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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折】隔壁那個美嬌娘《下卷》

沈思阮是誰,上一世可是收保護費的小混混, 調戲姑娘? 抱歉,上一世長得有些磕磣,沒有姑娘可調戲。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還有張帥氣的臉,又娶了貌美的小媳婦, 不調戲一下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曾經的混混身分。 短短一個月的婚期,沈思阮被派出使他國,九死一生, 他那沒良心的大舅子居然發揮了官僚主義的作風, 走後門將他家的軍戶籍都取消了,還將他媳婦和兒子帶老娘都給拐走了, 讓他只得風塵僕僕往上京趕。當沈思阮這個素了太久的男人, 凶猛起來, 戰鬥力不低於猛虎。 在和媳婦兒大幹三百回合前, 伸手將她的雙手摁在頭頂上, 學著小流氓的樣子, 用空出來的那隻手去摸她的臉, 痞氣地說:「小娘子,還不從了大爺……」

會員價:
NT$753折 會 員 價 NT$75 市 場 價 NT$250
市 場 價:
NT$250
作者:
空煜錦
出版日期:
2018/01/04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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抄家、流放,再被賣,誰比她慘?
她這罪臣嫡女卻被隔壁的痞氣軍爺看上。
行,一百五十兩將她「買」回去吧。


沈思阮是誰,上一世可是收保護費的小混混,
調戲姑娘? 抱歉,上一世長得有些磕磣,沒有姑娘可調戲。
好不容易穿越一回,還有張帥氣的臉,又娶了貌美的小媳婦,
不調戲一下他都覺得對不起自己曾經的混混身分。
短短一個月的婚期,沈思阮被派出使他國,九死一生,
他那沒良心的大舅子居然發揮了官僚主義的作風,
走後門將他家的軍戶籍都取消了,還將他媳婦和兒子帶老娘都給拐走了,
讓他只得風塵僕僕往上京趕。當沈思阮這個素了太久的男人,
凶猛起來, 戰鬥力不低於猛虎。
在和媳婦兒大幹三百回合前, 伸手將她的雙手摁在頭頂上,
學著小流氓的樣子, 用空出來的那隻手去摸她的臉,
痞氣地說:「小娘子,還不從了大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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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墨竹跟著沈大娘去了地裡,免不了被人詢問。
  沈大娘也不避諱,笑呵呵地解釋道:「這是我家媳婦親哥哥的書童,如今得了親家哥哥的囑託來這邊找我家媳婦了。」
  眾人這才知曉,原來當初幾家流放,卻唯獨江妙伽的哥哥江沉沒受牽累,眾人雖然不知這是何故,但是都道江妙伽好運氣,能有良民身分的哥哥還在京城。而江妙伽只是女子,又有親兄長幫襯,自然不會過得太差。
  唐大嬸樂呵呵地道:「那敢情好,妳家媳婦也算苦盡甘來了。」
  眾人紛紛點頭。那可不,苦是在陳家受的,甘卻是在嫁給沈思阮之後。
  沈大娘樂得合不攏嘴,給看熱鬧的人一人舀了一碗綠豆湯。
  江氏雖然離的距離有些遠,可到底聽說了,而且還是從姚氏嘴裡聽說的。
  姚氏自然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站在地頭上,拿著蒲扇搧著,笑道:「哎喲,我的好大嫂,還忙活呢,小心灌了水又都跑人家地裡去了,唐大嬸若是去告妳,那就不好了。哎呀,看我說的,妳姪子可是出息了,聽說在翰林院供職呢,多矜貴啊,大嫂不好好去巴結巴結?」
  江氏聽得一頭霧水,可又拉不下臉皮去問姚氏。聽她一口一個姪子,難不成是那江沉果真沒事,還做了官?江氏想知道,便厚著臉皮問了其他人,待從其他人嘴裡得知竟然是真的是江沉著人找來了,這才後悔不迭。
  當初流放的時候不光陳家,就是江家也不信那江沉能擺脫罪名,都以為只是皇帝暫時礙於他探花郎的稱呼,才暫且放過他。可誰知半多年過去,那江沉非但沒有獲罪,反倒做了清貴的翰林,而且還遣了之前的書童跑來這千里之遙尋找他的親妹妹。
  假若當時她好好對待江妙伽,好好地護著江妙伽,不讓兒子將江妙伽賣了,那麼現在她姪子是不是該對她感恩戴德?自家是不是也就不用到了現在這個地步?
