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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折】妒后養成史《一》

全京城的人都傳言,汴京第一美男傅予琛是個缺根筋的二愣子, 不通人性、不懂禮儀,對嫡母很是不敬,而且性情殘暴。 可想攀上皇室的文武大官,誰不想自家閨女被外傳好色如命的傅予琛看上, 說不定將來傅予琛當了皇帝,自家閨女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 誰知,向來寡情的傅予琛,哪家閨女看不上,就偏偏瞧上了徐家閨女, 還猴急得想將她給娶進門。生在皇家,傅予琛自認這輩子是一個做大事的人, 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算得上臉厚膽大心黑, 可遇到徐燦燦這嬌憨的丫頭,他竟像個急色鬼,只會犯傻。

會員價:
NT$883.5折 會 員 價 NT$88 市 場 價 NT$250
市 場 價:
NT$250
作者:
平林漠漠煙如織
出版日期:
2015/02/10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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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英雄難闖美人關,
看獨苗皇帝如何霸寵醋桶皇后,
寫下大梁一代妒后的傳奇人生?
總年度金榜平林漠漠煙如織再現香豔濃情文筆,
千萬不能錯過!


全京城的人都傳言,汴京第一美男傅予琛是個缺根筋的二愣子,
不通人性、不懂禮儀,對嫡母很是不敬,而且性情殘暴。
可想攀上皇室的文武大官,誰不想自家閨女被外傳好色如命的傅予琛看上,
說不定將來傅予琛當了皇帝,自家閨女成了母儀天下的皇后。
誰知,向來寡情的傅予琛,哪家閨女看不上,就偏偏瞧上了徐家閨女,
還猴急得想將她給娶進門。生在皇家,傅予琛自認這輩子是一個做大事的人,
是一個鐵骨錚錚的男子漢,算得上臉厚膽大心黑,
可遇到徐燦燦這嬌憨的丫頭,他竟像個急色鬼,只會犯傻。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大梁永安二十三年初春,大梁宛州城西的潦河鎮雖然春寒料峭,可是河邊與街道旁柳條上已經生出了小小的嫩苞,嬌黃鮮嫩的迎春花在猶帶寒意的春風中搖曳。
  鎮上最大的藥鋪順和堂家的姑娘徐燦燦推開了東廂房臥室的窗戶,望著窗外的迎春花和桃樹,笑著對身後站著的小丫鬟小香說道:「春天是真的到了,迎春花開了,就連桃枝上都鼓起了好多暗紅的小花苞呢!」
  小香湊過來一看,笑道:「真的呢,等桃花開了,看看是桃花好看還是姑娘好看。」
  聽到小香的話,徐燦燦望著窗外嫣然一笑,她前世雖也生得好,但卻沒這一世精緻貌美。
  前世的徐燦燦雖然生活在科技現代,可是她五歲時父母就離婚,很快又各自再婚了,她跟著住在郊區的外公、外婆生活,好不容易考上大學,卻出了車禍離世,哪裡有這世的溫馨幸福。
  這一世她家在潦河鎮有幾百畝田地和一個藥鋪,爹爹是宛州聞名的大夫,也算得上小康之家,娘親說她十五歲,該說婆家了,有個丫鬟才能擺出姑娘的譜,好說個稱心點的婆家,託人牙子買了十二歲的小香侍候她。
  小香退後一步,笑咪咪看著自家姑娘的側臉,徐燦燦生得肌膚雪白粉嫩,眉目精緻如畫,桃花眼盈盈含水,嫩黃小襖和白紗羅百疊裙襯得她柳枝般的嬌小身材娉娉嫋嫋,看上去就如春風中初開的迎春花一般又美又嬌嫩,小香打心眼裡覺得姑娘好看得像一幅畫。
  徐燦燦的娘親徐王氏從前面鋪子東邊的過道走了過來,她剛走到院子裡就看到了在東廂房窗內立著的徐燦燦,忙大聲嗔道:「燦燦,開著窗戶不冷嗎?」說著話,撩起醬色馬面裙跨過門檻進了東廂房明間。
  徐燦燦見娘親進來便歡歡喜喜地迎了上去,「娘!」
  徐王氏從衣袖裡掏出一個小小的紅漆雕花盒子遞給徐燦燦,「燦燦,妳看這是什麼。」
  徐燦燦歡喜地打開盒子,發現裡面是一對精緻的金鑲玉梨花簪,頓時又驚又喜,撲進娘親懷裡撒嬌,「娘,您真好!」她一直喜歡梨花,早就想要梨花簪了,沒想到娘記在了心裡。
  徐王氏被女兒揉搓著,心裡卻比蜜還甜,「傻丫頭,爹和娘不對妳好對誰好呢。」
  她把金鑲玉梨花簪插戴在徐燦燦的雙鬟上,端詳了又端詳,這才在窗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問道:「燦燦,妳那件銀灰色的緞裙繡得怎麼樣了?」燦燦針線活不太好,她這當娘的得好好教導啊。
  徐燦燦從針線簸籮裡拿出繡了一半的裙子倚著娘親讓她看,嬌滴滴地道:「娘,還差一點就繡好了,可是絲線不夠了呢。」她女紅太差,繡的牡丹花縮成一團變成菊花了,她不敢讓娘親細看,便想著得趕緊轉移話題。
  徐王氏素來嬌慣女兒,沒細看便掏出荷包取了幾塊碎銀子放到了徐燦燦手上,「妳帶著小香去絲線鋪子,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徐燦燦湊到娘親腮邊用力親了一下,把碎銀子裝進了自己的荷包裡,笑嘻嘻帶著小香出去了。
  徐王氏跟到了明間門口,看著徐燦燦急急的背影,叮囑道:「燦燦,天快黑了,買完趕快回來,不要在街上瞎玩!」
  徐燦燦急著出去,隨口答應了一聲,沿著鋪子西邊的過道往外走,剛出過道就和爹爹徐順和走了個對臉。
  徐順和穿著灰布長袍帶著徒弟常柳走了過來,他見女兒急急走來就問道:「燦燦,去做什麼呢?」
  徐燦燦眨了眨眼睛,狡黠地拉著徐順和的手搖啊搖,「爹,我想去買點絲線,可是……」
  徐順和最抵抗不了愛女撒嬌,忙掏出荷包,拿了一塊碎銀子給了徐燦燦,「乖,早點回來。」頓了頓又道:「獨山軍營駐紮著定國公的傅家軍,那些士兵閒時也到鎮子裡來逛,妳們千萬不要亂跑,買完絲線趕緊回家。」
  徐燦燦答應了一聲,問道:「爹,您去接宜春?」
  徐順和笑道:「過一會兒就去。」
  徐燦燦這才轉身帶著小香離開了。
  徐順和走到堂屋前,這才想起要常柳去跟著徐燦燦,可是徐燦燦已經走得沒影了,他只好打消了這個念頭,帶著常柳去後院的倉庫取藥去了。
  絲線鋪子在潦河鎮的東頭,距離順和堂有一段距離,徐燦燦帶著小香在夕陽中沿著長街向東走去,到了拐角處,剛要拐彎,不想一個高挑的男子猛地轉了過來,徐燦燦一下子撞進了對方懷裡。
  徐燦燦懵了,愣了一瞬,聽到小香的驚呼才清醒了過來,忙推開他試圖站直身子,觸手是軟軟的絲綢,絲綢下硬硬的,很瘦卻很溫熱。
  那人比她高了快一顆頭,她抬頭看向他,他也正低頭看她,兩人四目相對。
  金色的夕陽正照在那人臉上,為他那白皙的臉鍍上了一層金光,濃長的睫毛在眼瞼上打下濃重的扇形陰影,一雙好看的丹鳳眼在長睫毛的掩映下波光瀲灩,五官精緻秀美得都有些陰柔了。
  徐燦燦的心急跳了一下,有些喘不過氣來,慌亂地退了一步。
  那俊美少年反應很快,看了徐燦燦一眼,垂下眼簾,側身給徐燦燦讓路,徐燦燦走了幾步之後不由自主地回過頭去,正好那美少年也回頭看她,那一瞬他的眼神冷清而孤高,帶著一絲審視望著她,兩人再次四目相對。
  徐燦燦的臉轟的一下紅透了,忙轉過頭向前疾步而去,小香連忙跟了上去。
  走了好久之後,徐燦燦的臉猶自熱辣辣的,她悄悄駐足往後看,轉角處自然已經沒有人了,她這才繼續向前走,邊走還邊想著,他生得真好,尤其那一對丹鳳眼真好看,雖然有些陰柔,可卻是細腰長腿的長條身材……

