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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折】廚娘王妃升職記《中》

這天下哪有王妃還要在王府裡打工掙飯吃的道理, 這擺明了刁難人!新婚後,尉遲洌沒動過她, 也沒有任何對她感興趣的跡象,而她居然覺得應該謝天謝地, 只想那種事最好永遠也不要發生。她寧可當這王府的小小廚娘, 也不要當那個人的老婆,哪怕丟了王妃的頭銜。 她很認真地說:「你放心,我不和人分享男人, 我也不會當絆腳石,我會乾乾淨淨地退出,不讓你為難。」 誰知她有自知之明選擇一走了之,他卻努氣沖天地找上門, 「妳這麼不告而別是誰給妳的膽子?夏家有軍功就了不起嗎? 就可以讓妳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嗎?妳在夏家時, 他們沒告訴妳嫁為人婦的規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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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883.5折 會 員 價 NT$88 市 場 價 NT$250
市 場 價:
NT$250
作者:
鄭良霄
出版日期:
2014/04/22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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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面王爺可會惜取眼前人,對她的漫天潑醋也甘之如飴?
鄭良霄筆下笑淚交織的廚娘升職寶典,值得再三回味!


這天下哪有王妃還要在王府裡打工掙飯吃的道理,
這擺明了刁難人!新婚後,尉遲洌沒動過她,
也沒有任何對她感興趣的跡象,而她居然覺得應該謝天謝地,
只想那種事最好永遠也不要發生。她寧可當這王府的小小廚娘,
也不要當那個人的老婆,哪怕丟了王妃的頭銜。
她很認真地說:「你放心,我不和人分享男人,
我也不會當絆腳石,我會乾乾淨淨地退出,不讓你為難。」
誰知她有自知之明選擇一走了之,他卻努氣沖天地找上門,
「妳這麼不告而別是誰給妳的膽子?夏家有軍功就了不起嗎?
就可以讓妳以為自己可以為所欲為嗎?妳在夏家時,
他們沒告訴妳嫁為人婦的規矩嗎?」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第二天,我是在自己床上醒來的,昨晚真的喝多了,只依稀記得尉遲洌把我抱回了房間。
  看見自己的外衣已經脫了,我不免有些好奇,可實在想不起是不是他幹的,不過有一點可以肯定,我們之間什麼也沒發生。
  起床後,我急急地收拾東西要去我的小店裡,秦媽覺得有些奇怪,「王妃為什麼這麼急?在家歇一天不好嗎?」
  我才不要歇呢,昨天宮中出了那麼大的事,我要趕到店裡去聽些消息,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們有事全都瞞著我,但我自有辦法去自己打聽。
  我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院子裡停著的車前,自己跳了上去,「快快,快進城。」
  「噗。」車轅處傳來一聲笑,「王妃果然是與眾不同的脾氣。」
  我探出頭去,「呀」了一聲,然後驚奇地脫口而出,「換人了?」
  「是啊,我叫杜平威,親自為王妃駕車。」駕轅的這位正扭了身子向後,衝著我笑,露著一口好看的白牙。
  「可是狄遠……」對了,我想起來了,尉遲洌昨天對小梁說要派狄遠去盯著什麼人,大約那個人比我重要。
  我縮回馬車裡,「我見過你。」我說。
  「對,那日我和老狄一起在洌的書房。」
  「你為什麼不像狄遠那樣隱起來呢?」這麼帥的一個小夥子為我駕車,也太搶眼了。
  「我不會啊,妳以為人人都能有老狄那樣的本事啊?」
  「那以後王府的守衛怎麼辦?」
  「從今天起,全都改明衛。」
  我嚇了一跳,這難道是某種公開的宣示?昨天那齣戲的結果原來是這個,那豈不是說,以後我走到哪裡都會有人明目張膽地跟隨護衛,當然這也沒什麼不好,至少於我是有人和我聊天了。
  「小杜,你是什麼職位?不會也是位小將吧?」我好奇地問,總覺得狄遠的軍階已經高得讓我不好意思了。
  「在去年與突厥作戰時,洌好幾次指派我為先鋒官。」小杜答得十分得意。
  「啊!」我說不出話來,尉遲洌對我也太重視了。
  「我們和洌都很熟了,以前在宮中就認識,我們都知道他對妳看得很重,生怕妳出事。」小杜大笑起來,「他好不容易認認真真地成一回親,我們自當出力。」
  我一點也沒看出他和我成親是認真的。
  「你們在宮中是做什麼的?」
  「還能做什麼?妳不會以為我們……哎,我們都出自禁軍,官拜羽林郎。」
  這下我知道為什麼小杜和狄遠都長得不錯了,羽林郎本就選相貌俊美的少年充任,豈有不帥之理。
  「說起來,我還認識夏家老二白狐狸,我和他是同年選官,共入禁中的,那時他還沒有開始附庸風雅自稱什麼雲公子呢。」
  我一愣,二哥!我不由得好奇起來,「你是說我二哥也曾是羽林郎?可是我二哥的腿……」
  「他摔傷腿還是後來的事,若不是受傷,他說不定早就升任禁軍教頭了,偏偏他的名字都已上報,人卻摔傷了,真可惜。」
  我一直知道二哥的腿是後來摔傷的,卻沒想到是這麼晚的事,那時他年齡已經不小,摔成這樣的重傷一定曾非常絕望吧,本是白馬銀鞍的風流少年,卻從此墮落到當壚賣酒、投書求進的地步,這實在讓人惋惜。
  我猜想當他決心棄武從文之時,一定也有過抱負難申的鬱悶和美玉蒙塵的傷感,難怪夏家從來不提他受傷的事,想來也是怕他傷心。
  「妳和夏雲那小子很熟?」小杜在前面問。
  「我是他妹妹!」我大怒,為什麼所有人都認為我不是夏家的女兒?我哪點不配做夏家女兒了?真是氣死人!