  江氏懊悔不已,卻又無計可施,她偷偷湊近沈家地頭,看著在和那些幫工忙來忙去的人正是墨竹,心下更是叫苦不迭。
  墨竹看著瘦弱,挑起水來倒是步伐穩健。等他又挑了水過來,忽然被人拉住,轉頭一看,便見滿臉滄桑的江氏正滿臉淒苦地拉著他。墨竹從江妙伽嘴裡知道了陳家人的險惡,再看見江氏,滿眼的厭惡和憎恨擋也擋不住。
  「墨竹啊,我姪子他……」江氏只著急地辯白,反倒沒有看清墨竹眼中的厭惡。
  墨竹甩開她的拉扯,冷笑道:「這位大嬸認錯人了吧,我可不認識妳。」
  江氏臉一僵,有些訕訕,「這怎能不認識了呢?才半年不見而已。」
  墨竹豎起扁擔,打量江氏,發現江氏變老了許多,鬢角甚至有了白絲。可在這些都是她自找的,墨竹並不想同情她,「我家少爺只有一個親妹子,可沒有什麼其他的親戚。」說著,墨竹便擔起水桶往地裡走去。
  江氏悽惶地看著,更加懊惱之前得罪了江妙伽。若不再去跟江妙伽認個錯?江氏想罷,也不幹活了,匆匆忙忙地便往沈家跑去。
  而江妙伽因為有了哥哥的消息,心情變得很好,做著繡活都忍不住哼著小曲兒。
  「妙伽啊。」江氏推開院門便喊。
  江妙伽眉頭一皺,便知江氏為何而來。她穿上鞋出來,也不請江氏進屋,問道:「妳來做什麼?」
  江氏搓搓粗糙的手,笑道:「妙伽啊,以前是姑母的不是,妳最是善良,定不會與姑母計較的對不對?」
  江妙伽笑,「不,我很計較,曾經我對你們良善的時候,你們不把我當人看,現在我怎麼可能不計較?妳還是哪裡來的回哪去吧,沈家永遠不歡迎妳。」
  江氏的臉漲得通紅,一會兒的工夫便被人責難了兩回,再厚的臉皮也不好看。她抖了抖嘴角的肌肉道:「那什麼,我先回去了,等、等墨竹回去的時候,我再來讓他捎些東西給妳哥哥。」說著便走了。
  江妙伽剛要將院門關上,就見陳語嫣推開門出來了。陳語嫣的眼珠子靈動地轉了轉,笑道:「妙伽姐姐,聽說妳哥哥派人來了?」
  江妙伽點頭,「是啊,我哥哥的書童。對了,上次託妳問的事怎麼樣了?」
  陳語嫣一拍腦袋,懊惱道:「看我,忘記正事了。我爹說百戶那邊現在也還沒消息,讓再等等看看。」
  雖然心裡擔憂,但江妙伽還是道了謝,將門關上了。
  傍晚,墨竹跟著沈大娘回來。墨竹將江氏去找他的事說了,江妙伽笑,「怪不得,估計是從你那裡碰了一鼻子灰,又找到我這兒來了。」
  墨竹抓抓腦袋,「小姐別搭理她。哼,當初若不是咱們家,哪能有他們陳家好日子過?簡直就是忘恩負義。等我回去和少爺說了,定讓他們得不了好。」
  江妙伽安撫道:「好了,別氣了。他們一家已經流放到此處,只要不犯大的罪過,也只能待在這裡了。」
  外面,沈大娘準備好了晚飯招呼兩人吃飯,「行了,有話待會再說,先吃飯。待會熊大過來,讓墨竹去他家湊合幾天。」
  若是沈思阮在家,墨竹倒是可以在自家住著,眼下家裡沒個男人,留外男住在家裡是不妥當的。
  三人吃了晚飯,墨竹便跟著來接人的熊大走了。
  沈大娘洗了碗,拉著江妙伽的手,有些忐忑不安,「妙伽啊,那個……妳哥哥、妳哥哥會不會派人再接妳回京城啊?」其實江家來人找江妙伽,沈大娘既高興又擔憂,高興是替江妙伽高興,擔憂卻是擔心江妙伽會離開沈家回京城去。
  看著沈大娘擔憂的臉,江妙伽將頭枕在沈大娘的肩上,柔聲道:「娘,既然嫁給思阮,我就不會離開。況且,我們江家是戴罪之身,雖然我哥哥免去罪責,可我卻是不能輕易離開的。除非思阮再進幾步,能夠回京城,否則我是回不去的。」
  沈大娘嘆了口氣,摸摸她的頭,欣慰的同時又有些心疼。
  而墨竹不可能在這裡待太長時間,等沈家的地澆了一遍水後,便要告辭了。
  江妙伽給哥哥寫了長長的信,又將自己給哥哥做的鞋襪和衣服整齊地放進包袱裡,這才將包袱遞給墨竹,「到了京城,只管揀好的說給哥哥聽就好,不該說的就不用說了。他現在官職太小,人微言輕,與他說了糟心事只是徒增煩惱罷了。」
  墨竹聽著,心裡卻不以為意。自家少爺什麼性子他一清二楚,他若是只說了好聽的,少爺定是不信,還不如實話實說。將小姐的情況說個明白,少爺也許會有好的法子也未可知。但是為了讓江妙伽安心,他也只能一一聽著,然後答應。
  出了門,熊大牽著牛車等在那裡,待會好送墨竹去縣城找同行的商隊。
  這時,突然見江氏抱著一個包袱跑來,邊跑邊喊:「墨竹啊,等一等。」江氏氣喘吁吁地跑到跟前,將包袱塞給墨竹,「這是、這是我給姪子做的衣服。」
  江妙伽瞇了瞇眼,將包袱取過來,然後又塞給江氏,用眼神示意墨竹上牛車,這才道:「衣服、鞋襪我已經給哥哥準備了,就不麻煩陳太太了。」
  江氏眉頭一皺,眼淚就流了出來,「妙伽啊,以前是姑母的不是,錯待了妳,讓妳受了委屈,可妳現在也過了好日子了,再看看姑母,家裡過得困難,緊巴巴的,妳表妹也不得已去做了妾侍,都這樣了,妳還不能消氣嗎?」
  江氏邊哭邊看墨竹,見他沒什麼反應,繼續哭道:「都是一家人,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界,姑母家裡才是妳的娘家啊,妳怎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傷姑母的心吶?」
  而墨竹又不糊塗,只對江氏聲情並茂的演戲嗤之以鼻,拍了拍熊大的肩膀,就見熊大甩了甩鞭子,牛車緩緩地出發。
  江氏一滯,哭聲頓時停住。
  沈大娘瞪著江氏,呸了一聲,「還嫌家門口的糞便不夠多是嗎,要不要我再去倒一桶?」
  江氏的臉都白了,想起那日的噁心,她忽然覺得鼻端又聞見了那不好的味道。
  江妙伽道:「少在我面前演戲,妳當墨竹是傻的?放心,墨竹回去定會告知哥哥我在這裡所遭遇的一切,你們陳家就等著吧。」
  江氏腳步踉蹌,差點真的哭了出來。
  「我們回家。」沈大娘得意地扶著江妙伽進了家門,關門之前又狠狠地呸了江氏一下。
  江氏站在沈家門口,欲哭無淚。本想著一個小書童好唬弄,說幾句挑撥離間的話總能成,可為啥一個小書童也這麼硬氣?還有那江妙伽,以前不是呆傻的嗎,現在怎麼這麼厲害了?
