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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折】武狀元馴妻~情難自禁之三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套在皇女宋瑾熙身上還真是不假。 人家都說欺君之罪那可是要落得滿門抄斬、連誅九族。 她女扮男裝入朝為官,大把摺子把滿朝的文武百官全都得罪, 讓皇帝恨不得將她給滅了,可皇帝沒真滅了她, 也沒真抄了她滿門,只是狠心的把她流放邊城了。 皇帝流放的貶臣,夏文歌除了三餐好吃好喝的養著外, 對這位宋大人可是不聞不問。直到某夜他誤闖宋大人的廂房, 撞見宋大人更衣,自此大將軍成了好男風的登徒子, 夜夜硬闖宋大人的房門,把人給拉上床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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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733.8折 會 員 價 NT$73 市 場 價 NT$190
市 場 價:
NT$190
作者:
青微
出版日期:
2014/11/20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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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撒潑,他嫌棄,自家女人撒野,他准了;
男人蠻橫,她不愛,自家男人野蠻,她很愛。


女子無才便是德,這話套在皇女宋瑾熙身上還真是不假。
人家都說欺君之罪那可是要落得滿門抄斬、連誅九族。
她女扮男裝入朝為官,大把摺子把滿朝的文武百官全都得罪,
讓皇帝恨不得將她給滅了,可皇帝沒真滅了她,
也沒真抄了她滿門,只是狠心的把她流放邊城了。
皇帝流放的貶臣,夏文歌除了三餐好吃好喝的養著外,
對這位宋大人可是不聞不問。直到某夜他誤闖宋大人的廂房,
撞見宋大人更衣,自此大將軍成了好男風的登徒子,
夜夜硬闖宋大人的房門,把人給拉上床辦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楔子

  午時剛過,原本晴空萬里的天空突然籠罩漫天黑雲,一個響雷劈下來,靠在殿門邊瞇著眼打瞌睡的趙順嚇得一哆嗦,差點叫出聲又堪堪忍住,側身偷偷往殿內瞧,支起耳朵去聽,卻什麼都看不到、聽不到。
  沒看到熱鬧頗有些失望,趙順站直,心裡忍不住嘀咕,以往宋大人來見皇上都因為犯了錯惹得皇上發火,每每進入一會,君臣二人都能吵得天翻地覆的,怎麼今兒這麼安靜,都有點讓人不敢相信了。
  趙順覺得奇怪,乾安殿內的元文帝也很愁悶,濃眉緊鎖,拿著手裡的奏章,眼睛卻時不時飄向下面跪著的人,許久,元文帝終於忍不住開口,「闖下大禍,妳難道沒什麼要對朕講?」
  挺直腰跪著,眼睛卻盯著地下,宋瑾熙不帶絲毫猶豫,「沒有。」脆生生的兩個字,簡潔利索。
  聽他理直氣壯的口氣,元文帝氣結,「妳還不知錯,難不成等著朕把妳交出去滿門抄斬才認錯?」皺著眉,瞪著眼,他說完這話忍不住撫著胸口讓自己不要氣暈過去,犯錯的是宋瑾熙,為什麼最後收拾殘局的人總是自己?
  完全感知了元文帝的憤怒,宋瑾熙體貼地停頓了一會才慢吞吞地說道:「皇上,臣孤身一人。」
  什麼叫不識好歹,什麼叫一拳打在棉花上,這就是,一口氣哽在喉嚨,元文帝差點厥過去,看宋瑾熙依舊一臉無所謂的表情,嘴裡說出氣死人的話,他心裡的怒火直往腦門沖。
  縱觀史冊,有哪朝皇帝像他這麼辛苦地為一個臣子操心?宋瑾熙想當言官,他允許了;當上言官又愣頭青地招惹了滿朝文武,他這個皇帝還得出面幫著說好話平事,雖說為善不欲人知,不求報答是美德,但也不致於換不來對方一個笑臉吧。
  這邊元文帝心裡說不出的憋屈,跪著的宋瑾熙卻好似全不在乎,「既然皇上覺得臣錯了,任憑發落。」
  「妳……」從龍座上彈起來,元文帝快步走到下面,覺得自己必須做點事教訓一下沒良心的宋瑾熙,可看他垂著眼低著頭跪在自己面前,瘦弱的身體甚至撐不起官服,心裡一下子又軟了。
  他不由得想到第一次看到這個孩子,她站在皇叔瑞親王身後,牙齒咬得雙唇發白,身子顫抖著,卻一臉的倔強不肯說句軟話,一想到這,無論剛才還有多少氣,元文帝的心也狠不下去了。
  瑞親王欠了宋瑾熙這個孩子,他這個皇帝又欠了瑞親王,既然答應逝去的人會保護這個孩子,他就不能食言,只可惜自己這個皇帝能護得宋瑾熙暫時的平安,可她若是脾氣不改,以後難免吃苦,畢竟自己護不了宋瑾熙一輩子,這一次一定要給她找到最好的退路,圓了瑞親王臨終的託付。
  打定主意,元文帝長嘆一口氣,和藹地開口,「別再說賭氣話了,朕既答應皇叔護著妳,就絕不食言。」
  聽到這話,從進殿之後一直面無表情的宋瑾熙臉色突變,抬頭瞪著元文帝,湧出一些孩子氣的憤怒,「我不需要他的保護。」
  看她一副暴躁的模樣,原該安慰幾句,可元文帝心裡突然說不出的舒暢,反而勾起唇角笑笑,完全無視宋瑾熙的反抗,繼續說道:「以前妳胡鬧想當官,朕都同意了,可這一次妳萬萬不該招惹甯安郡主,現在人家要死要活地求朕指婚,妳讓朕怎麼做?」
  「皇上不同意就好。」
  「妳說得輕巧,若是別的人都好說,單單甯安……」嘆口氣,元文帝解釋,「妳年紀小,以前的事情不知道,甯安郡主家裡世代忠臣,幾個哥哥又都為國獻身,她爹是本朝唯一一位異姓王爺,這些年來沒提過別的要求,如今卻提出要結這樁婚事,妳覺得朕能說得出拒絕的話嗎?」
  「臣可從未招惹郡主。」直眉瞪眼地抬頭,宋瑾熙辯解。
  「妳沒招惹,為什麼要一直與她往來?甯安親口同朕說妳與她常常私下見面。」
  「為何不能見面?我當初救她一命,她對我心存感激一心報答,偶有往來也很正常。」
  「胡鬧,妳難道不清楚自己的女……身分,與女眷來往本就該避嫌,甯安郡主久在閨閣甚少接觸過男子,妳這張臉……與她相處,人家難免心生傾慕之意。」
  「與我何干。」
  「胡鬧!」總不好直接說自己的臣子長了一張招桃花、好惹事的臉,元文帝鬱悶得很。
  這世上敢頂撞元文帝的人五根手指數得清,而宋瑾熙就是其中一個,看她伶牙俐齒地為自己辯駁,元文帝心裡又是無奈又是為難。
  更可氣的是,自己這邊火急火燎,再看跪在龍座下面的那一位又恢復了一開始的冷臉,彷彿一點也不在乎自己的處境。
  瞅著那張清秀俊美到甚至顯得陰柔的臉頰,元文帝怎麼都不能把宋瑾熙和自己那個總是笑呵呵、慈祥可親的皇叔聯繫起來,宋瑾熙根本就不像瑞親王的後代嘛!
