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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青山依舊笑春風《下》

佛說:「他再世為人了,願熬過浮生劫難,只為修煉成仙, 因為仙界美女多飄逸。」佛還說:「我可以送妳回千年前去找他, 只是……」做佛的說話都很含蓄,春風只知他千年前叫明月光, 自此穿越一千年,開始美少年尋找之旅。 春風到某山寨應聘小山賊,除了每月有固定薪水, 還不忘逢人就問:「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兄臺, 請問你聽過這首詩嗎?」可惜,打家劫舍無數,明月光的線索卻無一條, 不過春風一向想得開,山寨生活也很幸福嘛!只是不思上進的生活, 終於遭到報應,自家山寨被圍剿,春風自此開始了人生的, 哦不,是妖生的第一次無間道全體驗,一個接一個地登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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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安思源
出版日期:
2011/06/23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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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說:「他再世為人了,願熬過浮生劫難,只為修煉成仙,
因為仙界美女多飄逸。」佛還說:「我可以送妳回千年前去找他,
只是……」做佛的說話都很含蓄,春風只知他千年前叫明月光,
自此穿越一千年,開始美少年尋找之旅。
春風到某山寨應聘小山賊,除了每月有固定薪水,
還不忘逢人就問:「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兄臺,
請問你聽過這首詩嗎?」可惜,打家劫舍無數,明月光的線索卻無一條,
不過春風一向想得開,山寨生活也很幸福嘛!只是不思上進的生活,
終於遭到報應,自家山寨被圍剿,春風自此開始了人生的,
哦不,是妖生的第一次無間道全體驗,一個接一個地登場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風聲、箭聲、無奈聲,聲聲入耳。
  「等、一、下!」再次抬頭的瞬間,春風忽然眸光凝聚在即將離弦的箭上,失聲叫喊。
  逐漸冷靜的明月光動作一頓,轉頭,垂眸看著身邊的她,唇動了動,想說些什麼;卻見春風異常激動地搶過他手裡的最後一支箭,專注地細細查看。
  雪白箭羽、濃黑箭頭、刻著竹紋的箭身……春風立刻就聯想到那晚在林子裡撿到的袖箭。
  「怎麼了?」察覺到她眼神中的不對勁,明月光放下弓,想盡量放柔詢問的聲音,可仍是難掩先前被激起的怒氣,口吻難免透出生硬。
  「那天……」春風張了張唇,蠕動片刻,才說出完整的話:「那天晚上在林子裡救我的是你?」
  「嗯。」他別開目光,故意不去看她,應得很不自在。
  「你不是走了嗎?」
  「誰說我走了?」明月光沒好氣地嗤哼,因為擔心她,所以又不爭氣地折回來,這種沒出息的話,他懶得講!
  「可、可是你為什麼不出現呀?」害得她一個人在林子彷徨無措,很好玩嗎?
  稍稍褪去的怒氣,又一次以洶湧之姿恢復,「我不是小光!」
  嘁!對於一個口口聲聲喚著「小光」的女人,他沒把暗器直接射她身上,已經該慶幸了,竟然還指望他出現?出現做什麼?讓她看清楚那一句句撕心裂肺般的呼喚,比他丟出的暗器更有殺傷力嗎?
  「我、我……我以為會是他……」春風說得很輕,幾乎不敢抬頭看明月光。
  以為?呵!明月光禁不住逸出一絲冷笑,「生病時,以為陪著妳的是他;遇見危險時,以為救妳的人是他;他比我好,所以我做再多,也不過是為他在鋪路,是嗎?」
  「不是……」她想辯解,卻被打斷。
  「還是說,當初主動招惹,是因為我看起來比較像塊踏板,好讓妳找到他,和他相守、生很多孩子?」儘管不想再去回憶她那個沒品格的願望,可為了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多離譜,他還是不厭其煩地重複著。
  「我沒有說……」沒有說是要和小光相守啊!
  「吞吞吐吐做什麼?想要什麼就去要,我不缺女人,也不會非留妳不可!妳爹以前是船夫?所以遺傳給妳一套腳踏無數船的絕技?」
  「可是你的眼神……」眼神分明是在說,妳要敢走試試看,我會直接打斷妳的腿,看妳還能不能劈腿!