 
  ◎             ◎             ◎
 
  墨竹走後,天氣更加炎熱了,江妙伽的孕期反應逐漸過去,人也愛吃飯起來。不過沈大娘心疼她,仍舊不肯讓她出門下地幹活,只讓她在家做些輕省些的活計。
  到了趕集市那日,沈大娘將江妙伽繡好的繡活拿去店裡,與掌櫃的結了銀子,掌櫃的對江妙伽的手藝讚不絕口,又讓沈大娘帶了些繡品回來。
  江妙伽本就喜歡刺繡,只要閒暇便動針線,若不是沈大娘怕她眼睛壞了,時刻拘著,恐怕更為嚴重。
  這日江妙伽在家裡做繡活,沈大娘在院子裡將菜澆了水,忽聽門外傳來熊大的呼叫聲,「大娘,不好了!」
  江妙伽只覺心咯噔一下,手上的針也應聲戳進手指頭裡,在針扎處冒出血珠來。江妙伽顧不上這些,總覺得熊大過來與沈思阮有關,匆忙穿上鞋子就走了出去。
  到了院子裡,熊大也氣喘吁吁地進來了。沈大娘放下手裡的水瓢,聲音都打顫了,「是不是、是不是思阮有什麼事情?」
  熊大滿頭大汗,喘了幾口粗氣,眼中的焦灼卻是騙不了人,因為此次出門的還有他的親兄弟熊二,他不可能不急。
  江妙伽一看他這樣,心跳得越發的快了,臉上白了白,問道:「出事了?」
  沈大娘也焦急,「快說呀。」
  熊大被一追問,突然號啕大哭,「大娘,沈大哥和熊二他們幾個都失蹤了,只有張鳳成幾個回來了。」
  江妙伽的身子顫了顫,腳下踉蹌,差點就暈了過去。再看沈大娘也是一臉蒼白,緊接著便雙眼一閉,暈了過去。
  沈大娘守寡多年,為人要強,將沈思阮獨自撫養長大,已經耗費心力。平日遇事縱然潑辣,可這次到底涉及到兒子的生死,一時急火攻心,竟然暈了過去。
  江妙伽嚇了一跳,趕緊過去抱沈大娘。可她懷著身孕,又不敢用力,急得眼淚都掉出來了。
  丈夫生死未卜,婆婆又暈了過去,江妙伽心裡難受至極,總覺得老天不公,好不容易得來的好日子,卻又橫生事端。
  熊大是男子,力氣大些,趕緊將沈大娘抱進屋裡放到炕上,「嫂子,這可咋辦呀?」
  江妙伽強撐著身子站穩了腳步,臉色蒼白道:「我去、我去拿布巾給娘擦擦臉,興許就好了。」說著,江妙伽扶著腰出了門去樹蔭下舀了井水,將乾淨的布巾打溼,端著木盆便進屋給沈大娘擦臉。
  好在沈大娘很快就醒了過來,見江妙伽忙前忙後,一臉焦急,心裡愧疚。兒子生死未卜,兒媳還懷著身孕,她居然暈了過去,這不是給媳婦添亂嗎?心裡想著,沈大娘握住江妙伽的手,內疚道:「苦了我兒了。」
  江妙伽擦去眼淚,搖頭道:「不苦,遇見夫君和娘才是我最大的福氣。」
  若是沒有沈思阮和沈大娘,她現在說不定早就和上輩子一樣讓陳又文折磨死了。而現在縱使沈思阮生死未卜,可她懷了他的孩子,只要好好的,到冬天她就可以為沈思阮生下孩子,傳宗接代了。
  江妙伽心裡堅定下來,縱使沈思阮回不來,她也定然會好好守著婆婆,將孩子生下來,告訴孩子他的父親是很疼愛他的人。
  「大娘,我、我先回去牽牛車,這會兒張鳳成應該還在李百戶那裡。」熊大也焦急得很,他和弟弟相依為命,這些年來吃過的苦比旁人都多,本想著熊二跟著沈思阮出去一趟,回來能得個好的差事,兄弟兩個也能憑著這些年的積蓄娶房媳婦過日子。可這才出去幾個月,竟然傳來失蹤的消息。
  當時熊大未細問,可活著回來的卻只有張鳳成和另外一個人,剩下的八人卻失蹤了,找不到了。
  熊大心裡苦,可看著沈大哥家的孤兒寡母,心裡又不忍心。臨走之前,沈大哥還千叮嚀、萬囑咐要他幫忙照顧妻子和母親,熊大雖然不聰明,可也照著他沈大哥的話去做。
  這會兒,沈大娘的情緒安穩下來,點點頭讓熊大去了。沈大娘撐著身子起來,虛弱地道:「走,咱們出去等著,去李百戶那裡問問。」
  江妙伽將眼眶裡的淚珠憋了回去,點點頭,扶著沈大娘出了屋門。
  去衛所的牛車上,不只有江妙伽和沈大娘,還有其他跟著去的軍戶的家人。所有人的臉色都不好看,縱使邊城婦人潑辣,可到現在這時候也是心裡苦澀,有的已經哭了出來。
  江妙伽一言不發,也不知如何安慰她們。沈大娘倒是強撐著精神安慰了幾句,可到底自己的兒子也沒了消息,再安慰也安慰不到哪裡去。沈大娘攬著江妙伽,目光看著頭頂耀眼的日光,只覺得一片淒涼。
  到了衛所,李百戶已經坐在那裡等著了。顯然李百戶的心情也不好,眉頭皺著,見眾人進來,也只能站起來疲憊地道:「都來了。」
  沈大娘白著臉點了點頭。熊大將人扶著坐下,眼睛也是含著淚,問道:「百戶大人,剛才走得急,沒聽清楚怎麼回事,能不能讓張鳳成再給大家說說?」
  他話說得恭謹,不過是顧忌李百戶的地位罷了。況且沈思阮等人此次出門去他國,也是李百戶授意,現在出了事,眾人自然有理由怨恨李百戶。
  這時,一個軍戶的母親突然號啕大哭起來,「我只有這一個兒子啊,若是他沒了,我們孤兒寡母的怎麼活啊?」
  在座的眾人家中許多都是獨子,也不乏家中妻兒和母親都在的,這會兒聽這婦人一哭,許多人家也都開始啜泣起來。