  小杜在前面乾笑了兩聲,「其實不是也好,洌他不會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
  酒肉館於我從某種意義來說,是個資訊收集站,這也是為什麼我一直願意打理這個小店的原因,如果我總是一個人困守寧王府,大約只能如一個傻瓜般被那傢伙耍得團團轉。
  昨天出了那樣大的事,今天酒肉館裡一定會格外熱鬧,這也是我今天非來不可的原因。
  一進店門我就對老木叔說:「今天把那個角落裡的小閣間留出來,不要讓任何人用了。」
  老木叔點頭稱是,沒問我為什麼。
  小杜倒是隨遇而安,隨便在大堂的角落裡找了個地方坐了,張大眼睛好奇地四下張望,我給他上菜上酒,他也立刻開吃,絕不和我客氣,我自已則躲到廚房裡忙去了。
  到了吃飯的點,店裡客人漸漸多了起來。
  「你們聽說了吧?宮中昨天出大事了!」果然有人開始談論。
  「聽說了,聽說皇上受傷了。」
  「事後麟德殿的地板上好大一灘血啊!」
  「這還了得,那不是要出人命了?可我沒看到今天宮中有什麼動靜啊。」
  「能有什麼動靜,瞞著呢。」
  「我怎麼聽說不是是皇上受傷,是寧王受傷了。」
  「怎麼可能,寧王武功蓋世,誰能傷得了他。」
  「聽說刺客是個女人啊,說不定寧王……嘿嘿嘿嘿。」
  「那更不對了,寧王一向不喜歡女人,沒聽說寧王娶的女子不是死了就是殘了,沒一個有好下場,他怎麼會被女人刺傷,我看受傷的應該還是皇上,皇上當年做晉王時就沒少惹風流韻事,到處欠著風流債呢。」
  「不是吧,我怎麼聽說刺客是個老女人啊,還聽說……」
  「聽說什麼?你快說,別賣關子。」
  「聽說那老女人是梅丞相家的。」聲音略降了一些,「就是梅夫人啊。」
  「梅丞相?你這一說倒也……寧王娶了梅丞相的女兒啊。」
  「不僅娶了,而且死了。」
  「是啊,那麼還是風流債嘍?」
  「什麼風流債,風流債會弄到太后的生日宴上行刺的地步?你們啊,動腦子想想吧。」
  「那你說是怎麼回事?」
  我探出頭去,看到本來還安然自若的小杜,目瞪口呆地看著那些談論的人,已經忘了吃東西,我想起當年二哥很喜歡賴在我的小店裡。
  有人故作神祕地說:「事關時局啊。」
  「時局?怎麼說?寧王不是以貌陋讓位給當今皇上的嗎?現在後悔了?」
  「難說吶,此一時彼一時,說不定寧王改主意了,別忘了寧王一直掌握著兵權。」
  「兵權?武威軍雖勇,可別忘記還有侯門夏家在,最近宮中大肆封爵,不僅新封了竇家的一等公,還打算封夏家長子夏陽為渤海侯,夏家要一門兩侯了。」
  「兩侯!」
  「嘖嘖,夏家不顯山不露水的,倒真是厲害。」
  「這有什麼,夏家是靠血淋淋的軍功得此榮耀的,若沒有夏陽,東邊的倭人、夷人早就長趨直入了,就是不封侯,夏陽也是一等一的功勛大將,誰不忌憚。」
  「對啊,還有夏玨本人也是老當益壯,聽說上個月夏玨本人領兵出了鎮南關,要收拾那南邊不安分的宵小,想來近日該有眉目了,只是南邊太遠,消息傳回來需要些時間。」
  「太好了,那些不安分的東西正該好好收拾,若捷報傳來,我當放上它兩支煙花慶賀。」
  「對啊,不如到時咱們再到這酒肉館聚首,得聞喜訊,當浮一大白啊。」
  「好好,再來再來。」旁邊一片應和之聲。
  「這麼說來,在咱們大景王朝,夏家其實真正是中流砥柱啊。」
  「對啊對啊,真是能戰。」
  「所以……所以皇上不怕寧王掌兵,畢竟夏家夫人也是竇家女兒,有夏家在,太后、皇上可以高枕無憂,誰也不怕了。」
  「可不是說寧王新娶的王妃就是夏玨的女兒嗎?」
  「這個我也聽說了,那豈不是寧王也與夏家聯姻了?這下形勢可就複雜了。」
  「不是啊,我聽說夏家嫁給寧王的只是一個冒牌貨,可能是新認的義女,或是個姪女之類的吧,反正當時皇上下的賜婚聖旨上,只說嫁一個夏家女兒就行了,若是姪女兒,也算是夏家女兒嘛。」
  「嘖嘖,都真夠精明的,我也聽說夏家真正的小姐夏望舒現在正在宮中呢。」
  「哈,那不是竇夏兩家要親上加親?」
  「不一定,聽說梅家也有意和夏家結親。」
  「夏家真是香餑餑啊。」
  「聽說皇上嬪妃雖多,卻多年未有子嗣,登基後也不立皇后,等的就是夏家這個天下第一美人。」
  「夏家沒有那麼多女兒分吧。」
  「不是有姪女義女嗎?」
  「可還是不對啊,夏玨哪來的姪女兒?都知道他是孤兒,當年隨先帝征戰才得封爵。」
  「不會是從竇家找來的姑娘吧?聽昨天宮中傳出的消息,這新的寧王妃倒長得像竇太后呢,竇家家族龐大,找個漂亮姑娘還不容易,只是這樣一來,寧王豈不是和竇家結親了?」
  「那就太過分了,寧王求娶的是夏家的姑娘,竇家把自己貼上去,這不是騙嗎?」
  「以寧王以前的性子,這一個豈不也是非死即殘的下場?」
  「不會吧,寧王能和竇家結上親,高興還來不及呢,別小看土財主似的竇家,他們和朝中諸多官員來往深密,別忘了他們有錢啊,呵呵,以前先帝在時很是倚重竇家的。」
  「嗐!別亂說了,竇家現在和寧王可不對盤,聽說寧王連武威軍也要保不住了。」
  我聽到這個嚇了一跳,差點把手中的菜刀都甩了出去,不由得支起耳朵。
  「怎麼回事、怎麼回事?」急著想聽內部消息的不只我一個。
