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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折】無巧不成妻《上》

上輩子,身為狼王的他,在一場獵食中,被獵物反咬一口,同歸於盡。 這輩子,轉世投胎,他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還比鄰而居當起了青梅竹馬。 在蕭琅眼中,舒蘭這丫頭生得特別好看,而且是一年比一年好看, 比他見過的所有農家女娃都好看,可惜,他這人愛記恨,喜歡不了她。 再說,她只不過是自己看上的獵物,他想吃就吃,縱著她、寵著她, 不過是為了帶回家欺負,怎麼反讓她爬到自己頭上頤指氣使呢?

會員價:
NT$723.1折 會 員 價 NT$72 市 場 價 NT$230
市 場 價:
NT$230
作者:
笑佳人
出版日期:
2014/09/02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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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真的「不是冤家,不聚頭」?前世她欠他情債比較多,
這世才要與他比鄰而居、夜夜讓他翻上床。
想知道無睡不歡的她如何擺脫狼爪,繼續過那愜意好眠的日子?
請看「笑佳人」最新奇幻穿越作品,闡述他與她的隔世愛戀。

上輩子,身為狼王的他,在一場獵食中,被獵物反咬一口,同歸於盡。
這輩子,轉世投胎,他跟她同年同月同日生,還比鄰而居當起了青梅竹馬。
在蕭琅眼中,舒蘭這丫頭生得特別好看,而且是一年比一年好看,
比他見過的所有農家女娃都好看,可惜,他這人愛記恨,喜歡不了她。
再說,她只不過是自己看上的獵物,他想吃就吃,縱著她、寵著她,
不過是為了帶回家欺負,怎麼反讓她爬到自己頭上頤指氣使呢?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楔子

  陳氏集團近期宣布將錄製一系列前所未有的特別動物節目狩獵遊戲,刻意將凶猛的野生動物遷徙至與原居地完全不同的環境中,從而為觀眾呈現該動物是如何適應新環境,又是如何與陌生的獵物戰鬥的。
  追蹤拍攝的所有野生動物來自各國國家動物園,陳氏集團承諾,節目完成後會將動物完璧歸趙。
  距離「狩獵遊戲」正式開播還有一週的時間,雖然陳氏集團已經作了全方面的準備,新上任的董事長卻臨時起意,決定舉行試播儀式,而觀眾則是該集團的全部董事。
  待所有人都就座後,陳浩東看了看前面二十公尺長的高清顯示幕,沉聲道:「開始吧。」
  他的話音剛落,原本亮如白晝的放映廳瞬間陷入了黑暗,而前面的顯示幕則閃爍了一下,隨著一段扣人心弦的音樂,黑底的螢幕上跳出了幾個筆鋒銳利的大字,正是狩獵遊戲之白狼。
  「白狼又稱北極狼,是世界上最大的野生犬科家族成員,也是灰狼的亞種,分布於歐亞大陸北部、加拿大北部和格陵蘭北部,白狼具有很好的耐力……今日的狩獵遊戲,就讓我們期待白狼在熱帶雨林內的精彩表現吧!」
  顯示幕上,一輛軍用卡車緩緩停在了南美洲一處自然環境保護區的電網之外,體型健壯的工作人員迅速抬下一個大型牢籠,牢籠裡面正是一頭長約兩公尺的白狼,白狼雙眼緊閉,應該是被打了麻醉藥,牠一身雪白的毛髮在周圍的深色碧綠當中異常耀眼突兀。
  鏡頭忽然一轉,清晰地顯示出白狼鼻頭上已經滲出了汗珠,要知道,白狼平時可是生活在零度以下的區域,如今將牠搬到攝氏四十度高溫的熱帶雨林,可以預見牠的第一道難關就是能否成功適應氣候。
  影片實際拍攝的時間是一天,而陳氏集團將剪輯最精彩的狩獵過程,製作成只有一個半小時的影片。
  隨著影片的進行,白狼的一身白毛已經被牠刻意弄得滿是泥汙,為的就是不輕易曝露身形,熱帶雨林是毒蟲的天堂,白狼在吃了幾次小虧後已經知道如何探路,甚至已經能夠辨別出隱藏在樹皮上的毒蛙,可惜這些毒蟲不能當作牠的食物,從清晨到黃昏,這隻白狼只是在河流邊飲水充飢而已。
  轉眼到了黃昏時分,白狼終於發現了一隻活物,可惜牠倒掛在樹上,似乎正在睡覺,白狼想了想,慢慢地潛伏在一片灌木叢當中,白狼現在體力已經快要到達極限了,需要趁此機會一邊休息,一邊耐心地等待獵物落地。
  鏡頭緩緩上移,落到了白狼的獵物身上,是一隻閉著眼睛睡覺的猴子。
  安靜的等待中,解說員的聲音響了起來,「這種生物名為樹懶,牠雖然有腳卻不能走路,靠前肢拖動身體前行,爬行速度比烏龜還慢,樹懶生活在南美洲茂密的熱帶雨林中,一生不見陽光,每週只有在排便的時候才下樹,以樹葉、嫩芽和果實為食,吃飽了就倒吊在樹枝上睡覺,可以說是以樹為家。
  樹懶是一種懶得出奇的哺乳動物,什麼事都懶得做,甚至懶得去吃、懶得去玩耍,能忍耐飢餓長達一個月以上,非得活動不可時,動作也是懶洋洋的,極其遲緩,就連被獵食者追趕、捕捉時,也若無其事似的,慢吞吞地爬行,據觀察,面臨危險時,樹懶逃跑的速度每秒不超過零點二公尺。
  不知道這隻白狼是運氣好還是特別倒楣,竟然挑中了樹懶,如果那隻樹懶很快就爬下來,憑牠的速度,必然會淪為白狼的盤飧,可如果牠才剛剛吃飽睡著,怕是還要等一週才會落地吧……白狼能否如願,讓我們拭目以待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出乎意料的,下面的董事們並沒有覺得不耐煩,反而被樹懶這種奇妙的動物勾起了好奇心,他們聽說過聰慧、凶狠、神速、會發電等等類型的動物,卻不知道還有如此懶惰的。
  大約五分鐘過後,放映廳忽然響起解說員激動的聲音,「動了、動了!樹懶睜開眼睛了,嗯,很好,牠開始往下爬了,接下來讓我們期待白狼大展雄威吧,提醒一句,樹懶的爪子可是非常鋒利哦。」
  果不其然,大螢幕上的樹懶已經慢慢爬到了地面上,懶洋洋地環視一圈後,開始緩慢地朝東方爬去。
  就在此時,白狼眼中凶光一閃,突然從灌木叢中撲了出來,疾如雷電,眨眼間將樹懶壓在身下,狼嘴大張,目標正是樹懶長長的脖子。
  樹懶愣了愣,隨即揮動超長的前肢,從兩側揮向白狼,白狼頭一歪,躲過了要害,不過脖子依然被樹懶的爪子狠狠地劃了兩道,落下一片帶著毛髮的皮肉,鮮血更是流了出來,但是白狼也不願無功而返,兩隻強健有力的前爪仍舊牢牢地按住樹懶,整個身子都撲在牠的身上,不管不顧地朝牠的脖子咬去。
  就在董事們暗暗期待白狼的尖牙插入樹懶的脖子時,一動也不動的樹懶猛然抬起了頭,腦袋狠狠地撞在白狼的肩上,恰好將脖子伸到了白狼口下,而當白狼毫不猶豫地咬下去時,樹懶忽然掙脫出一隻前肢來,鋒利的爪子狠狠地朝白狼的脖子插了下去。
  雙方生死未明之際,螢幕忽然定格。
  「觀眾們請放心,白狼已經被送往了救護中心,事後證實只是輕傷,並無大礙,瞧,現在牠已是生龍活虎了。」鏡頭切換到了救護中心。
  陳浩東死死盯著螢幕上的那隻白狼,除了牠的脖子上少了兩撮毛外,牠與先前那隻白狼幾乎一模一樣,然而他卻知道,他父親就是因為白狼意外死亡覺得內疚,才反對繼續錄製狩獵遊戲,卻被其他董事們聯合起來趕下了臺,如今董事們甚至想偷龍轉鳳混過去。
  哼,一週後,他將親自揭穿這些利慾薰心的董事們!