  李百戶皺著眉,看著底下一群人嗚嗚咽咽,心裡煩躁得厲害,可人是他派出去的,而且又出了事,他實在責怪不出口。
  「那兩人累得狠了,我讓他們說完便回去了。」
  江妙伽聞言,看著他道:「那煩請百戶大人跟我們解說一番,好讓我們心裡有個數。」
  李百戶看了她一眼,見小媳婦年紀不大,又懷著身孕,臉色雖然蒼白,卻極力忍著不落下淚來,心裡嘆息一聲,點了點頭,這才道:「他們一行人出了大齊,沿著之前從商人那裡打聽到的路線一路而去。
  開始路上還好,也安全得很,誰知到了一個名叫大宇的國家,卻在出城時遇到了匪徒。十個人對十多個匪徒本也能應付,可他們一行人卻因其中幾個水土不服,而落了下風。」
  他頓了頓,接著道:「匪徒不知為何卻要抓丁,張鳳成等人逃過一劫,可仍然有四五個人被抓了去。沈思阮是帶隊的,自然不忍自己兄弟被抓,便帶著熊二等人去追,卻令張鳳成和趙速兩人原地等候。
  可兩人左等右等,等了十多天也不見那些人的蹤跡,兩人對那裡又不熟悉,語言也不通,找了幾天都沒有絲毫的消息。兩人毫無辦法,只能沿著來時的路,一路乞討回來了。」
  「我的兒啊。」李百戶的話剛一落地,就聽一婦人也跟著號啕大哭起來,嘴裡喊著苦命的兒、苦命的兒媳婦。
  江妙伽瞥了一眼,她認得這婦人,是之前陳家那條胡同裡的婦人,早先她剛來,在井邊洗衣服的時候,這婦人還為她說過好話來著。可這會兒這婦人已經沒了之前的好說話,只心裡惦記兒子,哭道:「我苦命的兒啊、我苦命的兒啊。」
  跟著眾人來的唐大嬸也有一子跟著出門,只是從出門到現在,唐大嬸一反常態,一直沉默不語,眉頭緊皺,這會兒聽見這婦人哭得厲害,頓時一拍桌子站了起來,「哭什麼哭!我們的孩子定然無事,說不得過段時間就回來了。孩子們本來沒事,妳這哭得倒像是哭喪了,莫哭了,再哭看我不抽妳!」
  那婦人哭聲一頓,顯然也怕五大三粗的唐大嬸當真打她,旋即轉為了抽抽噎噎。
  江妙伽的心也疼得厲害,這會聽了唐大嬸的話,出奇地靜了下來。是啊,沈思阮他們定然會無事的,他那麼聰明,定然會帶著其他人回來的。江妙伽看了一眼唐大嬸,又低頭安慰婆婆,「娘,思阮肯定沒事的,都說母子連心,娘在聽到消息之前可曾心口不舒服?」
  江妙伽這一提醒,沈大娘愣了愣,隨即搖頭,然後強笑道:「是了,母子連心,從思阮出門雖然有些擔憂,可卻從未發悶或者心口痛,這說明他們肯定沒事的。」
  唐大嬸滿意地看了江妙伽一眼,也跟著點頭,「是了,我也沒有這些感覺。」
  其他跟著來的婦人想了想,也只能這麼安慰自己。
  李百戶本來作好被辱罵的準備,可聽她們自己三言兩語的,倒停下爭吵。安慰之餘,李百戶又讓一直在旁聽著的陳四爺取了銀兩,給每家分了五十兩銀子,讓他們回去了。
  當然,江妙伽等人都明白,這銀子肯定是李百戶自己掏私房補貼的了。可人現在沒回來,他們就算鬧下去也沒個結果,等李百戶保證派人去找之後,才結伴出了衛所。
  回程的路上,還是有人抑制不住痛苦,嗚嗚地哭泣。
  沈大娘臉色蒼白,卻也咬牙撐著,看著身旁同樣臉色蒼白,卻一臉倔強的兒媳婦,沈大娘心裡暗嘆之下,更加咬住了牙。
  回家後,兩人也沒心情吃飯,還是聽說了這事的陳語嫣過來忙前忙後地給做了飯菜。可江妙伽現下哪有胃口吃下去?
  陳語嫣焦急勸道:「妙伽姐姐,妳不為自己想想,好歹也為肚子裡的孩子想想呀。」
  江妙伽喉頭一酸,差點落下淚來。恰好這時腹中胎兒忽然動了一下,江妙伽回神,端起飯碗吃了起來。是啊,她還有孩子呢,不為了自己,也得為了孩子呀,這孩子是她和沈思阮的希望呢。
  七月的天氣悶熱而乾燥,西北這邊已經許久沒有落雨了,江妙伽看著院子裡的樹木無精打采地耷拉著葉子,想著遠隔千里的夫君,不免有些難受。
  沈大娘見江妙伽肯吃飯了,自己也好歹吃了一些。可娘倆都沒心情招呼陳語嫣,好在陳語嫣也懂事,給收拾完東西,便回了自己家裡。
  又過了兩日,肅州終於迎來一場大雨,江妙伽坐在屋內做著孩子的衣服,看著院子裡的雨水,想像著過些天的豐收。
  沈大娘從外面回來,放下斗笠,道:「這場雨來得真是及時,若是再晚上半個多月,地裡的莊稼就不好了。」
  現在是七月底,到了八月中下旬,地裡的莊稼也該收了,現在這場雨下了,還算及時雨,若是到了豐收的季節就是災難了。
  江妙伽點點頭,起身將飯菜收拾好,道:「百戶大人那裡還沒消息?」
  沈大娘搖頭,臉色有些不好。
  江妙伽剛想說什麼,忽然見陳語嫣冒著雨,披著蓑衣過來了,一進門便笑嘻嘻地道:「妙伽姐姐,有好事。」
  現下他們最關心的就是沈思阮的安全了,沒什麼比他的消息更重要了。而陳四爺是在李百戶手底下當差的,說不得陳四爺從李百戶那裡得了消息也說不定。
  江妙伽剛一喜,又覺得不對,因為沈大娘今日剛讓熊大去問了,還是沒消息,不可能這一會兒的工夫就有了吧?
