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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冒牌侯夫人《上》

騙財不如騙色,騙色不如騙心, 小財迷頂替出嫁,想著人財兩得, 誰知錢沒摸著、手沒牽著, 心就被戰神侯爺給哄走了! 一段反轉波折的愛情故事,千萬不要錯過!

會員價:
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板栗子
出版日期:
2015/05/19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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騙財不如騙色,騙色不如騙心,
小財迷頂替出嫁,想著人財兩得,
誰知錢沒摸著、手沒牽著,
心就被戰神侯爺給哄走了!
一段反轉波折的愛情故事,千萬不要錯過!

說起永寧侯府的薛慕,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
不但被長安城的百姓尊稱為大承第一戰神,城裡傾慕薛慕的少女、
少婦,那是比天上星、水中魚還要多呀。
可最為長安城百姓津津樂道的,不是第一戰神這個頭銜、
不是薛慕那張讓平康坊名妓都自愧不如的俊顏,
而是他把定了娃娃親的柳清歡娶進門後,別說同房了,
就連自家夫人的纖手都沒摸過。如此明擺著的冷落,
終於讓薛母動起了為兒子納妾的心思。當薛慕問她介意他納妾?
柳清歡一句不介意讓薛慕的臉色沉了沉,卻聽她又道,
不過如果她不小心把他的小妾弄死了,也希望他不要介意。
聞言薛慕愣怔了片刻,低聲笑了起來,原來他家夫人還是個醋罈子。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元啓三年四月廿一,諸事大吉。
  紅兒看著眼前的情況,一點也沒感覺到今日哪裡大吉了。
  「死、死了?」她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把頭抬了起來。
  對面那個蒙著面紗的女子沒有答話,只是皺著眉頭打量著地上屍骨未寒的女屍。
  紅兒緊抿著乾澀的嘴唇,目光如炬地盯著她面紗上繡工精巧的杜鵑鳥,「妳不是說只是跟小姐隨便聊聊嗎,小姐怎麼會死的?」
  女子的眉頭略微動了動,終於抬起頭來看了紅兒一眼,有些為難地開口道:「我也沒想到妳家小姐身子骨這麼弱,隨便聊聊也能……聊死。」
  紅兒現在可沒心思跟她開玩笑,今天是他們家小姐大婚的日子,侍郎府裡的人都忙得腳不沾地,她和小姐偷溜到小樹林裡透氣,沒想到氣透到一半,就遇到了長安城裡名聲大噪的大騙子杜鵑,更沒想到的是,小姐跟她一見如故似的,在樹林裡聊了起來。她不敢打擾,退到了一旁,等聽到響動過來看時,這透氣已經成了斷氣。
  她咬了咬牙,一把抓住杜鵑的手腕,作勢將她拖走,「妳跟我去見老爺和夫人。」小姐死了,她這個丫鬟自然脫不了關係。別說老爺、夫人不會饒了她,就連小姐的未來夫婿,永寧侯府的薛侯爺,也會扒了她一層皮。可是就算要她紅兒死,她也要拉著杜鵑當墊背!
  「等等、等等!」手裡拽著的手臂被猛地抽了出去,紅兒回過頭來,見杜鵑正雙目圓睜地盯著她,「妳不要命了嗎?」
  要,她當然要,可眼下這個情況,她橫豎都是個死字。
  對面的人看了她一陣,眼裡突然盈上了一層笑意,「我有一個辦法,不僅能保妳性命,還能讓婚禮如期舉行。」
  紅兒的心頭一動,「什麼辦法?」
  「我假扮成妳家小姐,嫁進侯府。」
  紅兒的眉頭皺了起來。杜鵑是長安城裡有名的大騙子,她說的話根本不能相信。她家小姐從小就沒什麼大病,怎麼會突然死了?說不定就是讓她害死的!
  她跟隨小姐多年,雖然談不上感情有多深厚,但也不能讓小姐這麼白白地被人害死了,可若真抓著杜鵑去見老爺和夫人,她也只有死路一條……
  「妳沒那麼多時間考慮了,估計這會兒侍郎府裡的人已經在找妳和妳家小姐了。」杜鵑看了看天色,問得有些漫不經心,「要生還是要死,妳自己選吧。」
  答案當然毫無疑問,可紅兒還是有些擔心,「要是被人發現了怎麼辦?」
  杜鵑聞言笑了起來,「妳以為我是誰,我可是長安城最偉大的騙子杜鵑,我最擅長的就是騙人。」
  紅兒把心一橫,應了下來,「好。」
  「我現在要作一些準備,妳去幫我把風。」
  紅兒點點頭,聽話地去把風了,把了沒多大一會兒,就聽身後的人說好了。她走到小土坡前,杜鵑已經換上了她家小姐的衣服,面紗也摘了下來。
  她看看杜鵑的臉,又看看她家小姐的臉,難以置信地張大了嘴,「真是太不可思議了……」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即使是她這個跟隨小姐多年的丫鬟,也沒看出半分差異。
  「妳要是知道我假扮過多少人,會覺得更不可思議的。」杜鵑顯然有些得意,連嘴角翹起的弧度都和原主人相差無幾。
  可紅兒卻微微皺起了眉,「妳的聲音……」
  「哦,失禮了。」杜鵑清了清嗓子,再次開口,「變聲和易容都是我的拿手絕活。」
  竟然是和小姐一模一樣的聲音,紅兒已經開始適應這種驚訝,轉而關心起了別的問題,「這張面具能戴多久?」
  「放心吧,這可是我潛心鑽研的上上之作,不僅觸感和人皮毫無差別,更能防水、防火和透氣,連續戴個半年都輕鬆愉快無負擔。」
  不愧是說謊大家,比西市那些胡商還會唬人,紅兒腹誹著。
  杜鵑又道:「這裡人煙稀少,又有一個小土坡遮掩,屍體一時半會兒不會被發現,我們現在趕回侍郎府,明早坊門打開後,妳趁著天還未大亮,將她埋了吧。」
  紅兒點了點頭,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
  「還有,現在我是妳家三小姐柳清歡,妳可要記清楚了。」
  紅兒微微一愣,朝她行了一禮,「奴婢謹記。」
  杜鵑……現在是柳清歡了,滿意地點了點頭,還算是個機靈的丫頭。
  兩人一起返回侍郎府,剛走進內院,就看見兩名女子領著一大幫丫鬟、婢女迎面而來。紅兒壓低聲音,飛快地道:「左邊那個是大小姐柳清雅,嫁給了吏部尚書的大兒子。右邊那個是二小姐柳清麗,與妳一般大,尚未婚配。」
  柳清歡笑著點了點頭,走上前去叫道:「大姊、二姊。」
  大姊佯作嗔怒地瞪了她一眼,責怪道:「妳這丫頭又跑到哪裡去了?也不怕誤了吉時。」
  柳清歡笑了笑,沒有答話。兩個姊姊抓著她進了房,開始穿衣梳頭。套上青綠色的寬袖對襟衫和長裙,掛上披帛,頭上插滿了金簪翠鈿,柳清歡很快適應了自己新的身分。
  「清歡,到了侯府以後,要和侯爺好好相處。」大姊一邊幫她梳頭,一邊還不忘叮囑她幾句。
  二姊撇了撇嘴角,小聲地抱怨道:「能嫁給薛慕,她就該知足了。」
  柳清歡聞言飛快地眨了眨眼。
  說起永寧侯府的薛慕,那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薛慕乃名將薛誠之後,年少時便因羌吳之戰一戰成名。
  天正三十三年時,先皇的大皇子舉兵謀反,三皇子以薛慕為主將,風馳電掣地剿滅叛軍,將大皇子斬殺於馬下。二皇子懾其鋒芒,自認文韜武略蓋不如三弟,主動退位讓賢。三皇子順利即位,稱衍帝,改年號為元啓。
  元啓元年,衍帝登基之初,西驪趁亂重兵來犯,衍帝封薛慕為帥,帶領十萬大軍迎敵。大承軍隊一路過關斬將,氣勢如虹。
  據說與西驪軍最後一戰時,薛慕騎著白色寶馬照夜,帶著精銳騎兵在前衝鋒,響徹天際的鼓聲和殺聲嚇得西驪軍聞聲而逃,隊尾的步兵連敵人的影子都還沒瞧見,這一仗便打勝了。前後不過月餘,大承軍隊將西驪軍打得哭爹喊娘,連滾帶爬地退回西驪。
  薛慕率領大軍凱旋而歸,龍顏大悅,賜封薛慕為永寧侯兼平西大將軍,官拜三品,薛慕也被長安城的百姓尊稱為大承第一戰神。
  不過更為長安城百姓津津樂道的,不是第一戰神這個頭銜,而是薛慕那張讓平康坊名妓鄭多多都自愧不如的俊顏。
  大承的第一戰神,也是大承的第一美人……當然這話沒人敢當著侯爺的面說。
  長安城裡傾慕侯爺的少女、少婦,那是比天上星、水中魚還要多呀。可是這樣一個風靡全國的侯爺,馬上就要和柳清歡成親了。
  柳清歡忍不住又對著鏡子打量了自己一番,然後她痛心疾首地發現……長安城的百姓都瞎了嗎,這大承第一美人明明是她柳清歡啊!
