我不!」
  「我也不!」
  而後柳雲錦略帶興奮的催促:「快倒,快倒!」然後收回雙臂,拉著弟弟退了兩步,不想被波及,而後就昂著頭,插腰站著。
  看到那兩個小廝給了個歉意的眼神,小紅緊張的退了兩步,回頭見燕凝仍是鎮定,也顧不得身分,想向她靠近些,但隨之一桶油就朝著二位女子潑了過去。
  小紅一聲尖叫,加上慌亂,繡花鞋踩得腳底一滑,狠狠的摔至地上,「哎呦」一聲,想爬起來,可手心也沾滿了油,找不到著力點,又是滑了一下,四面朝天,整個人平躺在地上,也是覺得丟人,就掩面嚶嚶的哭了起來。
  「哈,真的會摔倒,好,好!」柳雲錦連連拍手叫好。
  「好,好!」柳雲均也是覺得好玩,跟在旁邊跳著拍手。
  燕凝自腰部以下皆被潑溼,黏黏稠稠帶著大量油腥的味道,又滲進衣衫裡緩緩化開,很是難受,雖然也有些措手不及,卻是因為沉著而站住了腳,心裡也明白稍稍移動就有摔倒的可能,一如前面那狼狽的丫頭,看著丫頭哭得正是傷心,燕凝覺得吵鬧,於是喚了一聲:「小紅。」
  這一聲竟奇蹟的安撫了小紅。
  柳雲錦不高興了,指著燕凝大喊:「妳是誰?妳為什麼不摔倒?」
  柳雲均也哼哼地接著道:「為什麼?」
  燕凝不為所動,只是將肩頭的包袱取下,而後解開,裡邊整齊的疊放著幾件衣服,為數不多,燕凝拿出一件,微微彎腰鋪在地上,而後邁了一小步,踩了上去,微微的挪了挪腳底,拭去些油,而後她遞一件給小紅,眼神示意她擦拭一下。
  小紅有點愣愣的接過來,狠狠的吸了下鼻子,小心的撐著自己坐起來。
  衣服手感粗糙,柳府的下人也從不穿這樣的衣服,看來燕小姐身上洗得略微發白的藍色布衣,已經是最好的一件了。
  她心裡微微發熱,先是拭拭雙手,又是頓了頓,抽噎了兩下,不大好意思的把衣服鋪在地上,想先坐上去而後爬起來。
  燕凝見兩件足已,於是將剩餘不多的衣服又再次收拾進包袱裡,動作慢而有條理,又將包袱揹在肩頭。
  柳雲錦看著燕凝的淡定,又見著了小紅的舉動,重重的「哼」了一聲,眼珠子一轉,不服氣的衝了過去,想將其推倒,顯然是忘了地上的油漬,一個踉蹌,整個人趴倒在地上。
  小紅不敢怠慢,趕緊去接,只是沒接著人。
  好在地上已經鋪上了衣服,柳雲錦的下巴磕在衣服上,聲音悶悶的,似乎不大嚴重,只是身上大概有不同程度上的擦傷,覺得疼痛,嗒吧了一下唇,放聲哭了起來。
  柳雲均年齡還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本來哥哥一摔還傻呼呼的笑出了聲,但五哥毫無顧忌的哭聲,又令其手足無措起來,也是張開口大哭。
  兩個小少爺都得罪了,小紅想伸手去安撫,可柳雲錦卻撒起潑來,倆小廝將木桶一扔,趕緊上去,想扶他起來,可柳雲錦不依,拳打腳踢的,一小廝不穩,又連帶作用,二人都摔了下去。
  他們摔下去,柳雲均不肯,衝上去想讓人抱,揪住一小廝的衣角不放,趴在他大腿上。