  「前些日子武威軍中譁變,你們可曾聽說?」
  「略有耳聞,不過武威軍大部分原為魏王和秦王的舊部,偶有不穩也正常吧。」
  「是啊,聽說只有幾十人參與,寧王一到也就平息下去了,可是不知怎的,宮中立馬就知道了這事,朝廷震怒,近日想用新得爵的竇公取代寧王。」
  「不是吧,這位竇公會帶兵打仗嗎?」
  「誰知道,聽說管理他在晉中的莊園還有些手段,在長安官員中遊走也很受歡迎。」
  有人噗噗地笑起來。
  「你們別笑,他那是會巴結經營,和打仗不相干的,武威軍若是到了他手裡,今冬突厥若是再來犯境,那武威軍還能抗敵嗎?不會讓突厥人直接打到長安吧?」
  「不會,對突厥人,他會把最好的珠玉、最美的女人雙手奉上,他在突厥人那裡也會受歡迎的。」
  我默默地轉身,往磨刀石上灑了點水,準備把菜刀好好磨磨。
  小杜悄無聲息地鑽進了廚房,一聲不響地站在我身後,我看他一眼,開始磨刀。
  「怪不得妳要開這個小店。」他說,我不語。
  「妳不要聽那些人胡說八道,洌不是那樣的人。」他再說,我磨刀。
  「梅妃死後,洌清理了王府中所有的閒雜人等,只留幾位管家在身邊,妳嫁過來前,又專門把老狄調過來保護妳的安全,現在又換了我來,他就是怕妳再出事。」
  我不磨刀了,轉頭看他,他說:「妳應該相信洌。」
  「要不要再添二兩酒?」我問他。
  飯館裡的客人終於漸漸少了,老木叔和兩個伙計都在一邊歇了下來,我等的人還沒來,小杜大約看出我在等人,若有所思地看著我,也是一言不發。
  也許是不會來了,我有些失望,正在我準備收拾了東西回王府時,一個藍色的身影悄悄地鑽了進來,「飛簾在嗎?」老木叔立刻跳了起來。
  我永遠不知道老木叔是怎麼回事,不知道他是太笨還是太聰明,在看到梅公子進來後,老木叔居然一步搶上前去拉了梅公子就走,直接把他拉入了我留著的那間小閣裡。
  我跟過去,老木叔馬上折返身,站在小杜對面,虎視耽耽地盯上了小杜。
  我衝小杜扮了個鬼臉,看小杜一臉委屈地衝我回了個白眼。
  「昨天……昨天到底怎麼回事?」梅公子不等我落坐就急忙開口問我,他臉色很難看,顯然是一天焦慮的結果。
  「我也正想問你,你老娘昨天到底是想幹什麼?她是怎麼摻和到刺殺事件中的?」
  「刺殺?我娘怎麼可能刺殺,她手無縛雞之力。」
  「她自己沒去動刀,但她那時分明是向刺殺現場那個方向去了,她到底是想幹什麼?」
  「我不知道啊,從昨天到現在,我爹一直沒有回來過,我娘一直被關著,到處是街談巷議,都說我家出事了,我找了很多人,沒人能告訴我內裡的情形,所以我才來找妳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我想了想,把昨天殿上的情形講給他聽,「你娘最近可曾見過什麼人?可曾入過宮?」
  「入宮?的確是入過宮的,那是好幾日前了,我娘說幫我打聽一下娶望舒的事,不過我爹好像不太贊成,不肯為這事向太后請旨,所以我娘後來找了寧王,再後來太后就下旨召我娘進宮了。」
  怎麼又把尉遲洌捲進去了,或者說,尉遲洌怎麼又捲進去了!
  「你娘進宮後回家怎麼說?」
  「我娘沒說什麼啊,只讓我再等等。」
  我琢磨了一會兒,「你娘為什麼會想到去找寧王幫忙?」
  梅公子默了片刻,「他畢竟曾是梅家的女婿、我的妹夫。」
  我仔細搜索梅公子的臉色,看不出什麼異樣,「你的妹妹死了。」我提醒他。
  他低頭,好半天才說:「這不怪寧王,他曾把屍體交回梅家,讓我爹娘自己檢視,我爹娘沒有什麼異議,那一次寧王和我爹娘談了很久。」
  「你自己看過你妹妹嗎?」
  他搖搖頭,「我不忍心。」
  「我聽說你妹妹當時已懷有身孕。」
  「是啊,我妹妹本就身體不好,不是那種身體強壯的女子,正是因為懷孕才……」
  「孩子已經很大了吧。」
  「好像已經有些看得出來了,那時寧王出征回來才不過一個月,他也可能是不會照顧,但我想他並不是故意的,總之這件事上,我爹娘從頭到尾沒有怪他的意思,所以……」
  我抬了眼看著這個傻小子,琢磨該不該告訴他,其實今天聽到他說這個,我是一點也不覺奇怪,尉遲洌與我相處了這麼長時間,我已經漸漸有些了解他,他在女人方面生澀得很,我敢肯定,在我之前他從來沒有好好了解過女人的身體。
  豆香出事之後,他大約看見女人的身體後還會緊張,對女人,他還保持著少年般的好奇與恐懼,我現在可以肯定,他和梅妃間肯定什麼也沒發生過,梅妃死時正是我出嫁前幾天,那時還是三月末的光景,而尉遲洌九月底便出征了,到第二年的二月末才班師回朝。
  以梅公子的描述,他的妹妹死時才不過四五個月身孕的樣子,算日子可以斷定,梅妃懷的孩子肯定不是尉遲洌的,不過那孩子會是誰的呢?我不想向壞處想,但又忍不住。
  我看著一臉鬱悶和呆氣的梅公子,無奈的覺得他真是沒救了,「你娘雖然受傷,但到現在也沒聽到有其他消息,想來也沒什麼大礙,你不用太擔心。」
  「對內裡的情形我一無所知,這才更讓人揪心。」
  「你娘那邊到底是怎麼回事還不知道,你也不用著急,想來你爹也在想辦法,我在現場也沒看到你娘帶有兵刃,想來刺殺不關她的事,大約也不過是趕得巧了,弄清楚了就沒事了。」