  「迎親的隊伍已經進了侍郎府,院子裡正在弄新郎呢。」一個丫鬟小跑著進了門。
  屋裡的人聽她這麼一說,也有些激動起來。等了沒一會兒,門外就有人吟起了催妝詩。
  柳清歡看了看天色,已經黃昏了。又在房裡矜持了一陣,她才在兩位姊姊和一群丫鬟的包圍下出了閨房,準備行奠雁之禮。
  被人攙扶著面南背北地坐在馬鞍上,柳清歡聽著薛慕在重重屏帳外吟詩。她心裡有些驚訝,薛慕的聲音十分溫醇,不像一般武夫那樣粗獷。
  待薛慕詩吟得差不多了,隔在兩人之間的行障終於被童男、童女撤走。薛慕終於進得帳來,面朝北面在柳清歡面前跪了下來。
  當他將手裡的大雁放在自己身邊時,柳清歡偷偷打量了他一眼。他穿著一身紅袍,頭戴黑纓冠,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也正抬眸看著自己。
  柳清歡的心撲通一跳,好吧,大承第一美人的頭銜還是讓給他吧。不過讓她意外的還是,薛慕不像她想像中的一身肅殺之氣,這大承的第一戰神看上去,竟這麼的……溫潤如玉。
  收拾起自己的小心思,拜過父母,受完訓誡,在紅兒的陪同下,她終於可以登上婚車,去往侯府了。上車的前一刻,她用手裡的團扇輕掩住嘴角,側頭在紅兒耳邊低聲問道:「妳知道我是誰嗎?」
  紅兒不知她是何意,有些遲疑地看了她一眼,「妳是侍郎府的三小姐,柳清歡。」
  柳清歡突然笑了笑,一雙美目就像狐狸一樣狡黠,「不,我是全長安最偉大的騙子,杜鵑。」
  紅兒愣住,腦中就像有驚濤駭浪拍打而過一般,紅兒的臉色頓時煞白。她的嘴唇有些發抖,似乎是想要大喊,卻又強迫自己壓低聲音道:「妳真是個騙子!」
  這聲騙子叫得柳清歡十分受用,她看著紅兒,眼睛彎了彎,「補充一下,我還是一個有風度的騙子。」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踏上了婚車。
  紅兒站在原地呆愣了一會兒,拔腿就往小樹林跑去。周圍的人以為她是落了什麼東西,也沒有留意。
  紅兒憋著一口氣,一路跑到了那個藏著她家小姐屍體的小土坡前。太陽已經西沉,她藉著昏黃的落日餘輝,往小土坡下看了看,哪裡還有她家小姐的屍體。
  小姐她沒有死,不但沒死還逃婚了,讓杜鵑那個騙子頂替她嫁進了侯府!
  這三句句子充斥在紅兒的腦子裡,終於讓她得出了一個咬牙切齒的結論,她們兩個是串通好的。
  她早該想到的,小姐怎麼會突然去小樹林透氣,杜鵑怎麼又會這麼巧地出現在那裡,最重要的是,小姐怎麼會突然死了!
  當時她太過震驚,別說沒探過小姐的脈象,就連小姐的鼻息都沒試一下,只聽杜鵑說小姐死了,她就跟中邪了一樣鬼迷心竅地信了,杜鵑不愧是長安城裡最偉大的騙子。
  紅兒氣得差點將嘴唇咬破,現在想來,杜鵑臉上那張如此精細的人皮面具,也不可能是那一時半會兒就能做得好的,她們兩個說不定早有勾結,就等著成親之日實施計劃。
  紅兒下意識地搓著手,在原地來回走著。現在該怎麼辦,揭發杜鵑?可是她也是從犯,而且以杜鵑的能言善辯,說不定能倒打她一耙。不行,她不能冒這個險。
  裝作不知情地趕去侯府?可如果哪天事情敗露,她還是一個死字。紅兒搖了搖頭,侯府她是不會去了,侍郎府她也不能回去……她現在只有一條路了,逃。不管小姐逃婚是不是為了唐公子,也不管杜鵑處心積慮混進侯府目的何在,都跟她沒有關係了。
  紅兒咬了咬已經滲血的嘴唇,轉身跑出了小樹林。
  柳清歡坐著婚車到了永寧侯府外時,往隊伍的尾巴上看了一眼……紅兒還沒有回來。微微勾起嘴角,柳清歡踏著毯席進了侯府大門。
  將紅兒放在身邊始終是個隱患,她不擔心自己露出什麼破綻,但她也不願因為同伴的愚蠢而敗露,紅兒最好逃得遠一點兒,不要被人給抓住了。
  在侯府四處拜完,柳清歡終於被人送進了新房。走到新床上坐下,她微微鬆了一口氣,總算是折騰完了。
  篤篤輕響,窗櫺突然被人敲了兩下,柳清歡秀眉微皺,朝窗戶的方向看了過去,「什麼人?」
  外面安靜了一下,跟著一個刻意壓低的女聲隔著窗戶紙傳了進來,「準備好了嗎?」
  柳清歡微微一愣,什麼準備好了沒有?洞房?侯府的人還真是貼心,在洞房前還不忘關心一下新娘的情緒。
  柳清歡想起薛慕的臉,嬌羞地垂下頭,「其實,還沒有……」真討厭,怎麼問人家這種問題。
  窗外的人又沉默了一陣,然後似乎嘆了口氣,「我就知道妳下不了手,今日趁著侯府人多眼雜,我總算找到個機會,妳就等著看好戲吧。」
  柳清歡越聽眉頭皺得是越緊,以她總是從惡意的角度揣度別人的習慣,從這一句話裡她可以讀出一籮筐的惡意了。她本想繼續套那人幾句話,可惜窗外的人已經離開,她只能皺著眉頭盯著屋裡的燭火出神。
  沒一會兒又是篤篤兩聲,不過這次是從門口傳來的。柳清歡下意識地看了過去,正好瞧見薛慕推門而入,他站在門口看了柳清歡一會兒才走了進來。
  柳清歡突然就緊張了起來,這個時候她應該做什麼?是先脫外衫還是先脫裙子?不不不不,不是,應該先喝合巹酒。
  柳清歡強自鎮定,抬眸看向薛慕。
  他嘴角還是掛著淡淡的笑,拿起桌案上的合巹杯走了過來。他的影子被燭火拉得很長,漸漸籠罩在柳清歡身上,柳清歡有那麼一瞬的失神,然後聽他在跟前低聲詢問道:「清清,與我共飲合巹酒,可好?」
  柳清歡幾不可見地皺了皺眉,他這樣親暱地稱呼自己,看來果真是自幼相識,有點糟糕啊。
  「清清?」薛慕見她不答話,又喚了一聲。
  柳清歡抬起頭來,笑著接過了他手裡的酒杯,「好。」
  薛慕看著她,嘴角微抿著一點笑意,將手抬了起來。兩人的手臂交叉,互相穿過。柳清歡低頭看著已經放到唇邊的合巹酒杯,腦裡猛地回想起方才那人奇怪的話。
  「別喝!」她的衣袖一揮,打翻了兩人手上的酒杯。薛慕似乎愣了一下,跟著酒杯咯噹一聲砸在地上,盈滿的美酒灑了一地。
  柳清歡記得她出門前特意查了一下黃曆,那上面確實寫著,今日諸事大吉。可事實卻是,糟糕的事情接踵而至,而眼前這個,應該是最糟糕的一個了吧?