  第一章

  青山村,蕭家。
  屋內妻子痛苦的呻吟聲不斷地傳出來,一聲聲地落在蕭守望耳中,讓他那顆堅強沉穩的心不停地跟著起伏,就算是面對最危險的獵物,他都沒有如此緊張過,孩子的娘啊,妳可千萬要堅持住啊。
  就在他快將鞋底磨破時,屋內終於傳來張婆子興奮的叫喊:「生啦、生啦,是個胖小子!」
  他有兒子了!蕭守望再也忍耐不住,風似的衝了進去。
  藍氏虛弱地躺在炕上,她沒有留意衝進來的丈夫,而是緊張不安地盯著張婆子手裡的娃娃,「張嬸,孩子怎麼不哭啊?」
  張婆子早就愣住了,一動也不動地盯著緊緊咬住她手指的娃娃,當然娃娃連牙都沒有,說是咬著,不如說是含著,可娃娃嘴上的力氣還有亂蹬的小腳,哪怕她已經接生幾十年了,也從來沒有經歷過啊。
  「怎麼回事?」聽說孩子有問題,蕭守望也顧不得關心妻子,湊過來就要查看,待看清那邊的情況,忍不住咧嘴樂了,眼睛盯著自家有些黑的兒子,口中安撫妻子,「沒事,咱兒子估計是餓了。」
  似是應驗他的話,張婆子剛把手指搶出來,那娃娃就嗷嗷大哭起來,哭一聲、頓一下,如此三番後,突地安靜下來,肥滾滾的身子卻扭來扭去。
  「放心吧,這孩子沒事,活蹦著呢,妳先餵奶,我把……」張婆子話還沒說完,門口忽然有人大喊道:「張奶奶,我娘要生了,妳快去看看吧!」
  張婆子忙把懷裡的娃娃交給蕭守望,對藍氏道:「瞧瞧,妳們姐倆感情好,連生孩子都要扎堆,哎喲,剪刀我放哪啦?」慌亂地轉了一圈,總算把要用的東西都收拾好了,急急忙忙地往外趕去。
  張婆子走後,夫妻倆面面相覷,藍氏一邊接過兒子,一邊忍不住擔心道:「嫂子沒事吧?」
  蕭守望已經平靜下來,彎腰把安靜的兒子遞給妻子,聲音沉穩,「放心吧,嫂子這是第三次生了,身邊還有大哥照顧,一定沒事的。」
  藍氏點點頭,注意力很快就完全放在了懷裡的兒子身上,皺巴巴的小臉、微黑的細嫩肌膚,小鼻子一動一動的,就像是小狗,瞬間讓她的心軟成了水,溫柔地餵起奶來。
  蕭守望默默看了一會兒,才把剛剛來不及收拾的汙血倒了出去。
  蕭家東邊只隔十步遠的院子裡,舒茂亭領著五歲的女兒和四歲的兒子,焦急地等待妻子生產。
  「爹,娘生了妹妹,我就要當哥哥了吧?」舒展仰著頭,烏黑的大眼睛望著他爹道。
  縱使心裡擔憂,舒茂亭依然溫和地笑了笑,雙手托住兒子,一把將他提了起來,父子倆相互對望,「你怎麼知道娘生的是妹妹?」
  舒展最喜歡爹笑的樣子,短短的胳膊立即環了上去,小腦袋搭在爹寬厚的肩膀上,「我不知道,反正是妹妹。」
  舒茂亭摸了摸兒子的頭,低頭看向悄悄攥著裙襬的女兒,「阿宛,妳說呢?」
  舒宛抬頭,粉嫩的小嘴輕張,「不管是弟弟還是妹妹,我都會好好照顧他的。」
  望著自小乖順懂事的女兒,舒茂亭心中頓感一片安謐。