  「但願如此,可……」
  「可你要盡快向我姊姊提親,不要再拖了,你娘一出來就提親吧。」
  「為什麼這麼急?不是說好……」
  「反正你這邊越快越好,否則你要後悔了。」我站了起來。
  「可我娘……」
  「寧王那邊我會去說,有沒有用看你娘造化,提親的事千萬別忘了。」
  我真的覺得他和夏望舒的事才是到了最危急的關頭,說白了,梅家一直也是靠趨炎附勢爬到如此高位的,梅家的用與不用全在別人一念之間,而梅公子卻又是這樣的性子。

  ◎             ◎             ◎

  我回到王府,尉遲洌也是從什麼地方剛剛回來的樣子,手裡還拿著馬鞭,胡總管正和他說著話,我跳下馬車向他奔過去,小杜有點灰溜溜地跟著,大約是覺得沒有看好我。
  胡總管正在問:「還找嗎?這幾個月搜遍洛陽也沒有這麼個人。」
  我煞住腳步,尉遲洌在沉默。
  「北邊大一點的城都找遍了……王爺。」胡總管說,小心翼翼的窺視著尉遲洌的臉色,「也許上次咱們聽說的那個就是您要找的姑娘,她確實已經不在了。」他還是沉默。
  「一年了,這一路找下來,找到的男孩子倒是不少,都好幾千人了,偏偏沒有您要找的女孩子,再這樣下去,外面的議論會更多的,而您自己也……」胡總管似乎為某件事擔心著。
  我死死地盯著尉遲洌,他想了一會兒,「老胡你先下去吧,這事以後再說。」
  胡總管嘆了口氣,轉頭看了我一眼,搖搖頭咯噔咯噔走了。
  尉遲洌看我了,「今天回來得真早。」他說。
  其實不早了,可見他不想念我,我臉色很不好,因為我現在心情很不好。
  「平威,你也下去歇著吧,辛苦了。」尉遲洌說。
  杜平威欲言又止,想了一想,默默轉身也走了。
  我和他對視著,我知道我從來都不了解他,他的過往我從未聽他說起,我一直等著有能與他分享自己人生的那種日子,現在看來有點一廂情願,雖然我還是想努力爭取一下。
  我蹭到他面前,上去抓住他的袖子,「你還在找你心愛的那個姑娘?」
  沒有得到回答,我又問:「我知你不會死心,但我只問你一句,你若找到了那姑娘,打算怎麼安置我?」
  他默默地凝視我,好半天才逼出一句,「我不會放妳走。」
  「你上次還說……」
  「我的主意隨時在變。」他說得輕描淡寫。
  「我就知道!」我其實早就知道他會這樣回答,可還是止不住非常的失望,不過我仍然死死地抓住他的袖子,「她住井天殿,我住小跨院?你是這樣想的吧?」
  他居然還是沉默。
  我放了手,退後一步,認認真真地對他說:「我長著腿,會走。」
  「妳今天這是怎麼了?」他問。
  是啊,我是怎麼了?我一時有些發愣。
  「妳沒事吧?」他問,一邊轉了身,欲回自己的院子。
  我跟上去,一邊告誡自己一定要冷靜,「我想和你好好談談。」我說。
  「談吧。」他已經跨過了院門。
  我繞到他前面攔住他,「很嚴肅很認真地談。」
  他略微讓開一點,倚到了柳樹下,「我聽著。」
  我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連珠炮般地問:「我知你不願意讓我知道你的事,但我還是要證實一下,你上次去武威軍中是為了彈壓一次小小的軍中譁變對不對?結果你回來時,發現宮中已經知道了那件事對不對?你第一個就懷疑是我通了消息對不對?所以那晚你一回來就……」我說不下去。
  「到現在才知道?妳那個小店的消息來得真是太慢了。」他一點也不忐忑。
  「你從來都不信任我,一出事第一個就懷疑我,那麼多知道內情的人你不去懷疑,一出事就拿我出氣。」
  「那天的事已經過去了。」他也沒有道歉的意思。
  「這全是因為你覺得我來路不明,不是你想要的身分,不是正牌的夏家小姐。」
  「妳胡說什麼!」
  我其實心裡有些傷心,但不知為什麼,並不像以往那麼很容易地就哭出來,「我自然是胡說,因為我什麼都不知道,你的事,事事都瞞著我,我從來沒想到過,夏家的背景比我這個大活人還重要。」
  他在瞪我了,「妳那個小店裡傳的都是些流言而已,也就白狐狸這種人才會以為有價值。」他用微諷的口氣說:「沒想到妳也把那些無稽之談當了真。」
  「那是因為你什麼都不告訴我!」我很認真地說:「你放心,我不和人分享男人,我也不會當你的絆腳石,我會乾乾淨淨地退出,不讓你為難。」
  「扯到哪裡去了,整天胡思亂想,妳要退到哪裡去?」他向我伸出了手。
  「我不會做第二個梅妃,不會讓你尷尬,會讓你體面地得到自由,但也請你不要像對梅妃那樣對我,我……很怕死。」
  他的手僵在了半空中,我閉上眼睛,一鼓作氣說下去,「你何必勉強自己和不喜歡的人結親,你既然有心愛的姑娘,便該好好地等待她,你一邊痛恨著利用裙帶關係在朝中傾軋,一邊又做著同樣的事情,這樣做是不對的,其實……其實……」我躊躇著,不知該怎麼說,他靜靜地等我,我睜眼偷看他,他的眼神非常怪異。
  我鼓起勇氣,「其實你若真能多和芷白姑娘這樣的女人交往,對你也許還有些好處。」不是我大方,實在是現在我覺得他不會是我的男人了。
  他半晌不語,像看怪物一樣看著我,我正有些忐忑,他忽然怪笑了一聲,「是,我是因為想與夏家結親才娶的妳,那時娶梅妃也是如此,沒想到我是自取其辱,所以……」