  陳語嫣也是想讓這兩人高興一下,飛快地跺著腳甩去雨水,進了屋將蓑衣掛起來,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封信道:「這是江大哥的來信。我爹爹是處理文書的,就恰好給帶了回來,一起寄來的還有一個包袱,因為下雨,就先擱在衛所了,等雨停了,我爹就給帶回來了。」
  江妙伽想聽到沈思阮的消息,聽到陳語嫣的話先是失望,接著也欣喜起來。好歹有件好事不是?
  沈大娘難掩臉上的失望之色,便招呼陳語嫣坐下。哪知陳語嫣搖頭,「不了,我爹在家呢,我先回去了。」說著又將蓑衣披上,飛快地跑了出去。
  外面雨一直下,江妙伽靠在炕上,拆開信封,展開厚厚的一疊信紙,迎面撲來淡淡的墨香。
  信裡,江沉先是絮絮叨叨地說了自己在上京的現狀,又問江妙伽現在怎麼樣,然後還寫著給未出生的外甥準備了些小禮物,隨信一起。到最後則說他在兵部也有一二好友,等沈思阮歸來,他可想方設法幫沈思阮升職,脫離軍戶。
  江妙伽自幼沒有母親,和父親的關係也不是很好,只自小到大,大哥江沉都在護著她。其實江沉不說,江妙伽也明白,江沉現在的情況也不是很好,畢竟太子未登基,他只是站在太子的一邊而已,若說得多大用,那也是不能的。可大哥還是一如既往地為她考慮,讓江妙伽心裡難以不感動。
 
  ◎             ◎             ◎
 
  到了八月中旬,地裡的莊稼逐漸成熟了,江妙伽幫不上忙,只能看著沈大娘忙裡忙外地帶著雇來的人收莊稼。而由於地太多,收起來也麻煩,到了中秋節也還是沒收完。好在肅州這個季節雨水少,天氣晴朗,收起來的糧食晾晒起來也方便。江妙伽身子重,幹不了重活,只能在圍場看著晾晒的糧食,偶爾拿著木鏟翻翻。
  江氏一家分的荒地不好,開荒開得倉促,肥力又跟不上,加上灌溉的時候存不住水,莊稼難免長得也不好。
  而這邊軍戶每年是要按照畝產的一半上交糧食的,所有的軍戶都是這樣。別家或者有經驗的人家,產量高,即便交上一半,剩下的一半也能讓一家人這一年過個好日子,可陳家就不行了。等收起來放到圍場一看,比別家的少了三分之一都多。
  陳宇悶悶不樂地看著,又拽著明顯不想下地的陳又文去了地裡。江氏獨自一人在圍場看著成堆的糧食,看看自家的,再看看其他人家的,頓時悲從心來。
  江氏火急火燎地攤開自家的糧食,冷不丁地看見不遠處的江妙伽坐在樹蔭下,本來就俏麗的臉因為溫度有些高,紅撲撲的、水嫩嫩的,白裡透紅,一看就沒出什麼力。而且據她所知,江妙伽在沈家確實過得很好。
  想想自家的情況,再想想做妾做得不如意的女兒,江氏覺得心裡不舒服,見這會兒人少,便扔下工具朝江妙伽走去。
  江妙伽已經好幾個月沒見到江氏了,兩家雖然隔得不遠,但是因為有身孕的緣故,江妙伽鮮少出門,即便出門也就是去陳語嫣家或者唐大嬸家,再遠的地方,沈大娘卻不讓她去了。
  看江氏面上的皺紋和粗礪的皮膚,便知陳家的日子不好過。想也知道,有個好賭的兒子,日子又怎麼會過得寬裕?
  而江氏和江妙伽關係不睦,這會看見江氏往她這邊走,江妙伽不得不防備起來。她左右掃視,見手邊有根小木棍,便握在手裡放到身後。
  江氏面色不善地到了跟前,越發看清了江妙伽因為在家養著而紅潤、細膩的臉。江氏心裡頭只覺得有一股火蹭蹭地往上冒,快要將她的理智燃燒了。她看著江妙伽,譏諷道:「喲,姪女,男人沒了,自己倒是養得更好看了。怎麼的,這會坐在這裡是要勾引誰家男人嗎?」
  江妙伽淡淡地看江氏一眼,只覺江氏現在更加的刻薄和無腦。她將目光撇了撇,不想與江氏說話。可她這樣傲慢的樣子落在江氏的眼裡,卻是顯得她看不起自己了。
  好吧,江妙伽現在確實看不起江氏。
  江氏雖然是江妙伽的親姑母,但是江氏卻是將兩人的親情給磨沒了。江氏如何對待她,陳又文如何對待她,這些江妙伽活了兩輩子都不敢忘記。沒拿石頭直接砸在江氏的頭上,江妙伽覺得自己已經很好地控制自己了,而江氏居然還敢來侮辱她。
  江妙伽心裡笑了笑,也不知是不是為母則強這個道理發揮了作用,還是因為江氏說她沒了男人這話刺痛了她,當即一個鋒利的眼神刺過去,「江氏,別不知好歹,妳看看妳家的糧食,再看看其他人家的糧食,就該知道我不是妳該得罪的。
  妳若是老老實實的,我說不定還能等我夫君回來給你們說說好話,換個地方,否則你們一家就在那裡耗著吧。」
  「妳……」江氏睚眥欲裂,咬牙切齒,「果然是妳這個小賤人,我就知道是妳搗的鬼。一點心肝都沒有的小賤人,妳剛出生的時候我就該掐死妳。」她本來就因為糧食的產量而不痛快,所以才想過來找江妙伽的麻煩,讓自己出口惡氣,可這一切卻都是這個曾經叫自己姑母的人給搗的鬼。
  江妙伽冷笑,「那我還該謝妳不殺之恩呢。」她從來都不覺得欠江氏什麼,要說欠,那也是陳家人欠她的。上輩子欠她一條命,這輩子好歹活了下來,可她卻不敢忘記。
  江氏氣得來回跺腳,一低頭看到江妙伽已經顯懷的肚子,嫉妒和憤怒沖上腦仁,江氏猛地出手就往江妙伽身上推去。
  好在江妙伽一直防備著江氏,在她動作的時候,將身子一閃,靠在了樹上,然後接著揚起手中的小棍子敲到江氏的頭上。棍子太細了,只將江氏敲得懵了一下。