  這倒好,大人小孩摔成一團,頗為壯觀,亦極其滑稽。
  唯燕凝穩穩的站在衣物上面,不為所動,在煩雜的聲音中,穿透出一種淡定:「走吧。」就帶頭向前。
  小紅竟是聽清楚了,她又瞅了眼身旁,趕緊爬起來跟上。
  柳雲錦大哭大吼大叫:「快快,抓住她!」
  燕凝充耳不聞,小紅一邊整理著衣衫,一邊有些擔心的回頭看看,而後腳底有點打滑,卻小心的穩住了身子。
  遠遠聽到紛亂的腳步聲,而後傳來一聲有點蒼老尖銳的女子聲音:「哎呦!我的小祖宗們啊!」
  小紅又吸吸鼻子,「奶娘急了。」

  ◎             ◎             ◎

  西苑用來招呼貴客,平日裡都有人打掃,屋子格調也顯得貴氣,若蘭倒也看重燕凝。
  這小紅歸屬若蘭的直轄範圍,地位也高其他下人一等,她領了大夫人的令,喚了兩個小廝準備熱水,又令個丫頭去給燕凝備身乾淨衣裳,來伺候她沐浴,就打算離開一小會整理下儀容時,燕凝向她微微點頭,道了聲:「謝謝。」
  小紅頓住,沒反應過來,突然有些不好意思,眼睛鼻頭因為剛才的哭泣都有些紅腫,靦腆的笑笑,又趕緊擺擺手,「什麼話,小紅分內的事。」
  她已是打心眼裡喜歡這位小姐,本還想多扯個兩句,燕凝已經轉身進了裡屋,竟也不覺得她傲慢無禮。
  旁邊小廝已經抬進個木桶,來回忙活,燕凝將包袱放置圓桌上,也不四處打量,隨即坐下,顯然是有點累了,那身油漬,並不影響她的平靜,倒是細細的打量著牆上的字畫來。
  燕小姐的臉上儘管沒有什麼表情,卻是看著舒服,也不會覺得她冷冰冰的拒人於千里之外,那是一種淡定存在,所以忍不住會想要多看她幾眼,看她還在不在,她倒真是個奇特的人。
  對上她的視線時,小紅越發覺得難受,揪起眉頭,禁不住佩服起屋裡人的面不改色,離去前突然想起了什麼,又招呼個丫頭奉茶,才安心離去。
  燕凝看完牆上的字畫,慢慢的闔了闔眼,沒什麼事幹的時候,連呼吸都變得緩慢,才輕輕擺弄了下裙襬,確實有點難受,這才微微蹙眉,隨即又如一抹輕煙般消失不見。
  物是人非事事休,要在柳家坐穩大夫人的位置,手段是必須的。
  娘說著柳夫人的好,而她卻想著一切的意外,倒是讓柳夫人答應下來,比她想像的順利得太多,是她顧慮太多嗎?
  娘說,當年懷抱中的柳家大公子紅唇齒白,想必如今的相貌差不到哪去,只怕養尊處優有點脾氣,讓她順著點,怕她當真一人受苦受難。
  本該在三年前就上門,她卻獨自守著爹娘的靈位,靠著娘從燕家帶出來的一點身家,閒時去柳家門下的一間繡工房幫做零工,領點散錢。
  柳家對工房的人從不吝嗇,那柳家大公子雖然從不去繡工房,但繡工房裡二十來個妙齡女子,聊得最多的,便是柳雲韜,他的事蹟雖有誇大,甚至虛無,算得上是個無所顧忌的人,倒也稱不上惡劣。
  現在的她,只想有個家,一個家就好,因為,她累了!