  他諷意更深地打量我,「可是我不想要什麼芷白姑娘,我說過,我就是想欺負妳,欺負妳一個,我會把妳看得緊緊的,不許妳離開我的掌控半步,而且我現在又在想,是不是該就這樣要了妳,免得又出什麼意外。」說著他伸手摸摸我的臉,「去我房間吧,我不想再等了。」
  我終於看到了這個人的嘴臉是多麼無賴,我說了這麼多話,他全當了耳旁風,我以前白同情他了,還以為他只是生澀而已,到了這種時候他居然是這樣的態度,我覺得他一點也沒有認真地對待我,一氣之下,我少不了原形畢露,「你這個大變態還有沒有天理,我好心給你個提議,你又……」我說不下去,掄起拳頭來,衝著他的胸口就是一拳。
  他沒動,似乎一下子被我的動作嚇呆了,剛才那讓人摸不著的逗弄姿態一掃而光,他微微站直了身體,看著我發呆。
  「我本不想和你吵架,所以我一直忍著呢,可你根本就沒好好聽我說話,你以為你是誰,憑什麼這麼欺負人!」我又打了他一下,終於還是哭了,一到關鍵時候我總是掉鏈子。
  他就那麼直著眼睛呆呆地看著我,我打得並不重啊,再說他的胸肌那麼硬,吃虧的其實還是我吧,我嗚咽著瞪他。
  他似乎有些回過神來,猛的抓住了我的手看了看,又抓著,硬生生把我的手搭在他自己的脖子處,他看起來有些緊張,他脖子上的血管跳得明顯,皮膚也有些發燙,嚇得我趕緊抽回了手,他顯得非常失望。
  好半天他才平復了情緒,「好了,妳總是胡思亂想,妳那店裡的小道消息並不都是真的,有些事我不告訴妳有我的理由,這有什麼大不了的,又哭了。」
  他嘆了一口氣後,很堅決地把我拉到胸前,「是不是又沒帶手帕?」他掏出他的黑手帕,胡亂在我臉上亂擦,「那些事太複雜,妳不用知道,妳開妳的小店,給我做飯吃,沒事看看書,其他的不用妳想,不用妳操心。」他這是打算養金絲雀吧?
  「我剛才逗妳玩兒呢,我不會強要妳的,事實上,馬上就有些人要過來商議公務,我不能多陪妳了,要嘛妳回去睡覺?忙了一天也累了,早些休息吧。」他舔舔我的鼻梁。
  我現在不知道眼前這傢伙是真是假,自從上次那事後,他似乎變了一個人,不僅滴酒不沾,而且突然對我好了起來,再也不提什麼竇家、夏家,可這讓人更不放心。
  我本想好好對他的,可現在我沒了自信,他若是強硬點,我也許還有勇氣逃走離開他,可他現在這個樣子……我該怎麼辦?
  那一天他果然和很多人談了話,我呢,又找了很多書來看,沒找到什麼重要線索,只發現先帝坐了天下後,曾殺戮了不少功臣,而且動輒誅九族,其中有些人的罪名很可疑,可以用莫須有來形容了,夏家的存留果真是真不容易,我把其中姓陳的人家都記錄了下來。
  我睡得很晚,躺下了也睡不著,我知道街談巷議不可盡信,但尉遲洌不肯給我一個明確的回答卻更是可氣,他那種態度足以說明了他對我的敷衍,我差點上了他的當,以為他真的有些喜歡我。
  我不夠聰明,不是他們這些人的對手,我看不透內情,只更讓我胡思亂想,而他連酒都戒了,可見他現在有多麼的小心戒備。
  不過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如果朝廷真的讓我舅舅來領武威軍,那實在是太過分了,若竇家處心積慮地只看到爭權奪利,而置國家的安危於不顧,那麼被尉遲洌稱之為大蠹一點也不為過,只是梅妃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他來的時候我其實還沒睡著,聽到秦媽在院子裡小聲說:「王妃已經睡下了,別驚動她了吧。」
  「我就看看。」尉遲洌說。
  他進來了,走到我的床邊,我在想以後睡覺要不要把門鎖上。
  他蹲下了,我閉著眼假寐。
  「還沒睡著?」他問,我把頭埋進枕頭裡。
  「我就知道,告訴妳別多想了,妳怎麼不聽話呢?」他伸手摸摸我的頭,「妳心太軟,脾氣又直,那些事妳應付不了,再說我也說過,不希望妳和那些宮中女人一樣。」
  他的大手在我的後腦停留了一會兒,離開了。
  「近期有些忙,明年吧,明年春天空閒下來時,我再修一座大殿,名字由妳起。」
  這就是他能給我的承諾了,他想得倒美!
  「我怕妳還在哭,所以來看看妳,既然沒哭,那就早點睡吧。」他說,我不吱聲,他又站了一會兒,轉身走了。
  其實我已經打定主意,我也要展開行動了,既然他什麼也不告訴我,我就自己想辦法。

  ◎             ◎             ◎

  第二天一早,尉遲洌比我更早離開了寧王府,我猜他十有八九是去查芷白的案子。
  二哥的事、我的事,他遲早會知道,我倒也不怕他知道,最多也就是他更加懷疑我的身分而已。
  說起這個來,昨天有那麼一陣子我自己也曾模糊過,覺得也許我真的不是夏飛簾,一個渺不可聞的靜善尼,一顆形狀奇怪的朱砂痣,二哥那個大年三十出生的故事,把我這個來歷不明的穿越女孩變成了夏飛簾。
  我沒有真正夏飛簾的任何記憶,所有的一切都來自對夏家的信任,可如今人人都說我不是夏家女兒的時候,僅存的這一點點信任也難免有一些動搖,當然我看不出夏家有任何作偽之處,唯一不明白的是,為什麼爹臨走之前,不向尉遲洌說清楚我的身分,他這樣做是想達到什麼效果?