  只短暫的時間,江妙伽瞥見唐大嬸家的大嫂子正領著一七八歲的男孩過來,趕緊喊道:「嫂子救我。」
  唐大嬸一家和沈家關係素來就好,唐家嫂子趙氏一聽呼救便看了過來。那孩子道:「娘,是沈家嬸子。」
  趙氏一驚,待看清江妙伽跟前站著的人,更是嚇了一跳,顧不上自己的兒子,飛快地往江妙伽身邊趕去。
  江氏被打懵了一下,很快又恢復過來,眼睛狠毒地瞪著江妙伽,罵道:「好妳個不要臉的小蹄子,居然敢打我,妳個忤逆不孝的畜生!」說著又朝江妙伽撲去。
  江妙伽靠在樹上揮舞著小棍子不讓江氏靠近,這時趙氏趕了過來,一把拉住江氏,將江氏甩在地上。
  「妳瘋了。」趙氏也不管江氏是否是長輩,直接指著鼻子罵道:「好歹也是妳親姪女,居然敢下這麼重的手。」婦人懷孕最是嬌貴,哪裡容得了閃失?趙氏瞪了江氏一眼,回頭去看江妙伽,卻見江妙伽滿臉大汗,慢慢蹲了下去。趙氏焦急地問道:「他嬸子妳怎麼樣?」
  江妙伽白著臉搖頭,強笑道:「多虧了妳了,嫂子。我沒事,就是沒力氣了。」
  那邊江氏從地上爬起來,掃了眼江妙伽,又看了眼潑辣的趙氏,吐了口唾沫,往自家圍場那邊去了。
  趙氏聽江妙伽道沒事,便知沒事了,長舒了口氣,一抬頭朝站在不遠處的兒子道:「盛盛,去倒些水來。」
  盛盛答應一聲,跑了。
  趙氏看了看天,也沒移動江妙伽,只皺眉道:「妳也太大膽了,這會兒人又少,若是出了事可怎麼得了?該低頭的時候低頭,何必逞這一時的意氣?」
  這會兒,江妙伽也緩過來了,「嫂子妳不知道,江氏這人最喜歡得寸進尺,我若是對她低聲下氣,她今日能把我罵進泥巴裡。」
  趙氏也不說江妙伽了,等盛盛取了水來,小心地餵給她。
  可這會江氏還虎視眈眈地坐在圍場的另一頭,趙氏索性也不走了,拉著孩子一起坐在樹蔭下,等著其他人過來。
 
  ◎             ◎             ◎
 
  到了中午,沈大娘帶著幫工將收來的糧食堆到圍場上晾開,趙氏抽空將事情告訴了沈大娘。
  沈大娘果然怒了,動作一頓,扔下手裡的工具就朝江氏衝了過去。好妳個臭娘們,看我不弄死妳!
  沈大娘怒氣衝衝地朝江氏衝了過去,恰逢陳家父子不在,江氏一人在圍場看著糧食,冷不丁地就挨了沈大娘的一巴掌。
  這一巴掌將江氏打懵了,只是還未等她反應過來,沈大娘的巴掌又緊跟著上來了。兩手左右開弓,三兩下便將江氏的臉搧得紅腫一片。
  江氏的頭髮被打散了,終於緩過神來,放聲大哭,「沒天理了,光天化日之下就如此行凶,我要去衙門告妳。」
  「呸!」沈大娘怒瞪著江氏,抬腳將江氏踹在地上,「妳欺負我懷有身孕的兒媳婦的時候怎麼不說去衙門?妳還好意思去告我。妳去告啊,妳有證據嗎?」
  江氏一怔,指著臉上的傷道:「難道這臉上的傷能做得了假?」
  這時休息過來的江妙伽被趙氏扶著過來了,江妙伽扶著腰,淡淡地看著江氏道:「陳太太素來見不得我好,自己弄了傷誣陷我家,想必也是有的。」
  江氏睚眥欲裂,「我這傷是妳婆婆打的,這裡的人都可以作證。」
  江妙伽嘆口氣搖搖頭,「那妳問問這些嬸子、大娘可看見我婆婆打妳了?倒是趙嫂子看見妳欺負我了呢。」
  江氏見江妙伽顛倒黑白,自然不怕,立時去看圍觀的人。可這些邊城人都和沈大娘熟悉,對江氏一家人的行為也看在眼裡,又聽了江妙伽的話,立即搖頭都道:「沒看見。」
  趙氏笑道:「陳家嬸子,妳今日仗著年長,欺負有身孕的媳婦,我可是看見了的。」
  「你們……」江氏的臉被沈大娘打腫了,臉面又被眾人踩到腳底下去了,心中悲憤異常,恨不能立即撕了這些人。一抬眼,看見兒子陳又文拉著糧食過來了,當即號啕大哭將陳又文引了過來。
  陳又文雖然不知好歹,但對母親還是有些孝心的,只要不涉及錢財。過來一看江氏的臉都腫了,再看看一旁氣憤的沈大娘和氣定神閒的江妙伽,他當即便知道江氏又和沈大娘打架了。
  上一次他娘親欺負江妙伽,被沈大娘在門前潑了糞便就已經讓陳家人抬不起頭來了,這次沈大娘居然又將他母親打了,先不問緣由如何,就已經讓他氣憤了,「沈大娘好大的威風,光天化日之下就將家母打成這樣,還有沒有王法了?」陳又文好歹也是讀過書的,對著個粗魯的婦人很不看在眼裡。
  沈大娘譏諷道:「你怎的不問問你的好母親對我的媳婦做了什麼?」
  江氏訕訕的,只號啕大哭,並不去聽沈大娘說了什麼。
  陳又文見母親這樣,心裡也惱怒異常,卻見江妙伽站在一旁對江氏的哭聲不為所動,當即不滿,「江妙伽,這是妳的親姑母,妳就是這麼對待妳的親人?」
  江妙伽不願看見他,將頭一撇,道:「敢問她做的是一個姑母應該做的事嗎?」
  陳又文被她一噎,接著冷笑道:「妳如今成了寡婦,還懷著孩子,說不得就是這孩子剋死了自己的父親呢。」他見江妙伽的臉色變得不好看,心裡對這個曾經的未婚妻表妹更加不滿,但看她面色不好,又有些得意。
  他繼續道:「我好歹是妳的嫡親表哥,還曾是妳好幾年的未婚夫呢。現在妳做了寡婦,還拖著著孩子,要不這樣,妳把孩子打了,再回陳家跟著我吧,雖然做不得妻,但我也不會委屈了妳,就算做妾我也會好好待妳,如何?」