  可不管他現在再怎麼懷疑,也不能把已經成了一抔黃土的瑞親王拉過來滴血認親,畢竟當初是瑞親王親口承認宋瑾熙並非撿到的棄嬰而是親生……明明是親生卻十五年不認,當初是怎麼樣一個故事,瑞親王並未多說,恐怕只有當事人清楚了。
  可是無論宋瑾熙是棄嬰還是瑞親王親生,娶甯安都是絕不可能的事情,只因為她是女的。
  看來自己早就為她規劃好的那條退路,她不得不走了。

  第一章

  看完密函放在一旁,夏文歌端著茶杯慢慢地吹,不喝也不放下,更像是在賞玩一件心愛之物。
  在這樣沉默的氣氛裡站著,一路從盛都趕過來的侍衛頭上冒出了冷汗,雖然知道眼前這位不是好應對的,可還是低估了夏文歌的魄力,現在只是站在夏文歌面前他就已經不由自主地繃緊心弦。
  也不知道皇上心裡怎麼想的,怎麼能把那位主子安排到夏文歌手裡?暴躁易怒、心思奸猾,怎麼看都不像是個好相處的,不過皇帝的決定誰敢多問,反正能順利辦完這趟差事就行。
  雖然沒有盯著侍衛瞧,夏文歌的餘光卻注意到侍衛額角沁出的汗,他放下茶杯,終於開口,「你是說皇上讓我照顧一個人?」
  「是。」不敢多說什麼,侍衛生怕破壞了元文帝的計劃。
  「叫什麼?」
  「宋瑾熙宋大人。」
  「為什麼送到我這邊?」夏文歌不喜不怒地追問,臉上卻沒有太多的好奇,顯然並不十分關心這件事情。
  深知眼前這人心思縝密,侍衛每一句話都說得小心翼翼,「宋大人御前無狀,被貶斥到這裡。」
  「被貶之臣,那我安排他去守城牆。」
  「不行啊,大人。」聽到這話大急,侍衛連忙阻止,「皇上特意囑咐要好生照顧,不能讓宋大人受到一點委屈。」
  「別急,一個玩笑而已。」漫不經心說出這句話,夏文歌眼中精光一閃,又冷笑一聲,「不過我很好奇,一個被貶斥的小小內史,表面看著是把人送到邊城受罰,卻又寫一封密函讓我多加照拂,不能有絲毫閃失,你覺得這種說法能夠說服我嗎?」
  他說著,極其輕鬆的口氣,侍衛卻越發緊張起來,「皇上就是這麼安排的,其他的事情,屬下也不知道。」
  眼睛微瞇,夏文歌橫掃侍衛一眼,「你是在拿皇上壓我?」
  「不敢。」垂著頭認錯,侍衛頓了一下,又說道:「卑職是和宋大人一起從盛都出發的,到達最近的驛站之後,我奉命連夜趕來報信,按照行程,明日未時宋大人就該到了。」
  看他雖然面色惶恐卻不再多說,夏文歌知道這件事情已經沒了轉圜的餘地,終於應諾,「好。」
  暗暗鬆了一口氣,那侍衛趕緊告退,等他走遠了,一直站在旁邊守著的男人才走上前來,眉頭微皺,「爺,皇上這是想做什麼?為什麼突然送來一個大麻煩?」
  抬頭看看自己的貼身護衛,夏文歌也是一臉若有所思,平日他自詡最擅猜測別人心思,可這一次也完全沒有一點頭緒。
  莫名其妙安排一個遭貶斥的內史來邊城,還吩咐他要萬分小心地對待,看那密函所寫之仔細,就連這位宋大人脾氣古怪要耐心仔細等要求都細細地囑咐,若不是知道元文帝的兒子都在宮裡,他都要懷疑這個年輕的宋大人是元文帝的親骨肉了。
  為什麼從天而降一個宋大人?這人到底是什麼來路?夏文歌覺得自己一下子無從計劃了,只能按照元文帝的安排一步步走下去。
  看他思緒重重,護衛老楚嘆氣,「不知道皇上又想些什麼,這哪是貶斥,分明是送來一個祖宗,我看那侍衛的意思,就連宋瑾熙到的時辰都安排好了,明擺著是想讓爺親自去接回來……娘的,這不是祖宗是什麼?」
  聽到老楚的抱怨,夏文歌並不以為意,微微一笑,「老楚,今夜裡準備好東西,明日我們去勘察邊城情況。」
  老楚愕然,瞅著主子,「出去還用準備什麼?一匹馬直接走就行了。」
  夏文歌不動聲色瞥他一眼,輕笑,「我是讓你把這話說出去。」
  「可是皇上送來的人……」
  「皇上派來的人有說什麼嗎?既然宋大人明日來,安排好住處不就好了。」
  說完這話,夏文歌轉身離開,留下老楚一個人站在那裡,摸著下巴想了好一會才明白。
  哎,這些當主子的心眼怎麼一個比一個多,心思都那麼難猜,皇上想讓爺親自去接那位宋大人以示看重,爺又不想去,傳話早有安排不能去接……娘的,猜不透,反正出去蹓躂一圈比去接什麼趾高氣揚的鬼大人好多了,管他誰來呢。

  ◎             ◎             ◎

  「醒沒醒?」
  「沒呢。」
  「再餵水試試。」
  「真麻煩,爺,乾脆丟水裡試試。」
  「隨你。」
  五大三粗的老楚聽到吩咐,一手拎起地上躺著的小子就要往路邊的水窪裡丟,可看看撿到的這傢伙從上到下的衣衫無一不精緻,就連弄髒了的鞋子都繡著花紋,不由得猶豫了一下。
  雖然這裡荒山野嶺的,不該出現這樣打扮的人,可保不定是哪家跑出來遊玩的公子哥,自己現在把他丟進水窪失了身分,醒來秋後算帳就不好了。
  想到這,老楚又把人放下,拿起腰間的水囊對著撿到的少年臉便倒了下去。
