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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相公是獵戶《中》

源琳從小在田間長大,沒有閨閣小姐那般被人碰一下就非君不嫁的認知, 可既然都是要嫁人,與其成為親戚賺聘金的棋子嫁給其他渾人, 還不若嫁給段南山。雖然他沒有地,在山裡討生活也很苦, 但自己也不是吃不了苦。可夫妻這檔子事, 那是黑燈瞎火鑽到被窩裡才能幹的,偏偏她的相公就喜歡不挑地點、 不挑時間地發情,最可惡的是他還是山裡的獵戶, 高大體壯,每次同他比力氣都輸。

會員價:
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蕭魚禾
出版日期:
2015/08/04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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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家家訓,天大地大,媳婦最大。
寵妻如命的相公會打獵、會煮飯,
只為讓掌家一流的小嬌妻算盤一揚,
金銀財寶通通滾滾來!
「蕭魚禾」又一甜膩的鄉野奮鬥史,溫馨上市!


源琳從小在田間長大,沒有閨閣小姐那般被人碰一下就非君不嫁的認知,
可既然都是要嫁人,與其成為親戚賺聘金的棋子嫁給其他渾人,
還不若嫁給段南山。雖然他沒有地,在山裡討生活也很苦,
但自己也不是吃不了苦。可夫妻這檔子事,
那是黑燈瞎火鑽到被窩裡才能幹的,偏偏她的相公就喜歡不挑地點、
不挑時間地發情,最可惡的是他還是山裡的獵戶,
高大體壯,每次同他比力氣都輸。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方琳就起來跟沈媛媛一起忙活著做飯。沈家這幾日出了事,大人都沒心思做飯,頓頓都是對付著吃一點,一向胖乎乎的沈如意更是連吃都吃不飽,李氏憂心兒子,對女兒自然照顧得沒有往日那般周到。
  這不,菜剛炒好,小丫頭就循著味來了。
  「媛媛姊,妳今天做的飯好香啊,我能先嚐嚐嗎?」沒了娘親顧著,沈如意倒是學乖了不少,還知道說些好聽話兒討東西吃。
  沈媛媛熄了灶下的火,將餅子從鍋裡拿了出來,掰了一點給她,「今天這頓飯可不是我做的,是琳姊姊做的,妳這小妮子,想吃好吃的以後可得好好巴結琳姊姊才是。」
  沈如意笑得一臉開心,「我知道,以前家裡那些好吃的飯都是表姊做的,她走了我就再沒吃到啦,琳姊姊,妳什麼時候再回來啊?」
  方琳蹲下身子,摸了摸她的腦袋,「如意乖,表姊嫁人了,所以不在家裡住了,以後妳要是想吃好吃的,就跟表姊說一聲,表姊一定給妳做。」
  「謝謝表姊。」小丫頭吃完了那一小塊餅子,舔了舔手指,「我叫爹娘他們吃飯去啦。」說罷便一溜煙跑掉了。
  方琳笑,「如意瞧著比以前懂事了不少。」
  「可不是,現在聽話得很,別說小孩子什麼都不懂,家裡出了事,這丫頭心裡明白著呢,再沒跟二嬸鬧過要什麼東西了,每天從鎮上回來,還知道跟老太太說外頭的新鮮事呢。」沈媛媛一邊切餅子一邊說道。
  沈如意年歲小,又是隔房的,她們姊妹倆以往並不親近,可打從沈平安受了傷,李氏忙前忙後,她偶爾幫著帶一帶小丫頭,兩人感情倒是好了不少。
  吃過飯,沈二山便套好了馬車,囑託段南山把她們送到鎮上,自己帶著沈光宗扛著鋤頭下地幹活去了,春耕時分,家裡的活兒也耽誤不得。
  濟世堂在白河鎮很有名聲,坐堂的郎中都是行醫半輩子的老郎中,沈平安的傷就是其中一位姓黃的郎中給看的。
  方琳牽著沈如意跟在李氏後頭進了醫館專門給病人住的偏院,一進去就能聞見濃郁的藥味,院子裡放了好些爐子,有不少人正拿著蒲扇生火煎藥。
  李氏熟門熟路地走到最東邊的一間,扭頭對方琳道:「就是這兒了。」等她進了屋才反應過來段南山沒跟著,疑惑道:「妳男人呢?」
  「南山在鎮上認識個熟人,說是找他求點藥,妳也知道,他打獵也會受點傷,說是那藥挺管用的,想去問問看表弟能不能用上。」因著方琳昨晚沒鬆口,只說這親事得再想想才成,李氏一路上神思不屬的,壓根沒聽見段南山的話。
  「有心了。」李氏嘆了口氣,臉上卻掛起了淡淡的笑意,「安哥兒,你瞅瞅誰來了。」
  屋子裡章景正端著藥碗想要餵沈平安喝藥,沈平安再怎麼說也是個大老爺們,讓個孩子照顧自己,心裡怪彆扭的,「我這傷的是腿,又不是手,哪用得著你餵,我自己來。」
  章景是個認死理的,沈大山教他好生照顧自己的姪子,他便衣不解帶地伺候著,別說餵藥,就是吃喝拉撒也全都歸他管。
  沈平安強不過,只得讓他餵,可這才喝了一口,一抬頭就看見方琳她們進來,臉上不由一哂,「表姊,妳怎麼來了?」