  酒裡竟然有毒,本應甜蜜的合巹酒竟藏著劇毒,正滋滋地在地上冒著白泡。
  柳清歡飛快地瞟了薛慕一眼,他正低頭看著地上吐白沫的酒出神,只不過嘴角依舊掛著一抹淺淺的笑。柳清歡的眸光微動,看來這個笑容對他來說並不是表情,而是習慣。
  她的腦子飛快地轉著,趕在薛慕開口之前,低聲哭了起來。
  薛慕聽見她的哭聲,抬起頭來,眉頭微蹙地用食指拂去了她眼角的淚水,「清清,怎麼哭了?」
  柳清歡抽噎了一下,睜著水汪汪的眸子看他,「不瞞侯爺,今日舉行大婚之前,我和紅兒去小樹林裡散了會兒步,不想在那裡遇到了一個……騙子。」
  「騙子?」薛慕下意識地揚了揚眉,露出一絲疑惑的表情。
  「嗯。」柳清歡點點頭,繼續道:「他假扮成一位高僧,說我命裡注定剋夫,如果執意與侯爺完婚,定會害了侯爺。」
  薛慕的眉頭微蹙,沉吟了一下道:「我們在成親之前,已經合過八字了。」
  柳清歡抿了抿唇,掩面道:「是啊,可我當時聽他這麼說便嚇壞了,不知怎的就聽信了他的鬼話。他給了我一顆小藥丸,說只要把它溶入合巹酒裡與侯爺一同飲下,便可化解此命數。妾身愚鈍,按照他說的做了。」說到這裡,又嚶嚶嚶地哭了起來,「可是剛才我越想越覺得不對勁,所以才打翻了酒杯。幸好我及時懸崖勒馬,否則就鑄成大錯了。」
  柳清歡說完,一邊抹淚,一邊偷偷打量薛慕。他的嘴角依然帶笑,她竟看不出來他究竟是信了幾分。她覺得很鬧心,酒裡的毒應該就是方才窗外之人下的,可是她和柳清歡究竟是什麼關係?而且聽她的意思,這毒本該柳清歡下的,可柳清歡又為什麼要害薛慕?這些她之前可從來沒有聽說過,看來這個侍郎府的三小姐,身分不簡單啊。
  她本可以裝作對毒藥之事毫不知情,把自己撇得一乾二淨,可若是這樣,一來解釋不了她是怎麼發現酒裡有毒的,二來薛慕一定會徹查此事。要是在她弄清楚柳清歡和下毒之人是何關係之前,他就把人抓住了,那麼自己將會變得很被動。所以她大義凜然地背下了這個黑鍋,她覺得自己真是大承第一勇士。
  室內安靜得有些難耐,在柳清歡考慮來個以死謝罪之前,薛慕終於開口說了話,「這事不怪妳,而且酒裡的毒也不一定是妳投入的藥丸所致。」
  柳清歡飛快地眨了眨眼,問道:「為何?」
  薛慕道:「之前已經有人兩次暗殺我,這次說不定也是他們趁亂混進了侯府,在酒裡下了藥。」
  柳清歡心裡頓時有些憋屈,早知道有這麼多人想殺侯爺,她剛才就不承認得那麼爽快了。不過身為剛過門的侯夫人,她還是有必要關心一下自己夫婿的,「知道是什麼人嗎?又是為何要殺侯爺?」
  薛慕道:「對方的身分我心裡有數,至於原因……」他頓了一下,聲音比剛才低沉了一些,「殺了我,就等於斷了皇上的左膀右臂。」
  柳清歡頓悟,原來是被皇上連累了,看來當忠臣也挺不容易的。
  「不過這次他們竟敢連妳一起……」薛慕的聲音低了下去,停頓了一下又說起了別的,「這裡我會派人打掃,藥丸之事,妳切莫告訴旁人。」
  柳清歡點點頭應了下來,其實就算薛慕不說,她也不會告訴旁人。
  薛慕又看了她一陣,轉身朝門外走去,走到門口時突然回過身來問道:「清清,妳的陪嫁侍婢呢?」
  柳清歡微微抬眸,看著他道:「好像是落了什麼東西,在我上婚車時折回了侍郎府,現在還沒有回來。該不會出了什麼事吧?」
  薛慕想了想道:「我明日差人去打聽一下。」
  「有勞侯爺。」
  薛慕微微頷首,離開了房間。柳清歡在床上坐下,深深地呼出一口氣。
  不多時,房門再次被敲響,兩個標緻的丫鬟推門走了進來,「見過夫人,赤桃、青栀奉侯爺之命,前來侍奉夫人。」
  柳清歡看了一陣跪在面前的兩個丫鬟,點點頭道:「起來吧。」
  赤桃和青栀爬起來,柳清歡伸手指了指她們倆,問道:「妳是赤桃,妳是青栀?」
  「是。」兩個丫鬟齊聲答道。
  柳清歡沒再說話,赤桃主動開始打掃地面,青栀則走到她身邊,將她插了滿頭的金簪、翠鈿一一摘下。
  柳清歡換好衣服,側頭對身邊的青栀問道:「侯爺呢?」
  青栀似乎有些為難,垂下眸子低聲答道:「侯爺讓奴婢轉告夫人,他今晚住在蓮花畔。」
  「嗯。」柳清歡應了一聲,在床上躺了下來。新婚之夜,新婦在合巹酒裡投毒……侯爺恐怕會在蓮花畔住上好一陣了。

  ◎             ◎             ◎

  第二日五更二點,整個長安城都在報曉的鐘鼓聲中甦醒過來。
  柳清歡從床上坐起來,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赤桃和青栀察覺帳內的動靜,一同上前扶起她,伺候她穿衣梳洗。
  用過早飯以後,柳清歡看了看天色,是時候去給薛老夫人請安了。
  說起薛慕的娘親寧氏,柳清歡也聽說過她的不少傳聞。據說她年輕時是長安城裡有名的才女,不僅人長得漂亮,更寫得一手好字,當時長安城裡傾慕她的王孫公子絕不比今日傾慕薛慕的公主、小姐少。只可惜這樣一個美人不愛那風流倜儻的才子,偏愛那馳騁沙場的將軍。
  據說在一個花香吹暗沉的午後,寧氏對駕馬而來的少年將軍一見傾心,那人便是大承名將薛誠。
  關於寧氏和薛誠薛將軍花前月下的故事,坊間有很多種說法,不過結局倒是出奇的統一,那天天朗氣清、金風送爽,十六歲的寧氏終於嫁進了薛家。
  當時正值東乾羅國犯大承邊境,寧氏與薛誠成婚不久便被迫分離,薛將軍幾乎連年征戰,與寧氏更是聚少離多,最後在天正二十九年,薛將軍終於打退了東乾羅國,卻也不幸身死沙場。當時薛慕尚且年幼,寧氏承受不了這個打擊,一病不起。
  柳清歡想到這裡不免有些唏噓,她看著近在眼前的宅院,微微凝了凝神。
  寧氏的房裡有一股淡淡的藥香,柳清歡走到她的跟前跪下,雙手抱在胸前微微向前伏了伏身,「阿娘,清歡來給您請安了。」
  柳清歡本就生得清麗可人,今日又穿了一身火紅的石榴裙,頭上插著一對金步搖,將她襯得越發光彩照人。寧氏看著眼前娉婷的身影,一時竟有些百感交集,她想起她兒子六歲的時候就對她說過他喜歡柳清歡那個小團子。