  水流洗去了少年臉上的髒汙,一張精緻陰柔的臉慢慢顯露出來,老楚看著那張臉看得目瞪口呆,嘖嘖感慨,「我的娘咧,這小子長得比娘們還好看,肯定是個嬌生慣養的公子哥,看這細皮嫩肉比春華閣花魁都好看,要是個娘們就好了,給爺當小妾多好。」
  夏文歌從頭到尾都一臉無所謂地坐在馬上,聽到這感慨毫不在意,看看天色吩咐說道:「天晚了,趕緊弄醒問清楚是誰家人。」
  「爺,您別急啊,我看這小子來頭不小,我在邊城守了這些年就沒見過這麼精細的少爺,您瞧這塊玉珮還有玉簪,娘咧,衣邊都是金線繡的,爺,還是您下來瞧瞧吧,這小子肯定出身大戶人家,說不定您認識。」
  夏文歌不以為意,「帶上吧。」
  「這帶到哪裡去啊,荒山野嶺撿個人回去,惠娘指不定怎麼罵我呢。」
  「丟在這裡,半夜狼就把他扯了。」夏文歌口氣沒什麼起伏,彷彿說出口的只是最平常的事情。
  「麻煩,出來逛逛還撿個人。」老楚抱怨著,不由得想到今日府裡還會來一位盛都貴客,人未到就開始擺譜,又是元文帝密函囑咐不得有一點閃失,吃喝用度一律依照最高分例,又暗示要爺去親迎,這人好大的排場,讓他還未見面都已經討厭那位宋大人,畢竟堂堂守城將軍變成照顧人的奶媽,擱誰那裡不鬧心?
  雖然有滿腹的牢騷,老楚還是服從夏文歌的命令,「聽爺的。」說完他就要扯躺在地上的小子起來。
  不等他動手,夏文歌翻身下馬,「等等,我看他身上有沒有受什麼傷。」說著他彎腰,長年因習武布滿繭子的大掌一下子就抓住少年的領口,略略拎起來去瞧少年的臉色,卻在看到那張臉的時候瞇起了眼,老楚沒說錯,這樣的一張臉居然長在一個男人身上。
  夏文歌出身武將世家,爹爹官居一品輔國將軍,兄弟五人,他在家中行五,前面四個哥哥悉數崇武,從他出生起,老夫人就期待最小的孫兒能夠棄武從文,安安分分地過日子,愣是取了一個文縐縐到讓四個哥哥笑得打跌的名字。
  可惜無論老夫人的希望多麼殷切,夏文歌還是走了父兄的老路,而且還是兄弟中最不聽話的那個,十六歲仰仗著一身武藝成了元文帝的貼身侍衛,之後更是一路高升,引得旁人看著眼紅不已,都道夏文歌深受皇恩,日後必定是夏家子孫中最前途無量的那個。
  可這些話還沒傳多久,夏文歌就放著繁華錦繡的盛都不待,單槍匹馬溜到邊城從軍,夏家眾人愕然,卻誰也阻攔不了家裡的老么,任由他在外闖蕩五年。
  五年裡,夏文歌從最低的位置走到守城將軍,看多了殺戮生死,一顆心早已冷硬如鐵,他身邊都是醉臥沙場的兄弟,平日最瞧不上的就是盛都那些自詡風流的公子哥,每次回到盛都看到娘們唧唧的世家子弟就忍不住想一拳打過去給他添點顏色,男人就該大口喝酒、大口吃肉,戰場上殺人如砍菜,死了馬革裹屍,贏了、喝吐了躺下就敢睡,這才叫爺們。
  可是看著眼前這張臉,柳眉小嘴,鼻尖小巧卻高翹著,下巴尖得像刀削過,一張臉還沒自己手大,再配上柔若無骨的瘦弱身子,嘖嘖,簡直就是典型他最討厭的男人。
  可讓夏文歌奇怪的是,自己心底沒有討厭的情緒,更沒有一拳揮過去的衝動,反倒有些下不了手,就連自己粗糙的手放在他臉頰邊都覺得有些玷汙這人。
  他皺皺眉,這是怎麼回事,難不成自己也有了憐香惜玉的心思?說來說去都怪這張臉太精緻了,秀氣的眉眼配上那張臉、那身子一點都不違和,真的很難引起別人厭惡的情緒,怪不得老楚捨得用他娘子親手做的水囊給這小子洗臉,要知道以前有兄弟想搶老楚水囊裡的水便被打得一頭包。
  多瞧這張細皮嫩肉的臉幾眼,夏文歌覺得自己又遇上一件麻煩事,本來好好的日子,莫名其妙被元文帝指派一個宋大人,堂堂將軍成了奶媽,滿肚子的不悅還沒消下去,居然又撿到一個堪稱漂亮的少年,想到這兩日一波三折的境況,夏文歌濃眉緊鎖,原就煞氣滿滿的氣勢越發震懾。
  老楚也十分不解,看夏文歌一會盯著那孩子猛瞧,一會皺眉,弄了一肚子不明白,可不等他開口問,救下來的少年卻突然有了動靜。
  悶咳兩聲,那少年緩緩睜開眼,琉璃般的黑色眼珠像是要沁出水來的柔弱,盈盈一轉,勾著人的心都顫了幾顫。
  從昏厥中醒來的少年大喘幾口氣,眼睛盯著頭頂的人瞧,聲音虛弱得像是能隨風飛了,口氣卻十分不客氣,「你們是誰?」
  征戰沙場,練就了一身殺伐之氣,每次回盛都述職,各家的尊貴少爺們都對他避之唯恐不及,生怕招惹到他便被一刀劈了,這輩子還真沒幾個人敢用如此口氣對他說話,夏文歌黝黑眸光透著危險的光芒,卻不開口,只是用看獵物的眼神盯著那少年。
  最後還是老楚開口解圍,「別管我們是誰,你叫什麼?怎麼躺在荒山野嶺?要不是我們爺救了你,半夜讓狼吃了都沒人知道。」
  聽到這話少年輕咳一下,眼睛眨動,彷彿是意識到自己被人救了很安全,臉上的警惕少了幾分,卻還有些防備地不說出自己的名字,「這是哪裡?」
  他的聲音微弱堪比蚊子,習慣扯著嗓子說話的老楚蹲下來才勉強聽清楚,皺著眉頭喝道:「你這小子不懂規矩,我先問你,你不回答倒來問我?」