  「我看任何女人都用這個眼神。」
  「……」
  「說話!妳這算是默認嗎?」
  天理啊,覺醒吧!這男人實在太不講理了,壓根不給她把話講完整的機會,還反過來怪她吞吞吐吐,甚至把她沉默是金的識相表現詮釋為默認……既然伸頭縮頭都是一刀,春風索性豁出去了,「少主兄臺,麻煩你給我機會講句話,可好?」
  他偃旗息鼓,保持緘默,眉梢微微挑起,給了她足夠多的空間說話。
  「我不是故意把你的好歸在小光身上,是因為我不是神!你不說,我怎麼知道那些事是你做的?你看起來就不像會對我好的樣子!我也沒有吞吞吐吐,是你一直在打斷我!還有,你的眼神看起來一點都不像不缺女人的樣子,活脫脫就是慾求不滿!而且我爹也不是船夫,我從小就沒有爹!」哦,好爽!這樣歇斯底里吼完一段話的感覺,讓春風有股頓時鬆了口的氣的滋味。
  她以為已經把話說得夠明瞭,沒想到彆扭的人總有辦法尋找到彆扭的原因,「妳還沒解釋妳的願望是什麼意思?」
  「我沒有說過想要跟小光相守,沒有、沒有、沒有啊!」春風覺得處在崩潰邊緣的人是她,本以為大當家兄臺不講理、不顧及別人意願,現在才明白,天下烏鴉一般黑啊!
  「那是誰?」他很固執地咄咄相逼,非得問出個讓自己的滿意的結果不可。
  春風冷靜了下來,頓時不知該怎麼答,是誰?佛祖口中的明月光嗎?可那只是一個名字,並非她心心念念過的人,「也許……他叫青山。」
  「青山?」明月光面色霎時冷了下來,深邃的眸緊緊鎖住她。
  這表情讓春風覺得害怕,先前那略有些孩子氣的躁亂不見了,眼前的他,怔了剎那,漸漸又成了她所熟悉的少主,冷然、讓人不敢親近,甚至,連看她的眼神都從炙熱恢復到不屑;她抿著唇,許久才啟唇,試探性地問:「你認識他嗎?」
  「妳認識?」他面無表情地反問。
  春風搖頭又點頭,最後皺眉愣著,舉棋不定的模樣。
  「妳生病昏迷時,我聽見妳叫過這個名字。」
  「我、我……我不知道該怎麼說,只知道我要找一個人,他或許會叫青山。」春風太過糾結於該如何解釋,絲毫沒有注意到明月光的口氣中透著些微竊喜。
  「不用找了,他死了。」垂眸睥睨著支支吾吾的春風許久,他眼眉轉開,落在前方的黑暗中,沒有焦距,更像是在定定地恍惚。
  「怎麼死的?」
  「被他爹殺死的。」他說得很淡然,全然一副事不關己的口吻。
  春風眨了眨眼,沒有再追問,那不痛不癢、彷彿在敘述一段傳說般的語氣,讓她泛起些許心驚;被自己的爹親手殺死,那個青山也怪可憐的呢!不過,由此看來,這一世的那個青山只是重名而已吧!
  不免覺得失落,一個說過「青山依舊笑春風」的男人,卻改了名,是想將那個誓言至此生徹徹底底變成過往嗎?

  ◎             ◎             ◎

  當晚,春風帶著幾分悵然入夢,關於那些越來越撲朔迷離的事,誰生誰死、誰又是誰,她暫時不想去理會,消極地等待命運的手佈局安排。
  儘管如此,這一覺她仍舊睡得不踏實。
  直到天亮才入了眠,日上三竿時,有人叩響了她的房門,聲音由輕及重,擾得她不得不裹著被褥下床開門。
  「妳是?」揉了揉惺忪睡眼,春風萎靡地打量著門外的陌生人,只以為她敲錯了房門。
  「司雲宿。」對方的唇有了細微的張合。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讓春風瞬間清醒,瞪大眸子,不敢置信地望了過去;眼前女子,一身招搖的火紅褲裝,雲鬢嵌流蘇,淡掃的胭脂、精緻的娥眉,俏麗嘴角上揚出冷漠笑意,骨子裡透出難以言喻的妖冶。
  可她竟然說,她是那個冷得像冰的司、雲、宿?
  「春風姑娘打算就這樣跟我僵持到天黑嗎?」
  「啊?」春風回過神,羨慕地又流連了她幾眼,才想起讓開身子讓她進去,「不是、不是,就是一下子沒反應過來……妳好漂亮哦!」
  為什麼?這究竟是為什麼?為什麼一個雌性人類,可以比她這隻妖長得更像妖?這樣她情何以堪啊!