  「來看看你。」方琳知道沈平安心性開朗、樂觀豁達,此刻瞧他面有笑意,精神頭也不錯,沒有因為瘸了腿而自暴自棄,這才放下心來,笑著道:「章景,你把藥碗給表弟吧,教他捏著鼻子一口氣喝了,省得苦。」
  章景有點兒遲疑,倒是沈平安往前傾了傾身子,奪過藥碗,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末了還笑著說:「還是表姊疼我,知道我不習慣被人照看著。郎中說我這腿回家養著也成,偏偏我娘不願意,非得教我住在這裡,整個屋子都是藥味,我沒給人打死怕是也要教這藥味熏死了。」
  「二舅母那是疼你,這傷筋動骨一百天的,我早上來的時候,你大哥跟你爹都下地呢,你可不知躲了多少懶。」方琳笑,「敏姐兒不懂事,連累了你,可表姊也得謝謝你,要不是你,恐怕躺在這的就是她了。」
  「表姊妳可別這麼說,我這都是應該的,這傷就是個意外,我都不在意,妳也別往心裡去。」
  沈平安明明是笑著的,可方琳不僅沒覺得鬆了一口氣,心裡那股子酸澀卻越來越濃。表弟這麼好一個人,若是沒這事,再過兩三年就是家裡的頂梁柱,二舅、二舅母,還有他的妻兒,全都要靠他照顧,可如今……
  方琳轉頭問章景,「怎麼是你在這兒,敏姐兒呢?」
  「敏姐姐說要去攤子上幫忙,叫我留在這兒照顧平安哥哥。」章景洗了藥碗,用乾布擦乾淨,同藥鍋一起放到外間的桌子上。
  沈平安見方琳臉色驀地沉了下來,忙解釋道:「我是覺著她一個姑娘家在這兒照顧我不方便,所以才把章景換了過來。」
  「有什麼不方便的。」方琳是真沒想到,她以為方敏不回家是愧對二舅、二舅母,卻不承想她居然連照顧沈平安的意思都沒有,心裡湧上一股涼意,「章景,你去大舅的攤子上把敏姐兒喚過來,就說我讓她來的。二舅母,我不認識給表弟看病的郎中,勞煩您去問問,看表弟這傷還有沒有別的法子?」
  李氏看了兒子一眼,沒吭聲,出門的時候順帶著把沈如意帶走了。
  「表姊,妳這是什麼陣勢,把我娘她們支走,有話跟我說?」沈平安笑了笑,想直起身子,卻不小心牽動了傷口,倒吸了一口氣。
  方琳見狀忙拉了他一把,又給他墊好枕頭,這才道:「是有話跟你說。二舅母跟我提了提,說是想讓你娶敏姐兒。」
  「我娘說的?」沈平安剛問出口就知道了答案,眉頭微蹙,「是不是我娘拿我受傷的事威脅妳了。表姊,我跟妳說,妳就當沒這回事,我娘她就是想給我娶媳婦想瘋了,妳不用在意她的話。」
  「所以你壓根不喜歡敏姐兒,也不想娶她?」
  「我……」沈平安遲疑,隨後苦笑著嘆了口氣,「我如今這樣子,誰跟了我都沒好日子過,何必禍害人家姑娘呢,更何況我曉得敏姐兒對我沒那個意思。」
  方琳一時間也不知說什麼好,沉默了半晌道:「我問問她的意思。」
  在她看來,瘸了腿也沒什麼,趙大武也不是一樣腿腳不方便,可方麗如今過得一樣快活。這嫁人首先得看對方的品性,其次才是家世、相貌。沈平安能在危難之時護著方敏,可見他確實喜歡方敏,更何況這個表弟她也了解,雖然玩心重,但品性純良,沒什麼壞毛病,可堪良配。
  「表姊,妳真的不必太內疚,要真覺得對不住我,就跟我娘說說教我回家住吧,在這兒不舒坦不說,還浪費銀子。」沈平安笑,他天性樂觀,瘸了腿雖然也難受,但並不似李氏那般覺得天都塌下來了,而是已經開始琢磨著要怎麼養家糊口。他是瘸了腿,又不是燒壞了腦子,這年頭只要肯幹,他不信沒出路。
  李氏壓根沒走遠,就在屋子外頭聽壁角,她這兒子什麼都好,就是太老實了,她放心不下。
  果不然,聽到沈平安話裡話外的意思,李氏便按捺不住,推開門就闖了進去,「我說你腦袋是不是教雞屎糊住了!你看上敏姐兒,娘替你求娶她有什麼不對的,你現在這個樣子,爹娘能顧看著你,可你爹、你娘總歸是要先去的,你身邊沒個照應的人怎麼成。我辛辛苦苦半輩子,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這是要挖我的心啊!」
  「娘。」沈平安無奈,「您想到哪去了,兒子這麼大人了,還怕養活不了自己嗎。你看麗姐兒夫婿也不是活得好好的,現在日子也過得好。」
  「你那雙眼睛淨往別處瞅,那你怎麼不看有的人住嶄新的磚瓦房,頓頓吃的是大魚大肉呢。」李氏恨鐵不成鋼,斥責了兩句又道:「娘也不指望你有多大出息,就是想讓你身邊有個知冷知熱的人,這也有錯嗎。」
  習慣了李氏的潑辣勁,猛地一打溫情牌,沈平安立時有點兒招架不住,「娘,這事咱們想沒用,得敏姐兒點頭才成。」
  李氏哼了一聲:「怎麼,她還能不願意?合該她欠你的,就得後半輩子好好伺候你。」
  沈平安不吭聲了,方琳這才插上話道:「二舅母當心氣壞了身子,這事我會跟敏姐兒說的。現下正是家裡忙的時候,表弟住在這,您還得兩頭跑,要不等他好一些就回家住著養傷吧,在家裡舒坦,也方便照顧他。」