  「放手。」少年咬著牙掙扎,似乎是想要從夏文歌的掌心掙開。
  看他這麼不老實,老楚嘲笑,「別掙扎了,老實回答我們的話,不然把你丟在這裡餵狼。」
  聽到威脅的話,少年的臉色微變卻沒開口,十分不悅瞪了老楚一眼,只是那目光怒裡帶嬌,怎麼瞧都沒有震懾別人的氣勢,也引不起反感,反倒讓人覺得有些無奈又好笑。
  從頭到尾夏文歌蹲都在那裡一言不發,卻始終看著手掌抓著的少年,眼睛裡含著讓人看不透的幽深。
  看那少年只是略微掙扎就出了一頭汗,老楚有些不忍,終於決定不能欺負個小孩子,和他過不去也太殘忍了,想到這,他伸手在那少年肩膀拍一下,「好,我們不多問了,帶你回去再說。」說著他有些美滋滋地想,自己也算做了一件好事。
  只可惜,當他那一掌拍下去,便見那少年咳了幾下,又暈了,留下夏文歌與老楚相視一眼。
  「這也太弱不禁風了,我就輕輕拍了一下而已,不致於吧……爺,他死了嗎?」半晌,老楚乾巴巴地開口。
  「沒死。」
  「那怎麼又暈了,有重傷?」
  「沒有,體弱。」
  看老楚一臉「我真不是故意」的表情,夏文歌用冷颼颼的眼神瞅他一眼,「帶回去。」
  聽到這話,老楚嘆氣,「這下好玩了,該去接的人咱沒接,卻撿了一個小子,府裡要熱鬧了,爺,您說皇上如果知道咱們故意冷落了那位宋大人,會不會生氣?」
  夏文歌毫不在意這事,聽著老楚的話,悠悠說道:「我也想去接,只是邊城防務更急,沒辦法才錯過了,難道皇上還能責怪我?」
  聽到這話,老楚咧嘴笑了,伸出手,「爺安排得好,我看這小子髒兮兮的,放到我馬上吧。」
  「嗯。」聽到這話,夏文歌下意識就要把少年丟過去,就像是平時東西都留給老楚帶著一樣,可低下頭看這少年瘦得沒剩幾兩肉的模樣,他心思一轉,心裡不知怎麼就湧出一股奇怪的心思,非常不想把這小子交到老楚手裡,乾脆就攔腰抱著少年,一點也不費力地翻身上馬,讓少年靠著自己不致於掉下去,不冷不熱地說道:「走。」說完先一步駕馬離開。
  老楚站在那裡,眼巴巴瞅著主子來回折騰,有些感慨,這小子實在是太漂亮了,就連主子這樣鐵石心腸的人都不忍心折騰,要是自己受傷到這地步要主子照顧,他肯定把自己丟到馬屁股後面拖著走,在心裡感慨下臉的重要,老楚翻身上馬,趕緊追上去。
  兩匹黝黑駿馬不急不慢一前一後地跑著,很快便消失在蜿蜒的路上。

  ◎             ◎             ◎

  身體痠痛,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頓,胃裡不舒服的感覺十分強烈,雖然想吐,可一路上趕路本就吃得少,沒什麼東西能夠吐出來。
  如果不是這些不適,宋瑾熙幾乎要以為自己還在盛都,這些日子發生的一切都是一場夢,只要睜開眼,她還是盛都那個最年輕,最招官員恨,卻擺明了有皇帝當後臺的的宋大人,沒事彈劾貪官賊子,教訓宮裡橫行太監,惹得滿朝文武戰戰兢兢生怕做錯事。
  別人告了狀,她就會到元文帝面前挨點罵,沒一會便又抬頭挺胸地走出宮門,任由別人對她咬牙切齒卻沒辦法,日子過得那叫一個舒坦。
  可一睜眼,眼前完全陌生的房間就把她打入了現實,這不是自己熟悉的家,也不是皇宮,回想起離開前元文帝對她的安排,這裡大概距離盛都已有千里之遙。
  宋瑾熙想,自己確實被元文帝保護起來了,用一種粗暴又絕對管用的方式,沒有哪種方式比這一次更徹底,內史宋瑾熙御前無狀,杖責一百貶斥邊城,永不得回到盛都,離開這些日子,恐怕這個消息早已傳遍京師。
  她曾經是那麼的受寵,皇恩籠罩橫行京師,自己的出現本就一團謎,現在也消失得這麼神祕,只是一句御前無狀就被送走,至於她到底做了什麼,不是沒有人好奇,可是元文帝的做法表明了不許人插手,誰敢多問。
  宋瑾熙知道自己早晚都要離開朝堂,開國以來沒有一個女子能夠女扮男裝地站在朝堂上,可沒想到是以這種激烈的方式,元文帝給了她幾日安排好一切,然後聖旨落下,一輛馬車、六個護衛帶著她悄悄離開盛都。
  還記得離開的那日,元文帝微服送自己到城外,眼神複雜、欲言又止,最終只化作一句話,「別擔心,朕什麼都安排好了,到了邊城會有人照顧妳。」
  一切的安排都那麼妥當,被貶離開後還會發生什麼,元文帝沒有直說,宋瑾熙卻也猜個八九不離十,讓自己在邊城待一些日子再詐死,然後換回女兒身重新回到盛都,宋內史在盛都惡名昭彰,可在遙遠的邊城只是一個遭到貶斥的小官,到時候神不知鬼不覺地換了身分,誰會留意到。
  不得不說,元文帝的安排雖然粗暴卻還算精妙,算是完成了自己那個不稱職爹爹對他臨終託孤的遺願……如果不是半路遇到劫匪,一切都很完美。
  想到那些穿著破爛衣衫,揮舞著大刀衝上來的悍匪,剛醒過神的宋瑾熙有些驚魂未定,記得當時他們被圍住,眼看不敵,還是其中一個護衛扔她到馬上衝了出去,她只記得自己搖搖晃晃地控制著被狠狠抽打瘋跑的馬匹,不知道跑了多久,只感覺眼前一黑……