  ◎             ◎             ◎

  晚上用過晚飯,一家人在堂屋裡閒坐,堂屋東側靠牆放著的方桌上點著一盞油燈,徐順和坐在方桌左邊喝茶,徐王氏坐在方桌右邊納鞋底,徐燦燦和弟弟徐宜春坐在並排,趴在方桌上就著油燈讀世說新語。
  徐王氏從鞋底上拔出錐子,把針扎了進去,這才放下鞋底,端起一杯溫開水含笑道:「燦燦、宜春,你們倆誰先喝水?」
  徐燦燦湊近她,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大口,接過杯子轉頭對徐宜春笑了笑,「臭弟弟,是蜂蜜水呢。」
  九歲的徐宜春一聽,放下書接過杯子喝了一口,發現被姊姊騙了,是白開水,他不想喝,可在爹娘和姊姊的集體關注下,只好乖乖地把餘下的白開水全喝了。
  小香在一旁看到,忙過來端起暖壺又把杯子斟滿了。
  一家人在一起時間過得特別快,夜深了,徐宜春和徐燦燦擦過牙、洗過臉,徐宜春先去睡了,穿著白色寢衣的徐燦燦則坐在徐王氏身前的小凳子上,讓娘親用木梳幫她梳理長髮,木梳輕輕滑過她的頭皮非常的舒服,一旁的爹爹正抽菸袋,菸味隨風飄過來,有點嗆,但她只是靜靜地感受著這溫馨寧靜的氛圍,沒有說話。
  這一世的爹娘給了她他們所能給的最好的財富……美貌、寵愛和嫁妝,還有一個出嫁之後能給自己撐腰的弟弟,她覺得自己真的很幸運、很幸福。
  此時的徐燦燦絕對不會想到,有朝一日她會成為大梁清平帝的皇后,一代雄主燕寧帝的娘親。
  這頭徐王氏已經幫徐燦燦梳好了睡髻,可是徐燦燦卻不願意去睡,身子依偎進徐王氏懷裡,臉隔著裙子貼在徐王氏腿上,磨磨唧唧地撒嬌。
  徐王氏輕輕撫摸著她的背,笑道:「燦燦啊,妳弟弟可比妳小六歲呢,弟弟都不撒嬌了,妳還整天纏著爹娘撒嬌。」
  徐順和把菸袋鍋在方桌上放的白瓷煙灰碟裡磕了磕,道:「女兒不就得嬌養嗎。」
  徐燦燦直起身子,捲起娘親的衣袖,把臉貼在了娘親的胳膊上。
  徐王氏早已適應了女兒對自己的依戀,把徐燦燦抱在懷裡,手輕輕地在她背上撫摸著,這是把女兒哄睡最好的辦法。
  徐燦燦閉著眼睛窩在娘親懷裡,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做,身心徹底放鬆,享受娘親的寵愛,她知道自己這毛病怕是心理學上說的皮膚飢渴症。
  徐順和看女兒似乎睡著了,遂低聲對徐王氏說道:「冬天一場雪都沒下,到了春上也沒下過雨,今年麥子的收成估計要……」
  徐王氏先是嘆了口氣,想了想,又開始安慰相公,「咱家糧倉裡囤了好幾年的麥子,收成再不好也苦不到咱們,再說咱們什麼時候靠地裡那點出息了?」
  徐順和沉思了一會兒,悄聲道:「明日上午王家莊王太公二兒子到咱們鋪子,妳帶著燦燦讓她悄悄相看相看,就這一個姑娘,得遂了她的心。」
  徐王氏點了點頭。
  徐順和看著燭光下女兒精緻如畫的臉,眼神柔和,「別讓燦燦再到街上去了,聽說定國公進京述職還沒回來,傅家軍雖然軍紀森嚴,可是沒有主帥彈壓,誰知道那些軍漢會在街上鬧出什麼亂子。」
  徐王氏撫摸著女兒的臉,聲音甜蜜,「我們燦燦多好看啊,一定要尋個好人家,嫁過去就當少奶奶。」
  徐順和不禁莞爾,起身道:「我把燦燦抱回東廂房去吧。」
  徐王氏也笑了,「哎,我是無論如何都抱不動她了。」
  他們夫妻倆同歲,十五歲成親,十六歲就生了徐燦燦,今年都才三十一歲,可是長女徐燦燦已經十五歲了,幸虧徐燦燦身上肉雖不少,骨架卻小,徐順和還抱得動女兒。
  徐順和夫婦把女兒安頓在床上,又整理好床帳,這才拉著手輕手輕腳地離開。
  他們剛離開,徐燦燦的眼睛就睜開了,美麗的桃花眼在夜色中璀璨閃光,嘴唇彎起,帶上了一絲笑意,她再度閉上眼睛,把臉埋進猶帶陽光味道的被子裡,沒多久就睡著了。
  隔天徐燦燦是被娘親和小香合力叫醒的。
  小香撐著徐燦燦的背,徐王氏端著一杯溫開水讓徐燦燦喝了一口,徐燦燦這才清醒了一點。
  梳洗、換衣過後,徐燦燦看娘親拿過妝盒要幫她妝扮,忙不迭地就要逃開,「娘,我這麼美,用不著塗抹那些東西了。」
  「今天東邊王家莊王太公的二兒子要來相看妳。」徐王氏笑道:「王家有良田、莊院,在宛州城裡還有一家綢緞鋪子……」
  徐燦燦默默聽著。
  大梁王朝和歷史上的北宋很像,雖然社會還算開放,可婚姻之事還是講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和門當戶對,爹娘雖然疼她,也只是有限度地照顧她的感受,她無法改變這個時代,只能適應這個時代。
  「那他家兒子生得好看嗎?」徐燦燦雙目晶瑩地提要求,「不好看我才不要呢。」她摟著娘親的腰,臉貼在娘親背上撒嬌,「娘,再說了,得好好打聽一下人怎麼樣呢,我可不想嫁給一個浪蕩子。」
  徐王氏假裝嗔怒,「不害羞的丫頭!」心裡已經軟了,忙安慰徐燦燦,「燦燦,妳且放心,閻家莊妳姨媽和王家有姻親,這次是她作的媒,我已經捎信讓她今日過來了。」
  徐燦燦依舊不依不饒,「反正我只要長得好,人又好的。」
  徐王氏又好氣又好笑,有心在女兒頭上敲一下,好敲醒她幼稚的念頭,卻又怕弄亂了剛為女兒梳好的雙丫髻,最後在徐燦燦身上尋了半日,方在她肩上輕輕敲了一下,「壞丫頭!」
  徐燦燦不疼不癢,反把一對金累絲嵌淚滴玉石耳墜遞徐王氏,「娘,您幫我戴上。」
  這一對耳墜和徐燦燦雙髻上插的那一對金鑲玉梨花簪很是相襯,彷彿是成套的一般。
  徐王氏打量了一番,道:「燦燦,妳姨媽過來,我囑她回去讓妳姨父給妳打一副金頭面。」徐燦燦的姨父是附近有名的金銀匠。
  徐燦燦回頭笑著看娘親,「娘,您把家底都掏給我了,將來弟弟怎麼辦?」
  徐王氏瞅了女兒一眼,溫聲道:「妳不過得些衣服、頭面、銀子,將來妳弟弟得的可是田地、鋪子和房子。」徐順河是宛州城有名的大夫,最善看男科,譬如不舉、不育什麼的,客似雲來,要價又高,因此家裡算得上是財源廣進,不差這點花銷。
  說著話,她拉了徐燦燦起來,看著徐燦燦身上玉色繡玉白蘭的小夾襖和碧色百褶裙,很是滿意,道:「燦燦,妳長得很像娘年輕的時候啊。」徐燦燦聞言望著娘親笑了起來,徐王氏也有些好笑,「妳不要看妳娘現在是銀盆臉、水桶腰,當年也是王營的一枝花……」
  徐燦燦知道娘親一直都在為家付出,忙依偎上去笑著安慰娘親,「娘,您現在也很好看啊……」
  小香掀開門簾,看到母女倆站在梳妝臺前喁喁細語,遂開口道:「太太,常柳剛才來請您過去。」
  徐王氏馬上拉著徐燦燦的手,「是時候了。」
  徐王氏帶著徐燦燦和小香出了門,在街上轉了不到一刻鐘天上就飄起了小雨,小雨密密斜織著,勢頭不算大,可是徐燦燦的衣裙是真絲的,有點吸水,雖然還沒到約定的時間,徐王氏怕女兒淋了雨生病,就催著說要回家,徐燦燦便扶著徐王氏快步向家裡走去。
  剛走近自家藥鋪,徐燦燦就看到兩個高挑的青年男子從順和堂大步出來,她定睛一看,發現其中一個正是昨日遇到的那個丹鳳眼美少年,徐燦燦一下子愣住了。
  那美少年身著藏青春袍,腰圍黑玉帶,看起來細腰一束有些荏弱,臉色蒼白,紅唇緊緊抿著,冒雨疾步而去;後面那個紫衣青年濃眉大眼,看上去比丹鳳眼美少年年紀稍微大一點,他也緊緊跟著去了。
  不只徐燦燦愣住,徐王氏和小香也愣住了。
  待那美少年一陣風般走遠了,小香才看向徐王氏,興奮得都有些結巴了,「太、太太,那是姑娘要、要相看的人?」她還有兩句話沒有說出來,這人也未免太好看了吧?雖然看上去一臉的不好惹,可是真是好看啊!