  陳又文此話一出,江妙伽的臉立刻沉了下來。她身子重,本就容易勞累,這會兒將重量不著痕跡地靠在趙氏身上,語氣冰冷地道:「陳又文,就憑你這無用的廢物,也敢說這話?當初你將我賣了,我與你家便再也沒有關係。實話告訴你,就是之前我也不想嫁給你。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嫁給你,不被打死也被餓死,我就是瞎了眼也不會再跟著你。莫說你是百無一用的廢物點心,就算你現在是天潢貴胄,我都不會看你一眼。」她的聲音裡透著冰冷,聲音略微抬高,不屑道:「因為在我眼裡,你就是個垃圾,是堆臭狗屎,是個人見人罵的畜生!」
  江妙伽覺得活了兩輩子,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痛快過。上輩子她直到被陳又文凌虐致死也沒敢開口罵一句,這輩子被陳又文賣了之前也未敢有多麼激烈的反擊。可現在她能毫無忌憚地罵這個敗類了,何其的暢快。
  陳又文被江妙伽罵時,臉色逐漸變化,由紅轉白又轉青,羞辱更是鋪天蓋地而來。尤其是被這麼多人圍觀的情況下,他更覺得難堪。
  自從流放以來,陳又文覺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所有人都嘲笑他。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以說是不想承認現實,不想承認自己從天上掉進塵埃裡。所以當初即便知道江妙伽長相絕色,仍舊毫不心軟地賣了她。
  他就是看不慣江妙伽這副模樣,看不慣有這麼一個人時刻提醒自己陳家的一切都是江家造成的。可是現在自己這個表妹當眾羞辱他,說他是垃圾,是臭狗屎,是畜生!
  陳又文不能忍,當即抬手朝江妙伽撲去。好在沈大娘等人一直戒備著陳又文,在陳又文動了的時候,趙氏扶著江妙伽退後幾步,而沈大娘攔住了陳又文。
  陳又文是男子,又做了這麼久的軍戶,也有了一把子力氣,一個衝勁兒便將沈大娘撞倒在地。沈大娘這段時間身子好了很多,被陳又文一撞,雖然有些疼,但是飛快地爬了起來繼續攔住。
  「你這人莫不是欺負人家孤兒寡母?」唐大嬸大喝一聲,也衝了過來。
  其他看熱鬧的人也不敢置身事外,找人的找人、上前的上前。
  江氏一看兒子要吃虧,也反應過來,大聲叫罵:「江妙伽妳這個賤人,妳才是垃圾,妳才是畜生,妳這沒人倫的畜生,看我不打死妳!」
  現場鬧成一團,趙氏怕懷著身孕的江妙伽再被衝撞,便勸著她趕緊離開。見江妙伽皺眉看了看沈大娘,趙氏道:「沈大娘妳就放心吧,我婆婆她們都在這呢,不會讓江氏一家欺負了的。」
  江妙伽皺著眉頭一想,也只能答應,由著趙氏扶著她走了。
 
  ◎             ◎             ◎
 
  回到家後,江妙伽的心裡也惴惴的,總覺得有事要發生。好在天黑後,沈大娘好好地回來了,身上也沒有傷,知道沈大娘沒有吃虧,她這才放下心來。
  但是沈大娘卻頭一次將江妙伽訓斥了一頓,「我正跟他們算帳,妳過去做什麼?還有,只有妳和江氏的時候,逞能幹什麼?若不是妳大嫂子過去,妳以為妳能得了便宜?不為了自己,難道不想想肚子裡的孩子嗎?」
  江妙伽被沈大娘說得臉一紅,也知道自己衝動了,雖然出發點是怕沈大娘吃虧,可沈大娘根本不是吃虧的主,自己過去幫不上什麼忙不說,反倒給她留了弱點。
  沈大娘以前很好說話,人也和氣,是因為兒子聽話、孝順,現在變得如此潑辣,何嘗不是因為兒子不在跟前,她還要照看懷孕的媳婦的原因在裡面。
  江妙伽雖然被訓斥了,可想到沈大娘不懼江氏,給她討公道,又擋在她跟前的情景,心裡一點不惱怒,甚至有些慚愧,連連點頭表示再也不敢了,沈大娘這才放過她。
  沈大娘看她知道錯了,這才緩聲道:「我也不想罵妳,可現在思阮不在家,生死未卜,妳又懷著身孕,妳若再有個好歹,我可怎麼活啊?」
  江妙伽眼睛一酸,「娘,我知道了,再也不這樣了。」
  婆媳兩個其實沒有什麼胃口吃飯的,但是考慮到腹中胎兒,仍舊撐著吃了些。
  飯後,兩人早早地歇著了。勞累了一天,不免睡得有些沉,誰知到了後半夜卻聽見外面一片吵雜之聲。
  自從江妙伽懷有身孕後,沈大娘為了方便照顧江妙伽,便讓江妙伽也在堂屋炕上睡了,這會兒兩人都聽見外面的動靜了。
  江妙伽要起身去看看,被沈大娘摁下,「妳躺著,我去看看。」說著快速地穿了衣服出了屋門。
  到了院子裡,外面的喊叫聲更加清晰了,「著火了,圍場著火了,快起來救火啊!」
  沈大娘皺眉,想到自家已經收了一半的糧食,頓時心頭提了上來。她焦急地回到堂屋門口,囑咐道:「妙伽,圍場起火了,妳在家好好待著,哪都別去,知道嗎?」
  江妙伽心裡一驚,下意識地點點頭,「娘,我知道了,您也小心些。」
  沈大娘只答應了一聲,抄起家裡的水桶便快步出了門。想了想還是不放心,她便又跑到隔壁,見陳語嫣也起來了,便道:「語嫣,妳嫂子在家我不放心,妳能去看著她嗎?」
  陳語嫣本來想去幫忙的,陳四爺這會兒已經帶了水桶去幫忙了,她卻是沒有力氣的,只略微思索便答應下來。
  陳語嫣過來的時候,江妙伽正靠在牆上,隔著窗戶,她都能看得到圍場那邊火光沖天,可見火勢之大。只是現在的天氣雖然乾燥,但是也沒到乾燥到起火的地步,難不成有人故意放火?