  「少主說,妳前不久才大病初癒,昨晚又受了驚嚇、吹了冷風,怕妳舊病復發,讓我熬了些藥給妳補補。」面對誇獎,司雲宿依舊不動聲色,刻板地把藥碗擱在桌上,複述著明月光的話。
  「又是藥?不喝可不可以呀?」她還沒病呢!又不是什麼弱不禁風的身子,犯不著這樣吧?
  「可以。」司雲宿微笑點頭,「少主說妳若懶,不想自己動手喝,他不介意等用完早膳來灌妳。」
  「那、那那那……能不能等我也先用完早膳?」
  「可以。」她繼續點頭。
  還有後話吧?一定還有!
  果然不出春風所料,稍緩片刻後,司雲宿接著說:「少主說,威脅、利誘、哄騙又或者是打暈妳,剖開肚子直接倒進去,這些招式必要時,我都可以施行一遍;春風姑娘,妳需要嗎?」
  「咕嚕!」
  春風雙眸緊閉,喉頭頻繁地滾動,活像那碗藥是人間極品般的美味;顯然,司雲宿波瀾不驚的警告聲很有效,直到把藥喝了個底朝天,春風硬吞下最後一口,乾笑著把空碗遞給她,一副剛死裡逃生的得意樣。
  接過碗,瞧了眼,司雲宿滿意地扯了扯唇角,敷衍性地一笑。
  本想問,是不是就義這一回,明天不需要再喝這東西了?春風才張嘴,樓下猛地傳來一陣花盆的破碎聲,震耳欲聾,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力;緊隨而來的是爭吵,聽不清內容,隱約只捕捉到「驛風山莊」這四個字。
  春風猶豫了一會,裹緊被褥,跑出了房門,想看個究竟。
  倚在欄杆上,藉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她將樓下大院的畫面一覽無遺;燕山和驛風山莊的人分為兩派,左右而立,一黑一白、顏色分明,相較於驛風山莊眾人的不屑一顧,燕山那群人格外激動。
  「一定是你們驛風山莊的人起了歹念,想獨吞那幅畫,不然為什麼死的都是燕山的人!」
  「呸!什麼狗屁江湖正派,不過是群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此起彼伏的指責,聽起來句句在理,驛風山莊不予理會,直至許久後,終於有人耐不住,一句話便讓對方消了聲。
  「倒不如去問問你們那個左右搖擺的壓寨夫人,為何偏偏只有她能從刀口下活下來?嘖嘖,還真是巧!」
  人群面面相覷,一時語塞,靜默了須臾。
  春風想辯解,沒等她開口,便瞧見二樓有道人影忽地躍下,刺目的銀光一閃而過,待到大夥再度回神時,先前驛風山莊說話的人脖子上已經架著柄軟劍;執劍人唇角緊抿,頭微揚,眼眸半睜半寐,迸射出渾然天成的霸氣,「抬頭。」
  劍端慢慢抵住那人的下顎,輕叩了兩下,逼得他不得不抬頭,目光剛好對上立在二樓欄杆邊看戲的笑春風。
  「敢跟她說對不起嗎?」輕描淡寫的口吻,可那柄劍卻氣勢凌厲,生生地往那人脖子上嵌入幾分。
  「對、不、起!」
  哇咧!這淒厲語調、幽怨眼神,嚇得笑春風直往後躲,兄臺,不如不道歉更有誠意些!