  回神時,是有個小丫頭來喚她,說是水燒好了。
  話說這柳家的小少爺們倒也頑劣,尋常人家即便吃得起肉,這油也是極為看重的,往往反覆利用,捨不得浪費一滴,而今整整一桶竟被如此玩耍倒掉了,這柳家不心疼,可不知心疼死多少戶人家。
  燕凝點頭應了一下小丫頭,見兩個小廝已經下去了,又將原本放置一旁的屏風架好,屏風外堆放著兩桶水,架著個瓢,心想,手腳倒是快。
  燕凝躬身褪鞋,鞋面也已被油滲透,看來是穿不得了。
  丫頭關了門,迎上來欲為她寬衣,也沒拒絕,可後又見著丫頭面對油漬面露難色,於是自己又動起手來。
  燕凝不拒絕皆因為小時候由奶娘幫著,早已習慣,後來跟著她娘,自是不能常沐浴,實在身癢難耐,又不想曝露在光天之下,便使兩個錢,去固安城邊最小的澡池子裡與人共浴,早見慣了人的身子,自然被人看慣。
  澡池子的一些女人往往結伴而來,笑嘻嘻的互相調戲一下,掐掐對方的肉,有些個大膽的還會說說與自家丈夫的房事,抱怨的、讚賞的,聽得多了,也不足為怪,燕凝常常待在一旁,慢慢的擦洗著身子,不刻意聆聽,也不搭話。
  油漬難洗,丫頭才面露難色,見她自己動手,又有點慌張,想解釋什麼,小紅姐說這是貴客,還偷偷摸摸的告訴自己,她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大少奶奶,得好好招呼著,雖然不大相信,但還是小心點好。
  燕凝只是靜靜的盯著她,直到自己平靜了,才又繼續解著衣帶,小丫頭有點懵,卻發現喉嚨擠著些話說不出口。
  「有皂角嗎?」燕凝抬頭看她問,又眨了下眼,反忖了一下,澡池裡雖有,可對柳家來話還是略嫌低俗。
  果然,小丫頭一臉疑惑,「那是什麼?」
  一身油膩難受,燕凝又是開口:「小少爺吃髒了嘴,拿髒了手,用什麼清理?」
  「豬苓!」小丫頭隨即面有難色,「可惜青兒沒有,那東西貴。」視線再對上燕凝之時,她已褪下外面的髒衣。
  小丫頭隱約感受到她的體貼,有些不好意思,突然樂了,「我知道容奶娘可能會有,她平日照看著均少爺,肯定用得上!」
  「嗯。」燕凝又是點頭,而後褪去最後一層單衣,也不見羞怯,赤腳走向屏風後頭,之後聽見進水的聲音。
  「呃……」青兒卻是微微澀紅了臉,別開了眼,一般住這屋子的,都是有貼身丫頭或者隨從的,雖然管事丫頭教過她怎麼伺候人沐浴,卻還未真正服侍過人,想想又喊:「那我這就去,去去就來,小姐稍等。」
  「嗯。」燕凝已是用水開始清洗,水面浮上一層薄薄的油光
  淡淡的聲音由屏風後傳出來:「謝謝。」青兒遲疑了一下,推門出去。
  燕凝也不回頭看一眼,水溫剛剛好,就放鬆了身子,枕在木桶邊沿,閉目養神。
  過了一會兒,有人推門,燕凝以為是青兒,睜開眼,緩過神後,站立起來,想走出桶,這時一個白色的高大身形慢慢的從屏風後靠近。
  竟是個男人!