  薛家和柳家交情頗深,兩家常有來往,薛慕和柳清歡也是自幼便相識。那時兩家人見他們感情甚好,便為他們定下了娃娃親。後來柳清歡與嶺南王的義子唐子博交好,漸漸疏遠了薛慕。自此以後,別說薛慕,就連寧氏也鮮少見到柳清歡。她本以為兩家的婚事也會就此告吹,沒想到最後兩人還是如期完了婚。
  她家慕兒,終於還是把他心心念念的小團子娶進了家門。
  身旁的大丫鬟輕聲叫了她一聲,寧氏這才想起柳清歡還在下面跪著呢,連忙命人扶她起來,讓柳清歡在一旁的坐榻上坐下。
  柳清歡坐好後,笑盈盈地看著寧氏,溫聲問道:「阿娘今日身體如何?」
  寧氏心頭微微一暖,柳清歡這孩子本就長得好看,這麼一笑起來,更是讓人喜歡得不得了,也難怪自家慕兒對她念念不忘,「妳和慕兒成親,我心裡高興,這身子也比前些日子清爽了不少。」
  寧氏說到這裡,突然想起昨晚薛慕宿在蓮花畔一事,原本和煦的心情頓時有些轉陰的徵兆。她本想開口問問柳清歡,大婚之日小兩口不好好洞房,分開睡是什麼意思?可是幾次話到嘴邊,都在觸到柳清歡臉上的笑容時吞了回去。
  寧氏無奈,只好迂迴地說道:「清歡啊,慕兒常年帶兵,說到行軍打仗他在行,但說到女兒家的心思,他可能還沒有他的表姪兒了解,妳要多多體諒他才是。」
  「是,清歡謹記阿娘教誨。」柳清歡臉上的笑容不變,十分乖巧地答道。
  寧氏噎了噎,覺得這個話題有點進行不下去了。
  兩人又閒聊了幾句,寧氏便讓柳清歡回了自己房裡。
  柳清歡告退以後,在心裡鬆了口氣,總算把寧氏忽悠了過去。
  用過午飯後,青栀來報,「夫人,侯爺已經回來了,現正在蓮花亭上煎茶。」
  「煎茶?」柳清歡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青栀點點頭答道:「侯爺遇到煩心事或者有事商議之時,都會去蓮花亭上煎茶。」
  柳清歡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又問道:「侯爺平時還有什麼別的喜好嗎?」
  青栀想了想道:「侯爺酒量很好,軍中之人都說侯爺千杯不醉。」
  赤桃聞言也附和道:「長安城裡好些人為了巴結侯爺,一罈罈名酒就跟不要錢似的往侯府裡送。哼,他們送的那些酒,哪有皇上賞賜的好。」
  柳清歡眨了眨眼,看著她們道:「妳們兩個之前是服侍侯爺的?」
  赤桃、青栀聽她這麼問,都嚇了一跳,雙雙在地上跪了下來,「夫人明察,奴婢們雖然服侍侯爺,但只是普通的丫鬟。」
  柳清歡笑著反問道:「不是普通的丫鬟,那是什麼丫鬟?」
  赤桃和青栀沉默相望,總有一種被戲弄了的感覺。
  柳清歡讓兩個丫鬟起來,又問道:「除了酒以外呢?」
  青栀道:「侯爺還愛馬,想必夫人也聽說過侯爺的兩匹愛駒絕地和照夜,牠們跟著侯爺在戰場上立過不少功勞。另外侯爺經常跟隨皇上去西山狩獵,所以侯府裡也養了猞猁和獵豹,對了,侯府裡還有一隻侯爺捕到的本地小豹子,還不足一月,十分可愛。」
  對於青栀這種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配合態度,柳清歡十分滿意。她將打聽到的消息一一記在心上,從坐榻上站了起來,「我們去蓮花亭看看。」
  永寧侯府的花園裡有一個不大不小的池子,名曰蓮花池,春季可以泛舟,夏季可以賞花。時值四月,蓮花雖然還未開放,但蓮花池上已經能看見不少五顏六色的花苞。池子中央的亭子裡有幾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柳清歡穿過池面的浮橋,走進了蓮花亭裡。
  薛慕坐在亭子的正中央,身邊站著兩男一女。左邊那個少年高鼻梁、深眼窩,做胡人打扮。他旁邊的青年則穿著圓領袍、黑長靴,腰間別著一把長刀。另一側站著一名身著綠衣的嬌俏姑娘,十七八歲的模樣,杏目圓臉,正一聲不吭地盯著自己。
  柳清歡的目光從三人身上不著痕跡地掃過,徑直走到了薛慕面前。薛慕剛將茶粉撒進沸水中心,見柳清歡過來,便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柳清歡正想跟他請安,一旁的胡人少年突然躥了出來,一臉驚喜地看著她,「這位就是侯爺夫人?真是……烏拉拉!」
  柳清歡愣了愣,有些疑惑地看向他,「烏拉拉?」
  胡人少年興奮地點了點頭,兩隻眼睛格外明亮,「我們那裡把最美麗的女子叫作烏拉拉。」
  柳清歡眨了眨眼,好奇道:「那你們把最英俊的男子叫什麼?」
  「叫名字。」
  柳清歡但笑不語,也許她應該去問胡人少女。
  「芃芃。」薛慕壓了壓炭上的火頭,低聲喚了一句。
  胡人少年癟了癟嘴角,退回了原位。
  柳清歡一副要笑不笑的樣子看著他,「你叫芃芃?」
  「是啊!」胡人少年得意地應道:「是我給自己取的漢名,是不是很英明神武?」
  「跟你的形象比起來確實很英明神武。」
  受到了來自侯爺夫人的讚美,芃芃覺得特別驕傲。
  薛慕讓柳清歡在自己對面坐下,將剛煎好的茶倒進了面前五個青瓷茶碗裡,遞了一碗給柳清歡,「可要嚐一下我煎的茶?」
  「謝侯爺。」柳清歡接過他手裡的茶碗,面上浮沫厚薄均勻,她輕輕吹了口氣,抿了一小口。
  「怎麼樣?」
  柳清歡放下茶碗,答道:「清歡不是很懂茶,不過侯爺煎的便是好的。」
  一旁的綠衣姑娘不屑地哼了一聲。柳清歡抬頭看了她一眼,微微笑道:「妳是覺得侯爺煎的茶不好?」
  「我是覺得妳花言巧語。」姑娘皺著眉頭衝她道。
  柳清歡臉上的笑容反而更深了,「花言巧語?所以妳的意思還是侯爺煎的茶不好。」
  那姑娘張了張嘴還想說什麼,薛慕抬頭看了她一眼,她便抿了抿嘴唇,沒再做聲。薛慕收回目光,看著柳清歡笑了笑,「就算是花言巧語,我也喜歡。」
  柳清歡嬌羞地垂下腦袋。薛慕微微勾了勾唇,對她介紹道:「他們三人是我的手下,芃芃妳已經認識了,這個是諾宴,這個是拈棠。」
  柳清歡順勢又多打量了他們幾眼,然後問道:「我是不是打擾到侯爺議事了?」
  薛慕端起一個青瓷茶碗,搖了搖頭,「無妨。」