  可華遙似乎完全不在乎他是懷著怎樣的心情說出這三個字的,仍是心滿意足地收劍,自以為傲地朝著春風笑。
  華遙的笑很純然,如山間清溪,一眼望見底,明晃晃的,舒心!逗得樓上的春風也禁不住跟著傻笑,如若沒有千年在前,興許連她自己都會覺得這般平淡是福;可偏有朝夕相伴、天地失色來對比,什麼樣的氣息都相形見絀。
  才這麼想著,那道讓她春心躁動、血脈紊亂的聲音,迎面而來。
  「若是不想被人懷疑,與其在這爭,不如想法子找出那個想挑唆的人。」明月光略微傾身,單手擱在雕欄上,意興闌珊地托著腮,端起少主的架子,嘴角不屑一揚,拿自己的手下調侃。
  春風雙眸放空狀地抬起頭,隔著距離,看對面的明月光,沉穩的青綠色長袍,襯出他的冷漠氣質,眼眉涼得似是被霜染過,在抬眸與她對視的瞬間,表情忽而變得迷離,讓人猜不透的模樣。
  「藥喝了?」薄唇輕咧,似是詢問、似是命令。
  「嗯。」春風痴看了他半晌,傻傻點頭。
  「去換衣裳,妳的炒飯相公該是準備好早膳了。」他說得悠然自得,全然不顧底下針鋒相對的場面,更是懶得顧那個置身事外,暗自為那一句「炒飯相公」而笑顏逐開的華遙。
  只是,相較之下,明月光的兩耳不聞窗外事,是氣質;而華陽……
  「唉喲!大嫂,妳什麼時候在房裡藏了個俏丫鬟!」華陽打著呵欠跨出房門,絲毫沒察覺到自己姍姍來遲,當目光劃過司雲宿後,又迅速挪了回來,眼眸瞬間被點亮,「姑娘貴姓、貴庚?有情郎否?啊,可喜歡有俏眉的山賊?」
  「呵!」司雲宿眼神斜了斜,逸出冷笑。
  「姑娘笑起來真微妙。」
  「二當家真閒。」
  「沒想到姑娘那麼關心我的家務事。」美滋滋的華陽笑開了,撩了撩額髮,擺出自以為風流味十足的架勢,想起了大哥的忠告,真男人,要有高姿態!「姑娘別愛上我,我只是個傳說。」
  本還懶洋洋不想動的春風,在聽到這段對話後,痛下決心,二話不說直衝回房間換衣裳;她寧可面對底下那些亦敵亦友的人群、或是忽冷忽熱的明月光、又或是時傻時智的華遙,也堅決不要在這個「傳說」面前多停留一秒。

  ◎             ◎             ◎

  如明月光所料,華遙果然是準備好了早膳,還是滿滿一大桌,菜式多到嚇死人!
  可或許是因為先前才鬧過,這頓飯吃得很寂靜、很倉促,就連平常每回用膳時必上演的搶食畫面,都沒有再上演。
  除了一陣陣有序的吃飯聲,唯一為四周點綴出人氣的,就是二當家這個「傳說」了。
  「俏雲宿,是不是因為愛慕妳的人太多,所以妳才扮男裝來掩飾風情?」那個「傳說」帶著一臉花痴至極的表情,如蜜蜂見到花兒般地黏著她,寸步不離。
  「還好。」
  「妳不用為了顧忌我的感受而瞞我,跟人搶東西是種樂趣,我一定會橫掃千軍、拔得頭籌、一馬當先、實至名歸、十指緊扣……」
  「呵!」
  春風神情糾結地注視著他們,想學習司雲宿的笑容,卻發現原來那種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不是人人都能拿捏得如此誘人!又想學習她的吃相,不快不慢,卻端莊得宜,怎麼看都覺得賞心悅目。
  偏偏,她學得正興起,才效仿出了幾分味道,明月光的一句話突然打亂了所有節奏:「我傷好了,吃完啟程。」
  這話像咒語般,被春風握在手中的筷子剛停在醬菜盤子邊,一轉神,已經空空如也;再轉戰醃蘿蔔,連盤子邊緣都沒沾到,又空了!先前祥和的氣氛不見了,為了能快點啟程,搶食畫面再次上演。
  只可惜,一心想像司雲宿那樣吃出韻味來的笑春風,全然沒有準備!片刻後,就瞧見所有人丟下空碗,開始去準備,最先吃完的人竟然還是司雲宿?這世界有沒有天理了!
  「把這個藏好,留給妳的。」
  人群一窩蜂地散開,春風傻坐在長板凳上,看著桌上的殘羹剩飯,連哭都沒力氣;忽地就有一道聲音從她頭頂飄來,她回頭,便瞧見大當家兄臺手中握著一大袋乾糧,硬塞進她懷裡。
  她伸手掐了掐,軟軟的饅頭熱呼呼的,讓春風感動到都想飆淚了。
  「剛才他們的話……妳敢別放在心上嗎?」說著,他有些不自在地撓了撓頭。
  「什麼話?」春風低著頭,繼續隔著包袱掐饅頭,妄想可以就這樣數出包袱裡,到底有幾個饅頭、夠她吃多久。
  「就是說妳左右搖擺、水性楊花、吃著碗裡瞧著鍋裡,還很有可能跟殺手勾結的那些話。」
  「……」動作一頓,春風眉心揪成一團仰頭看他,剛才?他們的話?為什麼她不記得有除了他之外的人說過這種話?