  這是被人救了嗎?想到這幾日離奇的際遇,宋瑾熙輕嘆一口氣,咬著牙從冷硬的床上坐起來,仔細打量這個房間。
  地方還算乾淨,只是簡單到極致,彷彿之前並無人居住,只是臨時打掃出來一用,呼吸間還飄著一股霉味。
  從熟悉的盛都來到陌生的地方,一切都讓她有些隱隱的不安,已經習慣女扮男裝,她下意識就看自己有沒有被發現真實身分,幸好身上的衣衫還都穿得好好的,現在首要的事情就是找個人弄清自己到了哪裡。
  彷彿是聽到她的心聲,房外突然傳來交談聲,「出去尋找的人回來了一部分,還是沒找到那位宋大人。」
  「嗯,繼續找。」
  「爺,您說那位宋大人怎麼會丟?皇上知道了會不會怪罪下來?」說著話,那人恨恨地罵了一聲,「我看就是那幫無法無天的賊人劫了人,當初看在他們幫忙抵禦姜兵的分上答應不剿滅,這半年又開始折騰,看來是要給點顏色瞧瞧了。」
  夏文歌沉默一下,冷著臉沒有回答,人卻朝著偏房走來。
  猜到主子的意圖,老楚安慰,「房間裡的小子沒事……」話音未落,兩人推門而入。
  聽到有人說話的那一刻已經開始準備面對來人,宋瑾熙剛想下床,卻沒想到那兩人進來得太快,以致於門開時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覷。
  第一個開口的是夏文歌,「醒了?」他的聲音低沉,銳利的眼神掃過宋瑾熙渾身上下。
  眼前的一切與想像中的不太一樣,宋瑾熙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還記得自己醒來時恍恍惚惚看到的兩個人影,他們救了自己,本打算說些感激的話,可看到對方放肆打量自己的目光像是看自己的所有物般不客氣,她一下子又不高興了。
  尤其眼前這人看起來真的太放肆,身型高大、氣勢逼人,眸光銳利、神情冷峻,這個男人真雖是很英武,卻與盛都美男子的形容相去甚遠。
  宋瑾熙見慣了那些形容優雅的貴公子,現在看到夏文歌竟說不出是怎樣的感覺,他不俊美也不溫柔,不像盛都公子哥臉上總帶著文雅的笑意,掌中握一摺扇,見到這個男人的第一眼只能用冷硬來形容,通身氣度驚人、煞氣濃重,讓人沒心思去研究他有沒有一張好看的臉,只是被震懾住。
  在最初的那一刻宋瑾熙也差點腿軟,可畢竟在宮中行走兩年,這世上最尊貴的皇帝都對她寵愛無邊,心中的不安也就漸漸淡去,眸光閃轉成打量,興趣盎然地看這個男人。
  唇邊青色的胡茬,稜角分明的唇,挺直的鼻翼還有那雙含著濃濃殺氣的眼眸,雖不俊美卻英姿勃發,端正的面容擱在別的男人臉上看起來還會有些驚豔,在他的身上卻只被通身的氣勢籠罩,兩者相得益彰,讓人不敢有絲毫戲謔之意。
  宋瑾熙很意外自己的恩人竟然如此出眾,打量起來也毫不客氣。
  她看夏文歌,夏文歌也在看她,眸子微微瞇起,他居然不害怕自己,明明瘦弱得一隻手就能抓起來丟出去,臉上卻絲毫沒有驚懼的目光,那雙水盈盈的眼睛裡有幾分戒備、幾分躲閃。
  夏文歌知道自己救的這個小子秀美,可再看幾次都覺得美得妖豔,不提別的,光那一雙水潤潤、亮晶晶的眸子,就是他這一生看到過最好看的,看一眼就覺得要被那目光吸進去出不來,他的心裡湧動著說不出的感覺,非喜非怒,最後卻都化成一個淡然的表情。
  抿抿唇,宋瑾熙開口,「是你們救了我,多謝。」
  直到此刻才徹底清醒,老楚咋呼,「你小子終於醒了,我們費勁把你帶回來,就只換來一句多謝?」
  眉梢一挑,宋瑾熙瞧他,「我身上沒有銀子,你留下姓名,等我到了邊城送來給你。」
  聽到這話老楚大笑,「這就是邊城。」
  這下宋瑾熙是真的吃驚了,硬撐著下床,卻心有餘而力不足,連日奔波勞累過度又摔下馬受了驚嚇,沒有受傷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從頭到尾都在注意她的一舉一動,夏文歌突然開口,「你來邊城做什麼?」
  想到自己已經到達目的地,宋瑾熙的臉上就透出幾絲放鬆,口氣也輕緩下來,「找人。」
  「誰?」
  「守城夏將軍。」
  一瞬間,房間裡奇異地安靜下來。
  老楚瞪大眼,一臉不敢置信,倒是夏文歌心思敏銳,靜靜看著眼前的少年,心頭掠過一個匪夷所思的念頭,「你是盛都來的宋瑾熙?」
  舔舔乾裂的唇,宋瑾熙點頭,「是我。」

  第二章

  宋瑾熙在用飯,老楚在一旁偷偷地看,越看越目瞪口呆,這輩子他沒見過比宋大人漂亮的男人,就連女人也沒有,更沒見過比宋大人吃飯更文雅的人。
  惠娘熬好的湯好喝又滋補,他和爺每次都能對著飲了,每人三大碗,可現在那鮮濃白柔的湯盛在一個小碗裡,被宋大人比湯還白嫩的手端著,捏著湯匙小口小口地喝,吃菜也是小口小口細嚼慢嚥,一點聲音都沒有。