  小杜已經在車轅上等著我,我跳上馬車,想起有東西沒帶,又從馬車裡鑽了出來。
  秦媽問了句王妃忘東西了嗎,我含糊應了。
  回到自己房間時,陳媽已經在打掃我的房間,從我來的第一天起,我房間的雜事都是陳媽幫忙做的。
  我很習慣地打開櫃子拿出我帶來的那只小包袱,翻出了那條夏望舒繡的髮帶,那條她曾想送給梅公子,卻最後送給了我的髮帶,上面繡滿了牡丹和蝴蝶的粉色髮帶。
  陳媽說:「好漂亮的活計啊。」
  我沒應她,我對小杜說:「去夏府。」
  老木叔在夏府等著我,這是昨天就說好了的,見我到了,老木叔從夏家的僕傭中推出一個人來,「這個就是夏家和宮中聯絡的管家。」
  「你們一般有事要找望舒姊姊,都是怎麼和宮中聯繫的?」我問。
  夏家這麼一大座府邸不可能沒人打理,夏望舒雖然住在宮中,但她一貫是夏府的管家人,夏府有事,自然還是會去找她決斷。
  「宮中哪能隨便由人傳遞消息,都是小的去側門先叫一個相熟的公公出來,再由那公公帶了大小姐的小丫頭出來,不過說一下是什麼事而已,小丫頭自會傳話進去。」
  「那好,你隨便找個理由,叫望舒姊姊明天出來一回。」
  「這……」
  「沒有這,一定要叫出來,事關夏家安危,叫你做你就去做。」
  那管家雖有為難,但架不住我拿出主子的派頭,勉勉強強答應了。
  我立刻轉身離了夏府,嘴裡對老木叔說:「你仍去店裡守著。」
  「飛丫頭妳要去哪裡?」
  「我去談點生意,你守好店就行了。」我跳上馬車,對杜平威說:「去春風樓。」
  小杜遲疑著。
  「你不去,我便用腳走著去。」我說。
  他無奈地說:「洌知道妳這樣,又得著急了。」
  「別囉嗦了。」
  馬車又向春風樓的方向駛去,我抱起昨晚才漬的一罈泡椒鳳爪,琢磨該如何打聽消息。
  春風樓那地方從來都不簡單,便是仗打得最激烈時,百業蕭條,它還能開門攬客,只不過是門開得小一點而已,那時二哥還帶我來洗過澡。
  我知道春風樓主要的生意來源就是長安城中的浮浪子弟們,尤其是二哥這種不太安分的官家子弟,在這裡,無數的貴族公子整日裡聽曲擺宴,粉膩脂紅,花錢如水,若說我那小店是個資訊站,那麼這裡就是整個長安城的資訊集散中心了。
  我抱了我的泡椒鳳爪跳下馬車,小杜毫不遲疑地也跟了下來,我看他的樣子倒似乎對春風樓熟門熟路,還略有些興奮的樣子,果然,人不風流枉少年。
  小杜長得英俊,春風樓的姑娘一看到他,哪能輕易放過,一下子呼啦啦圍上來十好幾個,有幾個還認識他,嘴裡叫著杜公子好久不來了之類,早就膩到他身上去了。
  我暗暗發笑,腳不點地只管飛走。
  「欸欸,妳……」小杜的叫聲我是隱約聽見的,可我人早轉了好幾個彎,在他視線之外了。
  因為賣了幾個月的滷菜,我對春風樓裡的姑娘多少也有點熟悉了,其中有一個叫可樂兒的姑娘,是我知道的春風樓裡最饞的紅牌。
  這位姑娘走的是與芷白完全不同的路線,芷白姑娘身姿曼妙,她是豐滿圓潤;芷白姑娘應對得體,她就能插科打諢;芷白唱得是陽春白雪,她就唱下里巴人。
  這姑娘每天裡打扮得五顏六色,說話直爽俐落又兼狡黠俏皮,喜歡點她的男人也是不少,而且她愛吃,若是沒在說話,那一定是被零食佔著嘴呢,據我所知,她和芷白不對盤已經很久了。
  我抱著我的小罈找到她的下處時,她還沒起床,我是故意早點趕過來的,怕的就是晚了她有客人,她一向起得很晚,可一旦起來就不得閒了。
  「可樂兒姑娘。」我笑著向正在梳洗的她道個福兒,春風樓裡的姑娘只知道我是酒肉館的小老闆,很少有人知道我的真實身分,除了那個芷白。
  那次二哥在芷白面前一邊說我和夏望舒長得像,一邊又對我叫他為哥哥含糊其詞,現在想來,這裡面也有些讓人難解之處,我不知道芷白心目中的我到底是什麼身分,但我現在覺得,二哥是有意在她面前弄的玄虛。
  可樂兒見了我倒是高興,頭也不梳了,立刻跳起來扒拉我手中的小罈,嘴裡直嚷嚷:「又是什麼好吃的?」她雪白的粉臂從大紅的紗衫子裡露出來,肉肉的頗有質感,連我都想掐上一把。
  看到罈子裡的雞爪,她毫不遲疑,塗了丹蔻的指頭在裡面一攪,立刻有一隻雞爪入了她的嘴裡,「好吃,嗚……好吃,嘶……辣!我全要了,這一罈子多少錢?」
  「這是我送姑娘嚐鮮的。」我笑。
  「送、送我?為什麼?妳看上我這裡什麼了?」可樂兒姑娘的警惕性還是有的。
  「可樂兒姑娘別誤會,我不要妳的東西,只想向妳打聽點事。」
  「什麼事?」
  「就是那個犯了事的芷白姑娘的事。」
  「芷白?妳和她有什麼關係?」可樂兒一聽是打聽別人的事,尤其還是與芷白的事,倒是一下子就放鬆了下來,「我早看她的怪裡怪氣不順眼了,果然不是個好東西!」說著又從罈子裡拿出一隻雞爪來,放到了嘴裡,「妳想知道她什麼?」
  「她上次在我店裡叫了二隻香辣鴨、二斤滷臘腸、一份牛頭尾,都還沒給錢呢,我想問問,她這一出事,這帳可還有人替她付?」春風樓的姑娘一貫是由恩客們為她們的饞嘴付錢的,尤其是紅牌沒有自己付帳的習慣。
  可樂兒姑娘舔舔手指,又從小罈裡撈出一隻雞爪,「誰知道呢,一般若是哪位爺叫場子時吃用了,就是哪位爺付帳,若有人長包著,那就是這人定期去付這些小帳,以前是誰去妳店裡幫她付帳的?」