  徐王氏也覺得極有可能天上掉下了一個美少年,正好砸到了她的寶貝女兒,按捺住內心的雀躍,她對徐燦燦道:「妳帶著小香先回去,準備一下午飯,妳姨媽說好要過來。」
  徐燦燦和小香進了過道往家裡走去。
  徐家坐南朝北,分前中後三部分,最前面就是順和堂,順著西邊的過道進去就是徐家的四合院了,徐氏夫婦住正房,徐燦燦住在一明兩暗三間的東廂房裡,而徐宜春因為將來總要成親的,因此早早就住進了西廂房裡,最後面那重院子是徐順和的大倉庫,正屋裡放的是藥,偏房裡放的是糧食。
  一路上小香還想開口,可是徐燦燦捏了捏她的手,制止她說話,直到進了東廂房,小香才道:「這個人咱們昨日才見過呢,他是不是昨日就在相看姑娘您呢?」
  徐燦燦初見絕世美男的悸動已經消失了,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水,道:「剛才那個人穿得那樣華貴,怎麼可能……」她家雖富,也不過是個行醫之家而已,爹娘能給她找的最好的婆家也不過是門當戶對的鄉下土財主罷了。
  小香聽了她的話,卻還是抱著一絲希望道:「若是姑娘嫁給了剛才那人,我侍候姑娘,日日也能見到這麼好看的男子,倒也是福氣呢。」
  徐燦燦雖然愛看美男,卻理智尚存,知道自己爹娘給自己安排的門當戶對的姻緣才是最保險的,因此去掉簪環、釧鐲,換了家常衣服帶著小香去廚房為姨媽準備午飯去了。
  徐王氏很久之後才回來,神色沮喪,含含糊糊地道:「那人是來看病的。」
  徐燦燦看娘親神情有異,故意問道:「娘,那人看什麼病啊?」
  徐王氏訕訕道:「姑娘家家,問這些做什麼!」
  徐燦燦想到爹爹的專長,似乎有些明白了,心裡覺得很可惜,這麼漂亮的男人卻……
  徐王氏這時候才發現徐燦燦已經除了簪環,身上也換上了半舊的家常衣服,不禁有點著急,「燦燦,妳怎麼……王家的二郎已經來了啊!」
  徐燦燦剛洗過菜,初春時節水還有點冰,她白嫩的手被凍得泛紅,用布巾擦擦手,徐燦燦看了看自己周身,「沒什麼不合適啊。」
  小香在一邊忙問道:「太太,王二郎是什麼樣子啊?」
  徐王氏看看自己嬌小纖細的女兒,再想想剛才在鋪子裡見到的王二郎的形容,不禁默然。
  正在這時候,徐燦燦的姨媽閻王氏風風火火地走進了院子,一進院門就叫:「姊姊呀!」
  徐王氏和徐燦燦忙一起迎了出來。
  閻王氏和姊姊在方桌兩側坐定,端起徐燦燦沏的茶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眉開眼笑望著徐王氏,「姊姊,王二郎妳也見了,覺得我這大媒做得怎麼樣?」
  徐王氏剛要說話,看了看一旁侍立的徐燦燦,擺了擺手。
  徐燦燦笑了笑,悄聲吩咐小香,「小香,妳侍候娘親和姨媽。」自己則掀開簾子進了東廂房的臥室。
  徐王氏這才道:「這個王二郎也太高壯了……」
  她方才在外面鋪子裡覷了一眼,這王二郎倒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只是身材高大,體格健壯,和嬌小細弱的徐燦燦站在一起,簡直大山一般能把徐燦燦完全遮住。
  閻王氏明白姊姊的意思,瞇眼笑道:「王二郎大名喚作王青瑜,自幼習武,端的是一條好漢,將來分家出去也能頂門定居,等閒沒人敢欺負,再說了,王家可是當朝馬丞相家的遠親,王二郎現在是宛州府衙的都頭……」
  「將來還要分家?」徐王氏打斷了閻王氏的話,「不是說老大身體不好嗎?」
  閻王氏忙解釋道:「王太公說了,將來莊園田地是歸老大的,城裡的店鋪給老二,王二郎在府衙當都頭,王太公還預先給二郎在宛州城狀元巷買了個帶院子的宅子呢!」
  徐王氏微微點了點頭。
  「王家二郎是先在街上看到了燦燦,很喜歡,這才輾轉託我說媒的呢。」閻王氏眼睛都笑彎了,低聲道:「燦燦生得這麼美,找個這樣的相公也不怕那起子無賴騷擾了,再說了,二郎和燦燦都生得好,算得上是天生一對了。」
  這句話說到了徐王氏的心坎裡,自從徐燦燦過了十二歲,越長越美麗,上門說媒的人無數,來擾攘的無賴也無數,有時候夜裡還有窮漢隔牆唱騷歌,她是真怕徐燦燦嫁出去之後沒人護著出事情。
  徐王氏的手指在方桌上輕輕敲擊,她方才匆匆看了王二郎一眼,只覺得他身高腿長,五官英俊,但是過於健壯了,醋缽大的拳頭將來若是打燦燦,燦燦可是受不了……
  小香雖然嘴快,可是很有眼色,她有點聽不清閻王氏的聲音,就拿著茶壺為閻王氏續水,把閻王氏的話聽得清清楚楚,退出後悄悄把聽到的話都告訴了徐燦燦。
  到了午飯時間,八仙桌被拉到了堂屋中間,徐順和留徒弟孫玉成和常柳在前面看店,自己回來了,徐宜春午飯在私塾吃,並不回來。
  小地方沒有那麼多規矩,徐順和、徐王氏和閻王氏坐在桌邊,徐燦燦帶著小香往堂屋上菜。
  閻王氏吃了幾口菜,誇了做菜的徐燦燦幾句,又尋了個話題問徐順和,「姊夫,你們家老大近來有信嗎?」
  徐順和的大哥徐廷和在京城汴京做官,算得上官運亨通,深受永安帝寵信,才三十多歲就做到了從三品的吏部侍郎,是徐家的大靠山,和徐順和常常書信來往,因此閻王氏順口問了一句。
  聽了這話,徐順和的眉頭頓時皺了起來,大哥徐廷和剛來了一封信,說要他把燦燦送到汴京去參加選秀,若不是兄長的來信,他才捨不得把嬌嬌怯怯的女兒嫁出去呢!