  李氏雖然有著鄉下婦人都具備的潑辣蠻橫,自家出了事,方琳的滿心歉疚和盡心盡力她是看在眼裡的,便沒有遷怒於方琳,低頭想了想,道:「妳說的是這個理,等會兒我問過郎中,要是成的話,咱就接平安回去。」
  沈平安衝方琳投過一個感激的眼神,催促道:「那娘您現在就去問問吧,我實在是不想在這兒待著了。」
  「真是上輩子欠了你,這輩子來討債的。」李氏嘟囔了兩句,還是起身出去找郎中去了。
  段南山拿了藥急匆匆趕到醫館,卻在外頭跟方敏碰了個正著,「妳怎麼在外頭?」
  「姊夫。」方敏喏喏地喚了聲,章景那小子跟她說她姊很生氣,她心底裡有點擔憂,「我、我在大舅攤子上幫忙,你說我姊不會罵我吧?」
  段南山原本有點兒疑惑,聞言便明白了過來,聲音冷了幾分道:「妳姊為什麼要罵妳?」
  「當然是因為我沒在這兒照顧平安表哥。」方敏是個藏不住話的,段南山話音剛落就把原因說了出來,隨後才反應過來,連忙補救道:「我不是故意的,大舅、大舅生意忙,我……」
  段南山看她越解釋越慌亂,嘆了口氣,「好了,別說了,妳既然怕妳姊生氣,就說明妳知道自己做錯了,那為什麼不肯認錯?」
  「我、我……」方敏說不出話來,如果不是她意外聽到了李氏同沈大山說想讓自己嫁給沈平安,她也不會在正照顧沈平安照顧得好好的時候躲開。
  見她支支吾吾不肯說話,段南山也沒法子,只好道:「進去吧,站在這兒也不是個事。」
  沈平安是個有主意的人,此刻正跟方琳說著自己傷好以後的打算,他在花燈會上見識過各式各樣的花燈以後就心癢難耐。原先是打算好好幹活,攢些錢去學手藝,好以後自己也能支起攤子,要知道,這一年到頭紅白喜事、佳節不斷,糊燈籠這門手藝做好了,也能賺不少錢的。
  「我尋思著,你還不如自己想些圖樣試著做。燈籠這東西都是點蠟燭的,外形好看也就是圖新鮮,你縱使學了手藝,跟別人做出來的沒什麼兩樣,自然賣不上價錢。」方琳有心替他出主意,便將自己的想法和盤托出,「就說這酒坊,若是你的燈籠做成酒罈模樣,掛在外頭便能招攬不少客人。還有比起一般的燈籠,在上頭畫些好看的畫也更招姑娘家喜歡。」
  「喜歡什麼?」段南山從屋外頭進來,就只捕捉到了方琳的尾音。
  「跟表弟說以後的打算呢。藥呢,是不是得叫郎中看看,合適了再抹?」方琳笑著起身,目光越過段南山落在他身後的方敏身上,臉上的笑意瞬間凝結。
  方敏頭一次見到她姊這樣的表情,竟然有點兒畏縮,低低地喊了聲姊。
  段南山拍了拍方琳的肩,「我在這兒看著,妳跟敏姐兒好好說會兒話吧。」他並沒有替自家媳婦教導妹妹的想法,在他看來,方琳心底已然有了主意。
  的確是這樣的,方琳扯著妹妹的衣袖道:「妳跟我來,我有話跟妳說。」
  方敏一路是小跑著過來的,衣裳有些亂了,方琳尋了個僻靜的地方替她理了理衣衫,這才開口道:「二舅母說,想替平安表弟求娶妳,妳是怎麼想的?」方琳從小同自己的妹妹無話不談,這件事亦從未想過要拐彎抹角地打聽她的心思,徑直問了出來。
  「姊,妳是不是答應了?」方敏後退了兩步,看著方琳,「二舅母威脅妳了?不,我是絕對不可能嫁給平安表哥的,他的腿瘸了。姊,我要是嫁給一個瘸子,妳教別人以後怎麼看我,方家那些人會笑話我一輩子的!」
  「妳說什麼!」方琳滿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她,似乎沒想到自己的妹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心底的怒火壓也壓不住,「平安現如今這樣妳也不想想是誰害的,妳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我、我也沒叫他救我啊,是他自己衝上來的。二舅母要多少錢,我們賠給她不就是了,為什麼非得要我嫁給一個瘸子。」方敏起初有點兒膽怯,可越說越覺得理直氣壯。是啊,她又沒求著沈平安,是他非要摻和的,現在傷了腿,憑什麼大家都覺得是她的錯,還非得要自己嫁給他。
  「妳……」方琳腦子裡嗡嗡直響,她怎麼也沒想到方敏竟然是這樣想的,她要是不願意嫁給沈平安,自己不是不能理解,可是她居然覺得自己一點兒錯都沒有。心底裡似乎有團火在燒,她終於沒按捺住,伸手給了方敏一耳光。
  「這是錢的問題嗎,我給妳錢叫妳現在把自己一條腿打斷,妳願意嗎?平安救妳是因為他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要不然妳還能活蹦亂跳地站在這兒?妳、妳的意思是說他活該?早知如此,還不如叫他不要救妳,教妳斷了腿躺在這兒,看妳是不是覺得理所應當!」
  「姊,妳打我?妳為了沈平安這麼一個外人打我!」方敏沒想到方琳會對她動手,捂著臉質問道。
  「打妳?我後悔打妳打遲了,才教妳變成現如今這個樣子,忘恩負義!」方琳憤然,「平安是二舅的兒子,是我們打斷骨頭還連著筋的親人,妳說他是外人?一個外人會為了救妳斷了腿?妳嫌棄他,是不是心底裡也瞧不起妳二姊夫?