  「別太當真,像我們這樣的人,總難免招來些蜚短流長,不管如何,我始終都會信妳。」
  「謝謝組織的信任。」春風鄭重其事地回道,她也知道,通常女人聽了這話都該感動,她也的確很想表現出感動;可是,為什麼他偏要把話說得那麼喜感?害她花了好一番力氣憋笑,壓根沒有餘地去感動。
  他努嘴輕笑,伸手自然地揉她的髮,越揉越亂,越亂卻越覺得滿意,恨不得揉出宛如初見時的鳥窩頭,「妳敢別那麼認真嗎?目前來講,相信妳的,組織裡只有我一個人,不過有我就夠了。」
  她皺了皺鼻子,有些沒心沒肺地朝著他扮鬼臉,還反駁得理直氣壯:「就是有你,我才更慘啦!」
  這畫面,遠遠看來倒是充斥著甜蜜,像對冤家在打鬧,旁人眼中欣羨的尋常舉止。
  明月光交疊著雙手,撇嘴睨著那兩個絲毫沒覺悟的人,真是扎眼的場景!不想再看下去,他朝著身旁的司雲宿交代:「去把那女人丟到馬車上來。」
  「哪個?」正在整理東西的司雲宿微愣,一頭霧水地追問。
  「除了笑春風,還有第二個女人嗎?」
  「……」她不語,沉默良久,悻然轉身之際,丟下自言自語般的話語:「少主,我也是女人。」
  縱是這話再百感交集,仍舊是「說者有心、聽者無意」,他依舊佇立在原地,視線膠著在笑春風身上;她抿了抿嘴,不再多話,若是那人眼中壓根就沒有自己,還有什麼好爭的?只是,即便不爭愛,司雲宿也不願眼睜睜地看著他泥足深陷。

  ◎             ◎             ◎

  打從笑春風尾隨著司雲宿鑽入馬車後,就深刻意識到車裡的氣氛不對勁,不僅僅是死氣沉沉,就連她喜氣洋洋地吃饅頭,都會招來惡狠狠的瞪視。
  「你、你想吃嗎?」她護著饅頭,絲毫都沒有分享之意,只因為明月光的眼神實在太駭人,才不得不象徵性地問一句。
  「妳喜歡那樣的?」明月光眼眸低垂,居高臨下地睥睨著窩在小板凳上的春風,對於她緊握在手裡的饅頭提不起興趣,反而是製作出這些饅頭的人,讓他耿耿於懷。
  「什麼?」春風問得意興闌珊,邊張大嘴,把拳頭大的饅頭往嘴裡塞,生怕他看得眼饞,會突然動手搶走她為數不多的食物。
  「『敢不敢』那樣的。」他耐著性子為剛才的話作註解。
  「啊?」板凳上的女人還是一臉迷惘,只專注地往嘴裡塞東西。
  明月光眉頭猛地蹙起,深吸了口氣,低吼道:「妳敢別吃了嗎?敢看著我嗎?敢離其他男人遠些嗎?敢分點神關心一下我的感受嗎?」
  這一連串的「敢不敢」,不僅吼得春風神情呆滯,就連一旁向來處變不驚的司雲宿,都險些破功。
  晃晃悠悠的馬車裡,靜謐了須臾。
  「……咳、咳咳!」直到笑春風率先回過神,被噎得猛咳。
  明月光繼續恢復淡漠,懶懶地撇了她一眼,順手丟了個水袋給她,冷著聲命令:「喝。」
  「謝謝。」灌了幾口水,勉強把堵在喉嚨口的饅頭吞下去後,春風擠出道謝聲。
  這客氣見外的模樣,又招來明月光不悅的斜視,她不明就裡,不知道自己又是哪惹到他了,只好擠出憨笑,抬頭看他。
  笑容暖暖的,看得他有些晃眼,對視了片刻,先前陰霾的心情似乎煙消雲散了,明月光轉開頭,不期然地跟著她笑出聲。
  「少主。」司雲宿忽然按捺不住,低喚了聲;如果不懂他,多好!可惜就是太懂,才能清晰地在他那雙刻意躲開笑春風的眼眸裡看出疼寵;吼也罷、氣也罷,終是在春風姑娘若無其事的笑容中化為烏有,興許他自己尚還沒覺得,可司雲宿卻旁觀者清,若是再不加以阻攔,他這輩子就栽定了!