  傅氏皇族一向人丁單薄,到了太子這一輩,男丁更只有太子和定國公傅雲章之子傅予琛,永安帝除了太子沒有別的男嗣,偏偏太子又多病,因此為了求子,永安帝一直廣求良家子,徐廷和就想更進一步巴結皇帝,自家女兒品貌不夠,因此才會想把美貌的姪女兒送到宮裡去。
  閻王氏當然從姊姊那裡知道內情,看到姊夫的眉頭皺了起來,忙噤口不言了。
  用完午飯,徐燦燦請了姨媽到自己房裡歇息。
  閻王氏枕著靠枕歪在床上,低聲問道:「妳大伯是不是又催妳爹送妳參選了?」
  徐燦燦一驚,忙道:「參選啊……」下面不說了,眨了眨大眼睛,一臉憂慮地望著姨媽。
  閻王氏看外甥女憂慮,也嘆了口氣道:「妳雖美貌,卻是個沒心機的,妳爹媽如何會願意送妳進那吃人的地方去,姨媽趕緊幫妳把親事說好,一旦成親,看妳大伯能怎麼辦!」
  徐燦燦這才明白爹娘為什麼會這麼著急把自己嫁出去了,一瞬間心亂如麻,前世她也看了不少宮鬥文,可是事情落到自己身上卻是什麼都不會的,怕是被人撕吃了都不知道怎麼辦……
  閻王氏看著徐燦燦瞬間發白的臉色也是心疼,輕輕拍了拍她的手撫慰道:「王家二郎是不錯的,已經說定了,下午我帶著妳去絲線鋪買絲線,他在那兒讓妳看看。」
  徐燦燦沒有說話,她看著窗前梳妝臺上針線簸籮裡新買的絲線,看來得認真看看這個王二郎了。
  於是到了申時,閻王氏就帶著徐燦燦和小香去了絲線鋪。
  路經那個遇到鳳眼美男的拐角處,徐燦燦眼睛逡巡了一圈,只見到偶爾行過的路人,並沒再見到那人,她心裡有點說不清的失望,低頭默默向前走去。
  買了金、紅二色絲線之後,徐燦燦隨著姨媽走出了絲線鋪,剛出門,閻王氏就輕輕捏了捏徐燦燦的手,低聲道:「右邊。」
  徐燦燦眼波流轉看向右邊,一個身材高大的青年帶著一個小廝立在一邊,正看著這邊的眼睛裡似乎有星星在閃耀,這是一張劍眉星目,英俊的臉,只是膚色有些黑。
  王青瑜也看向徐燦燦,徐燦燦身旁有閻王氏和小香,可他統統沒看到,只看到徐燦燦居高臨下望著他的濛著霧氣的桃花眼。
  徐燦燦饒是活了兩世,臉也被看得火辣辣的,她顧不得姨媽和小香,疾步下了臺階。
  王青瑜只是雙手背後立在那裡,靜靜看著徐燦燦離開。
  兩日後,潦河鎮的人都知道順和堂和王家莊王太公正在商談親事,雖沒定下,卻有些眉目了。
  徐燦燦的嫁妝是早就備好的,只因徐順和夫婦挑剔才沒尋著合適的人家,如今婚事有了眉目,徐氏夫婦心頭大寬,徐順和忙著在前面鋪子診病掙銀子,徐王氏帶著女兒打金頭面、買各色綢緞,徐宜春刻苦讀書,一家人各安其事,只等婚事說好定下來了。

  ◎             ◎             ◎

  這一天徐燦燦一大早就起來了,她剛給弟弟縫製了一套內衣,正在給爹爹縫製春袍,就剩下幾針了,得趕緊做。
  常柳和孫玉成也忙個不停,把小香也借了過去,聽說是一個新來的大主顧要來取藥。
  小香在前面忙了半日,抽空回來看徐燦燦,悄悄告訴她,「是咱們家老爺的一個新主顧,常柳說老爺敲了他一大筆銀子,讓他每隔十日來扎一次針,還開了無數的藥……」
  徐燦燦一聽大筆的銀子,知道爹爹在忙著給自己多掙一點嫁妝,心裡也很高興,故意開玩笑道:「知道爹爹愛金銀,我給爹爹在春袍的衣襟上用金線繡一個大大的元寶呢。」
  小香想到老爺穿著金元寶春袍診病的情形,不由捂嘴笑了。
  徐燦燦縫製好春袍,想著到中午了,病人應該離開了,就準備把春袍拿到爹爹面前去邀功,出了堂屋門,她順手折了枝迎春花拿在手裡把玩。
  「爹,我給您縫了件新袍子。」徐燦燦捧著袍子走了進來。
  孫玉成在看櫃檯,常柳和小香在用小鍘刀鍘藥草,看到徐燦燦進來,小香忙道:「姑娘,老爺在內室給人扎針呢。」
  徐燦燦一聽忙停下了腳步,正要離開,內室的簾子就被掀開了,一個藍衣青年走了出來掀著簾子,似乎在候人出來。
  徐燦燦有點好奇,悄悄往那邊掃了一眼,沒想到前些日子見過的那個鳳眼美男子自內室走了出來,那張臉秀美到令她看了三次還是目瞪口呆,她不由自主盯著他看,那枝迎春花隨之掉在了地上。
  鳳眼美男注意到了徐燦燦的注視,鳳眼如水般掃過徐燦燦,和徐燦燦對視片刻之後,他移開視線,走了出去。
  他身後的那個藍衣青年似笑非笑地看了徐燦燦一眼,跨過一步,彎腰撿起地上的迎春花,叫了聲大哥後起身追了出去。
  徐燦燦很快便冷靜了下來,有些好笑地掀開門簾進了內室,她笑嘻嘻喊正在用燒酒洗銀針的徐順和,「爹,我給您做了件袍子,您試試吧。」
  徐順和正在忙碌,「燦燦,先等一下吧。」待收拾好針盒,他笑咪咪地問:「這次不會又是浪費衣料了吧?」
  徐燦燦皺起眉頭,「怎麼會,我先給宜春做了一套內衣練手呢。」
  穿上女兒新做的袍子後,徐順和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站在那裡又是聳肩又是扭腰的,這時候常柳走過來打量了一下,就指著徐順和的袖子笑了起來。
  徐順和順著他的手指看過去,這才發現新袍子一個袖子長,一個袖子短。
  徐燦燦也發現了,她藝低人膽大,此時也只好低頭做鵪鶉狀以示羞愧,一般的家務像做菜、算帳、洗衣服之類活計,她都做得很好,就是針線上粗疏了點,要不然也不會一條裙子繡了八個月還不敢拿給娘看。
  徐順和知道自己閨女的女紅水準,不忍心苛責她,捲了捲有點長的左袖子,笑呵呵地打圓場,「燦燦不錯,進步很大啊,將來再給爹爹做幾件。」心裡卻在為難,哎,燦燦明年都要嫁人了,連個囫圇衣裳都做不好,這可怎麼辦啊?小香針線也不行,要不再給她買個針線好的婆子陪送過去?