  ◎             ◎             ◎

  一炷香的工夫後,秦氏生下了一個女兒,母女平安。
  送走張婆子,父子三人都圍了上去,秦氏輕輕拍著睡熟的小女兒,臉上一片柔和。
  「辛苦妳了。」舒茂亭替妻子攏了攏頭髮,輕聲道。
  秦氏俏臉微紅,含羞帶怯地睨了丈夫一眼。
  她今年二十三歲,膚色白皙、鵝蛋小臉、柳葉彎眉,是遠近聞名的美人胚子,也是秦家唯一的女兒,自小深受長輩喜愛,就連婚事都讓她自己作主。
  六年前,她一眼相中前來給她爹看病的舒茂亭,不介意他家境貧寒,義無反顧地嫁了過去,而事實證明,她的選擇是對的,成親後小兩口恩恩愛愛、琴瑟和鳴,生活十分美滿。
  「娘,妹妹叫什麼名字?」舒展不錯眼地瞧著裹在棉布裡的妹妹,輕聲問道,妹妹睡著了,可千萬不能吵醒她。
  秦氏與舒茂亭相視一笑,名字早就想好了,男女各一個,「妹妹叫阿蘭,你以後可得好好照顧她哦。」
  舒展喃喃地喚了一聲阿蘭,鄭重無比地用力點頭,像個小大人似的。
  秦氏莞爾一笑,忽聽大女兒道:「娘,妳看妹妹的脖子下面有塊髒東西。」
  秦氏嚇了一跳,低頭看去,卻見大女兒說的是小女兒肩胛骨的胎記,不由鬆了口氣。
  聽了娘親的解釋,舒宛眨了眨眼睛,為什麼她覺得妹妹的胎記就像兩個牙印呢?
  對於周圍的喧譁,舒蘭半點都不知曉,她睡得甜甜的,餓的時候就張開嘴,馬上就有一個溫熱的圓球塞進嘴裡,咂巴兩下,便能喝到一種無比甜美的水兒,喝飽了她就繼續睡覺,只是這些人不讓她睡得安穩,總是喜歡摸她兩下,不是臉就是屁股,癢癢的不舒服。
  慢慢的,她能看清周圍的景象了,剛開始她嚇了一跳,這裡沒有參天的大樹、沒有碧綠的藤蔓、沒有厚厚的落葉地,也沒有那股深深印在腦海裡的泥土氣息,有的只是一堆奇形怪狀的東西,其中還有活物,他們咿咿呀呀的對著她指指點點,剛開始她不知道是什麼意思,聽的次數多了,漸漸就明白了,偶爾著急的時候,她也會急著叫出聲來。
  她記得第一次喊出「娘」的時候,那個常常餵她喝奶的人欣喜地抱著她親了又親,那一天都是笑著過的,她第一次搖搖晃晃地站起來的時候,「爹爹」一把將她提起,放在肩膀上繞了好幾圈,嚇得她稀里嘩啦尿了他一身,可他一點都沒有生氣,還用他泛青的下巴刺她。
  她第一次躺在地上睡覺的時候,「姊姊」心疼地把她抱了起來,生怕她凍壞了,她第一次被壞丫頭推倒的時候,「哥哥」伸手就把壞丫頭推了個狗吃屎,回家被娘親狠狠打了一頓,可哥哥一邊捂著屁股喊疼,一邊朝她擠眉弄眼的,好笑極了。
  五歲的時候,舒蘭終於明白了身上發生的變化,並且漸漸習慣了這種生活。
  她知道,她變成了一個人,一種很是奇怪的生物。

  ◎             ◎             ◎

  冬雪消融、春風拂柳,轉眼間,院子裡的杏樹又開花了。
  「阿蘭、阿蘭,妳在哪?」舒宛做完午飯,趁空閒時間,掀開門簾往屋裡瞧了一眼,卻發現本躺在炕頭睡覺的妹妹竟然不見了,連忙把東屋、西屋凡是能睡人的地方都找遍了。
  她這個妹妹從小就安靜懂事,不像別家的小孩那樣愛哭愛鬧,可就是有一個缺點,人特別懶,一天到晚總是睡覺。
  說她也不聽不進去,打吧,對著那樣一雙黑葡萄似的水汪汪大眼,粉嘟嘟、肉乎乎的小臉,就連嚴以教子的娘親都捨不得動手,就更不用說溫和愛笑的爹爹了,結果妹妹越來越懶,懶到隨便找個地方都能睡得香甜。
  沒有找到妹妹,舒宛急得不行,眼看太陽就要昇到正中天了,爹爹、娘親、弟弟還有蕭叔叔一家人都在田地裡忙著種花生,就等著她去送飯呢。
  屋子裡沒找到,難道她跑出去玩了?儘管舒宛覺得一身懶肉的妹妹不可能主動出去玩,但還是走到院子裡看了看,這一瞧立即傻眼了。
  家裡的院子是用籬笆圍起來的,西邊種了兩棵杏樹,都有碗口般粗了,開滿了粉中帶白的杏花,而在兩棵杏樹中間放了一個柳條編成的小筐,四尺來長、一尺多寬,平常放在手推車上,裝滿爹爹從山上採的藥材。
  如今卻用粗繩綁牢了,在樹蔭下盪呀盪的,舒蘭仰面躺在小筐裡,暖暖的陽光透過繁葉照在身上,恍如夢境。
  對於妹妹的新床,舒宛哭笑不得,換作平時她還會逗逗妹妹,只是今天時間緊迫,沒有玩鬧的工夫,舒宛快步走到杏樹下,伸手拿過遮在妹妹臉上的帕子,直接把人抱了出來,「阿蘭,醒醒,咱們去給爹爹他們送飯。」