  「嗯?」他漸漸收斂笑意,分神輕哼。
  「做什麼急著走?大夫說,你的傷應該再養些時日。」她隨意地找了個話題,好讓自己的存在不要顯得太突兀。
  「不礙事。」明月光回得避重就輕,想了些會,又問:「昨晚交待妳的事怎麼樣了?」
  「跟你想的差不多。」
  這回答也是簡約至極,估計除了明月光沒人能聽懂;春風撇了撇唇,繼續啃饅頭,分明已經不餓了,她還是一個接一個地吃,他們聊得認真,她故意越吃越大聲,只有這樣才能表現出些微存在感。
  可結果,她只換來了明月光偶爾幾道可有可無的餘光,饅頭啃得差不多了,再啃下去,一會真餓了,就沒東西吃了;春風悶悶不樂地歸置好包袱,縮著腳,聽他們聊了會,談話內容無非就是圍繞著那幅畫,還有被殺的那幾個人,可他們聊得很投機,春風連插話的餘地都沒。
  她索性靜靜地打量起明月光,窗外洩進來的陽光曬在他的側臉上,衣襟半敞,姿態頹然,可眉心若隱若現的「川」字紋,透著股認真執拗的味道,唇角掛著的桀驁笑容,又為他鍍上了一層傲氣;春風不禁恍神,讓她等了千年的那個少年,也是這樣的……傲然地說他可以壽與天齊、護她千年又千年;執拗地想誘她成魔,與他一起淪喪。
  當真是像極了!如今看來,春風才頗有幾分驕傲地意識到,她一直愛著的男人,有著天下間最懾魄的認真模樣。
  曾經,她盼望著他就是少主,可如今……
  春風無精打采地從兜裡掏出一枚小銅鏡,照了起來。
  小小的銅鏡裡,映照出一張巴掌大的臉,髮髻是精心綰出來的造型,仍是幾縷碎髮不安份地在額前晃盪;眉毛雜亂、眼眸無神、鼻尖髒兮兮、嘴唇有些乾裂,最為礙眼的,還是左頰上那塊雖逐漸淡去卻仍舊突兀的胎記。
  再抬眸,看向和明月光侃侃而談的司雲宿,梅子色的衣裳飄然若仙,秋水般的眸子、朱丹似的唇,臉頰邊沒有惱人的胎記,只有一絲若隱若現、分外妖嬈的涼笑。
  「這才叫郎才女貌吧……」她蠕了蠕唇,不自覺地將本該憋在心底裡的感歎脫口而出。
  呢喃般的聲音,輕到足以讓人忽略,卻仍然是落進了明月光的耳中;他猝然停下話端,含笑看向她,修長的手指朝著她曲了曲,「過來。」
  「啊?」春風左右顧盼,才確定他那副溫柔到能沁出水的表情,的確是對她展現的。
  「我讓妳過來。」他加深笑意,重複。
  「哦。」她藏好鏡子,也顧不得馬車的顛簸,迅速站起身,掛著甜笑在他身旁坐下。
  本是覺得如此就滿足了,沒料到他手一伸,自然地橫過她的肩頭,掌心稍一用力,將她帶入懷中;沒有多餘的語言,只是強行把她的頭按在他胸前,垂眸輕掃了她眼後,又神情嚴肅地抬眸,轉而懶懶地對著司雲宿說道:「繼續,剛說到哪?」
  「……說到老夫人廣發邀請帖,說是臘八時代表驛風山莊,有要事宣佈。」司雲宿愣了片刻,從春風身上劃過的目光中,洩出一絲陰厲,稍縱即逝,很快就不動聲色地繼續回道。
  「是嗎?」他的口吻很淡,彷彿事不關己。
  可緊趴在他胸口的春風敏銳地感覺,他在聞言後輕顫了下,似乎,那個一直喜歡說正事的老夫人,這次真的有正事要宣佈了。
  春風很想繼續聽他們在聊什麼,可或許是這個懷抱太溫暖,讓她沒來由地覺得安心,眼皮也就跟隨著越來越沉,頻頻打了幾個呵欠後,只聽聞頭頂傳來明月光好聽的聲音:「想睡就睡吧!到了我叫妳。」
  「嗯……」她有氣無力地應了聲,聽話地閉上眼,有規則的心跳聲一陣陣,沉沉地傳入她的耳中,像是催眠曲般,讓春風帶著滿足的笑入夢。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談話聲似乎停了,她睡得香甜,夢囈著調整了一下姿勢,自在地把某人當成枕頭。
  模糊間,似乎有人在把玩著她的髮,還有沙啞的聲音在問:「為什麼非要找青山?」