  妳還記不記得咱們在方家過苦日子的時候,是妳舅舅們和妳二姊、二姊夫接濟我們,咱們從那裡出來,是大舅、二舅收留我們,妳有沒有一點兒良心!」
  「良心,良心是什麼?姊妳那麼有良心,十年如一日地受方家那個死老太婆的磋磨,他們有沒有可憐過妳?舅舅們那麼有良心,會眼睜睜地看著舅母她們刻薄妳?二姊、二姊夫要是有良心,就不會看著我們在方家受苦,自己個兒關起門來過日子!沈平安他要是有良心,就不該讓我後半輩子跟他一個瘸子過日子!」
  方敏亦是氣急了,將暗藏在心底裡的話一口氣歇斯底里地吼了出來,直到觸及到方琳冰涼的眼神才開始後怕起來。
  她忙跨前兩步,抓起方琳的手,慌亂地說:「姊,我、我不是那個意思,妳不要誤會,我只是、只是不想嫁給平安表哥,我不想就這麼碌碌無為地過日子,我要過好的生活,教方家那些看不起我們的人跪下來求我,將我們受的苦百倍千倍地還給他們……」
  方琳失望又痛心,尤其是胸口,感覺跟針扎似的疼,她渾身沒了力氣,癱坐在地上,呢喃道:「我真沒想到妳會變成這樣,我把妳帶大,不是教妳踩著別人過日子的。人活一世,不光光是為了自己,妳這樣自私自利,跟方家那些人有什麼區別呢。大概是我錯了,我不該把妳帶出來,興許妳就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我、我去給表哥道歉,我去求他。姊,妳別難過,只要妳不教我嫁給他,讓我做什麼都行。」方敏見方琳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心底一慌,連忙道。
  方琳搖搖頭,「不必了,二舅、二舅母和表弟那裡,我會想辦法去說的,姥娘說叫我把妳帶走,可如今這樣,我想我是管教不了妳了,妳心大了、野了,我也不知該如何管教。我記得鋪子裡有個小院,妳就住在那兒吧,往後如何,且看妳自己過活吧。」
  「姊,我錯了,妳別說這樣的話,也別不要我。」方敏泣然,見方琳絲毫不為所動,一咬牙,道:「我……大不了我賠一條腿給表哥!」說罷就搬起地上的石凳作勢往腿上砸。
  方琳是個心軟且護短的人,很多時候她都寧願自己把委屈咽下,也不願意讓妹妹們受到一丁點的傷害,總想著她們都還小。
  可這一回,她沒有伸手去攔。
  拎著石凳子的方敏遲疑了一下,呆呆地著看著她姊。
  怎麼,不敢了?是不是跟妳想的不一樣?方琳已經感覺不到自己有多傷心難過了,她從未曾想過自己的善意竟然有朝一日會成為妹妹有恃無恐的依仗。她嘆息了一聲,道:「妳若今天眼睛不眨一下地砸下去,我或許會當妳是幡然悔悟了,可如今看來,妳不過是想做個樣子給我看看罷了。妳當真以為自己很聰明,能將我、將舅舅他們都玩弄於股掌之間嗎?」
  方敏呆愣愣的,想解釋卻又無從開口。離開方家之後,方琳的變化她是看在眼裡的,以前她會為了方琳的改變而覺得欣喜,可如今卻覺得心慌無比,甚至有點兒懷念起那個雖然懦弱卻會拚了命迴護她的姊姊來。
  那個會疼愛她、包容她的姊姊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個冷心冷情,對她沒有絲毫憐惜之意的女人,裝可憐、扮柔弱絲毫都不起作用,她很想說,姊妳以前不是這樣的,也很想說,姊我錯了,對不起。可到最後,方敏也只是放下了手中的石凳,抹著眼淚,轉身跑了。
  方琳嘆了口氣,若是擱在以前,她定會先追上去,再細緻耐心地開導勸解方敏,可這一回她卻歇了這樣的心思,她不願意讓自己的關心和愛護變成妹妹不肯覺醒、不肯認錯的助力。
  將被方敏隨手亂放的石凳擺正,她又在這裡待了許久,直到段南山放心不下尋來,才同他一起回了沈平安養病的屋子。
  李氏問過了郎中,知道兒子的傷只要勤換藥,再多吃些補身子的東西,等到能下地便無大礙了,她心底稍稍放心了些。雖說是瘸了腿,可遭了這樣的禍,用孩子他爹的話說,能撿回一條命就算不錯了。李氏在感激老天爺的同時,越發恨起方敏來,但她知道兒子的心思,便沒將怨恨擺在臉上,而是打聽起他跟方琳聊的做生意的事。
  沈平安會說話,縱使李氏心情不愉,聽他逗趣了幾句,臉上不覺也露出絲笑意來。
  母子倆正說得高興,段南山和方琳從外頭回來了,李氏見方敏沒跟著進來,那臉色瞬間就變得跟鍋底一樣,黑得十分透澈。
  方琳覺得有些累,也許是成親之後事事都有段南山幫著張羅,她躲懶慣了,突然應對起這樣的事覺得很是疲憊。她揉了揉額頭,覺得舒坦了些,這才開口道:「二舅母說的事,我問過敏姐兒了,她不大願意。」
  方敏口不擇言的那些話她實在是沒臉說出口,可方琳這個人不太會拐著彎說話,既然方敏不願意,她也只能直言相告。
  果不然,李氏原本就黑不溜秋的臉色又陰沉了幾分,因為起身的動作太猛,帶倒了身下的圓凳,凳子在地上打了個滾,又撞到了一旁放著洗臉盆的架子,銅盆撞倒地上,邊沿凹進去一塊,水灑了一地。
  方琳只顧得上把臉盆架子扶起來,還沒來得及把銅盆放回去,李氏就已經開罵了。
  「我就知道是個沒良心的東西!我們家給她吃、給她穿,到底哪裡虧著她了,啊?可現在落著什麼好了,一天到晚不要臉地在外頭瞎轉不說,還淨招惹些是非,老天爺怎麼沒開眼把她收了去,我可憐的兒子,往後可怎麼辦吶……」
  到底是己方理虧,方琳此刻也不能反駁什麼,只能任由李氏將一腔怒火全朝著她撒,沈平安倒是勸了兩句,可一點用處都沒有,李氏已經氣紅了眼,什麼話都聽不進去。