  光說是喊不醒人的,經驗豐富的舒宛乾脆用打溼的帕子替妹妹擦了臉,洗去她嘴角的口水,這時候舒蘭終於睜開了眼睛,「姊姊,吃飯了啊?」
  「妳啊妳,除了睡覺就知道吃,妳忘了今天咱們家種花生啊?走,咱們去給爹爹他們送飯,午飯在田地裡吃。」舒宛替妹妹拉了拉有些皺巴巴的褲子,鎖好門,一手牽著睡眼矇矓的妹妹,一手提著盛滿飯菜的籃子,快步往南邊的田地裡走去。
  「阿宛,去送飯啊?」村人們笑著跟舒宛打招呼。
  舒宛甜甜一笑,管這個叫李叔,朝那個喊張嬸,一路上沒有斷過。
  「妳瞧瞧人家阿宛,跟妳一般大,人家都會做飯、哄妹妹了,妳啥也不會,讓妳洗件衣裳都犯怵。」有媳婦拿舒宛當例子教訓自家孩子,那被訓斥的女娃撇撇嘴,扭頭跑開了。這種事情在村裡很是常見,舒宛記得娘親沒少誇蕭家弟弟聰明懂事,用來教訓淘氣的舒展,至於妹妹,娘親根本懶得說,說啥?任你說得天花亂墜,人家脖子一縮就睡著了。
  走了大概一刻鐘的工夫,兩人終於到了自家花生地地頭。
  「爹、娘、二叔、二嬸,吃飯了!」舒宛這一喊,田地裡忙碌的眾人先後放下手頭的活計,一起圍了過來。
  舒宛往地上鋪一塊藍色的粗布,拿出裝得滿滿的兩盆菜,把米飯盛好,等人齊了再挨個兒遞過碗筷。
  藍氏頭上裹著青色的頭巾,看著已經長成小姑娘的舒宛,由衷讚道:「嫂子,我可真羨慕妳,阿宛乖巧懂事,任誰見了都要誇上幾句,要是我也有個這樣的閨女多好。」
  大女兒被誇,秦氏心裡美滋滋的,可是一看到幾乎是閉著眼睛吃飯的小女兒,那笑容就變成了無奈,給蕭琅挾了一口菜才道:「閨女有啥好的,妳要是生個像阿蘭那樣的閨女就等著愁吧,妳說說,這兩孩子是同一天生的,性子怎差這麼多呢?
  你們家阿琅,六個月就會走路,一歲時說話清清楚楚的,兩歲就會幫著處理獸皮,現在還幫忙點種,再看看我們阿蘭,快兩歲的時候才會走,三歲開始說話,哎,簡直沒法比。」
  被貶的當事人沒有任何反應,她哥哥卻不高興了,舒展放下碗筷,「娘,妹妹雖然懶了點,可她不用妳操心啊,要是她四歲時也偷偷跑到山裡去,妳就該著急了。」說著,悄悄瞪了蕭琅一眼。
  「就是、就是。」藍氏忍不住插嘴道:「阿蘭多乖啊,像我們家這個,眨眼的工夫就沒影了,也不知道他每天都跑去哪裡撒野,還有這悶葫蘆的性子,看見生人就不愛說話,就是跟我們,除了非說不可的話,他也不張嘴。」
  對於妻子互相誇讚對方的孩子,蕭守望和舒茂亭早已習慣了,只笑著吃飯。
  「娘,我吃飽了。」蕭琅放下碗,起身就要往田地裡走。
  秦氏一把拉住他,「乖姪子,你都忙了一上午啦,剩下的就交給你宛姐姐吧,待會兒吃完飯,你帶著阿蘭先回家,去你們家也成,去我們家也行,總之別讓她睡地上就好。」
  蕭琅低頭瞥了一眼吃完飯正在打瞌睡的舒蘭,有點不情願地點點頭,秦氏忍不住在蕭琅微黑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那「吧唧」一聲脆響,終於讓舒蘭睜開了眼,晃悠悠地撲到秦氏的懷裡,「娘,親親。」
  抱著懷裡小女兒軟軟的身子、聽著那甜糯的童音,秦氏的心都要化成水了,趕緊在撒嬌、吃醋的小女兒臉上狠狠親了兩下,點著她的小鼻子道:「回去後要聽哥哥的話,知道不?」
  舒蘭在娘親懷裡拱了拱,要不是突然被某人拉開,她都要在熟悉溫暖的懷抱裡睡著了。
  蕭琅拉著舒蘭的手,悶聲道:「娘、伯母,我們走了。」
  「去吧,不許你亂跑啊。」藍氏不放心地叮囑道。
  蕭琅嘴角抽了抽,他哪裡亂跑過,不過是去山上鍛鍊身體罷了,人類的身子比自己原來的體質差多了,沒有獠牙、沒有鋒利的爪子,他必須增強其他方面,才能掌握強大的攻擊力。
  正想得出神,身側忽然傳來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聲音,低頭一看,就見舒蘭使勁扭著胳膊,想掙脫他的束縛,「疼,你放開我,你走那麼快,我不要你牽著。」
  真是嬌氣的孩子,蕭琅不屑地鬆開手,沒想到舒蘭一個不注意,直接朝後跌去。
  舒蘭小屁股跌得疼,看也不看蕭琅,捂著臉哇哇哭了起來,「娘,琅哥哥欺負我!」
  望著坐在地上,眼淚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大嘴張得能看見嗓子眼的小女孩,蕭琅咬牙罵了一句,麻煩精!