  徐燦燦雖然生得小仙女一般嬌嫩,其實臉皮挺厚的,她一轉眼珠子,有了主意,拉著徐順和的手臂搖啊搖,努力轉移爹爹的注意力,「爹,您不是說給我準備了生日禮物嗎?」
  徐順和瞪了她一眼,「妳是十一月生人,現在才二月。」
  「給我吧爹爹,給我嘛、給我嘛。」徐燦燦只顧拉扯著爹爹撒嬌。
  被女兒這般揉搓著,徐順和的心裡卻比蜜還甜,彎腰從櫃子裡取出了一個扁扁的紅漆盒子遞給徐燦燦。
  徐燦燦一打開蓋子,眼前就一片金燦流光,原來是一套紅寶石赤金頭面,黃金赤澄,顯是新打的,寶石雖只是黃豆大,可是顆顆火紅,成色很好。
  見女兒看呆了,徐順和很是得意,「漂亮吧?哈哈!」他這段時間宰到了一頭肥羊,故意拖慢療程,想多撈點銀子,先得的這筆銀子正好先給女兒買了這副紅寶石頭面。
  徐燦燦鼻子一陣酸澀,半晌方道:「爹,這太貴重了……」
  「女兒就該嬌養。」徐順和得意非常,撚著剛蓄的鬍鬚微笑,他診病的時候聽人說王家大郎娶的是銀樓富貴樓家的大姑娘,陪送了一套藍寶石頭面,在婆家很是長臉,他可不願意自己的寶貝女兒嫁過去比不上妯娌,因此就瞞著妻子給女兒買了這副頭面。
  徐燦燦合上盒子,投進爹爹懷裡,把眼淚全擦在了他的衣襟上,聲音有點啞,「爹,我拿去讓娘看看。」她抱著盒子一溜煙跑了。
  晚上用過晚飯,一家人坐在堂屋休息。
  小香沏了茶端了上來,徐順和夫婦喝著茶,聊著天,靠北牆放了一張矮桌,上面放了兩個燭臺,徐燦燦和徐宜春並肩趴在桌子上看書,這次看的是史記。
  徐燦燦一邊陪著弟弟看書,一邊聽爹娘說話。
  「你給燦燦買的頭面花了多少銀子?」
  「二百兩多一點。」
  「都是掙那個很俊的外鄉客人的銀子?」
  「嗯,本地人不會出那麼多。」
  「相公,你現在好像有一點名氣了,不少外鄉人來找你診病呢。」
  「那是,兄長也給我介紹不少,不過沒有銀子拿,只是幫兄長拉關係……」
  「對了,兄長還沒回信?」
  「哼,不管他回不回,我們燦燦都開始說人家,不能進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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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直到了三月份,閻王氏才把徐王氏託她相公打的金頭面送了過來。
  徐燦燦坐在梳妝臺前,徐王氏把金頭面取出來,一樣一樣讓徐燦燦試戴,這副頭面沒有徐順和送的那套貴重,卻勝在纖巧精緻,她也很喜歡。
  剛把簪環釵梳都插戴上,徐燦燦正拿著鏡子照,就聽到外面傳來一陣敲門聲,徐燦燦忙裡偷閒叫小香一聲,「小香,快開門去!」
  很快,小香就引著一主一僕兩個少女走了進來。
  徐燦燦從窗戶格子裡往外一看,發現是她的好朋友胡熙珠和丫鬟翠英,忙催著娘親把頭面取下好去迎接。
  胡熙珠一進堂屋門,徐燦燦和徐王氏就從東廂房迎了出來。
  小姑娘們談心徐王氏是不參與的,她安頓好客人就起身去外面藥鋪幫忙了,徐燦燦便把胡熙珠帶進臥室,兩人就歪在床上聊天。
  胡熙珠今年十六歲,圓臉杏眼,笑起來很甜美,又精明又厲害,她身材高挑,比徐燦燦足足高出了半個頭,家在潦河鎮上開了一間綢緞鋪,就在徐燦燦家西鄰,兩人從小就是好朋友,就徐燦燦來看,胡熙珠什麼都好,就是太精明了,處處都要玩心眼兒。
  胡熙珠的姑母嫁到了汴京,她的姑父在大梁權貴定國公府當差,胡熙珠春節的時候去汴京探望姑母,一直住了兩個多月,昨日傍晚才到家。
  徐燦燦前世在汴京上大學,這一世卻從來沒去過汴京,因此向胡熙珠打聽汴京的事情,胡熙珠把自己知道的汴京風土人情說了個遍,又談起了她姑父的主子定國公府的八卦。
  「我姑母說汴京第一美男是定國公府的公子傅予琛,還說不知道他底細的人看到他,不由自主就要在心裡叫道好一個美少年,不過定國公府那些知道他底細的人,像我姑母、姑父還有那些小廝、丫鬟、婆子什麼的,被他那好看的眼睛掃一下都要嚇得發抖。
  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定國府的傅予琛是個缺根筋的二愣子,不通人性、不懂禮儀,對嫡母很是不敬,而且性情殘暴,曾經打死過嫡母身邊的丫鬟,真是白瞎了那副傾國傾城好相貌。」
  徐燦燦聞言便笑了,感覺其中必有內情,卻不肯打斷胡熙珠,而是含笑看著她,鼓勵她繼續往下說。
  胡熙珠進京一趟聽得了不少皇族祕辛,自然要來炫耀炫耀,見徐燦燦聽得認真,她就更有談興了,「我姑母說不管傅予琛的名聲怎樣不好,可是因為傅氏皇族人丁單薄,所以陛下待他甚好,他老爹定國公也把這個唯一的兒子看成了心肝寶貝,等閒沒人敢在他老人家面前說傅予琛一個不字。」
  徐燦燦專注地看著她,吩咐示意小香給她上了盞茶水。
  胡熙珠說得口乾舌燥,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繼續道:「國公夫人出自大梁高門舒氏,親姊姊就是當今皇后,傅夫人自從嫁進國公府後專房專寵,和國公爺夫妻甚是相得,可是傅夫人連生了七個女兒,陛下就賞了一個小妾給了國公爺,得了傅予琛,就養在傅夫人膝下。
  國公爺疼愛兒子,國公夫人也疼愛相公唯一的子息,每日嬌生慣養愛惜非常,可是傅予琛不爭氣,是人人憎惡的霸王,性格暴虐,淘氣異常,還不到十四歲房裡就有了無數美豔佳人,就連房裡侍候小廝也都是俊秀小童,是最無恥荒淫的!」
  徐燦燦聽了就想笑,十四歲的孩子在前世還在上初中,能有多荒淫?
  胡熙珠說累了,小香很有眼色,奉上了早就沏好的茶水,胡熙珠喝了茶水,眼珠子一轉,對徐燦燦說道:「鎮子東邊桃花溪的桃花開了,咱們去瞅瞅吧。」
  徐燦燦有點猶豫,她往常出去只要爹娘沒跟著就老是有人追逐調戲她,她爹娘最近說了好幾次不讓她出去。
  胡熙珠瞅瞅徐燦燦嬌花般妍麗的臉,馬上明白了,忙道:「我讓翠英回去叫我哥哥陪著咱們。」
  胡熙珠的哥哥胡熙雲今年十七歲了,在宛州城福威鏢局做事,平日很穩重,做事也很持重,徐王氏聽胡熙珠一說,就同意徐燦燦和她一起出去玩了。
  這時候正是上午,春陽散發出陣陣暖意,胡熙雲大步走在前面,徐燦燦和胡熙珠手把手走在他的身後,小香和翠英跟在後面,一行人向鎮東邊走去。
  徐燦燦穿著白綢小襖,桃紅繡了綠色纏枝花卉的褙子,下面繫著月白裙子,頭上插著一對鑲綠寶石銀簪,如一朵盛開在春風中的雪白梨花,又香又美又嬌,惹人憐愛,走在路上就有無賴漢子在旁邊叫:「好一朵嬌花,不知便宜了哪個!」
  胡熙珠一聽就瞪眼睛,想要回過身去罵,徐燦燦忙拉拉她的手,「不要理那些不成樣子的人,搭理他們,他們更上臉。」
  胡熙雲仍是昂首挺胸走在前面,不欲搭理這些人。
  桃花溪邊的桃花不知不覺在春風中盛開了,密密匝匝彷彿成了粉紅的世界,蜜蜂嚶嚶嗡嗡地在花間穿梭,胡熙雲遠遠跟在後面,胡熙珠和徐燦燦她們四個女孩子進了桃林。
  沒過多久,不知不覺間就變成了胡熙珠和徐燦燦在一起玩,小香和翠英玩的情形。
  胡熙珠和徐燦燦在桃花林中的一條小路上玩,她摘了幾朵桃花玩了一會兒,忽然臉上顯出痛苦之色,「燦燦,我去解個手,妳等我一下!」徐燦燦還沒來得及說話,她就鑽進花叢中不見了。
  徐燦燦等了一會兒,聽到身後傳來一陣腳步聲,還以為是胡熙珠,忙笑著回頭,「熙珠……」沒想到進入眼簾的是胡熙雲,他臉似乎有些紅,眼睛亮晶晶的,眼神灼熱地望著她。
  徐燦燦一驚,一步步往後退,胡熙雲卻一步步走上前,「燦燦妹妹,我、我喜歡妳!」他步步緊逼,「若我們有了肌膚之親,妳爹娘就會同意我們的婚事了……」
  徐燦燦一邊退一邊強作鎮定,「你們家早就給你定下了娃娃親,你……啊!」她腳下被乾草秧子絆了一下,一下子向後摔倒在地上。
  地下剛下過雨,柔軟而潮溼,徐燦燦沒有感覺到疼痛,只是看著跪在地上向自己親過來胡熙雲,忍不住呀的一聲尖叫了起來。
  沒想到下一刻噗的一聲,胡熙雲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暈了過去,接著徐燦燦的臉立刻被遮在了黑袍之下,她第一個反應竟是,究竟是誰這麼流氓?