  興許是李氏說話氣力太足,隔著一個人的距離都能瞧見那唾沫星子濺了過來,方琳躲閃不及,眼睜睜瞧著那小水點兒往自己臉上撲,幸好一旁的段南山眼力好,衝上去一個箭步就將她往後扯了幾步。
  李氏卻被他這一動作弄得更加惱火,「妳還躲,躲什麼躲,要不是妳把這個小蹄子帶到我們家,我兒子能瞧上她!我兒子看不上她,就不會跟人打架,更不會斷了一條腿。方敏欠我們家的,賣了她都還不起,讓她嫁過來那是看得起她,不願意,不願意好啊,教她賣到我們家當丫鬟,伺候我兒子一輩子!」
  沈平安斷了的那條腿成了李氏心裡頭的一道傷,這幾天她怕兒子傷心,是提也不敢提的,此刻確實是氣得狠了,竟然忘了沈平安還在一旁。她話說得急了,一下子卡住了嗓子,可心底裡的火是按捺不住的,目光在屋子裡打了一圈,順手就抄起地上的銅盆丟了過來。
  段南山忙將方琳護到身後,饒是脾氣再好的人,看到自己媳婦受欺負,怎麼能不開口迴護,更何況段南山是個五大三粗,不懂委婉為何物的糙漢子,那銅盆打在他背上咯噹一聲,自己身板硬朗都覺得疼,更何況一個女人。
  段南山回過頭,瞪著李氏道:「做什麼動手,有本事妳找罪魁禍首算帳去,不要對著我媳婦撒潑,又不是她的錯。」
  那幾個打斷沈平安腿的人是白河鎮上有名的地痞流氓,李氏雖然潑辣,卻也只是個窩裡橫的,斷不敢去尋仇,那些人可都是手底下狠的主。
  「娘,表姊夫說得對,您別生氣了,敏姐兒不願意嫁給我那是人之常情,我都不怪她,您生什麼氣。更何況您兒子長得也不差,還怕娶不到媳婦嗎。」沈平安見他娘被段南山嚇得不吭聲,連忙表達自己的意願,省得一會兒戰火重燃。
  這話倒也沒錯,沈平安雖然不如段南山長得高大堅毅,卻是個愛笑的,他眼睛炯炯有神,笑起來容易教人覺得心裡頭暖洋洋的。因為長期做農活,膚色是健康的黃銅色,一身緊實的肌肉,小廟村有幾個還未出嫁的姑娘偶爾見著他都會臉紅呢。
  因著兒子的勸說和對段南山的畏懼,李氏倒沒再罵人,垂頭喪氣地坐了下來,嘟囔道:「打也不能打,罵也不能罵,那現在怎麼辦?」
  方琳從地上撿起銅盆,發現凹進去了一塊,還以為是剛剛打到段南山身上的緣故,忙低聲問他,「是不是打疼你了?」
  段南山搖頭,「二舅母在氣頭上,我不會往心裡去的,幸好打到了我身上,不然我怕妳受不住。」
  方琳抿了抿嘴,沒說話,將銅盆放回到臉盆架子上,這才對李氏道:「二舅母,俗話說強扭的瓜不甜,敏姐兒不願意,就算我逼她嫁給表弟,往後的日子過得會怎麼樣還難說。
  我想著,敏姐兒身無長物,大舅開的鋪子算了她一股,表弟既然想做生意,我想不如把這入了的股給了表弟,教他學學管帳和安排人手的本事,以後賺了錢分了紅利,自己想另起爐灶也容易些。」
  不得不說方琳好口才,李氏被她說得有幾分意動,她原本就想摻和這開鋪子的事,可上回沒成,這次這麼好的機會擺在眼前,焉能不動心,可一想到老大和她們是立了字據的,便疑惑道:「這事能成嗎?」
  「琳姊姊,我不要這個,把這個給了我,往後敏姐兒嫁人怎麼辦。我這幾年攢了點錢,用不著的。」沈平安聞言忙拒絕道。
  李氏本來還沒表態,一聽兒子這話,立刻表示道:「行,聽妳的,這鋪子算我們一股,這回這事就一筆勾銷了。」
  「娘!」沈平安急道,在他看來,方敏寄居在他們家,兩個姊姊又都嫁了人,不留點東西給自己當嫁妝是不行的。
  方琳又是一聲嘆息,她覺得錯過沈平安這麼好的人,往後方敏一定會後悔的,「表弟,敏姐兒犯了錯,就該承擔後果。至於嫁妝,麗姐兒當初薄被一條,紅布一裹就嫁了過去;我成親的時候也窮得叮噹響。這嫁人不是看嫁妝多少,而是看選的人適不適合。我們不能再護著她,不然她一輩子都長不大。」
  沈平安被她話裡滄桑的語氣震住了,一愣,「我……」
  「我以前跟媛媛說過一句話,現在對你也一樣,你值得更好的人。」方琳打斷他的話,轉身對李氏道:「二舅母,那鋪子的租金是一個月二兩銀子,敏姐兒手頭的銀子不夠,只付了半年的錢。我尋思著平安的傷好也得三兩個月,到時候鋪子也算是經營起來了,到時候再教平安去店裡。前頭的紅利就讓她自己拿著,不然她一個人,身上沒銀錢也不方便。」
  說到底方琳還是有些不忍心,方敏有多想做生意,對這個鋪子投入了多少精力她是看在眼裡的,已經剝奪了她經營鋪子的權力,便給她留些過日子的錢吧。
  李氏心底是一點兒也不願意的,她覺得那小丫頭活該一文錢都落不著,最好滾得遠遠的,別出現在他們面前才好,可到底架不住沈平安的苦肉計,兒子裝了幾下可憐,她也就只好點頭同意了,反正頂多就三個月,權當施捨給她的。

  ◎             ◎             ◎

  託了段南山尋來那藥的福,沈平安的傷倒是好得很快,才兩個月出頭便能勉強下地走路了,可到底驟然瘸了一條腿,總是把握不好平衡,摔了兩回以後,李氏便說什麼也不讓他亂動了。
  沈二山給兒子做了副拐杖,讓他拄著先練習走路,郎中說了,若是他這腿恢復得好,說不定還能使上一點勁,右腿走路雖然跛著,可能不用拐杖也算好了。
  方琳幾乎是每隔幾天就上門看他一回,除了送藥,還給沈平安送來不少刺繡用的花樣子,教他照著描,到時候挑幾個拿手的畫到燈籠上,定然好看。為著方便,方琳還特意託趙大武做了個小炕桌,好讓沈平安坐在炕上也能描摹。
  李氏雖然沒什麼好臉色,可嘴上卻也沒說什麼,她知道這事若是放在旁人身上,既然已經協商好了如何賠償,是定不會再上心的。可方琳除了忙活家裡的事,一直都惦記著兒子的傷,這樣的情分讓她雖然恨方敏恨得牙癢癢,可到底沒有遷怒於她。