  ◎             ◎             ◎

  蕭琅把舒蘭領回自己家,舒蘭哭了一會兒就累了,小小的身子幾乎完全靠在比她略高的蕭琅身上,要不是蕭琅比一般的同齡孩子結實許多,兩人早就一起倒在地上了。
  「好了,到家了,妳自己去炕上睡。」蕭琅把胳膊從舒蘭懷裡抽出來,示意她自己爬到炕上去。
  舒蘭迷迷糊糊地點點頭,伸手往比她高些的炕沿一搭,露出兩隻胖乎乎、白嫩嫩的肥胳膊,然後再把右腳搭在炕沿上,費勁兒地想往上爬,可惜努力了半天,還是只有半邊身子掛在炕上,就是上不去。
  「笨死了。」蕭琅嘀咕一聲,雙手托住眼前扭來扭去的小屁股,往上一抬,便把人撥到了炕裡邊,還滾了兩圈,舒蘭閉著眼睛拱了拱,直接趴著睡了。
  「妳把鞋脫了。」蕭琅在地上咬牙道。
  舒蘭吧唧吧唧張張嘴,伸手亂抓了一下,然後把食指送到了嘴裡,髒兮兮的手指、紅潤潤的唇、掛滿黑乎乎淚痕的小臉,讓蕭琅感到說不出口的討厭。
  蕭琅簡直要拔光頭髮了,為什麼會有這麼懶的人?瞧她那身衣裳,還是伯母早上新幫她換的,就因為她方才耍賴在地上打滾,現在已經髒得不成樣子了,還有她的臉,午飯前還白白淨淨的,現在黑一道、白一道的,啊啊啊,她是人啊!
  想到伯母看著自己時的溫柔眼神,想到舒宛姐姐給他繡的小荷包,蕭琅覺得自己有責任照顧好這個懶丫頭。
  他去了灶房,踮著腳把鍋刷了一遍,舀了滿滿幾木桶的水,去後院抱來柴禾,開始準備兩人的洗澡水,嗯,單給她一人洗澡太浪費了,反正家裡的澡桶夠大,他也洗洗吧。
  過了一會,水咕嚕咕嚕冒起泡來,蕭琅費了一番工夫,兌好洗澡水,便把舒蘭從炕裡頭拽了下來,先解開她頭頂的兩個髮髻,軟軟的、微黃的頭髮就散了下來,蓋住了她的肩膀,然後脫衣服、脫褲子,露出白嫩嫩的小身子。
  蕭琅看了看舒蘭白嫩嫩的小肚子,再看看她黑乎乎的小手,越發覺得她懶得無藥可救,本來一個白白淨淨的可愛小姑娘,偏被她自己折騰得不成樣子。
  由於舒蘭還睡著,蕭琅一點一點把人拖到澡桶邊緣,自己握著她的手先跨進澡桶,然後用力把她拽了進去,不想腳下一打滑,兩人一起倒在了澡桶中。
  「咳咳,嗚嗚,娘!」舒蘭嗆了好大一口水,難受得要命,本能地喊起娘來。
  「不許哭!」蕭琅煩躁的朝她大吼,耳旁一聲脆響,成功地讓舒蘭閉上嘴巴,睜開眼就見一個小黑人站在面前,黑亮亮的眼睛狠狠地瞪著自己。
  眼看舒蘭撇撇嘴又要哭起來,蕭琅不耐煩地扶著她坐下,輕輕往她身上撩水,「別哭,哥哥給妳洗澡,洗得白白淨淨的,妳看妳的手。」說著便抓起她的小黑手,舉到她面前。
  舒蘭眨了眨眼睛,乖乖不動了,周圍的水晃啊晃的,不冷也不燙,好舒服。
  見舒蘭老實了,蕭琅總算鬆了一口氣,開始替她搓澡。
  「琅哥哥,疼。」舒蘭閉著眼睛,嘟起嘴。
  蕭琅定睛一看,果然在她白白的小身子上發現一道道指痕,便放輕了動作。
  這下子舒服了很多,舒蘭甜甜地撒嬌,「琅哥哥真好。」
  蕭琅早就習慣了她疼就哭、舒服就撒嬌的脾氣,也不答話,洗完小腿、屁股就接著給她洗肚子,慢慢的就輪到了肩膀脖子,軟軟的頭髮像水藻一樣浮在水面上,擋住了視線,蕭琅便讓舒蘭坐到自己腿上,把礙事的頭髮撥到她身前,抬起手卻愣住了。
  單薄精緻的肩胛骨處,有兩個牙印似的胎記。
  像被攝了魂一般,蕭琅慢慢地湊了上去,軟軟的唇印上那熟悉的形狀。
  陌生的碰觸讓舒蘭睜開了眼睛,她疑惑地看著肩膀處的小後腦杓,抬手摸上蕭琅的胳膊,「琅哥哥,你幹嘛親我肩膀?」
  她記得娘說過,喜歡一個人就親他臉蛋,雖然她常常看見爹爹親娘的嘴巴,有時候還會在夜裡親娘的胸脯,那時候她還替爹爹惋惜來著,娘親的奶水早就沒有了呢。
  身後的人忽然抬起頭,舒蘭毫無防備地落入一雙冰冷的眸子裡,那眼神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因為前世她見過一次,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與旁的生物有眼神交流,所以記憶深刻,陌生卻是因為她明明已經變成人了,這人又是二嬸家的琅哥哥,他怎麼會用像要吃人的眼神看著自己呢?
  舒蘭本能地搖搖頭,伸手蓋住蕭琅的眼睛,「琅哥哥,你別這樣看我,我害怕。」
  蕭琅抓住她的手,「妳怕什麼?」
  若是有人看見這一幕、聽到這樣的對話,絕對會震驚得瞪大眼睛,天啊,這明明是兩個五歲的娃娃,怎麼淨說些引人誤會的話呢,若是他們再大個十歲,就完全可以接受了,無非就是男女那點事嘛。
  舒蘭越看越害怕,手腳發涼,哪怕周圍的溫水也無法阻止那從靈魂深處湧上來的悽慘回憶,她試著縮回手,蕭琅卻抓住她的手按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後朝她張開嘴,露出一口白牙,「熟悉嗎?」
  是牠,真的是牠,那隻突然從身後撲過來的龐然大物!
  「娘……」舒蘭嚇得魂飛魄散、張口就叫,只是她的聲音還沒傳出去,就被人死死按進了水裡。
  「放開我,咕嚕嚕……」她使勁掙扎,溫熱的水卻趁虛而入,那滋味難受極了,舒蘭連忙閉上嘴巴,驚恐讓她的眼淚洶湧而出,溶到水裡消散,死亡的滋味再次降臨。
  舒蘭不甘心地想,上輩子死在牠的手裡,這輩子還要死在他的手裡嗎?她只是喜歡睡覺而已,招誰惹誰啦,為何要遇見他?
  舒蘭恨,蕭琅更恨。
  牠是冰原上的狼王,最喜歡在冰天雪地裡奔跑,可是有一天,牠落入了人類的陷阱,隨後就失去了意識,等牠再次清醒,就被囚禁在一個狹隘的金屬牢籠裡,過著沒有自由的日子。
  好不容易牠又被放了出來,雖然是在一片完全陌生的地方,但牠自由了,短暫的探索後,便發現第一隻應該能吃的獵物,一隻掛在樹上睡覺、害牠從早等到晚的獵物,更可恨的是,這隻逃跑速度極慢的獵物竟然一爪子取了牠的命,就在牠剛剛重溫自由的時候。
  無論是牠與牠,還是他與她,都有著生死之仇。
  看著在水下撲騰的小身子,蕭琅體會到一種報仇的快感,那銷魂的滋味讓他眸子裡浮上了淡淡的血色,他好像又回到了冰原,所有生物都在牠身下顫抖。
  「啊!」下身某處脆弱忽地被狠狠抓住,蕭琅發出一聲哀號,手上也沒了力氣。
  趁這短暫的空檔,舒蘭以前所未有的高亢奮精神狀態衝出澡桶,也不穿衣服,撒腿就往花生地裡跑去。
  青山村很多人都記得,那一天,一個五歲的女娃娃,赤身裸體地從蕭家衝了出來,披頭散髮,邊跑邊喊娘。