  「唔……因為青山依舊笑春風……」她「吧唧」了兩下嘴,處在半夢半醒間,下意識地回覆。
  那聲音停了幾秒,只有如缶聲般的呼吸在迴響,半晌,才道:「笑春風也依舊青山嗎?」
  「嗯。」
  「等事情都完了,我帶妳去找青山,好不好?」
  「好,我好想哭給他看……」

  ◎             ◎             ◎

  據說距離下一個城鎮太遠,連夜趕路又太危險,所以大夥便隨便找了個地方安營紮寨。
  春風對吃睡從來都沒有太多講究,只有今晚,在床上輾轉了許久,就是睡不著,腦中像電影膠片般,不斷地有一些熟悉又陌生的情節在重演;等事情都完了,我帶妳去找青山……這句她絲毫都想不起來在哪聽過的話,始終徘徊在她耳畔。
  這心煩氣躁的夜,讓她有些想念白晝時晃晃悠悠的馬車,還有那個被她當成枕頭的男人,那種安心總像是若即若離的,飄忽得很,攫取不住。
  最終,春風放棄了掙扎,起身隨意地披了件厚實的衣裳,打算去外頭吹吹風。
  深冬郊林的夜,淒神寒骨,幽靜得讓人屏息,只有一簇簇的篝火「劈啪」燃得正歡;興許是因為大家都睡了吧!寂冷的四周沒有一絲人氣,繞了圈,春風忽然在最遠處的篝火邊,見到了花枯茶的身影。
  她托著腮,看著火苗出神,平日裡吵吵鬧鬧的模樣全然不見了。
  「妳怎麼了?」春風好奇地湊上前,彎下身,又怕突然出現會嚇到她,便先伸手在她肩上輕拍了一下。
  「啊?」正恍惚著的花枯茶還是被嚇到了,逸出一聲驚呼;回頭見到春風後,才長籲出一口氣,「是大嫂呀!妳也睡不著嗎?」
  「嗯。」春風撩起衣裳下襬,在她身旁入座,應了聲,伸出手貼近篝火取暖。
  「也是啦!妳下午睡得那麼沉,大當家看妳躺在那個少主身上,吵了很久,結果還是沒把妳吵醒;大當家還說,今天趕路趕累了,等睡醒補充好精神,要趁機把明少主那種勾引無知少女的男人給做了!算是為江湖除害……」
  又是喳喳呼呼、口沒遮攔的樣子,春風嘴角抽了抽,暗想著,如果再不打斷她,估摸著花姑娘會越說越興起,甚至很有可能模仿起大當家兄臺的樣子,來個聲情並茂;想著,她張嘴,婉轉地扯開話題:「妳為什麼那麼晚還不睡?」
  被這麼一問,花枯茶愣了愣,鬱鬱寡歡地低下頭,咕噥:「我有些想勸華遲不要去找畫了。」
  「為什麼?」春風歪過頭,有些不明白她的話。
  「已經死了好多人,如果那幅畫真的重見天日,也不知道會掀起多大的浩劫,江湖、朝廷……好多雙眼睛在覬覦呢!」
  浩劫!這兩個字讓春風暗驚。
  從前六界的浩劫,毀了她的家,鑄就了一場空等;如今,又要有浩劫了嗎?春風甩了甩頭,強顏歡笑,應該只是花姑娘在杞人憂天吧?「別想太多啦!驛風山莊和燕山不是都很厲害嗎?大當家兄臺和少主也都知道那畫代表著什麼,不會沒有防範啦……」
  「那如果是內訌呢?我娘說,人心不足蛇吞象,利益當前就會有戰爭。」花枯茶依舊滿面愁容。
  「妳怕拿到畫之後,大當家兄臺會找少主打架,想獨吞哦?不可能啦!大當家兄臺不是那種人啦……」
  「可是明月光呢?妳確定他也不是這種人?我就覺得最近死的那些人,一定跟他有關係!」
  「怎麼可能?」春風拔尖了嗓音,怪叫。
  「不然為什麼只有妳沒事?因為他喜歡妳,不捨得殺妳呀!不過妳要小心哦,男人毒起來六親不認的,搞不好哪天,妳會是死得最慘的那個……」花枯茶分析得頭頭是道,完全沒有在意春風越來越黑的臉色。
  「夠了哦,我怒起來很可怕的!」春風扁著嘴,眼珠往上翻,露出一大片眼白,惡狠狠地瞪她;妖的本性在復甦,如果現在有兇器,她估計會毫不猶豫地割了花枯茶的舌!
  雖然怨念很重,可春風發誓她只是想想而已,暫時還沒到立刻付諸行動的那一步……那,身旁那個劃破長空的尖叫聲,是出於什麼原因?