  男人眼神透出些許慵懶,些許興味,唇角還勾著點笑,聽見水聲,還在思索是什麼,便已見著了燕凝的身子,並自然的往下打量了一番。
  燕凝心一驚,難得的閃了神,但卻是抑制住沒有尖叫,瞅見男子不以為然的目光,思索了片刻,又鎮定的蹲入水中,微微顫抖的手隱藏在水中,彷彿闖進來的並非男子。
  仍然淡煙迷氳的溫水讓她漸漸穩住了呼吸,緩慢的吸入一口氣,壓下驚嚇,再抬頭,已是對上他視線,帶著先前沒有的冷意,也用同樣的方式打量了他一番。
  男人也不在意,卻表示了對她的興趣,而後隨手一拋,某硬物「撲通」一聲沒入水裡。
  燕凝拿起來感受了一下,是豬苓,隨即又瞥見男人手腕上紅繩繫住的一顆黑珍珠,映襯著那白衫很是搶眼,讓她清楚來人的身分,這男人便是這柳府的大公子,柳雲韜。
  燕凝迅速的隱去眼中的冷然,隨之淡化。
  那黑珍珠若桂圓大小,聽娘說,那珍珠渾然天成,通體烏黑晶瑩,加上有這般大小,是可遇不可求之物。
  娘初懷她之時,腹中陣痛,大夫說可能保胎不住,便誠心去了廟裡拜觀音,後見廟外幾名孩童拿此物當彈子玩,竟看對了眼,使了些錢買了下來。後來才知竟是珍珠,隨身攜帶著,也再無疼痛過,保住了腹中胎兒,自是大喜。
  柳家家財萬貫,尋常珍物也怕是不會看在眼裡,慧娘便用紅繩穿透,給了柳雲韜當信物,襁褓中的雲韜兒竟也是歡喜,揮手咧嘴,握緊了這顆珠,這才讓柳翼也滿心愉悅。
  料不到,柳夫人都遺忘了這事,柳雲韜仍將其繫在手腕之上。
  這珍珠原本女氣,繫上手腕更顯得如此,但興許是那劍眉鷹眼,以及眼裡不以為然的隨性,倒也不覺得陰柔,反而添得些灑脫。
  柳雲韜方才未聞得水聲,才來屏風後探探究竟,只是女子突然從水中站起來,讓他看了去,既然已經看了,女子又極其鎮定,多說枉然,倒也未置心上。
  柳雲韜便用腳踢開了屏風,坐在凳上,接著就毫無顧忌的盯著木桶裡仍顯得淡定自如的女人,哼笑了一下,又覺有趣,慢慢的打了個呵欠,皺著眉踢開她褪在一旁的衣物,而後才側身,右手肘撐著桌面,托著後腦,斜斜的看她。
  「妳是哪一房的親戚?」穿成這樣還能住到西苑來。
  這豬苓,透出些怡人的香氣,抹過的地方也不覺油膩,使用後水面也無白色汙垢浮上,倒真的強皂角百倍,剛才是她多慮了,燕凝便將豬苓抹在身上,細心的清理。
  得不到回應,柳雲韜有些不悅,將撐在後腦勺的手臂放下,滯空在桌外,而後坐直了些,「我在問妳話。」
  燕凝才又看著他,靜止了片刻,輕聲道:「你未過門的妻子。」
  柳雲韜思忖了片刻,「哦」了一聲,「妳是燕凝。」娘既然讓她到這來,也是信了她的身分,又瞥著她,哼笑,「一身油膩的女人。」
  燕家生女之事傳來後,就在固安城傳開了,大多人都知道柳家大少已是定了親的人,迅速傳遍了大街小巷,對那女子也極為好奇,早在議論什麼時候迎親,只可惜一年又一年,拖了這麼久仍不見動靜。
  眾人皆想著這柳家的婚事,定當再開流水席,也好湊個熱鬧,蹭飯吃。
  燕家後來發生的那大事,娘知曉,外人並不知曉;這外人知曉的親事,娘知曉,卻給忘了,還一直忙著幫柳雲韜張羅婚事,而他也不想成為老少的茶後閒餘,於是拒絕。
  娶妻而已,他並無堅持,只是這女方若是找上門來,定能鬧得翻天,他不喜吵鬧,便想再拖個幾年,也圖個安靜,屆時男婚女嫁,再無人說得閒話。
  閒時無聊把玩著那顆珍珠,會揣測這燕凝到底生得什麼模樣?今兒終於找上門來,看起來她是捨不得柳家這口肥肉,她的樣子倒也能入眼,尤其這性子對了他胃口。
  方才府中閒逛,剛好瞅見那油往她二人身上潑去,燕凝淡定的眼神令他頗為欣賞,若是個丫頭,便想收為己用,不料小紅竟將其帶至西苑,招呼起來。
  她竟是燕凝!