  柳清歡見他低頭飲茶,環顧了下四周道:「不過別人議事都是待在房裡,越隱密越好,像侯爺這樣的倒是不多見。」
  薛慕道:「這裡視野開闊,四周環境一覽無遺,一旦有人接近便能察覺。」
  柳清歡想了想道:「若是潛伏在水裡呢?」
  薛慕笑了笑,「那他的水性得十分了得才行。」
  柳清歡閉嘴了,以薛慕的武功,如果有人潛在水裡他一定能察覺,到時不管那人的水性再了得,薛慕也能讓他變成屍體浮上來。
  「對了,妳的侍婢回來了嗎?」
  「還沒。」
  薛慕沉吟了一下,道:「我今日找人打聽過,昨夜執勤的武侯街使並未抓到什麼可疑之人。」
  這麼看來紅兒是成功逃走了。柳清歡做出有些憂慮的樣子,皺了皺眉頭,凝眸看向薛慕,「紅兒會不會是遇上了賊人?」
  薛慕想了想道:「有這種可能,我會再派人打聽打聽。」
  柳清歡點了點頭沒再做聲。
  芃芃看了看桌案上還冒著熱氣的茶水,笑嘻嘻地數道:「一二三四五,侯爺真是貼心,我們這裡剛好五個人。」
  柳清歡抬眸看了他一眼,拿起另一個青瓷茶碗飲了一小口。
  「亞嘞。」小聲地嘀咕了一句胡語,芃芃用胳膊肘撞了撞身旁的諾宴,「烏拉拉把你的那碗喝掉了。」
  柳清歡頓時對他有些刮目相看。
  諾宴沒有說話,只低頭賞了他一個冷眼。柳清歡多看了諾宴一眼,起身跟薛慕告辭,「清歡不打擾侯爺議事了。」
  薛慕點了點頭,柳清歡便帶著赤桃、青栀離開了蓮花亭。快要走出蓮花畔的時候,拈棠從後面追了上來,她看著前面火紅的身影,張口叫了一聲:「柳清歡!」
  柳清歡停下腳步,回過身來看向拈棠。雖說拈棠三人是薛慕的下屬,不必像侍婢那般對自己恭恭敬敬,但是她對自己的敵意也未免太過明顯,柳清歡不動聲色地等著。
  拈棠皺眉望著她,快步走了上來,「妳當年既然那麼絕情,現在又為何要嫁給侯爺?」
  柳清歡輕輕在心中嘆了口氣,她實在是不怎麼喜歡當年這個詞,明明白白地告訴她到底是哪一年不好嗎,偏要跟她玩猜謎。
  拈棠見她不答話,眼神比剛才又凶惡幾分,「我不管妳嫁進侯府有何居心,但只要妳敢傷侯爺一分一毫,我拈棠絕對不會放過妳!」
  柳清歡微微一笑,問道:「侯爺乃是我夫婿,我為何要害他?」
  「這個得問妳自己了。」拈棠不知是想起了什麼,看向柳清歡的目光裡又多了幾分厭惡,「妳和唐子博是什麼關係,妳自己心裡清楚!」
  抱歉,她還真的不清楚。柳清歡想著讓拈棠給自己一些提示,不過她已經像不願再多看自己一眼般,飛快地返回了蓮花畔。
  柳清歡回到屋裡時,滿腦子都是「唐子博」這三個字。
  唐子博在長安城也算得上一個名人,她之前還是聽說過他一些事的。據說他本是一名孤兒,後來得雍王賞識,收為義子,住進了雍王府裡。不過衍帝登基之後,改封雍王為嶺南王,一道聖旨把他發配到嶺南去了。
  嶺南王的一家老小都乖乖搬去了嶺南,唯獨唐子博一個人留在了長安經商。柳清歡覺得這人也挺識時務的,他義父堂堂一個王爺都被發配去了嶺南,他就算入朝為官,也吃不到什麼好果子,所以乾脆另闢新徑,成了這長安城裡數得上號的富商,商人雖說被人看不起,但人家有錢。
  柳清歡托著下巴嘆了口氣,她也好想這麼被人看不起啊。
  赤桃和青栀互看了一眼,不知道夫人在憂慮什麼。不能為夫人排憂解難,她們也憂慮了起來。
  柳清歡換了個姿勢,繼續思考唐子博。
  嶺南王對他有恩,他應該不會在這個時候背棄他義父,這麼看來他留在長安的動機就不那麼單純了。衍帝會把自己的皇叔打發到嶺南去,說明防著他,那唐子博說不定就是嶺南王安插在長安的棋子。
  柳清歡的眉頭動了動,之前薛慕說曾有人兩次暗殺於他,拈棠又來質問她跟唐子博的關係……難道刺客是唐子博派來的?等等,昨晚在窗外的人,難道也是唐子博安插在侯府的眼線?
  事情好像有了些眉目,可她還是不知道柳清歡跟唐子博是什麼關係……千萬別是她想的那種關係。
  聽到柳清歡又嘆了口氣,青栀覺得是她身為一個丫鬟發光發熱的時候了,「夫人,現在天色尚早,不如去看看侯爺捕到的小豹子?」
  赤桃聞言也連忙道:「對呀,夫人,小豹子可漂亮了,就連侯爺都喜歡得緊,每日都要去看一看呢。」
  「是嗎?」柳清歡的好奇心被勾了起來,她好像還沒見過小豹子呢,「好啊,小豹子在哪兒?」
  永寧侯府裡一共養了兩隻獵豹,一隻是西域某國進貢的,還配了一個專門飼養牠的豹奴,薛慕為牠取了一個名字,叫追電。另一隻是薛慕在狩獵時自己捕到的小豹子,因為長得可愛,在侯府裡受寵得不得了。
  柳清歡到的時候,薛慕正在逗弄小豹子。陽光從他的頭頂傾瀉而下,點亮了他眼裡星星點點的笑意,就連烏黑的髮絲也隱隱泛著金色。
  柳清歡在一旁看了會兒,心想侯爺是真的很喜歡這頭小豹子。
  「侯爺。」她叫了一聲,走上去。
  薛慕回過頭來,見是柳清歡,便從地上站了起來,「清清,妳怎麼來了?」
  柳清歡道:「我聽說這裡養了一隻侯爺親手捕到的小豹子,特意過來看看。」
  薛慕笑了笑,伸手招呼她過來。柳清歡看著面前的小傢伙,小傢伙也好奇地看著她。牠頭頂的兩隻尖耳微動,兩眼烏圓,柔軟的絨毛讓人看著就想摸一把。
  柳清歡有些欣喜,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牠的頭,見牠沒有反抗,又大膽地摸了一把,「好可愛呀。」她側頭看著薛慕,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
  薛慕將她扶了起來,臉上也帶著一絲溫和的笑,「清清喜歡嗎?」
  「喜歡。」
  薛慕的嘴角微微翹起,「小豹子快要滿月了,清清幫牠取個名字,可好?」
  「好啊。」柳清歡看著小豹子,認真地思考起來,「就叫牠點點吧。」
  薛慕的眉頭動了動,「點點?」
  「對啊,你看牠身上那麼多點點,叫這個名字再合適不過了。」
  一旁的赤桃、青栀滿臉黑線,夫人,您是認真的嗎?
  薛慕抿了抿唇,笑著道:「好,就叫牠點點吧。」
  赤桃、青栀聽了,臉更黑了,別這樣順著夫人啊侯爺,您讓牠以後怎麼面對追電啊!