  「好痛!放手、放手!」
  虛靜長夜,驟然從花枯茶口中飄出的叫嚷聲,顯得格外悄愴駭人!春風只覺得有道掌力襲來,將她用力推向一旁,猝不及防之下,她狠狠地跌坐在火堆旁,手不經意地碰到燒燙的木枝,即使迅速挪開,仍是噬心般的疼。
  齜著牙,她痛哼著回神,只瞧見花枯茶在死命地掙扎,手臂上的雪白衣料被血暈染得分外妖冶!有柄銀劍正抵著她的喉,一吋吋地嵌入,劍的主人是黑衣人,臉部依舊沒有任何遮掩,並非春風上回在茅廁邊見到的那幾個。
  她沒心思去記住他們的長相,情急之下,只想從劍下救出花姑娘。
  有了上回的驚慌失措,這次春風冷靜多了,迅速起身後,眼一閉,就停在了黑衣人跟前,半睜開的雙眸透著清冽,睨了那黑衣人一眼後,她伸手,指尖似是不費吹灰之力地彈開了劍,將花枯茶拉到了自己身後。
  「活捉他們!」雖然有傷在身,花枯茶還是很激動地拉住春風的衣角,大喊著。
  黑衣人皺眉,深看著笑春風,一時忘了反應,想不透這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是哪來的力道,生生震得他彈開。
  「大嫂,妳擋著,千萬別放他走,我去幫妳搬救兵!」意識到春風並沒有表面看起來那麼沒用後,花枯茶立刻覺得跟敵人周旋這種事,一定得交給她做。
  看著花枯茶匆忙跑開,春風斂了斂眉,活捉?她的妖力還在,要活捉這個人似乎並不難,只是……她忽然捋起袖子,將腕間戴著瓔珞的那隻手橫到了黑衣人面前,試探性地說:「看清楚這個,我、我……我是你們不能殺的人!」
  她已經很努力想維持住氣勢,可還是沒能掩蓋住話語間的顫抖。
  「春風姑娘?」黑衣人的聲音聽起來很空遠。
  「……」春風傻乎乎地愣住,沒想到對方竟然能叫出她的名字!難道真跟瓔珞有關?真的是小光指使的?
  諸多疑問,在黑衣人轉身離開拋下的話裡都有了答案。
  「多有得罪,對不起!屬下只是奉少主的命。」
  醍醐灌頂、晴空霹靂、當頭棒喝,這些詞彙都不足以形容此刻笑春風的情緒變化;沒空理會那人的離開,更沒空搭理花枯茶召喚來的救兵們,她就像被點了穴,僵硬地佇立在原地,神情呆滯、目光空洞……所有因由皆是黑衣人的那一聲「少主」。

  ◎             ◎             ◎

  「為什麼每次都只有她沒事?」
  「她不是不會武功嗎?怎麼救花姑娘的?」
  「一定是笑春風和明月光勾結,想在找到畫前,慢慢暗中瓦解我們燕山的勢力。」
  「呸!我們少主再傻也不會找她勾結,是你們燕山在自導自演吧?」
  「就算是跟你們燕山無關,笑春風也是你們的人,一樣脫不了關係。」
  各種質疑聲越演越烈,春風窩在帳篷裡,裹著厚厚的被子縮在角落,時不時地用力吸幾下鼻子;已經努力讓自己不要去理外頭那些叫喊聲了,就算被所有人懷疑又怎樣?就算兩派人馬都把她當成皮球般踢來踢去又怎樣?
  旁人的眼光她可以全然不顧,可是卻怎麼也遺忘不掉明月光把她送回房時,印在那雙眼眸深處的狐疑。
  帳篷裡早就放著一碗藥,司雲宿跑來交代了聲,說是非喝不可,還是和上回一樣的理由,大夫說她氣血不調,最近天寒又要長途跋涉,再加上連著受了兩次驚嚇,喝點藥調理一下身子。
  春風沒有抗拒,只是怎麼也忘不了司雲宿臨走時丟下的話……「少主說,讓妳早些睡,他還有很多事要善後就不來陪妳了;沒事也別再大半夜亂跑,每次都能安然無恙,著實讓人生疑。」
  也不知道這話是一五一十地複述轉達少主的意思,還是司雲宿參加了些許主觀成份;總之,春風覺得難受,一股說不清的梗塞感縈繞在心頭,沉甸甸,偏又揮不去,壓著、壓著連鼻腔都忍不住酸意瀰漫。
  「要不要吃消夜?」
  「不要。」春風想得太過出神,以至於本該只有她一個人的帳篷裡,詭異地傳來不屬於她的聲音都沒能引起她的關注,只是本能地拒絕。
  「妳敢看著我再回答一遍嗎?」那個固執的聲音還在持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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