  這一段時日,原先的孫記皮草鋪,現在的沈家食肆終於開張了,除了肉乾、臘腸、酸筍這些原先備好的,就連山裡的野雞蛋也賣出了不少。
  起初方琳還有點兒擔心生意,畢竟開館子不比擺攤,賺得少就等同於賠本,可四月底的時候,沈大山教沈光宗把分來的紅利送到她家裡,五兩銀子雖然不多,可他們這鋪子是三個人合夥,也就是說這頭一個月就賺了最起碼賺了十五兩,還不算她提供的那些食材,鋪子裡可都是要另付錢的。
  只是生意好也有生意好的煩惱,沈大山忙著走不開,便託沈光宗帶了話來,問她能不能多雇些人做臘腸。因為這東西添了調料,做出來的分量比肉重些,定價並不高,窮苦人家吃不起肉的便喜歡買些臘腸回去給孩子解饞,這一來二去的,店裡存貨差不多都消耗了個乾淨。
  方琳將這話放在了心裡,琢磨了兩天便打起了其他山民的主意。
  要知道山裡的人大多沒有地,頂多也就是在家附近犁上一小塊,種點兒蔬菜,好在吃肉吃厭煩的時候換換口味。
  平日裡男人們出去打獵,女人和小孩在家裡無所事事,天氣冷了在屋外頭生一堆火聚在一塊烤火,天氣熱了去有水的地方洗個澡,要不然就只能坐在家裡發呆,因為山民習慣劃分地盤,所以基本上都是佔山而居,想要串門子,最近的都得走一個時辰。
  現如今男人們都湧進了山裡頭獵取食物,段南山也不例外,方琳除了李嬸一家,對山裡其他人家是一點兒也不熟悉,只得等自家相公回來再說。
  段南山拖著一隻麂子正往家走,這東西十分機警,一有個風吹草動就飛快地跑掉了,難獵得很,他有好些回都撲了個空。
  這次好不容易發現了一隻,他沒敢近前驚動牠,小心翼翼地繞到前頭,在好幾棵樹之間都綁了繩子,這才回到原地,瞅準時機一箭射了過去,果不然,麂子聽到聲響立刻就狂奔起來,方向正是段南山設陷阱的地方,但見牠剛被繩子絆倒,段南山立刻在後頭補了一箭,這次射了個正著。
  麂子雖然血流如注,但一時半刻還死不了,只可惜牠疲於奔命,又受了傷,沒跑多遠便一命嗚呼。
  這是隻黑麂,棕黑色的皮毛光滑且柔軟,段南山一邊走一邊想,去年家裡沒剩下什麼大的皮毛,這隻麂子不小,到時候熟了,皮子正好能給媳婦做件衣裳。
  因著提前獵到了野物,段南山比往日更早回到了家。
  方琳正在外頭剁肉,這幾日獵來的吃食都被她做成了臘腸,可她一個人做出來的相較於食肆那些客人的需求,簡直是杯水車薪。
  方琳從早到晚不帶歇息的,剁肉剁累了,便換成煮調料、灌臘腸這樣輕省些的活。因為極度勞累的緣故,段南山出去打獵她就隨便吃點餅子什麼的,回來了就讓段南山煮點肉湯或者炒個青菜,晚上也是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好幾日沒吃到媳婦親手做的飯,連晚上想親一親、摸一摸的福利都沒有了,段南山鬱悶得很,說什麼今天也得飽餐一頓。
  他麻溜地剝了麂子皮,將肉洗乾淨掛起來,這才對正忙活的方琳道:「我來吧,今天捉了隻麂子,這東西肉質鮮嫩,好吃得很,咱今兒吃這個行不行?」
  驟然停下手裡的活,方琳只覺得胳膊又痠又痛,她原本打算今天撈幾根酸筍就著餅子對付一頓就行了,但看著段南山可憐巴巴的眼神,心裡也有些過意不去,想了想便點頭道:「那就燜著吃,這東西我也沒做過,就照著燜兔肉法子做吧。」
  「聽妳的。」段南山沒想那麼多,反正在他看來,媳婦做什麼都是好吃的,咧著嘴笑了笑,卻發現方琳正在揉胳膊,心底想吃頓好飯的熱情立時消減了一大半,「算了、算了,妳也累了一天了,咱們明兒再吃也是一樣的,隨便弄點什麼吧。我明天不出去了,等把這些肉都拾掇完再說。」
  方琳笑了笑,「不忙,我已經想到法子,以後就不會那麼累了。我先去做飯,一會兒咱們再說。」
  段南山疑惑了一會兒,也猜到方琳想出的法子,便又轉身投入到剁肉工作中去了。
  雖然相公說對付著吃一頓,但方琳不忍心,不僅燜了麂子肉,切了盤酸筍片,還燒了道肉沫粉條,反正家裡不缺剁好的肉碎。
  熱氣騰騰的肉沫粥上了桌,段南山心滿意足地端起碗喝了一大口,頓時覺得整個人都暖洋洋的,他笑著拍媳婦馬屁,「我從來沒喝過這麼好喝的粥,哪個詞怎麼說來著,人間美味。」
  「吃你的吧,不過是隨意做了些吃食,用得著這麼誇嗎,再誇碗裡也開不出朵花。」方琳噎了他一句,但臉上的笑意更濃,見他碗空了,忙給他添了碗粥,這才把自己打算召集山裡的老弱婦孺們一起做臘腸的想法說了說。
  段南山覺得這是件好事,立刻表示贊成,「這樣也好,要不我跟李叔說說,讓妳去他們家一起幹活做這個,以後我出門也不用擔心妳一個人在家了。」
  方琳搖搖頭,「李嬸家裡頭人多,我去了她肯定要教小玉他們幫我的,這以後都是要賣錢的,咱們也不能佔人家便宜。但這做臘腸的法子也不是咱想出來的,要教給旁人,得先跟石頭說一聲才行。而且我答應過大舅,這臘腸只能賣給自家鋪子,咱們要不就挑幾個信得過的人,要不就跟要學法子的人立個契約,好約束他們不把方子洩漏出去。
  另外,如果這法子教給旁人,咱們家就賺不了這獨一份的錢,我也想了兩個辦法,一個是要學的人得交銀子,但如果是按每戶來收取,每戶的人頭不同,若按照每人來收取,只怕有些人不願意交,只讓一個人學了回去,在家裡做臘腸不被人看見是不可能的。