  用罷飯、淨了手,宋瑾熙對著老楚微微一笑,「看夠了嗎?」
  略帶逗笑的口氣讓老楚一下子不好意思起來,撓撓頭,嘿嘿一笑,「宋大人,這盛都的男人都像您這樣嗎?」
  別怪老楚大驚小怪,他是個一輩子都沒離開過邊城的鄉下人,從會跑的時候就跟著爹娘在地裡刨食,姜國打來的那年村子被毀,他為報仇入伍,憑藉著一身的蠻力被夏文歌相中才走到今天的位置,老楚自認為跟著夏文歌的這些年也算是見過世面的,可在見到宋瑾熙之後,他突然發現這世上居然還真有神仙一樣的人。
  那張臉就不說了,擱在哪都讓人吃驚,偏偏是身上的氣度,昨日帶回來的時候髒兮兮的還不明顯,今日衣衫洗過了換上,頭髮梳理得一絲不苟,一舉一動都透著尊貴,笑能惑人,怒也精緻,那份不一樣就格外的明顯了。
  被老楚盯著瞧,宋瑾熙心裡哭笑不得,已經習慣了去學著男人的做派,也不躲,反倒認真地回答對方的問題,「差不多。」
  自己的臉長成什麼樣她自然清楚,只是盛都男人是什麼樣解釋起來著實麻煩,倒不如唬弄過去。
  老楚粗莽卻不傻,看宋瑾熙的回答明顯是隨口一說,也不較真,突然想起自己來這邊是有正事,一拍腦袋連忙說道:「宋大人,惠娘說您要出去,出去做些什麼?」
  眼睛裡的溫和一下子消失了,宋瑾熙似笑非笑看他,「皇上還讓你們監視我了嗎?」
  她說得極慢,老楚卻在那目光中慌了一下,他沒料到宋瑾熙會說得這麼直接,一副皇帝老子也不放在眼裡的樣子,這讓他有些不知道怎麼解釋,密函上只說了要照顧好這位宋大人,卻沒直接說要監視,這其中的尺度他一個貼身護衛怎麼能說清楚。
  「也沒有。」
  「那我為什麼不能出去,被擋了回來?」
  「這是府裡的規矩。」
  宋瑾熙不急不惱,就那麼冷冷盯著他,讓老楚有些後悔剛才主動要求來傳話的事情,這位宋大人看著像是神仙一樣,行為做事卻是一點不含糊,氣勢一點也不比他們家的爺弱,乾脆直接跑了吧?老楚沒出息地瞅著宋瑾熙盤算著,就在他猶豫的時候,門口傳來的聲音解救了他。
  夏文歌走進來,絲毫不掩飾自己剛才偷聽的事情,「皇上確實沒禁錮宋大人。」
  看主子進來,老楚招呼也不打就趕緊跑了,娘的,他以後再也不主動來接近這個宋大人了,人家這種玩心眼的甭管多好看都不是好惹的。
  宋瑾熙對老楚的離開並不在意,可走進來的夏文歌卻讓她心思一緊,他身上煞氣太重,氣勢壓人,讓人看不透心思,最重要的是,能被皇上如此信任的人怎能是平凡之輩,就像是現在,他明明做了偷聽的卑鄙行為,卻一點不想掩飾,倒讓她沒了質問的立場,落了下風。
  深吸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宋瑾熙輕笑,「夏將軍這麼說就是我可以自由出入了,那為何上午出去的時候被人攔住?可是您的授意?」
  頷首,夏文歌毫不猶豫地承認了,「是我授意,皇上雖然沒限制宋大人,可邊城不比盛都,龍蛇混雜、地處蠻荒,這裡民風慓悍,還時不時有敵國探子出沒,宋大人自己出去怕是不能囫圇個回來了。」
  聽到這話宋瑾熙瞪著他冷笑,「您在威脅我?」
  漫不經心地笑著,夏文歌語氣平靜,「這不算威脅,只是忠告。」
  「那還真是麻煩夏將軍了,我不需要您的保護,也不打算住在您這裡,我只是被貶斥到邊城,皇上沒說過一定要留在您這裡。」
  「那宋大人不如走出去試試。」
  宋瑾熙有些憤怒了,她從來沒見過這麼不講理的人,從她女扮男裝入朝為官開始都是她拿捏別人,還真沒有人敢欺負到她頭上,如今卻也只能咬牙切齒地瞪著夏文歌,上午出去被攔的事情已經證明這府裡的人都聽從他的吩咐,以自己的能力壓根闖不出去,倒讓別人看了笑話。
  宋瑾熙一時間有些渾身無力,終於徹底感受到來到一個陌生地方的無助,無論她在京城時憑著皇帝的庇護怎麼呼風喚雨,現在卻只能被一個詭計多端的男人控制著。
  想到以後只能這樣待著,宋瑾熙心裡苦笑一下,這與小時候的生活有什麼不同?只不過換個牢籠罷了,千般不甘在心頭徘徊,看著夏文歌絲毫沒有退讓的表情,她終於平靜下來,目光漸冷,「好,我不出去,夏將軍出去吧。」
  夏文歌凝視著眼前的少年,用一臉的平靜掩飾心底的莫名悸動,彷彿第一次看到他就被吸引,明明是個男子卻比女娃都漂亮,端得是眉目如畫,看著這張臉總會有種奇怪的錯覺,覺得眼前的容顏只該屬於女子。
  可這位宋大人一舉一動又一次次打破他的痴念,眉眼間的英氣,眸中的怒火,一舉一動雖然文雅卻毫不做作,還有盛都傳來的消息,為官正直勇於直諫,性格剛強,這樣的一個人實在不可多得,乾淨得像清泉一般,眼睛裡又藏著祕密,引誘人去探索。
  就像是此刻,夏文歌知道自己所作所為都是對的,眼前的人身分奇怪,元文帝的密信又細細囑託,他本就該控制著宋瑾熙的一切,只有這樣才能徹底保證不出什麼差錯,直到元文帝另外的吩咐到來,至於宋瑾熙心裡在想些什麼,完全不用去在乎。