  然後徐燦燦聽見有人大步跑來,「大哥!」
  遮住她面容的人很快便越過徐燦燦的臉,向前走去。
  徐燦燦這才用兩手撐地坐了起來,眼睜睜看著那個穿著黑色綢袍的瘦高男子走到胡熙雲旁邊,彎腰拎起昏迷的胡熙雲就離開了,很快便消失在桃花林中,留下她坐在地上,有點茫然。
  地下有點溼,即使隔著褙子和裙子,她依舊能夠感受到屁股下面的溼冷,桃花清淡的香味、青草青澀的味道和泥土的土腥味混在一起,是一種奇怪卻熟悉的味道……她前世跟外公、外婆住在郊區,這種味道伴隨著她的成長。
  急促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徐燦燦彷彿剛被驚醒般彈了起來,她下意識地從上到下摸了一遍……髮髻還算整齊,釵子也沒有掉,可是褙子和裙子都沾上了一絲泥土草屑。
  一個藍衣青年沿著小路走了過來,他看到徐燦燦,一雙漆黑的大眼睛頓時彎了彎,對著徐燦燦微微點了點頭,笑了笑,然後離開了,徐燦燦認出他就是跟著鳳眼美少年的那個英俊青年。
  她背對著桃花樹,閉上了眼睛,略一思索便歪在了地上,故意大聲「哎呀」了一聲,坐在地上擺出姿勢,然後就大聲道:「小香,快過來,我摔倒了!」
  回到家之後,徐王氏看到徐燦燦的樣子,不由埋怨道:「都要說親事了,現在還這麼不著調,以後再也不讓妳出去了,安安生生在家做繡活吧……」她一邊埋怨,一邊把燒開的熱水往浴桶裡倒。
  徐燦燦脫掉外衣,只穿著白色中衣立在一旁,聽著娘親的埋怨,悶悶地道:「知道了。」
  徐王氏試試水溫,覺得差不多了,忙拉過徐燦燦,「來,娘幫妳脫衣服。」
  等徐燦燦泡進了澡桶,徐王氏才問道:「燦燦,胡家大郎怎麼不見了?」
  「我怎麼知道。」徐燦燦泡在熱騰騰的水裡,長長的睫毛掛著小水珠,漆黑的大眼睛溼漉漉的,白皙的小臉也變得紅彤彤的,「也許不願意看我們這些小丫頭玩,自己溜了也未可知。」
  「要洗頭髮了,閉上眼睛。」徐王氏拿了皂角水揉搓在徐燦燦已經溼透的長髮上,徐燦燦有一頭濃密漆黑的長髮,披散下來直到臀下,頭髮太長太多不好洗,徐王氏每次都得幫她洗。
  徐王氏邊揉搓著,嘴裡邊取笑道:「燦燦啊,老人都說頭髮濃密的人把聰明竅全糊住了,腦子就笨呢。」
  徐燦燦嘟著嘴,「我是很笨啊,可是我有爹娘,有弟弟,不用怕。」
  「傻丫頭。」徐王氏笑了,「妳總要嫁人的,爹娘和弟弟總不能跟妳一輩子。」
  被娘親的手輕輕地按摩著頭皮很舒服,徐燦燦瞇著眼睛看著前方,希望這樣的時光永永遠遠延續下去……現在她只擔心胡熙雲會說出有損她閨譽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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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徐燦燦老老實實待在家裡,帶著小香做針線、做家務、照顧弟弟徐宜春,至於胡熙珠那邊,她自己不願意去,又怕胡熙雲連累自己,就讓小香去胡家探探消息。
  小香很歡快地回來了,一回來就湊到徐燦燦耳邊,神祕兮兮地嘰嘰喳喳道:「姑娘啊,您猜胡家大郎怎樣了?」
  徐燦燦瞟了她一眼,繼續拿著繡繃繡手帕上迎春花的花瓣。
  小香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笑,「昨天中午胡大郎就回家了,臉上不知道怎麼回事,嘴角腫了,眼睛只剩下一線天,鼻梁也被打斷了,哈哈哈!」
  徐燦燦扎下一針,「那胡大郎說什麼了?」
  「說是去城裡玩,被東關的地痞給打了。」小香又嘰嘰喳喳說胡熙珠把翠英給了胡熙雲什麼的。
  徐燦燦聽了這話,低下頭笑了笑。
  小香又道:「汴京大老爺派了總管徐森帶著四個家人過來送信給老爺,還不知道信裡說什麼呢。」
  徐燦燦終於繡好了一片花瓣,舉起繡繃仔細端詳,嘴裡不緊不慢地道:「也許是在信裡說話祖母的情況吧。」
  用過晚飯,徐燦燦終於知道書信的內容了。
  晚飯後一家人聚在堂屋裡是徐家一日中最溫馨的時刻,徐順和嫌油燈太暗,吩咐小香點了兩根蠟燭,一根放在方桌上,他拿著幾本醫書在翻看;另一根放在矮桌上,徐燦燦拿著一本李義山集在背,徐宜春依舊在讀史記。
  小香坐在一旁用小炭爐熱黃酒,熱好後加入蜜糖給徐家四人一人倒了一杯。
  徐王氏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問專心翻書的徐順和,「相公,今晚怎麼開始用功了?」
  徐順和眼睛依舊放在書上,「哎,走了一個出手闊氣的主顧,說是一直沒什麼效果,我得再研究研究。」
  徐王氏聽了相公的話,生怕兒女聽懂話中之意,忙瞅了過去,發現徐燦燦腦袋一點一點地在背詩,徐宜春也很認真地就著燭光讀書,這才放下心來,起身雙手捧杯奉給徐順和,「相公,春夜寒冷,喝一杯熱酒暖暖身子吧。」
  徐燦燦裝模作樣認真背詩,其實正豎著耳朵聽爹娘說話,她心裡盤算了好幾回,覺得爹爹所說的那個闊氣主顧應該就是那個鳳眼美少年,也算出美少年來順和堂診病的頻率是十天一次,她原想著還能想辦法見見的,誰知道他就不來了……
  徐宜春讀書的間隙瞅了一眼姊姊,發現她雖然狀似在背詩,可是一雙眼珠子緩緩地轉來轉去,就猜到姊姊在走神,他端起酒杯嚐了嚐,這才敬道:「姊姊。」
  酒杯被他舉到了徐燦燦唇邊,徐燦燦還沒有回過神來,嘴巴因為裝作背詩還微微張著,徐宜春微微一笑,一翻杯子就把酒灌了進去。
  徐燦燦猛不防被灌了一杯酒,差點嗆住,她咽下酒水就要去捶他,可徐宜春反應很快,一下子就躥了出去,一溜煙跳過門檻,蹦到了堂屋外,還回過頭來逗徐燦燦,徐燦燦當即大怒,提著裙子就追了出去。
  見姊弟倆正在院子裡你追我趕鬧得雞飛狗跳,徐順和就叫徐燦燦了,「燦燦進來。」
  徐燦燦向弟弟晃了晃拳頭,這才轉身回堂屋去了。
  「什麼?去汴京看祖母?」聽了爹爹的話,徐燦燦一臉驚訝,「我不去,誰想去誰去!」
  徐王氏早就知道徐廷和寄來的書信內容了,這時候也不由得道:「燦燦正在說親事,說不定明年或者後年就要嫁人,該在家準備嫁妝了,大哥也真是的……」
  徐順和聞言看了看站在身前的一雙兒女,給妻子使了個眼色,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想了一會兒才道:「親事還沒定下來,既然娘親想孫女、孫子,宜春又要上學,就讓燦燦去京城看看祖母,也見見世面。」
  徐王氏半晌不語。
  「燦燦,妳祖母近來生病,很是思念妳和宜春……」
  「祖母只偏心大伯家的宜蓮和宜鵬,什麼時候喜歡過我了?」徐燦燦忿忿地打斷爹爹的話,「我記得很清楚呢,小時候祖母把好吃的都給宜蓮和宜鵬,從來都不給我!」