  還有個法子是咱們就照過年賣肉那樣,叫他們把臘腸做好了送到咱家,臘腸現在一斤是十五文,咱們賣給鋪子是十二文,若是從他們那兒收,我想十文錢應該差不多,只是不知道比尋常肉價低了這麼多,他們願不願意?年上那些肉可是十五文從他們那兒買的。」
  「哪怕妳把價錢壓得再低,他們都會同意的。妳忘了,現在天氣越來越熱,再過一陣兒肉食隔夜都會壞的,與其眼睜睜看著獵來的食物腐壞,還不如換些銀錢呢。」段南山在大山裡生活了這麼久,對這些常識是再了解不過的,因為天太熱,那些肉根本不能晒成肉乾,最後的歸宿大多是腐壞以後被埋在地下,免得引來吃腐肉的野獸。
  「每日打獵也辛苦,咱們賺個兩文錢的差價就行了,別人做得多,咱們賺得也多。」山民大多過得清苦,好不容易攢些錢,受一回傷就有可能花光,他們除了賣皮子和購買一些生活必需品,鮮少與人打交道。方琳知道日子艱難,更不可能去盤剝這些人,她想得很簡單,簡言之,互惠互利罷了。
  段南山回想起自己以前經常用一大塊肉換幾根蘿蔔,他悄悄摸了摸鼻子,這種丟人的事還是不要跟媳婦說吧。
  吃過飯,方琳同段南山將剁完用調料醃好的肉沫灌到早就備好的腸衣裡,最近帶回來的獵物,段南山特意將這些腸衣都留了下來洗乾淨備用,儘管如此,沈光宗每次來的時候還是在屠戶那裡買一些帶來。
  方琳發現很多肉切碎了混在一起,做出來的臘腸味道更好,按調料比例的不同,做出來的味道有甜有辣,方便不同口味的人去選擇。她找了張紙將自己琢磨出來的法子記了下來,因為現在認的字還不全,她寫的東西只有自己能看懂。
  段南山在旁邊看了會兒,卻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便不安分在一旁鬧了起來。
  夏日衣衫薄,方琳明顯的感覺到一雙布滿繭子的手掌在自己的腰際遊走,她強忍著不去理會,沒想到段南山越來越過分,手竟然從上衣的下襬伸了進去。這樣明目張膽地欺負,她哪還忍得住,狠狠地踩了段南山一腳,可對方不僅沒放手,乾脆直接把她撲倒在炕上。
  夜色沉沉,燭火盈盈,屋內一片春意盎然。

  ◎             ◎             ◎

  石家是一座破舊的小院,門上的漆皮已然脫落,掛在上頭的門鎖鏽跡斑斑,方琳見門是虛掩著的,便推了開來。
  院子裡有一棵老槐樹,夏日的風輕輕拂過,樹葉發出陣陣聲響,樹下坐著個十五六歲的姑娘,正捏著針線在納鞋底,目光專注,似乎並沒有發現家裡來了人。
  方琳喚了她一聲,只見那姑娘抬起頭,然後露出一個淺笑,「方姐姐,妳怎麼來了?」她一邊說話一邊擱下手裡的活計,招呼道:「去屋裡坐吧,我給妳倒水。妳吃蓮子嗎?我哥昨兒從外頭帶回來的,還挺好吃的。」
  「不忙,蕊姐兒,妳哥在不在家?我打算把那做臘腸的法子教給旁人,想跟他打一聲招呼。」方琳忙制止了她的動作,蓮子這東西雖然不貴,可在白河鎮並不常見,石磊怕也是從別人那裡得來給妹妹解饞的。
  「我還以為什麼事呢,我們家又不做那東西,妳願意教給誰就教給誰,我哥不會有意見的。」石蕊笑了一聲,把凳子讓給方琳,「方姐姐,妳坐啊,我哥前段時間在外頭幹活,這幾天才回來,一聽說平安哥哥的事就去小廟村看他了,要不是家裡的活沒做完,我也想去看看他呢。」
  方琳聞言在心底嘆息了一聲,石蕊這姑娘明明跟方敏年紀差不多,可怎麼性子差距這般大呢。
  「妳不用擔心,平安的傷好得差不多了。」方琳笑了笑,拿起她放在針線簍子裡的鞋底看了看,針腳又細又密,整整齊齊的,看得出很是下了一番工夫,「做得這麼好,是給妳哥哥的?」
  石蕊聽到方琳誇她,有點兒害羞地笑了笑,「我哥在外頭忙,鞋子磨得快,我在家裡閒著沒事就隨便做做。對了,方姐姐,妳怎麼突然想起把那做臘肉的法子教給別人了?妳要是告訴別人了,以後可怎麼賺錢呀?」方琳把臘肉賣給她大舅的事,石蕊是知道的,她突然反應過來,擔心地問道。
  方琳為這個單純姑娘的關心笑了笑,「不怕的,他們做出來的臘腸全部賣給我,我再賣給大舅。我教的那些人都是住在山裡的女人和小孩,妳還不知道吧,山民沒有地,要是家裡的男人不出去打獵,一家人都得餓肚子,所以他們日子過得並不好……」
  「我知道,方姐姐是個好人,餓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方琳話還沒說完,就被石蕊打斷了,小姑娘也過過一段窮苦日子,很是能理解方琳話裡的意思。
  「方姐姐,我想賺很多很多錢,讓我哥繼續讀書,他可是我們村最有學問的人了。不過我們家沒有肉,我、我能不能去妳家幫忙,就跟過年那個時候一樣?妳隨便給點工錢就行了……」石蕊覺得自己這個要求是佔方琳的便宜,心裡頭很是過意不去,黑乎乎的小臉漲得通紅。
  方琳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開來,「妳要是願意來就最好不過了,妳段大哥平日裡都在外頭,弄回來的那些獵物我一個人處理起來也費勁得很,不過這活累人得很,妳得有心理準備。」
  石蕊一聽她同意了,立刻喜笑顏開,「方姐姐妳放心吧,我力氣大著呢,不怕累。」
  兩人商量了一小會兒,定了一天二十文的工錢,又說好明日就來上工。
  石蕊興奮得不得了,打從因為爹的癆病掏空了這個家,哥哥又從私塾退了學,不停地打短工,說是要給她攢嫁妝,她勸了好些回都沒用,自己又是姑娘家,出去做工也沒人雇,現在好了,她也能賺錢了,等到有錢了就讓哥哥繼續讀書,將來考個狀元當大官!