  可是看到這個人的眼裡先是憤怒然後無奈,繼而光彩漸退,表情冷下來的那一刻,夏文歌覺得自己胸口說不出的憋悶,突然很後悔剛才的所作所為,鬼使神差一般,他突然開口,「除非……」
  他說得緩慢,宋瑾熙卻驀地抬頭,盯著眼前的人,眼睛裡透出幾分期待,「除非什麼?」明知道眼前這人心思極深,可能只是捉弄自己,她還是忍不住追問,只因習慣了外面天高地闊的世界,再也不想回到被關在一個院子裡的時候。
  「宋大人,你我各退一步可好?你可以出去,但需得有我在旁。」緩慢卻堅定地說出這幾句話,夏文歌微笑著不想被對面的人看透心思。
  為了不再看到宋瑾熙眼中的寂寥,夏文歌第一次忘了曾經的原則,話一出口,倒也鬆了一口氣,又說道:「邊城之亂非外面人所能想像,宋大人又是皇上交代了要保護好的人,為了不出差錯,你出去的時候必須有我親自作陪。」
  明明撲滅了自己的希望又突然改主意,這個人在想什麼?宋瑾熙盯著夏文歌的臉,卻看不出什麼情緒,只能認輸。
  這個男人為什麼突然變了?從第一次看到就是一副霸道獨裁,無人能夠撼動的冷臉,現在竟然能夠與自己商量,真讓她猜不透,不過想到能夠出去,宋瑾熙還是高興起來,他想跟著就跟吧,自己當他不存在就好了,再說邊城確實完全陌生,夏文歌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她沒什麼好反駁的。
  舒了一口氣,宋瑾熙點頭,「好。」
  夏文歌看宋瑾熙神采飛揚的模樣,心裡說不出的熨貼,「你有事儘管找我。」
  「一言為定,我現在就有事找您,我要出去。」看他疑惑地盯著自己,宋瑾熙解釋說道:「我原本的行李都被土匪奪去,現在除了身上穿的什麼都沒有了。」
  聽宋瑾熙這麼說夏文歌忍不住多看幾眼,果然還是昨日的衣衫,只是洗過了。
  看他盯著自己瞧,宋瑾熙解釋道:「昨晚我隨意洗了一下,再不去買就沒有換洗的了。」
  「是我疏忽,忘了吩咐老楚替你準備東西。」不想讓他以為是自己刻意為難,夏文歌誠心說道:「在邊城待久了,打起仗來什麼都顧不得,死人堆裡爬過來的人很少留意衣衫是不是髒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夏文歌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彷彿在敘述一件極其平常的事情,宋瑾熙卻被震撼得不輕,突然理解這個男人身上的那種殺伐之氣從何而來。
  以前她在盛都時也沒少與武將打交道,總覺得那些人除了粗莽不講理外,與旁人也沒什麼不同,可她現在知道自己有多膚淺,一個真正站在戰場上的將軍與那些盛都老爺們不一樣,騎的未必是高頭大馬,出入也不一定前呼後擁,一旦拔刀出鞘卻只記得「家國天下」四個字,從鮮血淋漓裡走出來,生死以外都是小事。
  想到這宋瑾熙心裡湧起一股欽佩之情,之前覺得被冷落的感覺也完全退去了,正是因為他們眼裡除了生死沒有別的大事,所以自己是不是衣服髒了完全不在考慮範圍,何況這也算間接幫了自己,若是昨晚帶回來之後就沐浴更衣,她女扮男裝的事怕是早就曝光了。
  這麼一想,宋瑾熙一下子覺得眼前的夏文歌不那麼可惡起來,心裡的抵觸情緒消弭不見,她舒展了額頭,笑了,「夏將軍不必自責,再說下去我都要無地自容了,若是方便待會我想出去買來,實在不方便等到明日也可。」
  「今日無事,我去讓人準備。」夏文歌說道。
  「好。」

  ◎             ◎             ◎

  宋瑾熙坐在得意樓的二樓,眼睛瞧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心裡說不出什麼感覺,這個陌生的地方就是之後她要待的地方了,對於未來會怎麼樣,她心裡一下子沒了底。
  瞧著是在看外面,眼睛卻沒什麼著處,夏文歌坐在宋瑾熙對面,若有所思地打量他,眉目精緻玲瓏、眼神清澈,原來這世上當真有潘安、衛玠這樣的男子,若說之前還沒有如此清晰地留意宋瑾熙,今日的相處已經讓他大開眼界。
  從走出府門那一刻到現在忙完坐在酒樓,每一個看到這位宋大人的都忍不住多看他幾眼,就像是現在,宋瑾熙目光冷冷地瞧著外面,酒樓裡的人卻全都瞧著他,日暮的殘陽透過窗閃落在那張臉上,像是星星點點的銀光,晃得人心裡癢癢的。
  宋瑾熙等菜全部上齊才準備動筷,夏文歌看宋瑾熙神思恍惚,只有老楚卻專注於吃東西,還極小聲的嘀咕,「不虧是盛都當官的,花起銀子一點不手軟,這半天我兩個月的俸祿都出去了。」
  扭頭看老楚一眼,夏文歌並未說話,只是用眼神震懾偷瞧宋瑾熙的男人,看著那些人眼裡的驚豔,心裡有些不舒服,彷彿原本屬於自己的人被覬覦……沒錯,元文帝既然把宋瑾熙交給自己,那就是他的,果然不該答應帶宋大人出來嗎?