  小豹子抬頭看著面前的一對主人,無辜地叫了一聲。
  晚上柳清歡和薛慕一起用過晚飯後,薛慕仍是去了蓮花畔住,一連幾天皆是如此。
  這天柳清歡跑進廚房,想著給寧氏親手燉個雞湯補補身子,想著她怕是要坐不住了。
  果然這邊柳清歡才跑進廚房,那邊薛慕就被寧氏傳喚了過去。
  「慕兒啊。」寧氏的臉色不太好,看向薛慕的目光也隱隱帶著一絲責備,「你和清歡到底是怎麼回事?夫妻倆有什麼矛盾可以坐下來慢慢說,非要這樣分房睡嗎?」
  薛慕低著頭沒有答話。
  寧氏心裡著急,不自覺地加重了語氣,「慕兒,你娶個媳婦兒回來就是放在那裡看的嗎,你……」
  「娘,我和清清的事您就不要操心了,我自會解決。」寧氏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薛慕打斷了。
  寧氏皺著眉頭道:「你是我兒子,我能不操心嗎?」
  薛慕因為年幼喪父,很早就扛起了府上的事,十四歲的時候更是已經帶兵打仗了。他的心思比一般人多,她這個做娘的有時候也看不透,再加上自己身體不好,他有什麼事也不和自己商量,全都一個人解決,寧氏想到這裡忍不住嘆了口氣。
  薛慕看著她,語帶歉疚,「娘,這件事我心中自有計較,您還是好好保重身體要緊。」
  寧氏看了他一眼,沒好氣地道:「你要是能早點給我生個孫子,我能騎著馬繞長安城跑一圈。」
  薛慕笑了笑道:「孩兒記住了。」
  廚房裡,柳清歡還在對著被自己敲昏的母雞沉思。
  「為什麼沒下手?」
  柳清歡下意識地答道:「不知從哪裡下手。」
  「妳再這麼猶豫下去,怎麼跟主人交代?」
  柳清歡愣了愣,猛然反應了過來,這個聲音就是大婚之日窗口那人的聲音!她飛快地往四下看了看,只有斜對著的那扇窗戶外隱隱能看見一個人影,看來這個人對窗戶情有獨鍾。
  她的眸子轉了轉,冷笑了一聲道:「我死了一樣沒法跟他交代。」
  對方沉默了一下,才道:「我自然有解藥給妳。」
  柳清歡微微瞇了瞇眼,毒果然是她下的。她想了想,又道:「薛慕早就知道我跟他的關係。」
  「那又怎樣,他還不是一樣把妳娶進了門。」
  柳清歡的眉頭皺了起來,這種不好的感覺越來越強烈了啊,她沒有再說話。沒過一會兒,對方果然沉不住氣地道:「妳該不會是對薛慕餘情未了吧?妳別忘了主人是為了妳才留在長安的。」
  柳清歡暗暗翻了個白眼,真是感動得想哭啊。
  「有人來了。」那人突然說了一句。柳清歡再往窗外看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影了。
  「夫人、夫人!」青栀從外面小跑著進來,見柳清歡手裡拿著刀對著一隻母雞發呆,大驚失色地走了過去,「夫人,這種事還是奴婢來做吧,夫人要是傷到了哪裡,侯爺定會責罰奴婢的。」
  柳清歡現在也沒心情燉雞了,她把刀遞給青栀,自己走出了廚房。
  她現在已經可以確定,那人嘴裡說的主人就是唐子博了。

  第二章

  進入五月,長安城裡的天氣悶熱難耐。柳清歡蔫蔫地癱在坐席上,就像一條快要乾死的魚。
  這幾天那個窗戶外的神祕人沒再出現,柳清歡也懶得再去想這件事,反正敵不動,我不動。
  赤桃站在一旁幫她搧著風,青栀快步走到柳清歡的面前,將手中雕著牡丹的漆盤放在了桌案上,「夫人,這是皇上賞賜給侯爺的河東乾和葡萄,侯爺特意命奴婢用冰鎮了一些,給您送來。」
  柳清歡的眼睛一亮,當達官顯貴就是好,還能用上冰這種昂貴的東西。柳清歡感動得快哭了,她拿起盤裡的小酒杯往裡斟了一點酒,紫色的液體澄透清亮,還泛著絲絲冷氣。柳清歡將杯裡的酒一飲而盡,這感覺真是……透心涼。
  「真是好酒。」柳清歡一邊讚嘆著,一邊又為自己倒了杯酒。
  青栀見她連飲了三杯,忍不住提醒道:「夫人,侯爺交代了,不可多飲。」
  柳清歡在心裡翻了個白眼,侯爺一天那麼多事要操勞,還要來管她喝不喝酒。
  似乎是看出了柳清歡的小小不高興,青栀連忙又把漆盤上的小碟子擺到了柳清歡的面前,「這些膾絲可是侯爺親手切的,夫人要不要嚐嚐?」
  柳清歡低頭看了一眼,碟子裡的膾絲顏色透明,極細極薄,看來侯爺的刀工很是了得。她想了想,問道:「侯爺在正堂宴客?」
  青栀支支吾吾了兩聲,還是答道:「是。」
  「宴請的是什麼人?」
  「是、是……是永福公主。」
  柳清歡眨了眨眼,不就是一個公主嗎,至於這麼難以啓齒?她看著青栀微微一笑,問道:「侯爺和永福公主關係很好?」
  「不、不是。」青栀連忙矢口否認,可是想想這麼回答也不妥,於是又解釋道:「公主府和侯府都在崇仁坊內,所以不時有走動,今日聽說也是公主突然到訪。」
  「哦,這樣啊。」柳清歡看著碟子裡的膾絲,卻遲遲未落下筷子。
  青栀心裡著急,繼續解釋道:「侯爺和皇上、公主自小一起長大,所以感情比較深厚。」
  柳清歡像在思索著什麼一般沒有答話。青栀看了赤桃一眼,赤桃會意,道:「夫人,這膾絲看上去就滑膩爽口,您還是趕緊嚐嚐吧。」
  「嗯。」柳清歡應了一聲,挾起一筷子膾絲,蘸了一點旁邊的蒜泥葱芥,一口吃了下去。
  青栀和赤桃目不轉睛地看著她,試探地問道:「味道如何?」
  「魚挺新鮮的。」柳清歡放下筷子,又為自己倒了杯酒。
  赤桃和青栀對看了一眼,都在彼此的眼睛裡看到了相同的憂慮,夫人好像生氣了啊,侯爺會不會倒楣啊?侯爺要是倒楣的話,她們是不是也得跟著倒楣啊?
  另一邊,在侯府的正堂裡,薛慕還在同永福飲宴。
  永福看了薛慕一眼,笑了笑問道:「還是不肯請你的夫人出來讓我見一見嗎?」就連同她飲宴都不忘偷偷差人送去一碟切膾,柳清歡到底什麼地方值得他對她這麼好?
  薛慕微微垂眸,反問道:「公主為何執意要見她?」
  永福道:「宴請女客不是理應請夫人出來作陪嗎?」
  薛慕沉默了會兒,轉頭對一旁的侍婢道:「去請夫人過來。」
  「是。」侍婢應了一聲,躬身退了出去。
  因此這頭,柳清歡將最後一筷子的膾絲吃下去後,一抬頭便見門口過來了一個眼生的侍婢。她對自己行了個禮,畢恭畢敬地說道:「夫人,侯爺請您去正堂。」
  柳清歡小聲地哦了一聲,她低頭想了一會兒,側頭看向一旁的青栀,「我今日的髮髻如何?」
  「非常完美。」青栀盡忠職守地拍著馬屁,別的不說,那個髮髻可是她親手梳的。
  柳清歡站起身來,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帶著赤桃、青栀去了正堂。
  正堂上有三個舞姬正在獻舞,柳清歡從後面進來時,一曲剛好終了。
  永福在她踏進正堂的時候眸光就瞟了過去。柳清歡最喜石榴裙,今日依舊是一襲紅裙加身,永福的目光在她的臉上停頓了片刻,然後移了開去。
  她第一次聽到柳清歡的名字,是從薛慕的口裡,那個時候薛慕光是提起她的名字,眼裡都滿是笑意。後來她曾偷偷跑去看過柳清歡一次,長得又矮又瘦的,一點都沒有她好看。這個觀點直到今天也沒有改變,在永福眼裡,柳清歡永遠沒有她好看。
  柳清歡不知是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永福面前,永福抬頭看她跟自己行禮,她豔紅的雙唇一張一合,可是她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她現在滿腦子都是薛慕在成親前一天,被召進宮中的情景。
  金碧輝煌的宮殿裡,年輕的帝王坐在龍椅之上,眉頭微斂地看著站立在下方的人,「你明知她嫁給你是別有用心,還是執意要娶她?」
  薛慕點了點頭,「是。」他的聲音擲地有聲,尾音落下以後殿上安靜得有些突兀。
  衍帝還是看著他,又問:「永不後悔?」
  薛慕沉吟了片刻後,答道:「人生如棋,落子不悔。」
  衍帝一時有些無言以對,他沉默了好一陣,才道:「薛慕,於私,你是我自小的至交;於公,你是我大承不可或缺的重臣。如果柳清歡真的加害於你,就算你不追究,我也不會放過她。」
  薛慕垂了垂眸,似是在自言自語,又似在向衍帝保證,「我不會讓她這麼做。」
  薛慕走後,衍帝對著空曠的大殿,突然開口道:「死心了嗎?」
  屏風後緩緩出現一個人影,永福走到衍帝跟前,只咬著自己的嘴唇不答話。
  衍帝看著她,耐心地等著她回答。
  永福的臉色不怎麼好,她深吸了一口氣,答道:「永福的心永不會死,但……我願賭服輸。」只是她卻不知道,那日和自己定下一場豪賭的,又豈止她一個。
  「公主?」柳清歡見自己過來後,永福就一直盯著某處出神,忍不住叫了一聲。
  永福回過神來,看著柳清歡的臉,突然就沒有心情繼續酒宴了。她對著柳清歡哼了一聲,站起身來看向薛慕,「過幾日我約了皇兄去西山狩獵,侯爺也一起來吧。」
  薛慕應下,永福便再也沒看柳清歡一眼,徑直帶著下人返回公主府。
  柳清歡站在永福的桌案前,無辜地看著薛慕,「公主好像不喜歡我,你不應該叫我來的。」
  薛慕笑了笑,從坐席上起身,走到了她的身邊,「清清,最近可有去看過點點?牠長大了不少。」
  「真的嗎?」柳清歡的注意力頓時被轉移到了小豹子上,「說起來是有好幾天沒去看過牠了,侯爺要是無事,不如陪我一起去看看?」
  「好。」薛慕執起她的手,走出正堂。

  ◎             ◎             ◎

  兩日後,柳清歡聽聞薛慕六歲的表姪兒來了侯府做客,她在心裡無語了一下,這一定又是寧氏的主意。
  這幾日每日去跟寧氏請安,她都旁敲側擊、軟硬皆施地讓自己跟薛慕同房,可同房這種事也不是她一個人可以獨立完成的……現在是準備利用小表姪來施加壓力嗎?