  她先頭的表現又令他心生讚賞,動不動就尖叫的女人娶回來也是麻煩,倒是那兩小子哭成一團,怕是受了點挫折,一想竟覺得可笑,又是露出個笑容,這一趟,他算是走對了。
  柳雲韜又望著燕凝,她倒也自在,兀自清洗著,而她隱藏在水中的身子,他剛才已經見過了,稱不上白皙,卻是線條分明,玲瓏有致,水中出浴的模樣在腦內仍然揮之不去,讓他心中竟生得幾分期待,他未過門的妻子。
  「罷,我娶妳過門便是。」
  燕凝看了他一眼,點頭以示她明瞭,心裡也鬆了口氣,若這兀自闖入的人是柳家別個公子,只恐怕要惹來不必要的麻煩,隨即燕凝想起來什麼,斟酌了下用詞,又是開口:「公子坐的木凳,方才燕凝坐過了。」
  「嗯?」
  「穿著公子踐踏的那身衣裳。」有油漬。
  柳雲韜何等聰明,已是馬上意會,笑容瞬間隱去,皺著眉站起身,摸摸凳面,果然仍覺滑手,他一身白衫,恐怕明顯,透露些許怒意,轉頭看她,以為她是有心隱瞞,故意出言調侃。但燕凝早已垂下眼眸,又在清理身子,也不覺得她是在裝模作樣,眼裡並無嬉笑之意,她似乎只是將事實告知,一時有些困惑,爾後主動朝著她逼近了兩步。
  燕凝感受到壓迫,又抬起頭來,不明他為何還不離去更換衣衫,眸中淡透不解,又隨之消逝,停止了動作,直視他。
  這女子的眼神太過澄靜,水波之中隱露的清幽竟是讓他有些閃神,哼了一下,將水桶外的踏腳一腳踢開。
  這府上的木桶,為顯大氣,也大上一號,怕人跨不進來,還備了踏腳,倒也顧及了儀態,木桶裡邊也是用布包著塊踏腳,不會刮傷人,燕凝原有絲意外,隨之了然,每戶都有不同的習性。
  外邊已是有了些動靜,柳雲韜又是一派慵懶的模樣。
  「燕小姐,燕小姐……」青兒邊喊邊衝了進來,一見到她家大少爺,嘴巴都沒合上。
  柳雲韜見慣了下人大驚小怪,頓覺無趣,「有話就說。」
  「哦……」青兒還沒弄清楚狀況,有點愣愣的接了話,語調也由高亢變成唯唯諾諾的:「那個,容奶娘正在抓人……說是小少爺被人欺負了現在還在鬧,小紅姐坐視不理也該受罰,她說和兩個小娃計較個啥,明見著人摔倒了也不扶起來,現在……現在沒空理我……」說完又偷偷摸摸的瞥了眼少爺,但又趕緊別開,心兒跳得慌,大少爺怎麼會在這裡?