  ◎             ◎             ◎

  舒蘭跑到花生地的時候,略顯沙啞的哭聲已經傳入了秦氏和藍氏等人的耳朵,等他們齊齊回頭,發現舒蘭光溜溜地往田地裡跑,一邊跑還一邊喊娘的時候,那表情可謂五花八門、極其精彩。
  舒家人的四顆心都要碎了,秦氏扔下手裡的花生種子就衝了上去,把小女兒緊緊地摟在懷裡,舒蘭哭得快要喘不過氣來,死死抱著秦氏,一聲聲地喊著娘,喊得嗓子都啞了。
  「阿蘭不哭、不哭,娘在這兒呢。」秦氏也顧不得問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接過丈夫遞過來的布衫,裹住小女兒的身子,索性盤腿坐在地上,把人打橫抱在懷裡,一邊拍著她肉乎乎的肩膀,一邊輕聲哄著。
  藍氏又心疼、又著急、又擔心,舒蘭也是她看著長大的,這孩子從小就不愛哭鬧,今天哭成這樣,那得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而這委屈極有可能是蕭琅給的。
  蹲下身子,藍氏替舒蘭清理她露在布衫外面的小腳,細心地把壓入她腳心軟肉的細砂粒撥掉,等舒蘭慢慢平靜下來,才輕聲問道:「阿蘭,妳怎麼了?妳琅哥哥呢?」
  聽到那三個字,舒蘭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哭成水泡似的眼睛可憐兮兮地望著藍氏,「琅……哥哥給我洗澡,然後把我按在水裡不鬆手,嗚嗚,我難受得要死了,就抓了他一下,哥哥疼得鬆開手,我就跑了出來,二嬸。」
  她說的都是事實,沒有半點加油添醋,雖然做了這麼久的人,其實除了知道家裡的人都疼她,她可以找他們訴委屈外,向來懶惰的舒蘭還沒有學會那些花花腸子。
  不過從今天開始,舒蘭至少明白了一件事情,那就是蕭琅是那頭龐然大物投胎的,上輩子沒有吃了自己,這輩子依然想殺了她,她以後必須躲得遠遠的,不能再落入他手裡。
  「那個小兔崽子,看我不打死他!」聽完舒蘭斷斷續續卻口齒清晰的訴苦,藍氏愣了片刻,等她反應到兒子做了什麼好事時,蹭地站起身,不顧秦氏和舒茂亭的勸阻,風似的往家裡跑去。
  她是真的生氣,以前兒子貪玩、不著家也就罷了,平常到底還算懂事,哪想今天竟然敢這麼對待舒蘭,這要是一個不小心,可是會鬧出人命的。
  秦氏想要起身,卻被舒蘭摟得緊緊的,哭著不讓她去,忙叮囑舒茂亭和蕭守望,「你們快去攔著她,小孩子玩鬧,總不免磕磕碰碰的,蕭琅一向明理懂事,肯定不是有意的,興許只是嚇唬嚇唬阿蘭,哪有她說得那麼邪乎,趕緊快去啊!」
  蕭守望看著還在掉眼淚的舒蘭,漸漸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旁人不知道,他這個做爹的卻知道,兒子的力氣特別大,對狩獵殺生有一種天生的渴望。
  去年開始,蕭琅就纏著非要跟他一起進山打獵,遇到兔子、山雞等獵物時,蕭琅執著的眼神連他都有些驚得慌,若不是兒子平常孝敬父母,自覺地幫忙做家務,對其他孩子雖然冷漠卻也不會動手打架,他差點就認為兒子中邪了。
  「大哥、嫂子,你們別擔心,蕭琅做錯事就該打,不能慣著,阿蘭這孩子嚇得不輕,你們多陪陪她吧,我回去看看。」按住想要跟去的舒茂亭,蕭守望歉然地朝他拱拱手,大步流星地奔回家去了。
  舒茂亭關心小女兒,可這裡有妻子安撫著,他反而更擔心藍氏手重,把蕭琅打出個好歹來,給妻子遞了個眼神,便匆忙地追了上去。
  舒展氣得不行,「娘,我也去看看,他竟敢欺負阿蘭,看我不打死他!」
  舒宛一把扯住弟弟的胳膊,扳過他倔強的腦袋,「不許你瞎說,這件事說不定是誤會,讓爹爹和二叔他們處理就好了,你願意就去旁邊看看,千萬別加油添醋。」
  「對,聽你姊姊的,你二叔、二嬸本來就生氣呢,你應當要勸著他們才對。」秦氏欣慰地看了大女兒一眼,瞪著莽撞的兒子道。
  舒展憤憤地撇撇嘴,不想與她們計較,撒開腿跑了,女人就是麻煩,妹妹都被蕭琅那小子欺負成那樣了,她們竟然還讓他替蕭琅說好話,作夢去吧。

  ◎             ◎             ◎

  藍氏怒氣衝衝地回到家裡,一眼就看見兒子穿得整整齊齊地坐在屋簷下,正在洗換下來的髒衣服,那大大的木盆裡似乎露出了一抹粉色,走過去一看,果然是舒蘭的粉紅衫子。
  「娘,種完花生了啊?您累了一天了,快去炕上歇會吧。」蕭琅抬頭,幼稚的臉上卻有著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對於這個優秀的兒子,藍氏心裡無疑是自豪的,放眼整個村裡,誰家的孩子五歲便能這麼懂事?
  不過兒子的懂事並不能沖散她心裡的震驚與怒火,藍氏一把將蕭琅拉到了一旁,低著頭問:「你是不是欺負阿蘭?」
  蕭琅眼裡閃過一道冷光,被他濃密的睫毛掩蓋過去,他抿了抿唇,「娘,我沒欺負妹妹,她身上髒了,我給她洗澡,不小心嗆了水,她就抓了我一把,撒腿就跑了。」說著把褲子往下一扒,露出大腿上三道鮮明的紅色抓痕,眼看都破皮了。
  舒蘭跑後,蕭琅就仔細想過了,如今她是伯父和伯母的女兒,他要是真殺了她,舒家人肯定會難過的,他們對自己疼愛有加,他不能恩將仇報,惹舒家人傷心,哼,報仇不一定要殺了對方,只要不讓她過舒心的日子就成了。
  舒蘭鐵定會告狀,為了避免遭到毒打,蕭琅特意在腿上抓了一把,娘見了肯定會心疼。
  藍氏果然心疼死了,其實她在看見兒子替舒蘭洗衣服的時候,就相信兒子沒有欺負舒蘭,否則怎麼會幫忙呢?這麼小的孩子,一定是誤會了,嗯,阿蘭那孩子一向嬌氣得很……
  藍氏前腳到,蕭守望和舒茂亭後腳就追了上來,自然也聽到了蕭琅的解釋,也看到了他的傷痕,蕭守望鬆了口氣,舒茂亭也笑著道:「就說是誤會,都怪我們把阿蘭慣得太嬌氣了,大驚小怪的,看看阿琅,還好心替阿蘭洗衣服,哎,簡直比女兒還貼心啊。」
  藍氏雖然不氣了,卻還是朝蕭琅屁股打了兩巴掌,「以後小心點,別再嚇著阿蘭了。」
  「嗯。」蕭琅點點頭,心中卻不以為然。