  哎,她也不是不能理解,畢竟寧氏一天也沒別的可做,只能操心操心抱孫子的事。
  她看了看身邊的兩個丫鬟,問道:「聽說今日侯爺的表姪兒來了府上,妳們可知他現在何處?」
  青栀道:「他一來就纏著侯爺教他武功,說不定現在還在花園裡練武呢。」
  六歲就這麼拚嗎,不過他真的拿得動兵器嗎?柳清歡想了想,起身往花園去了。
  隔著老遠就能聽見厚重的破風聲,還夾雜著小孩子的擊掌叫好聲。柳清歡又往前走了幾步,見薛慕身著一襲月白色的袍子,正在舞槍。
  他的槍法俊逸,猶如枝頭花瓣搖曳生姿,卻又招招虛實結合、變化多端,其出招銳利,撤招迅猛,槍式險峻,勢不可當。
  薛慕舞完一套槍法,收槍站定,只有衣袂還藉著風勢微微擺動。
  寧弘飛撲上去抱住他的大腿,直嚷嚷道:「表舅好厲害,教我教我!」
  柳清歡在一旁看著,覺得這個畫面配合上「抽我抽我」才更完美。
  薛慕撕開自己腿上的狗皮膏藥,看向了一旁的柳清歡,「清清,找我有事?」
  柳清歡走上前去笑了笑道:「我聽說表姪兒來了,所以過來看看。」
  寧弘這才看向柳清歡,前些日子聽說表舅終於娶了媳婦兒,難道就是這個人?
  柳清歡見他看自己,微微彎下腰,笑著對他問道:「你很喜歡練武?」
  「嗯。」寧弘重重地點了點頭,「我長大以後也要像表舅那樣上陣殺敵。」
  柳清歡的嘴角彎了彎,「我小時候也認識一個人,和你一樣喜歡習武,他每日三更起床,四更舞劍,五更耍刀,六更練拳,日復一日,風雨無阻。」
  寧弘似乎被這個例子激勵了,一臉專注地看著柳清歡,「然後呢,他有沒有成為大將軍?」
  柳清歡語氣輕快地答道:「然後他掉進河裡淹死了。」人生的玄妙之處,就在於你永遠猜不到下一刻會發生什麼。
  寧弘緊抿著嘴角,一張小臉變了好幾個顏色,然後一把抓住薛慕的褲腳,睜著大眼睛看他,「表舅!」
  呵呵,還會告狀。柳清歡看著他,一副講大道理的樣子,「世事無常,就算你會舞劍耍刀,你也可能掉進河裡淹死。就算你會游水,你也可能吃飯的時候噎死,喝水的時候嗆死,走路的時候摔死……」柳清歡在陳述完了人的一百零八種死法後,終於揭示了這個故事深刻的寓意,「所以比起好好練武,你現在更應該做的是平安長大。」
  寧弘突然覺得他能活到六歲真是不容易。他撇了撇嘴扭過頭去,剛好看到寧氏帶著幾個丫鬟往這邊走了過來,他的眼睛一亮,又飛撲上了上去,「舅婆!」
  寧氏摸了摸他的頭,笑得嘴都合不攏了,「乖,弘兒好像又長高了。」
  柳清歡和薛慕也上前跟她問安,薛慕一邊扶著她一邊問道:「阿娘,您怎麼出來了?」
  寧氏道:「我見今日天氣好,又聽聞你們都在花園裡,所以就出來看看,老是悶在屋裡也不好。」她說完又把寧弘拉到了自己面前,「你看,你表哥的孩子都這麼大了,你連自己媳婦兒的手都沒有摸過吧。」
  寧氏訓起人來還真夠狠啊,柳清歡偷偷打量了薛慕一眼,他的臉色果然有些難看。
  寧弘見薛慕挨了訓,連忙站出來為他的表舅說話,「表舅母的手有什麼好摸的,平康坊裡的那些娘子哪一個都比她可愛。」
  柳清歡心中暗罵,看來剛才自己下手還是不夠黑啊。
  寧弘得意洋洋地看了柳清歡一眼,寧氏倒是有些尷尬起來。她拉著寧弘的手,笑著道:「弘兒,到舅婆那裡去玩,舅婆備了好多點心。」
  寧弘歡快地應下。
  待寧氏和寧弘走遠了以後,柳清歡看了一眼站在身旁薛慕,將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給你摸摸,下次阿娘就不能再用這件事嘲笑你了。」
  薛慕看著她低笑了兩聲,握住了她的手。柳清歡問道:「比起平康坊的娘子們來如何?」
  薛慕愣了一下,然後笑著道:「莫要聽弘兒胡說。」他頓了頓,又問,「妳是不是不滿阿娘故意叫來弘兒,所以才欺負他的?」
  柳清歡癟了癟嘴,「我哪有這般小氣。」她是比這般還要小氣。
  薛慕看著她,眼裡漸漸浮上一層笑意,「妳真是和小時候一模一樣。」
  柳清歡的眸光微閃,沒再做聲。
  薛慕想了想,問道:「明日皇上和公主要去西山圍獵,清清要一起去嗎?」
  柳清歡眨了眨眼,「我可以一起去嗎?」
  薛慕道:「我會奏明皇上。」
  「那太好了,我先去準備準備。」柳清歡招呼上赤桃、青栀,就準備往屋裡走。
  薛慕拉住她,說道:「先去馬廄裡選一匹馬,其餘的東西讓赤桃、青栀準備就行了。」
  「好。」
  柳清歡在馬廄裡選好了馬,薛慕說這匹馬以後都是她的了,她若是要出行,都可以乘坐。柳清歡心裡高興,不過這樣對侯爺騙財騙色的,還真是有點不意思……只有那麼一點點的。
  回到房裡以後,赤桃和青栀忙著為她準備明日圍獵時穿的衣服,柳清歡坐在坐席上給自己搧著風,就見窗口人影一閃而過。
  「主人讓妳趁明日圍獵下手。」那人的語速極快,說完以後就像沒有來過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要不是柳清歡記得她的聲音,還真以為是自己出現了幻覺。
  她的眉頭微微皺起,明日圍獵的事不過是幾個時辰前決定的,他們主人這麼快下達了命令,消息還真是靈通啊。而且她之前見過薛慕的三個手下,三人武功都不弱,是真的沒察覺到侯府裡有個奸細,還是故意放任?