  「兩個小少爺哭鬧個不停,誰都沒法安撫。」
  燕凝於是喚了一聲:「青兒,幫我把踏腳扶起來。」
  「哎呀!怎麼會這樣?」
  聽在柳雲韜的耳內卻是刺耳。
  「再給你家少爺拿件外衣過來。」她說完又繼續:「順便幫我把屏風架好。」
  青兒才發現這屋子已是亂得很,想問清楚狀況又不敢,剛想去把踏腳扶起來,柳雲韜又是開口:「去給我拿件外衫。」
  「是!」青兒趕忙應道,又有點慌的瞥了眼燕凝,有些遲疑,左右為難。
  「去吧。」燕凝也不見惱。
  青兒停頓了片刻,也不敢耽擱,又匆匆離去。
  這柳雲韜明顯是在找她麻煩,她卻是憶不起什麼時候得罪了他,娘說,討厭人不需要理由,大概是富家子弟的劣根性罷了,就閉上眼再次枕在木桶邊沿,不再理會。
  閉目後又思及點上,即便她未說,這屋裡就兩個人,她讓青兒扶踏腳的舉動大概觸傷了他大少爺的面子,心裡便是了然,水溫漸漸淡去,而睡意漸漸襲來。
  因昨夜隔壁三嬸孫子周歲,讓左鄰右舍上門吃了頓飯,盛情難卻,她也便上了門,席中也未和人談上話,笑意融融的桌面上多她一個極不協調,散局後,面對一輪空月靜坐了一晚,今早就收拾了包袱上門。
  柳雲韜目送青兒離去,見她又沒了聲響,瞥見她悠然自得的閉上了眼,頓生怒意,「妳倒是閒情逸致的,怎麼,未來夫人,不開口求為夫嗎?」又皺了皺眉頭,「還是妳打算在桶子裡睡覺?」
  燕凝性子非冷,倒也是有問必答,只是大多時候,人家不主動,她也沒有話端,所以才讓人覺得沉默,但今日當真不想理會,可念著對方是她將來的夫君,只得應了話:「等青兒回來。」
  柳雲韜心忖她也沒說錯,因為他不可能為她去扶起那踏腳,也不會主動抱她出來,現今有種居於下風的感覺,覺得不是滋味,「那妳就等著吧!」而後揮袖離去。
  燕凝聽出他發怒,又是輕蹙眉頭,瞅見柳少爺在木凳上蹭上的油漬,顯露在陽光下,儼然一幅固安城地圖,讓她竟難得的有了絲笑意,只是尚未捕捉,就已消逝。

  ◎             ◎             ◎

  燕易見慧娘身子不好,怕燕凝也體弱多病,曾雇過個師父教她些拳腳功夫,只為強身。
  只是她自幼性子沉靜,一些哼哈她從不叫喚,每每打起拳來,師父全然不知身後之人的動靜,面對面又有雙直視著人的眼眸,久了讓人有些不自在,往往啼笑皆非。
  有日讓燕凝打木樁,她安安靜靜的,師父強令她喊出聲來,她靜靜的看了那師父好一會,才如此施行,往往是完了一招,才事後相補一聲。
  燕凝也是費了些心思,身子骨倒真的不錯,冬日河邊洗衣,手腳靈活也不生凍瘡,正值夏末,水裡泡了泡,又是日頭,倒也沒感染風寒。
  青兒原本是專門負責西苑的丫頭,但未過門之前,若蘭都讓燕凝住在這兒,便索性讓青兒服侍著,青兒其實手腳也勤快,二人相處也是融合。
  這日,柳雲錦得知她的落腳處,又攜同柳雲均殺上門來,一進門就甩下柳雲均衝上來喊打。
  燕凝喜歡讓房門大開,桌子靠近門邊,坐在左側那個位置上,看看書,時不時再抬頭看看天,這日也是如此,看得正精彩,聞得聲響,扭頭一看,小小身影已是撲了上來。
  燕凝順勢將書本往小傢伙的腦袋上敲了一下,而後竟是主動開了口:「不要吵。」而後又認真的將食指放置唇邊,又看起書來。
  柳雲錦愣了一會,身後的柳雲均已作大鵬展翅之姿,一邊「啊」,一邊彎身往前衝,一直衝到房間裡,撞上他五哥。
  柳雲錦重重的「哼」了一聲,瞪了么弟一眼,瞥向燕凝的眼眸盡是傲氣,「妳敢打我!」