  「我從來不問付帳的爺是哪家的。」我苦笑。
  「也是,妳倒是懂規矩。」可樂兒啃著雞爪子努力幫我想,「她以前是有一位恩客的,那時她可真是神氣,花起錢來如流水一般,時不時地暗示我們,她不久就要嫁入什麼了不得的人家做夫人了。
  那時候她擺的場子也大,動輒請京城中的名公子們聽曲宴會,幾乎每次都能把那些個王爺都請全嘍,他們全都賣她面子,對了,她那時的恩客好像就是某位王爺,勢力極大卻並不常來,還有妳那個酒肉館的老店東夏公子也和她不錯,也算是她的一個恩客了,沒事就往她房裡鑽。」
  二哥的德性我可以想像。
  「不過她那時高傲得很,我們這些姐妹全都不在她眼裡,那時她已經不賣身了,可巴結她的公子卻一點也不少,後來就是王爺們打起來了,她的好日子也就到了頭,當然那一陣子我們都過得不好。
  讓我想想,那時她是怎麼過的?我記得她又開始賣身子了,但好像還是放不下她那架子,還得罪了人來著,啊呀我忘了。
  反正年頭冬上最冷的那幾天,仗打完了,新皇也登基了,我們都高高興興商量著過年的事,她過不下去,還曾廣發帖子,想請原先捧她場的那些公子重聚,結果來了沒幾個人,我們還笑話她來著,不過倒是來了個想不到的人物,當時嚇了我們一跳。」
  可樂兒講到關鍵處停了下來,「這雞爪雖然好吃,但我現在舌頭有些麻了,也不能一下子吃多了,妳那裡有沒有甜一點的雞爪?」
  「有!等一下我叫他們送一罐玫瑰鳳爪來,用甜腐乳燉得酥爛,妳也嚐嚐看。」
  「太好了,我就愛吃這些東西,有多少吃多少,就是不想讓嘴停下來。」
  「妳剛才說到芷白請到了一個想不到的人物,這個人就是芷白現在的恩客嘍?」
  「也許吧,但也不一定,那人那天走時倒是一副心滿意足的樣子,可芷白卻很不開心,事後一個人關在屋子裡哭了好幾天。」
  「到底是什麼人啊?可樂兒妳吊我胃口!」我的眼睛瞄向那罈泡椒鳳爪。
  可樂兒立刻把小罈抓在手中,又撈出一隻雞爪來,「說出來嚇死妳,那人是當今的天子,也就是原來的晉王。」我愣住了。
  回到花廳裡,看到的是正在生氣的小杜,他顯然已經在春風樓裡搜過一圈了,此時正沒處抓摸,一臉懊惱地在花廳裡打著轉,我暗暗一笑,大模大樣地走上前去對他說:「走吧。」
  「妳妳妳……」小杜看到乍然出現的我,氣得說不出話來,「妳這樣,我回去怎麼向洌交代!」
  「你就對黑蝙蝠說,他老婆今天逛窯子了。」
  小杜一呆,「什、什麼?妳叫洌什麼?」他臉上剛才還有些氣急敗壞的神色漸漸變成驚訝,我不敢再說了。
  「黑蝙蝠!」小杜把這三個字唸了一遍,忽然大笑起來,「我回去要告訴洌這個,妳叫他黑蝙蝠。」我向馬車的方向逃。
  「黑蝙蝠,哈!」
  「別笑了,走啊!」
  「哈哈,黑蝙蝠,這個好,我若這麼叫,洌會不會殺了我?哈哈哈。」
  「笑夠沒有,走了!」
  小杜笑個不止,「沒人敢給洌起綽號,哈哈哈哈。」
  「我急著要去梅家啊,小杜你別笑了。」
  小杜不笑了,「妳要去梅家?」
  「對,快點!」
  「去梅家幹什麼?」
  「去見梅公子。」
  「梅夫人還被關著。」
  「就快出來了。」
  「妳怎麼知道?」
  「去不去?不去我自己走了!」
  小杜看了我一會,無奈爬回他車轅的位子,嘆了口氣,「我猜洌最終得栽在妳這兒。」

  ◎             ◎             ◎

  梅家兩扇紫漆大門緊閉,門前空無一人,可門上燙金的相府牌匾,門前巨大的兩隻石獅子卻依然是神氣十足,這和侯門夏府那終日緊閉的深黑色大門一比,倒是別有一番豪奢氣象。
  我衝過去拍門上的銅環,小杜趕緊趕過來幫忙。
  拍了好半天,大門終於開了一條小縫,不待裡面的人開口問,我就很霸道地去推那沉重的大門,小杜也立刻加上一把力,門一下子就被我們很暴力地推開了,我大步地向裡走。
  「你們、你們……」梅家的家僕跟在後面追。
  「老梅和小梅哪個在?」我問。
  「公子……」
  「叫你們公子出來。」
  「我家公子……」
  「就說夏飛簾到。」
  家僕飛跑著去了。
  梅公子來了,一臉的萎靡不振。
  「你娘的事怎樣了?」
  「不知,我爹還沒回來,我跑了很多家,人家要嘛不見,要嘛表示為難,不肯去皇上那裡幫我娘說話。」
  我笑了一下,「我估計你娘快回來了。」
  「妳怎麼知道?」梅公子眼睛亮了,「寧王說的?」
  「不,是我自己推測的,反正你不用擔心了。」我看他一眼,「我昨天對你說的話,你可還放在心上?我姊姊望舒那邊……」
  「我當然記得,可是現在……」
  「明天我姊姊會回家一趟,你去夏府直接找她,向她開口吧。」
  「可是我娘還沒出來。」
  「你向望舒求娶後,你娘也很快就出來了,記住,叫望舒別再回宮裡去住了。」
  「望舒她未必會聽我的。」梅公子皺了眉,「她總說我不了解她。」
  「你了解她嗎?你知道為什麼她會一直住在宮中嗎?」
  梅公子遲疑地看著我,欲言又止,我笑了,他們總以為事情的根源在於尉遲洌,卻不肯想想自己為什麼會那麼顧忌別人的觀感。