  陳語嫣進門,將院門關了,陪著江妙伽靠在炕上等著天亮。
  快到天亮時,圍場那邊還是濃煙滾滾,火光倒是壓下去了。上千畝的軍田,雖然現在收了不到一半,可若是都燒光了,損失也是不小。
  可等到中午的時候,沈大娘還是沒回來。江妙伽心裡急躁,恨不能馬上去看看,可想到沈大娘的囑咐,又不敢出去了。外面現在肯定很亂,她若是出去了,沈大娘回來找不到她,肯定更著急。
  江妙伽按捺下性子等著,這期間又做了飯菜和陳語嫣兩人湊著著吃了。
  直到後半晌,院子門突然被敲響。江妙伽一喜,以為是沈大娘回來了。陳語嫣趕緊去開門,卻見是江氏蓬頭垢面、衣衫凌亂地站在門口。
  江妙伽出了屋門,本來是要迎一迎沈大娘的,可卻看到了江氏。
  江氏一看見江妙伽,猶如見到了救星,一把撥開陳語嫣,衝了兩步到了江妙伽跟前撲通一聲跪下了,「妙伽啊,以前是姑母糊塗,求求妳看在血緣親情的分上救救妳表哥啊。妳表哥不是故意的啊,姑母求妳了。」江氏說著,砰砰地將頭磕在地上,不多時,額頭便腫了起來。
  江妙伽尚且不知發生了何事,就被江氏這一通磕頭給磕懵了。昨天還恨不得喝她血的人今日突然就跪在她跟前求她了,這人可真善變。
  陳語嫣也被自己這大伯母給弄糊塗,趕緊上前去扶她,「大伯母您這是做什麼?快點起來啊。」
  江氏哭著甩開陳語嫣的手,對江妙伽磕頭道:「求求妳了,只要妳肯救救妳表哥,我願意將命給妳,隨便讓妳出氣,求妳救救妳表哥啊,不然可怎麼辦啊?」
  江妙伽快被江氏氣笑了,她什麼都不知道呢,就要她救人,好歹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吧。
  等等。江妙伽抬頭看了看遠處圍場的方向,再看看哭得淒慘無比的江氏,江妙伽突然想到一個可能,那就是陳又文連夜點火燒了圍場的糧食,非但如此,還被李百戶抓住了。
  一想之下,江妙伽都嚇出了一身冷汗。那圍場的糧食雖然是軍戶種植的,可有一半是要上交當軍糧的,陳又文這一把火燒的不僅僅是糧食,也是朝廷的軍糧呢。這種事情被抓,絕無可能逃脫。可江氏為何此刻能跑到她這裡來?
  還未等江妙伽問出口,就見門口突然跑來幾個軍戶,進門便道:「終於找到了,居然跑這裡來了。」
  江妙伽一看,正是他們這邊的軍戶,可這幾人俱是一臉憤恨地看著江氏,那眼神恨不能將她千刀萬剮了。
  江妙伽認得其中一個軍戶,便問道:「喬大哥,這是怎麼回事?這婦人突然跑到我家來磕頭求我救她兒子,我都被整糊塗了。」
  這姓喬的軍戶以前和沈思阮的關係也還不錯,聲音也算緩和,「這婦人的兒子陳又文昨夜居然敢在圍場放火,被巡邏的弟兄抓個正著。因為著急滅火,便先將人關了起來,現在百戶大人要審這一家人,卻不想被這婦人跑了。」
  江妙伽聽了,點頭道:「嗯,那喬大哥快將人帶走吧。」
  江氏一聽江妙伽要軍戶將她帶走,當即大驚,「妙伽啊,求求妳了,救救妳表哥啊。求求妳了,下輩子我給妳做牛做馬,只求妳救救妳表哥啊。」
  江妙伽不為所動,往後挪了挪,離江氏遠些。
  喬軍戶和其他人點頭,將人架著便往外走去。
  過了半晌,陳語嫣才回過神來,語氣顫抖地道:「怎麼會這樣呢?」
  出了這樣大的事,陳語嫣不免又想到自己慘死的母親。想到江氏剛才的慘樣,陳語嫣心裡竟然是雀躍的。母親,您地下有靈,大伯母一家的報應終於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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