  ◎             ◎             ◎

  為什麼蕭琅對她有那麼大的怨氣呢?這個問題困擾了舒蘭整整五年。
  對於轉世投胎這件事,舒蘭覺得反正早死晚死都要死,關鍵的是投了什麼胎,瞧瞧,老天對他們多好,讓他倆都投了個好胎。
  她有爹疼娘愛、姊寵兄賴,家裡重的活計都被爹爹和哥哥做了,輕巧的由娘親和姊姊解決,她只須吃了睡、睡了吃就行,唯一的任務就是耍賴撒嬌、逗家人開心。
  蕭琅呢,他雖然苦了些,娘親藍氏三年前難產去世了,可蕭二叔對他加倍的好,任誰提親也不願意續娶繼室,生怕他受了委屈,知道蕭琅喜歡上山打獵,蕭二叔也縱著他,小日子自由自在的,多逍遙。
  可他為什麼非要揪著自己不放呢?因為前世自己害了他?可那也是因為他想吃掉她,她才反抗的,再說了,兩人同歸於盡,誰也不欠誰,她都懶得追究上輩子的恩怨了,他又何必小肚雞腸呢。
  想了半天得不到答案,舒蘭索性不再想,懶懶地翻個身,從被窩裡爬了起來,太陽已經晒到屁股了,繼續睡下去只會換來娘親的巴掌,這麼多年下來,舒蘭早就掌握了偷懶的限度,娘親可以容忍她不吃早飯,卻不會讓她連午飯也錯過。
  打水洗完臉,舒蘭拿著頭繩去找舒宛幫她梳頭髮,見娘親一人在院子裡洗衣服,疑惑地問:「娘,姊姊呢?」爹爹肯定又出去看診了,哥哥開春就住在鎮上的姥爺家,為八月份的鄉試作準備,他們不在家都是正常的。
  秦氏頭也沒抬,「今天妳爹去鎮子,我便讓妳姊跟著去了,好把前幾天做的夏衫給妳哥送去,眼看著一天比一天熱,總不能讓妳姥爺他們破費吧。」雖然他們也不缺這幾個錢。
  姥爺家啊,舒蘭坐在屋簷下的小板凳上,默默地想了想,印象中她去過姥爺家好幾次了,姥爺不苟言笑,令人覺得怕怕的,姥姥卻很慈祥,每次去都要摟著她親幾口。
  兩個舅舅和舅母都很喜歡她,表兄們也喜歡跟她玩,對了,姥爺家還有葡萄藤,青葡萄酸酸的,紫葡萄甜甜的……
  可是不管姥爺家多麼好,舒蘭都不是很喜歡住在姥爺家,因為在那裡她不能睡懶覺,否則會被人笑話的,更主要的是娘親會準時把她從被窩裡拽出來,而且姥爺家人多,她就是想偷偷打個盹都不行,總是被人打擾。
  「娘,那妳待會兒給我綁頭髮吧。」舒蘭嬌嬌地道,伸手打了個呵欠。
  秦氏眉頭跳了跳,終究沒能忍住,把衣服摔在木盆裡,瞪著小女兒道:「妳瞧瞧妳,都過十歲生日了,連最基本的梳頭都不會,妳姊姊像妳這麼大的時候,洗衣服、做飯,什麼都幫我幹,我告訴妳,妳再這麼懶下去,小心將來嫁不出去。」
  舒蘭聽慣了秦氏的批評,並不在意,眨眨眼睛問道:「娘,什麼叫嫁不出去啊?」
  「就是等妳長大了,沒有男孩子願意把妳娶回家,妳就只能待在家裡做被人恥笑的老姑娘。」秦氏咬牙道,以前覺得她還小,捨不得拉下臉來管教,可現在絕對不能再慣下去了,否則她不會家務、不會女工,也不讀書認字,既不能當一般農家的媳婦,又不能勝任富戶家的奶奶,萬一真嫁不出去怎麼辦?
  「哦,這樣啊,那也挺好的,我就一直跟娘你們住。」舒蘭無所謂地道,爹娘對她這麼好,她才懶得嫁人呢。
  看著小女兒那副無所謂的樣子,秦氏真是快要被她氣死了,「妳……」
  「伯母,阿蘭又惹妳生氣了啊?」蕭琅端著一個小菜盆,出現在舒家院門口。
  舒蘭蹭地站了起來,滿眼警惕地盯著對面一身樸素布衣的少年。
  當年的小男孩已經長成小大人了,幾乎是村中同齡孩子裡面最高的,跟十五歲的舒宛差不多,比自己高出半個頭呢,常年上山打獵,他的臉蛋、胳膊晒得跟小麥同一個顏色,讓原本秀氣的面容顯得比實際年齡要成熟一些,少了孩子的活潑靈氣,多了成人的穩重。
  此時此刻,他漆黑幽深的眸子就那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就像一隻大花貓,而她就是困在角落裡的小耗子,只能被他玩弄,什麼時候他沒有興趣了,就會撲上來把自己吃掉。
  不行,舒蘭一刻都不想跟蕭琅多待,轉身就要往屋裡跑,她要把屋門插上栓,等蕭琅走了她再出來。
  秦氏眼疾手快地拽住小女兒的胳膊,笑容滿面地對著蕭琅道:「阿琅來了啊,快到屋裡來,你妹妹一直盼著你早點過來呢。」
  藍氏去世後,蕭琅整整一個月都沒有說話,哭都不哭一聲,但所有熟悉蕭琅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孩子心裡難受著呢,蕭守望也急得不行,生怕兒子憋出病來。
  後來秦氏想著,舒蘭是和蕭琅一起長大的,雖然因為那次誤會,小女兒一直躲著蕭琅,可畢竟都是孩子,說不定主動關心一下,蕭琅會好受些。
  事實證明她的想法是正確的,小女兒只不過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蕭琅的頭,蕭琅眼裡就恢復了光彩,自那以後只要對著小女兒,蕭琅臉上的笑容就會多一些。
  所以每次蕭琅過來,心疼他少年喪母的秦氏都會讓舒蘭「熱情」地招待他。
  蕭琅看著在秦氏懷裡掙扎扭動,不肯直視自己的小女孩,微微一笑,「這樣啊,正好,剛剛我爹燉了一隻雞,讓我給伯母妳們送來當晌午菜呢,阿蘭肯定愛吃。」說著走了進來。
  秦氏也不跟他客氣,一手接過菜盆,一手把舒蘭塞到蕭琅手裡,恨鐵不成鋼地道:「阿琅啊,你宛姐姐去鎮子了,這孩子自己又笨,你替她收拾收拾。」
  從小到大,舒蘭很多事情都是蕭琅幫忙打理的,秦氏簡直就把他當半個兒子看待,也沒考慮什麼男女之防,轉身就去放東西,開始準備午飯。
  「好,我替妹妹梳頭髮。」蕭琅用力攥著舒蘭想要掙脫的手,直接把人按回小板凳上,俯身湊在她耳邊道:「妳最好給我老實點,否則我把妳頭髮都拔光!」
  舒蘭呆呆地坐在那裡,晶瑩的淚珠在眼眶裡直打轉,娘啊娘,妳知道這人其實就是一頭披著人皮的狼嗎?
  蕭琅也拿了張矮凳在舒蘭身後坐下,極其認真地替她梳頭髮。
  嗯,這根頭髮太黃了,混在其他柔亮的黑髮之間很礙眼,拔掉,咦,這裡怎麼有個死結?拉一下不行,那就用力,嗯,不錯,終於解開了,蕭琅摘下木梳上一小撮糾纏的頭髮,藏在口袋裡,滿意的看著舒蘭不停聳動的小肩膀。