  待菜上齊了,一直無視別人目光的宋瑾熙終於回頭,朝著對面兩人微微一笑,「夏將軍,請用吧。」
  雖說是邊城最好的酒樓,做出的東西味道卻十分一般,宋瑾熙吃得沒什麼滋味,倒是一旁走過來的一男一女吸引了她的目光。
  男人看起來已近垂暮,身邊的女子卻不過三十出頭,兩人相攜著走到宋瑾熙面前,女子行了禮,「公子,聽首曲子吧。」
  宋瑾熙第一次遇到這事,一時不知道該怎麼說。倒是那女子大方得很,一面笑著一邊更靠近她些,「公子……」
  眼看她越來越靠近自己,宋瑾熙心頭一激靈,連忙答應,「好。」
  那女子眼睛裡有些失望,還是退後幾步,直到他們站在旁邊彈唱起來,宋瑾熙這才鬆了一口氣。
  這一幕夏文歌一直瞧在眼裡,卻沒開口,只是時不時看著眼前的少年,他的臉上有些窘迫,彷彿對邊城女子的熱情十分不習慣,在盛都當官卻沒沾染過風塵女子,宋瑾熙越來越讓他好奇了。
  漫不經心地吃著東西、聽著小曲,宋瑾熙臉上沒什麼表情,她不是善談的人,夏文歌更不是,一時間只聽到老楚粗魯的咀嚼聲。
  夏文歌說邊城民風慓悍,起初還以為是夏文歌拿話來恐嚇自己,可當她真在街上逛了一天,對那句話就沒有絲毫懷疑了。
  鬥毆吵架,拎著木棒追打自家男人,還有喝得醉醺醺直接躺在路上就睡著的,這些盛都少見的奇景在邊城簡直隨處可見,更時不時有幾個小偷穿梭在她身邊,或是有賊眉鼠眼的男人盯著她瞧,若不是夏文歌、老楚兩個威武的男人走在後面,她真不敢想像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就像是現在,剛送走了獻媚的歌女,又來了不要命的登徒子,穿一身綾羅綢緞,眼睛卻渾濁無光,大跨步走到宋瑾熙旁邊的男人笑嘻嘻地開口,「公子有禮了。」
  斜睨那人一眼,宋瑾熙完全不理會,這張臉給她招惹來的麻煩不算少,她早習以為常。
  「公子姓甚名誰?我怎麼沒在邊城見過。」
  放下手中竹筷,宋瑾熙似笑非笑看他,「沒見過又如何,你沒見過的難道有罪?」
  「公子說的哪裡話,我是誠心來與您交個朋友,我爹是邊城首富,這酒樓就是我家的,公子喜歡可以天天來。」
  「首富啊,幸會幸會,我若是天天來,你請我?」宋瑾熙挑眉笑了,眼底意味不明。
  看著她露出的笑容一臉熱切,那人忙不迭點頭,「只要公子來,我都請了。」
  「那謝過了,你走吧。」
  宋瑾熙說話的口氣輕描淡寫,一臉高高在上,彷彿只是打發了一個要飯的乞丐,那人卻一下子愣了,「公子……」
  那人一下子不知道說些什麼,他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明明接受了別人的好處,卻彷彿不懂他內裡深意,竟然想要打發自己走開,面子有些掛不住,他乾笑兩聲,「這裡人多,不如公子隨我去後樓雅間,有上好的酒菜,咱們細細聊。」
  冷笑一聲,宋瑾熙抬頭看對面的兩人,「你們吃完了嗎?」
  一直瞧著他要怎麼處理眼前的事情,夏文歌不動聲色地點頭,「好了。」
  「那我們走吧。」站起身,宋瑾熙對著眼前的男人勾勾指頭,等他腆著臉湊過來才嫣然一笑,「這裡人多,我也吃飽了,不如你跟我出去找個僻靜處聊聊,意下如何?」
  「好好好!」一連三個好,那人眼中淫光閃露,伸手就要去抓宋瑾熙的手。
  宋瑾熙乾脆俐落地躲過去,笑得格外溫柔,「這裡人多,急什麼,咱們這就出去吧。」
  說著她扭頭就走,那人也跟上去,倒是夏文歌黑著一張臉站在那裡,老楚也是一臉不敢置信,指著那兩人走出去的背影不知道說什麼好,「宋、宋……他居然是這種人。」
  臉上陰沉得能擰出水來,夏文歌突然有了想扭斷宋瑾熙脖子的衝動,從一起出門到那個人過來,他都暗地裡瞧著宋瑾熙的反應,並非不肯出手幫忙,只是想要看宋瑾熙是個怎麼樣的人,可沒想到宋瑾熙會答應那人的邀約,那麼明顯的企圖,究竟他是真的不懂還是正中下懷?
  示意老楚給唱曲的姑娘賞錢,夏文歌徑直走出去,瞧著宋瑾熙與那人一前一後走進不遠處安靜的巷子裡,心裡一時糾結起來,不知道該不該跟上去。
  為什麼要救他?這位宋大人既然不知死活,自己救他做什麼?可是為什麼想到有人對宋瑾熙動手動腳,自己胸口便悶得難受,只想狠狠打死那狗屁首富之子?
  宋瑾熙是皇上密函上叮囑了要好好照顧的人,不能不救,用這個藉口安慰自己,夏文歌終於快步朝著他們離開的方向走去。
  快一點,再快一點,希望不會看到不乾淨的事情,可當夏文歌走到巷子裡瞧見那兩人的時候還是愣住了。
  自稱富商之子的傢伙抱著下身倒在地方哀哀地叫,他以為會受欺負的宋瑾熙卻笑盈盈地站在那裡,一隻腳還踩在那人……看到宋瑾熙腳的位置,夏文歌只覺得渾身一緊,彷彿能夠切身感受到那疼痛。
  不知為何,心情一下子大好,就連笑容也不知不覺爬上臉頰,漫步走過去,他聽到宋瑾熙漫不經心地口氣說道:「不是想和我單獨待著嗎,你怎麼一臉痛苦呢,難道不高興看到我?」略微彎腰看踩著腳下的男人,巧笑嫣然,「別哭喪著臉呀,給爺笑一個。」
  被踩到子孫根的男人渾身冷汗、哀哀叫痛,「我錯了、我錯了,公子饒了我吧。」他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個俊美的少年會這麼陰險,先是好聲好氣地把自己騙到安靜的地方,原以為有便宜可佔,誰知道對方趁他不注意竟然一腳踢過來,讓他毫無還手之力。
  「你哪裡錯了?我覺得你沒錯呀。」
  「公子,祖宗,我喊您祖宗,您饒了我吧。」
  「呸,誰是你祖宗?」一口吐在他臉上,宋瑾熙冷笑,「一大把年紀好事不做,專愛這些男盜女娼,下次狗眼看清楚了爺是不是你能惹的,以後見到躲著點,不然見你一次收拾你一次。」說完她收回腳,「滾!」
  那人如蒙大赦爬起來就想跑,卻疼得雙腿發抖只能一步步挪著走,走到不遠處的夏文歌身邊時又渾身抖了幾下,直到確定眼前這個高大男人沒有要對自己出手的意思,這才慢慢挪過去,誰知剛走出兩步,背後一陣風襲來,他脖子一痛,暈了過去。
  宋瑾熙瞧著夏文歌出手,有些詫異,自從跟著出來,這位夏將軍從頭到尾都很沉默,她還以為這人不會幫自己。
  彷彿為了解釋自己為何出手,夏文歌開口,不慍不火的口氣卻氣勢凜然,「下次動手要徹底一點,這裡離酒樓這麼近,他回去叫了人來圍攻,你又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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