  「嗯。」燕凝也不再看他,隨後又翻了頁書。
  柳夫人怕她悶,備了樂器、女紅,但見她只想看書,便直接讓青兒帶她去自己挑,料不到柳府除了若干書房,竟是整理了間書庫,一些書名她聞所未聞,便拿回來研讀。
  柳雲錦其實不痛,也覺得這燕凝特別,鬧不起來,但遭遇了冷落又是心有不甘,眼睛一轉,動了個心眼,想去踢她的凳子。
  燕凝趁他未有動作之前,淡淡的別過頭看著他,「幹嘛?」
  被人發現了心思,柳雲錦也不心虛,昂昂下巴看她,反而樂意她的視線離開了那本醜醜的書,而燕凝不解這兩孩子為何又來找麻煩,便放下書起身。
  青兒去給她備點心,不在身邊,院子裡站著那兩個只能自認倒楣的小廝,這柳雲錦八成又是將弟弟偷偷從奶媽那拐了出來,想來他們也不敢逆了小祖宗的意。
  燕凝起身打算去園子裡弄弄她的嵐草,這嵐草熏出來的香味可助人入睡,本身泡出來的茶又有寧神之效,添點煮粥會有種甜甜的淡香,是西域來的寶貝,機緣之下弄到些,不捨用完,取了些來培植,竟能培育些新芽,早時娘也是靠著這些草才能勉強睡著,醒來時往往又滿面淚水。
  「你跟來幹嘛?」
  「妳要幹嘛?」柳雲均也是滿臉憤慨。
  「種嵐草。」又不再說話。
  幾人來到園子中。
  「啊啊,有蟲!」
  「蚯蚓。」燕凝平淡的應付著兩個娃娃,也不見嬉笑,只是見日在高杆,曬得人暈,微微移了移身子,替二人遮去些陽光。
  兩個小廝奇怪這嚷著要報仇的小麻煩,居然那女子摻和上了,就跟在旁邊站著,也是忍不住多看了她幾眼。
  「這個呢?這個是什麼?」
  「草。」
  「這個草和這個草長得不一樣。」柳雲均一手抓著一把。
  「笨蛋!我和你也長得不一樣,我們都是人!」柳雲錦昂起頭得意的看著她,「對吧!」
  「嗯。」
  「妳叫什麼名字?」
  「燕凝。」
  「妳怎麼不笑啊?」
  「不好笑。」
  「不,我命令妳給我笑!」
  燕凝不理他,柳雲均已是累了,伸出手來,「抱。」
  燕凝拍拍手,應言抱起他,全身是肉的小傢伙,有點沉,小傢伙笑嘻嘻的,摟著她的脖子,而後沾滿泥巴的小手在她臉上塗塗抹抹,燕凝也不抗拒,又用衣袖給他擦了擦汗。
  柳雲錦瞧著那張花臉哈哈大笑,柳雲均也是咯咯直樂。
  燕凝揉了臉,嘴角微微揚起,又有點陌生,於是放棄。
  這時柳雲錦又拉住她的衣角,頗為勉強,「好吧,以後妳就由我罩著!」
  燕凝低頭看看他忍不住的得意,微微點了點頭,「嗯,謝謝。」

  ◎             ◎             ◎

  若蘭將這親事和柳翼說了,他沒意見,這柳家家業大到一種程度,竟是覺得夠了,沒必要再來個聯姻,女兒嫁了幾個,也已經聯夠了。
  所以若蘭就琢磨著找個機會,和兒子提這事,一拖就拖了十來天。
  燕凝也不急,慢慢等著,等著等著還和兩個小娃混熟了,只是二人並不稱她姐姐,都直接喚燕凝,她也不介意。
  她看書的時候兩位小少爺就在西苑裡奔跑,二人上書房學習的時候,才安靜些。
  燕凝無事便會教他們些加減,後又提及油的珍貴,二人親近她,也是受教。
  容奶娘倒也省了點心,心裡感謝,跟上來的時候往往給燕凝捎點東西,盡是地方土產,柳家看不上眼,味道卻別具風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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