  徐順和氣極反笑,「妳怎麼只記得和吃有關的事情?妳這丫頭就是個吃貨。」
  徐燦燦張了張嘴,可是實在沒有語言可以辯駁,她確實是一個吃貨,而且從不挑嘴,就連家常的素炒蘿蔔絲她都能吃得香噴噴,常年好胃口吃下來,她看似苗條,肉卻不少,好在骨架纖瘦。
  看女兒有點服軟了,徐順和溫言道:「我要照看生意,宜春要去學堂讀書,妳娘要照顧妳弟弟,只有妳能去了,明日收拾一下,上午就隨著徐森出發吧,徐森還帶著四個家人,咱家宅院窄小實在是不好安置啊。」大哥說娘親病了要燦燦、宜春去侍疾,一個孝道的大帽子壓下來,他沒法拒絕啊。
  徐燦燦說不過爹爹,只好默認了,她不知道徐順和其實也不願意她進京,只是因為徐廷和是宛州徐氏的族長,又搬出了徐老太太,而他又習慣了聽大哥的話,不得不同意罷了。
  夜裡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剛開始的時候只是淅淅瀝瀝的小雨,到了半夜,雨點越來越大,越來越急,打在屋簷的瓦片上和院子的磚地上發出「啪啪啪啪」的脆響。
  徐燦燦難得地失眠了,她在床上翻來翻去,大腦清醒得不得了,她竭力回想正在說親事的王家二郎的模樣,可是無論如何都想不起來,只是模模糊糊記得身材高大,相貌英俊。
  那個鳳眼美少年的臉卻不停地浮現在她腦海中,怎麼趕都趕不走……徐燦燦覺得自己的一顆心好像在胸腔裡撲通撲通直跳,又好像有一個無形的手握著她的心臟,輕輕擠一下,再擠一下……
  本來因下雨而陰溼寒冷的夜晚,徐燦燦卻覺得熱得難受,臉上熱、心裡煩,她拿出枕頭下面放著的玉鐲貼在臉上,還是熱辣辣的涼不下去。
  隔天早上起來,徐燦燦連外衣都沒穿就打開窗戶往外看,窗前的那株桃樹下面滿是落紅,殘敗的花瓣落在泥濘中,看起來既蕭條又淒慘。
  寒風夾帶著雨絲直撲向徐燦燦,吹透了她薄薄的白綢中衣,很少多愁善感的徐燦燦此時卻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
  巳時三刻,徐燦燦和小香乘坐著馬車,徐森等人騎馬壓著徐燦燦的行李,一行人離開潦河鎮沿著大路向東往汴京而去。
  徐順和夫婦和特地請假送姊姊的徐宜春打著傘站在鎮口的白楊樹下,看著春雨中漸漸消失的車馬,心中均有些憂慮,徐燦燦心思太單純了,到了汴京徐大爺府上,面對一府的人精,她能適應嗎?
  徐燦燦、徐森一行人為趕路程,走得很急,可是一直在下著小雨,道路有些泥濘,因此第二天傍晚才到了方城驛。
  喝了杯熱茶之後,徐森還想連夜趕路,徐燦燦卻不樂意了,她這兩日在馬車裡顛得腰痠背痛,再加上覺得連夜趕路實在是太危險了,因此不願意連夜趕路。
  徐燦燦以前除了去姨媽家和外婆家,從來不出潦河鎮的,這次出門她才發現古代真的和現代不一樣,到處都是荒山野林,村與村之間隔得非常遠,昨夜宿在白河驛站,夜裡甚至聽到了真的狼叫,狼的號叫似乎就在窗外,嚇得她和小香抱成一團瑟瑟發抖。
  徐燦燦讓小香又添了茶,喝了一口,在心裡竭力給自己鼓勁兒,挺直背脊做出一副穩重妥當的模樣,這才開口道:「徐森,我記得大伯曾經說過小心駛得萬年船,不知是何意思?」
  徐森看上去不超過二十五歲,生得很俊秀,他年紀輕輕就能在徐府做到總管一職,當然是聰明人,他略一思索,低頭恭順道:「二姑娘,老爺的意思大概是萬事都要小心。」他躬身行禮,又道:「二姑娘,奴才看方城驛還算潔淨,今夜是否在方城驛歇息一宿?」
  徐燦燦一本正經地點點頭,「如此也好。」
  方城驛位於城西大道旁,被一片槐林簇擁著,槐花到五月才開,三月的槐樹林當然沒那麼美好,在夜裡甚至都有些陰森了。
  徐燦燦梳洗罷正要換衣服,忽然聽到一陣馬蹄聲由遠而近,她走到窗前,透過縫隙往外看,方驛站的院子裡和大門口掛著幾個燈籠,倒也明亮。
  馬蹄聲似乎在驛站外停了下來,幾句對答隱約傳來,片刻之後,一群身穿甲胄的士兵簇擁著一個高挑的黑衣少年走了進來。
  看見這個熟悉的少年,徐燦燦的心臟又開始急跳起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臟,試圖令自己急跳的心平復下來。
  小香正在整理徐燦燦的行李,她小心翼翼地把裝著頭面的三個盒子從裝行李的木箱裡取出來,打開仔細檢查了一遍。
  徐燦燦站在窗內望著越走越近的黑衣少年,看著他沒有表情的臉,解下披風扔給了旁邊侍候的士兵,越走越近,末了似乎感受到了她的凝視,鳳眼美少年抬眼向徐燦燦這邊看了過來,不過隔著窗子,他當然看不到徐燦燦。
  「姑娘,為什麼把這三套頭面頭都帶上呢?」小香的聲音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徐燦燦想了想方開口答道:「大伯家人人長著一對富貴眼,若是太寒素了會被人笑話的。」她想起大伯家的三妹徐宜蓮,心裡有點煩惱。

  第二章

  徐燦燦睡得正香就被徐森叫醒了,徐森立在窗外恭謹道:「二姑娘,該起身了。」
  徐燦燦和小香在自己的房間裡用飯,徐森帶著四個家人在外面大廳用了飯,吩咐家人把行李都收拾停當之後,徐森站在徐燦燦門外等候徐燦燦,過了一會兒小香跟著徐燦燦走了出來。
  徐森悄悄覷了徐燦燦一眼,心裡不由急跳了一下,忙垂下眼簾不敢再看,二老爺家的這位姑娘當真是嬌嫩美麗、不可方物,令人心跳加速,怪不得老爺寧願搬出老太太也要把二姑娘接過去……自己一定得小心侍候,不能出一點差池。
  徐燦燦蓮步輕移,竭力拖延著時間,眼睛也盡量中規中矩的,可是卻豎著耳朵耳聽八方。
  此時正是清晨時分,雖然沒有下雨,可是霧濛濛的,空氣異常溼潤,可即使有霧,徐燦燦還是看到了迎面走來的那個美少年,她慢下了腳步,仰首凝視著他。
  今日他穿著藏青色的騎裝,頭上戴著銀冠,似乎在霧中走了很久,鬢角和臉都有些溼潤,長長的睫毛似乎也被雨打溼了,微微有些溼潤,更顯得肌膚白皙、眉眼漆黑、嘴唇嫣紅。
  他也看到了徐燦燦,腳步卻沒有停。
  見鳳眼美少年快走到她身側了,徐燦燦有些緊張,忽然腳底一滑,她沒有摔倒,一雙有些涼、有些粗糙的手隔著衣袖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臂,清淡的香氣氤氳在她與他之間。
  徐燦燦心跳得很快,美少年果然是美少年,五官近看精緻得如同一幅畫。
  那少年看了她一眼,鬆開了她的手臂,看她站穩了,對徐燦燦微微點了點頭,大步離開了。
  徐森待那美少年離開,這才跟了上來,彷彿什麼事情都沒發生似的,引著徐燦燦往外面走去。
  馬車走在官道上,雖然慢卻也穩當,小香掀開車窗上簾子往外看了看,發現徐森並沒在近旁,這才湊到徐燦燦身邊低聲道:「姑娘,方驛站遇到的那位公子我們以前見過呢。」