  「夫人,您試試這套衣服合不合身。」青栀抱著一件男裝進來,身後還跟著赤桃。
  柳清歡站起來配合她們為自己更衣,至於那個什麼主人的命令……誰管你!
  同一時間,皇宮裡,衍帝正在批閱奏摺,永福就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皇兄,我聽說薛慕要帶柳清歡一起去圍獵?」
  衍帝點了點頭,目光還是沒有離開奏摺,「確有此事,不過永福妳真是越來越沒規矩了,進宮也不叫人前來通報。」
  永福現在可沒心思跟他談規矩,她走到衍帝跟前,皺著眉頭看他,「你同意了?」
  「嗯。」
  永福頓時怒不可遏,「你明知我和她的關係,為何還要同意?」
  衍帝皺了皺眉,終於抬起頭來看了她一眼,「這就是妳對皇兄的態度?」
  永福抿了抿唇,沒再做聲。
  衍帝看著她,心想這個妹妹真是被他寵壞了。
  「如果沒有別的事,妳就先回去吧。」衍帝低下頭,繼續看起了奏摺。
  永福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見他是真的不再搭理自己,才氣沖沖地離開了。

  ◎             ◎             ◎

  第二日,柳清歡穿上男裝、踏上長靴,跟著薛慕騎馬去了西山。薛慕除了帶著自己,還帶著一隻猞猁、一頭獵豹和幾匹獵狗。
  柳清歡本來覺得這隊伍有些誇張,不過去了之後才發現幾乎人人都帶了猞猁、獵豹,還有人帶了鷹鷂之類的飛禽。
  所謂圍獵就是下人們把山裡的動物驅趕到指定地點,再由大老爺們一起騎馬圍捕。本來動物們已經受了驚,還要面對一群獵豹、獵狗、鷹鷂……估計嚇也能把牠們嚇暈,這個運動還真是沒有一點挑戰性。
  柳清歡騎馬跟在薛慕身旁,追趕前面的一頭小鹿。她的馬後面被薛慕放了一隻猞猁,長得十分乖巧,她很懷疑遇到危險的時候這傢伙到底能不能救她。
  永福騎著馬從旁邊趕上了他們,經過柳清歡身邊的時候還不忘瞪了她一眼。柳清歡抽了抽嘴角,沒有理她。
  四周的鑼鼓聲和叫喊聲此起彼伏,柳清歡身下的馬兒突然一個趔趄,前蹄一彎跪在了地上,她手中的繮繩一鬆,順勢就要被甩出去。薛慕眼疾手快地從馬背上躍起,一把接住柳清歡,一同落在了地上。
  待站穩後,薛慕眉頭微蹙地打量著懷裡的人,「清清,可有傷到哪裡?」
  「沒有。」柳清歡吐出一口氣,還好是有驚無險。最讓人欣慰的是,那隻猞猁看到自己墜馬以後也跟著跳了下來,回去以後一定好好獎勵牠。
  柳清歡剛想重新上馬,就見前面一直獵豹閃電般地朝自己飛撲而來。她的目光一凝,下意識地想推開身旁的薛慕,誰知薛慕先她一步擋在了她的身前,對著獵豹的頭一拳打了下去。
  獵豹發出一聲長長的嘶吼,聲音震耳欲聾,跟著牠就像是被人抽去了靈魂一般,咚的一聲倒在了幾步開外的地方,激起一地塵土。
  柳清歡被這一幕驚得一時回不過神來,她一直覺得薛慕不像其他武將那樣,一身的肅殺之氣,可薛慕剛才突然爆發出來的氣勢竟是將她鎮得無法動彈。
  這邊巨大的動靜引來了其餘人的注意,永福駕著馬返回,看見躺倒在地上的獵豹時,飛快地翻身下馬,「飛將軍!」她大喊了一聲,可地上的獵豹頭骨被震碎,已經斷了氣。她抬起頭來,怒意難平地盯著薛慕,「你打死我的飛將軍?」
  薛慕抿了抿唇,答道:「剛才飛將軍突然襲擊臣,臣一時情急才錯手將牠打死,還望公主明鑒。」
  永福看著被他護在身後的柳清歡,突然怒火中燒,「一定又是為了柳清歡!」她從地上站起來,快步走到柳清歡跟前,「妳害死我的飛將軍,本公主要妳償命!」
  「永福,妳又在鬧什麼?」衍帝騎著馬也從前面返回,他看了看眼前的情況,大致猜到了始末。
  永福沒答話,只是轉過頭眼睛紅紅地看著他。
  薛慕走到衍帝跟前跪下,「剛才臣追捕一隻小鹿時墜馬,飛將軍恐以為臣是獵物,突然襲向臣,臣一時情急,一拳打死了牠。」
  薛慕的話音方落,跟著衍帝一起返回的大臣們立即驚訝地小聲喧譁起來。
  什麼,薛大將軍竟然打死了公主的獵豹……不是,薛大將軍而竟然一拳打死了公主的獵豹!大承第一戰神的名號果然不是吹的。
  永福聽他這麼說,出聲反駁道:「以你的武功會墜馬?一定是因為柳清歡。」
  薛慕道:「打死飛將軍的是臣,公主如若要責罰,就責罰臣吧。」
  永福咬著嘴角看他,沒再說話。
  衍帝讓薛慕起來,轉而對永福道:「這件事薛慕固然有錯,不過妳沒有看管好自己的獵豹,讓牠傷人,也有過錯。」
  永福看了衍帝一眼,憤憤不平地問道:「那這件事就這麼算了?」
  衍帝只好又問薛慕,「你打死了公主的獵豹,打算如何賠償?」
  薛慕想了想道:「臣府上有一隻捕捉到的本地小豹子,如果公主不嫌棄,臣願將牠送與公主,聊表歉意。」
  永福聞言突然哼了一聲:「我之前曾多次向你討要那隻小豹子,你都捨不得給我,現在為了她倒是爽快得很。」
  薛慕垂了垂眸,沒有答話。
  永福翻身上馬,兩腿在馬肚子上一夾,回頭對薛慕喊道:「小豹子我自會派人去你府上拿。」說著便帶著侍從騎馬離開。
  衍帝命人收拾了飛將軍的屍體,領著眾人繼續圍獵。
  柳清歡走到薛慕的跟前,看了看他的右手,手背上已經破皮,還滲著淺淺的紅色。她皺了皺眉,道:「侯爺,傷口要早些包紮才是。」
  薛慕道:「無妨,比起我在戰場上受的傷,這算不得什麼。」
  柳清歡抿了抿唇,她想起那日薛慕逗弄小豹子的情景,心裡竟對他有些歉意,「對不起,你明明那麼喜歡點點……」
  她還沒說完,就被薛慕出聲打斷,「縱然再喜歡,也不及清清的千分之一。」
  柳清歡的眸光動了動,心裡覺得完蛋了。要成為一個合格的騙子,最基本的就是能臉不紅氣不喘地欺騙別人,對於騙子來說,騙取別人的信任也不是什麼值得臉紅氣喘的事情,他們對上當的人只會有謝意,不會有歉意。
  可是她現在對著薛慕,竟有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如果師父知道了,會不會直接打死她?
  之後的圍獵,薛慕因為受傷所以提前回了侯府,柳清歡幫他包紮了傷口,還提醒他這幾日不要沾水。
  這邊他們剛回到侯府沒多久,那邊唐子博就收到了消息。
  得知薛慕安全返回侯府,他的臉色著實有些不好。
  堂上一人側目看了他一眼,語帶輕蔑地笑著道:「你不是說柳清歡喜歡你喜歡得死去活來,你讓她做什麼,她都照做不誤嗎?」
  唐子博瞇著眼睛看了那人一眼,放在身側的手緊緊握成了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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