  懶丫頭有一個最大的優點,她會想盡辦法躲著自己,但當她落入他手裡後,就不會做些無謂的掙扎,不過剛剛幾下就算折磨夠了,再欺負她,懶丫頭會哭出來的,到時候即便伯母相信自己,也有些麻煩。
  熟練地替舒蘭綁了雙丫髻,蕭琅讓她掉轉過來,「哥哥給妳梳瀏海。」
  舒蘭機械地起身又坐下,杏眼閉得緊緊的,她不敢直視蕭琅的眼睛,自打認出彼此的身分後,舒蘭就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因為那樣她會想起前世他壓在自己身上時,眼裡那嗜血的凶光。
  看著舒蘭不停搧動的纖細睫毛,蕭琅的手頓了一下,縱使他不願意也必須承認,懶丫頭生得特別好看,而且是一年比一年好看,比他見過的所有農家女娃都好看。
  或許是因為好吃懶做,她有些嬰兒肥的小臉一直是白裡透紅、粉嘟嘟的,竹葉似的細長彎眉、秀挺的如玉鼻梁、紅嫩嫩的櫻桃小嘴,每次看見她,蕭琅都會湧起一種熟悉又陌生的衝動,就像是去年她「主動」送給自己的櫻桃,紅潤鮮嫩,讓人想吃又捨不得破壞。
  想到這裡,蕭琅突然有些懊惱,如今他不能吃生食了,吃人更不行,可總這樣不疼不癢地給懶丫頭使壞,小時候還覺得滿足,現在越發覺得不夠了,他全身的骨骼、血液都在叫囂著,告訴他還可以換種方式,偏偏他想不到。
  心情瞬間變得煩躁,蕭琅發洩似的拔掉舒蘭額前一根不老實翹起來的碎髮。
  「疼!」舒蘭終於忍不住了,忽地睜開眼睛,靈動的杏眼裡早就溢滿了淚水,一連串地流了下來。
  她不看蕭琅,也不像小時候那樣嗷嗷大哭,就那樣低眉斂目地無聲的淌淚,竟然讓蕭琅生出一種罪惡感,儘管那種感覺轉瞬即逝。
  蕭琅抬手,面無表情地抹掉舒蘭臉上的淚珠,然後開始替她梳瀏海,視線卻一直落在舒蘭搧啊搧的細密睫毛上,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特別喜歡盯著懶丫頭看,思索過幾個晚上後,蕭琅把這種喜歡定義成對獵物的滿意。
  「阿琅,你們吃過了嗎?」秦氏準備淘米時候,忽地問道。
  蕭琅一邊打量舒蘭的腦袋,一邊回道:「吃過了,今天我爹要去鎮子,所以吃得比較早。」他們父子清晨出發,打到兩隻山雞就回來了,下午蕭守望要去鎮子賣最近積攢下來的獸皮。
  既然吃過了,秦氏就只淘了一碗多的米,走到灶前,隨意的朝外面看了一眼,見兩人側對著她乖乖坐著,放下心來,一邊收拾,一邊與蕭琅說閒話,「阿琅,你年紀也不小了,就該好好讀書,考取功名,整天在山上混也不是回事啊。」
  蕭琅這孩子,前幾年跟舒茂亭讀了幾本書,丈夫說他天賦比兒子還要好,偏偏他就是不想讀了,連童子試都沒有參加。
  蕭琅在舒蘭臉上摸了一把,終於放她走了,「伯母,我不喜歡那些東西,看著就頭疼。」
  秦氏恨鐵不成鋼地嘆口氣,「你這孩子,從小就主意大,我也勸不了你,左右你們父子這些年應該也攢了不少錢,還是買幾畝良田吧,將來成親也容易些。」
  蕭守望的娘親成親三年無子,他爹蕭永江就悄悄跟鄰村的寡婦勾搭到了一起,那寡婦也是命好,不久就大了肚子,就在蕭永江打算將人接回家的時候,卻發現妻子也懷孕了。
  畢竟正經的妻子更重要,蕭永江便花言巧語勸著寡婦再等等,那寡婦也是心狠的,假意應承下來,等生完孩子,直接找上蕭家,害得蕭永江妻子怒火攻心,早產下兒子就去了。
  蕭永江不但不生氣,反而順水推舟續娶了那寡婦,俗話說有後娘就有後爹,蕭守望在家裡的日子一天不如一天,最後娶完媳婦就被分出來單過,除了那三間破房子,連塊地都沒有。
  成親?娶個女人生孩子?蕭琅本能地搖搖頭,他從來沒有想過這些,雖然變成了人,可他對異性並沒有多大興趣,除了娘親和熟悉的舒家母女,他對所有女子都不屑一顧,要嘛就是太粗鄙,要嘛就是虛情假意、裝嗲賣騷,總之他只要一聞到那股令人作嘔的脂粉味,就恨不得立即轉身。
  而這些女人中,蕭琅最反感、最厭惡的就是他名義上的大伯娘張氏,跟她八歲的小女兒蕭蓮花,當然,如果不是那寡婦繼奶病死了,她也能算進去。
  哦,對了,高居他仇恨榜首位的始終就只有一個,那就是舒蘭,只不過蕭琅雖恨舒蘭,卻不覺得厭惡,至於原因,蕭琅沒有深究,大概是因為在五歲之前,舒蘭在他眼裡都是個粉雕玉琢的可愛小妹妹吧。
  秦氏見蕭琅坐在那裡發呆,舒蘭早就跑到爹爹給她搭的鞦韆架上玩去了,便把灶膛外的零碎柴禾收拾乾淨,走出來蹲在蕭琅身前,用手給他量身子,男娃的個頭長得就是快,比去年高出一大截了,她得重新給他做兩件夏衫才是。
  秦氏不是第一次給自己做衣服了,蕭琅知道她這種動作的意思,看著她近在咫尺的溫柔面龐,蕭琅心裡又酸又暖,他不想讓自己的思緒被人看了去,索性閉上眼睛,鼻端縈繞著淡淡的清香,這是秦氏身上的味道,舒宛和舒蘭身上也有,也是除娘親之外,唯一一種不讓蕭琅反感的女人香。
  遠處舒蘭一直在偷偷留意這邊的動靜,見娘親打算給惡狼做衣服,忍不住喊道:「娘,我也要穿新衣服!」
  其實她對飯以外的東西沒有什麼要求,可她就是不願意看娘對蕭琅好,這種佔有慾生來就伴隨著她,她不許娘抱他、親他,因為秦氏是她最親最親的娘,蕭琅憑什麼跟她搶。
  秦氏也知道小女兒的佔有慾,扭頭瞪了她一眼,「給妳做新衣服都白搭,整天就躲在屋子裡睡覺,穿著給誰看啊。」
  蕭琅朝舒蘭咧嘴一笑,「伯母,妳就給妹妹做吧,至少還有我能看見呢。」
  秦氏起身,似笑非笑地瞧著嘟嘴表達不滿的女兒,「阿琅不用替她說話,從今天起,她甭想再睡懶覺了。」
  這句話她說得很低,舒蘭並沒有聽見,小女孩還沒有意識到好日子即將到頭了,她只是恨恨地瞪著蕭琅,虛偽的傢伙,就會在她娘面前裝好人,誰稀罕穿新衣給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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