  「是嗎?什麼時候?」徐燦燦故意引著小香談論她想談論的內容。
  「他在咱們老爺那裡診病,我見了他兩次。」小香眼睛瞪得圓溜溜,「那次姑娘您不是也見了嗎。」
  徐燦燦笑著睨了小香一眼,「我怎麼不記得了?」
  小香被她一撩撥,忙道:「這人生得這麼好,姑娘您怎麼會不記得呢,就是您給老爺送新做的袍子那次啊!」
  徐燦燦不由暗笑,「我一點都不記得啊。」
  「那時候姑娘您的手裡還拿著一枝迎春花呢。」小香嘟囔著,「真不知道為什麼這麼好看的人您怎麼會不記得……」小香打心眼裡覺得自己的姑娘和那位美少年真是天生一對,都是精緻美麗的臉,都是細挑身子……
  傍晚的時候徐燦燦一行人住進了葉縣驛。
  在房間裡洗了澡之後,徐燦燦坐在窗前的木榻上,一邊用布巾擦著頭髮,一邊注意著窗外的動靜,可一直到了夜幕降臨,她想看到的人也沒有過來。
  第二天徹底放晴,徐森加快了行程,連中午都沒有歇息,直到走過了平頂山才在官道邊的一個店家停了下來,小香飢腸轆轆,不免埋怨了幾句,徐燦燦說:「傻丫頭,方才一路密林,傻瓜才敢停下來呢。」
  徐燦燦沒想到印象中光禿禿的平頂山,這一世居然鬱鬱蔥蔥被密林所籠罩,即使是走在官道上也很少聽見人聲,只有鳥叫聲和泉流聲,平添了幾分險峻。
  小香想想一路走來大道兩旁望不到邊的樹海,心裡不由有點後怕,她想到了自家姑娘的美貌和那些頭面,身子不由打了個寒顫,心裡也慶幸得不得了。
  他們休憩的這個店家位於官道之旁,後面就是一個村莊,徐燦燦看店裡面牆上、地下都有些油膩,就和小香在外面的凌霄花架下坐下,店裡的伙計又搬了個桌子,把徐森和那四個家人在一旁安頓了下來。
  行腳店的茶水能好到哪裡去,徐燦燦便命小香用隨身帶來的茶具泡了一壺冰糖菊花茶,沒一會兒她便端著一盞冰糖菊花茶慢慢啜飲,一路上因為怕解手,她一路都沒敢喝水。
  野菊略帶清苦的香氣繚繞著,徐燦燦喝了一口茶,微微閉上了眼睛,這一路馬車坐下來,她真是累得腰痠背痛。
  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傳了過來,很快便停了下來,接著響起了甲胄和劍鞘相觸發出的清脆聲響,徐燦燦的右眼悄悄張開了一條縫,卻正好和一個熟悉的眼睛對上,她忙睜開了眼睛。
  那人看了她一眼,垂下眼簾,蹬著腳蹬下了馬,把手裡的馬鞭扔給了馬弁,走了過來,雖然這小店來了那麼多人,可是院子裡依舊鴉雀無聲,徐家的人是不敢出聲,這些士兵是沒有聲音。
  徐燦燦慌忙低下了頭,悄悄觀察著。
  老闆娘端出茶水放在美少年面前的桌子上,一個立在一邊侍候的穿著甲胄的黑瘦少年看了看,下巴對著老闆娘抬了抬,「換了和他們一樣的茶水來。」
  老闆娘惶恐道:「軍爺,那些客人的茶水是他們自己泡的……」
  徐燦燦低聲吩咐小香,「去把我那套甜白瓷山水茶具燙一下,給他們泡壺野菊茶。」
  小香笑嘻嘻點了點頭,起身燙杯子去了,沒多久她便用托盤托著茶壺和杯子送到了鳳眼美少年那裡。
  黑瘦士兵用眼神看著公子,見公子微微頷首,他這才接過托盤,向小香唱了個喏,道了謝,這才侍候公子飲茶。
  徐燦燦不敢再看,心想默默想著,若是被大娘知道我讓鳳眼美少年用我自己的茶具喝水,該說我和鳳眼美少年是私相授受了,一定會懲罰我……想到這裡,徐燦燦悄悄笑了。
  徐家大爺徐廷和年輕時也是美少年一枚,中了進士之後娶了國子監祭酒韓慶忠的女兒,徐韓氏出身名門,素來很講規矩,徐家的人都很怕她,徐老太太以前在潦河鎮的時候,徐韓氏隨相公回了幾次家,她為人嚴厲古板,徐燦燦和徐宜春都很怕這位大娘。
  想到這裡,徐燦燦抬眸去看那位鳳眼美少年,卻發現他也正在看她,兩人四目相對,鳳眼美少年立刻垂下了眼簾,長長的睫毛遮住了眼睛。
  兩人的距離不算遠,徐燦燦發現美少年雖然沒再看自己,可是在自己的注視下,他的耳朵逐漸變紅,越來越紅,最後紅得快要滴血了,徐燦燦忽然很開心,很想笑,她眼睛看向一旁,抿著嘴無聲地笑了。
  簡單用過飯之後,徐燦燦一行人就出發了。
  小香扶著徐燦燦上馬車的時候,徐燦燦感覺到有人在看自己,可她不敢回頭去看,直到上了馬車她才透過捲起簾子的車窗向外望去,那人也正準備出發,背著手立在那裡,白皙的臉上沒有一點表情,黑臉士兵正在低頭向他稟報著什麼。
  似乎感受到了徐燦燦的視線,那人眼波流轉看向徐燦燦,鳳眼微瞇,兩人四目相對,徐燦燦心臟急跳,忙鬆開了簾子,走了很遠一段路,徐燦燦的臉還熱辣辣的。
  小香湊過來低聲道:「姑娘,怎麼和那人老是遇到呢?」
  徐燦燦沒說話。
  小香猶自未覺,笑嘻嘻道:「這就是緣分啊!」她這時候才發現徐燦燦的異常,忙問道:「姑娘怎麼了,臉怎麼這麼紅?」
  徐燦燦沒有答話,雙手捂臉低頭不語,小香似乎明白了什麼,柔軟的手覆在徐燦燦的手上,卻不再說話。
  大概徐森交代過車夫了,這次馬車趕得很急,傍晚時分就到了許昌驛,還是依照老規矩,徐燦燦一行人並沒有進城,而是歇在了城外的驛站。
  許昌驛站是一個白牆黑瓦的四合院,規模雖然不比前面的幾個驛站大,但是屋舍修潔、花木蔥郁,看上去風雅得很。
  徐燦燦在驛站門外一下馬車就聞到了濃郁的花香,她順著花香往前走,發現了驛站大門兩側盛開的月季花,月季花開得正好,有白的、粉的、紅的、黃的,開得燦爛之極,濃郁的香氣隨風散開。
  徐燦燦家的後院種了不少月季,她素來喜歡月季花,這次外出就帶著自製的月季花香膏,她情不自禁向月季花叢走了過去。
  傅予琛帶著剛和他會合的表弟周英俊趕到了許昌驛站,剛下馬就看到了立在花叢邊的徐燦燦……徐燦燦不知道他的名字,他卻早就命人調查過徐燦燦一家,知道徐燦燦的名字。
  徐燦燦身上穿著白色繡蝴蝶穿花的羅衫,下面是百褶裙,頭上雙髻各插戴著一支鑲紅寶石蓮花簪,在夕陽下看上去柔美清雅,如一朵帶露的梔子花。
  周英俊發現傅予琛專注的目光,順著傅予琛的視線望過去,發現了立在花叢前的徐燦燦,他記性甚好,馬上記起了她是誰,看了一眼傅予琛,發現傅予琛臉上雖然依舊沒有表情,可是鳳眼幽深如深潭。
  周英俊故意低聲調笑道:「這不是潦河鎮那個大夫的女兒嗎?這姑娘真是夠漂亮的,放在宮裡也夠瞧了。」他又瞅了傅予琛一眼,「大哥,喜歡的話,弟弟幫你搶過來就是。」
  傅予琛懶得搭理他,抬步便向驛站走去。
  周英俊笑嘻嘻追了上去,走過徐燦燦身邊時又瞅了徐燦燦一眼,發現徐燦燦側身站著,手裡拈著一朵大紅月季花,似乎沒看見自己和傅予琛,可是白皙的臉已經變得粉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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