  石蕊的心思方琳是不知道的,她覺得這個姑娘單純乖巧,又是個勤快懂事的,家裡確實忙不過來,順手幫她一把也無妨,但這事兒還是得跟石磊說一聲,不然可不大合適。想到這兒,她便問:「蕊姐兒,妳哥什麼時候回來?」
  「他早上出的門,恐怕回來得下午了吧。方姐姐,現在也不早了,要不妳在我家吃頓飯,順便等我哥回來,跟他說一聲。」石蕊笑著央求道:「求妳了,要不然我怕他不同意我去你們家幹活。」
  段南山今天去了李叔家說事情,早上出門便打招呼說晌午不用給他做飯,他們還得去其他獵戶家裡呢,怕是得晚上才能回來。方琳想了想,笑著點了點頭,「那行,我就在你們家蹭一頓飯。」
  晌午吃的是冰糖蓮子粥,石蕊還燒了幾道菜。說實話,方琳心裡有點兒不安,生怕這個傻丫頭把家裡的好東西都拿出來招待自己。
  好不容易等到石磊回來,他看到方琳在這兒,還正跟自己妹妹聊得甚歡,愣了一下,不由問道:「方姐姐可是找我有事?蕊兒這丫頭沒煩著妳吧。」
  他這本是客氣話,奈何妹妹不給面子,立刻不高興地噘著嘴,「方姐姐跟我說話可開心了,我怎麼會煩著她呢。」
  石磊是個沒脾氣的,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妳話這麼多,說不定方姐姐聽得耳朵都起繭了,只是不好意思說罷了。」
  石蕊不服氣地哼哼了兩聲。
  方琳怕他們話趕話吵起來,連忙道:「蕊姐兒很可愛,這一下午都陪著我聊天解悶,還跟我說了很多趣事呢。」
  就比如她們吃的那些蓮子,壓根不是石磊從外頭帶回來的,而是清泉村南邊一戶人家的魚塘裡種的,石磊幫著撈了兩天魚,那人付了工錢還送了些蓮蓬,因為這兒地處偏僻,這東西又不如蓮藕那般賺錢,壓根沒有人來收,大多是隨它們長大開花,抑或是送了人。
  方琳一聽便琢磨著,現在正是暑天,過一陣兒怕是更熱,蓮子清熱退火,正是吃這東西的好時候,若是沈家食肆將蓮子燉的湯擺上桌,說不定又能吸引到不少顧客呢。
  石蕊一聽方琳幫她說話,忙衝她哥說道:「聽見沒,方姐姐都誇我呢,我能幹著呢,你可別小瞧我。」說罷衝方琳眨了眨眼睛,湊過去低聲在她耳邊道:「我嚇唬我哥呢,他要是不讓我去,我就哭給他看。」
  方琳笑著搖了搖頭,石蕊活潑得很,一下午拉著她在院子裡轉來轉去,還同她聊了許多戲弄石磊的把戲,活潑得簡直讓人招架不住。
  「對了,石頭,我今兒來是想跟你說,先前你教給我的那做臘腸的法子,我想教給別人。」方琳言歸正傳,把事情又說了一遍,「我跟南山商量過了,我們想的是給你十兩銀子,算是我們買了這方子。」
  十兩銀子對莊戶人家來說可不是一筆小數目,大多數人忙碌一年也賺不到這麼多錢。
  石磊聞言亦是一愣,隨即搖頭道:「這法子在南邊人人都曉得,再說了,我只是跟妳說了怎麼做,配料都是妳自己琢磨出來的,更何況,這方子在我這兒也沒什麼用,對以打獵為生的人來說才能發揮它的用處。這錢我不能要,妳放心,我早就交代了蕊兒,我們不會跟別人說的。」
  方琳笑,「我不是不信任你,只是如果沒有你教的法子,我們現在根本不可能做臘腸賺錢,所以這錢是你應得的,你沒義務替我們保守祕密,不如這錢權當我給你的封口費怎麼樣?」
  論口才,方琳絕對是其中的佼佼者,上下嘴皮子這麼一碰,愣是把石磊說服了,就連石蕊去給她那兒幹活的事也沒反對。
  段南山那邊亦收穫頗豐,上回賣肉的事因為春日又不能打獵,方敏又捅了簍子,所以無疾而終,那些獵戶也嘗試著把肉賣給一些攤販,可遇著什麼樣的獵物得看運氣,今天兔子、明天野雞的,那些人壓根不願意要。
  這回一聽說有這樣的好事,想都沒想立刻點頭同意了,畢竟這些肉吃不完也只能扔掉,還不如試一試呢,更何況他們上一回已經嘗到了甜頭。
  「你的意思是他們明天就過來?可咱們家沒有紙筆,立契的事怎麼辦?」方琳沒想到那些人行動迅速,跟石蕊一樣,立即上崗。
  「李叔的意思是讓他們給咱們家白幹三天活,留下那些吃得下苦的人,然後再立契,再告訴他們具體的法子。」
  方琳仰起頭看他,眼裡滿是疑惑,山裡頭還有吃不了苦的人?
  段南山一眼就瞧出她的心思,解釋道:「嗯……妳也知道山民不好娶媳婦,所以那些從外頭娶回來的媳婦是什麼活都不幹的。」段南山瞧不上這些女人,男人寵媳婦不捨得累著是一回事,可對丈夫頤指氣使、十指不沾泥又是另外一回事。
  他眼中的不屑被方琳瞧了個正著,她學著石蕊的語氣道:「喂,我說,你該不會覺得女人天生就是伺候男人的吧?」
  「怎麼會。」段南山揉了揉她的臉,「我叫妳別幹活妳又不聽我的。」
  見他一副拿妳沒辦法的樣子,讓方琳忍不住紅了臉,生怕那陡然升起的溫度被他察覺,她一把打下段南山的手,「別揉了,反正我覺得我吃虧了,今天的碗你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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