  「還有一件事,我要向你打聽。」我岔開了話題,「你以前也常去芷白姑娘那裡對吧?」他和二哥走得那麼近,肯定沒少在芷白那裡喝花酒。
  「這……」
  「沒關係,我問的是以前的事,你可記得當年芷白姑娘最紅的時候,和她走得最近的是哪幾位王爺?」
  梅公子回憶了一下,「都很近,因為那時芷白姑娘正當紅,她身邊總是圍了許多有頭臉的人物,實不相瞞,我也是因為這個常與她唱和的,去她那裡總能遇到各色權貴,對自己干謁求進總有些好處。」他倒說了實話。
  「我問的只是各位王爺。」我說。
  「王爺嘛,太子啊、晉王啊,就是今上,還有魏王啊,對了,還有秦王,秦王每從潼關回來都會去她那裡,反正那時是人人都去,若有哪位王爺不去反倒成了怪事。」他看我一眼,一拍腦門,「不對,寧王也就是當年的齊王是不去的,妳放心吧,妳那位從不出來喝花酒,至少我是沒有見過。」
  小杜也從旁幫腔,「妳放心,洌從來不幹這種事,我們在軍中時還時常笑話他害羞靦腆。」看樣子,尉遲洌就是常幹怪事的那一類。
  梅公子倒也知趣,還知道讓我高興,可他怎麼不想想,他這樣跑花樓,夏望舒會不會不高興,當然夏望舒是賢淑女子,人人認定她不會如我這潑婦般愛吃醋。
  我掏出那條髮帶,在梅公子面前搖一搖。
  「是望舒給我的?」他眼睛倒尖。
  「是望舒以前為你繡的,不小心落我手裡了。」我把髮帶遞給他。
  「我一眼就能認出這是望舒的手藝,很少有女子能繡成這樣,以前她送過我一只香囊,和這個是一樣的花色。」
  「所以望舒心裡還是向著你的,你得好好珍惜,明天見到望舒,說話要堅決,成親的事要越快越好,就算不能成親,你也要爭取馬上訂親,把你和望舒的事先昭告天下。」
  「為什麼?」梅公子大約覺察到了我說話時的警告意味。
  「別問了,你照做就是,不聽我的,望舒花落誰家可就不一定了。」
  小杜此時也說了一句:「王妃是為你好,你就聽她的吧。」
  從梅家出來,小杜直言不諱,「妳也太多管閒事了,我看梅家目下根本就不敢娶夏望舒了。」
  「如果愛了就應該敢,這都不敢就說明不夠愛。」
  小杜歪頭想了好一會兒,「到了這種時候,我想我也不敢。」
  「你有喜歡的姑娘嗎?」我問。
  「嘿嘿,還沒有。」
  「沒有你說什麼!」我白他一眼。
  我知道我現在做的這些事,尉遲洌知道了一定不會高興。
  我和小杜走出梅家的大門,我驚訝地發現長安城中一瞬間變得熱鬧非凡,許多人走上街頭,奔相走告,「夏侯鎮南關大捷,活捉蠻王,不久就會派人送蠻王入京獻俘啦。」
  遠處果然有煙花綻放,鞭炮聲響成一片,這情形和年初尉遲洌凱旋時也不遑多讓。
  小杜呆了片刻,突然興奮地大叫一聲,毫無顧忌地一下子把我托舉起來,「我們又勝了!夏侯威武!」
  是的,我們又勝了,那些南方蠻荒之地的小國因為地處偏遠,趁著大景王朝內亂無暇理它之時,不時犯我邊境,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早已引起公憤,如今能擒得敵酋獻俘京師,正是出了百姓心中久抑的惡氣,這和現代社會中每每在體育比賽中,我們自己的運動員取得好成績時,人們奔赴相告是一樣的心情吧。
  小杜放下我後,轉身就衝入街上歡騰的人群中,四處與人擊掌相慶。
  我卻在路邊呆呆地看著街上湧動的人群,腦子又不知轉到哪裡去了,爹在南邊大捷,對國家、對百姓自然是好事,但對夏家、對尉遲洌呢?爹做事一向謹慎,他出擊必有出擊的道理,沒有把握的事爹絕不會幹,勝了還如此大模大樣地獻俘,其後果想來他也是知道的。
  這我就不懂了,夏家本就因大哥掌控兵權而引人側目,在過去的很多年裡,夏家一直韜晦低調,如今朝廷中暗潮湧動之時,夏家突然把自己推上了風口浪尖,到底是為了什麼?
  「為什麼不高興?」小杜突然折回,在我面前大聲問,並有些詫異地打量我,緊接著又笑了,「妳好歹和夏家還是有些關係的,夏侯大勝也算是妳的榮耀,妳這麼苦著臉,別人會越發認為妳是冒牌貨了。」
  是的,與四周嘈雜的人群相比,我顯得太壓抑了,我瞪了他一眼。
  「妳看吧,明天宮中一定下旨與民同樂,等俘酋押到,起碼會在灞河橋邊賽龍舟,樂遊園上放煙火,這都是先帝在時,邊境上傳了捷報後的舊例,到時一定一樣都不會少。」
  「敵酋進京還早,依你看,這京城之中,會不會有人聽到這個消息反倒不樂?」
  「不樂?為什麼?我看只有妳不樂吧。」
  我默默走回馬車,小杜雖然留戀街上的熱鬧,卻也只得跟過來,「去店裡?說好了,我今天可得敞開了喝酒,妳得管夠。」這小子惦記著去我店裡繼續慶賀。
  「不,回王府。」我說。
  「為什麼!」
  「店裡今日一定鬧翻天,讓老木叔他們去應付吧,我煩。」
  小杜的臉立刻變成了苦瓜模樣。
  可憐的小杜怏怏不樂地隨我回了王府,一路上一言不發以示對我的抗議,我也懶得理他,只一心盤算著,爹這次大勝,尉遲洌是個什麼態度、宮中又會是什麼想法?我覺得他們總有一方是不會高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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