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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和離,呸《下》

溫連永知道,打從她嫁進趙府那一刻起,就再沒可能全身而退。 看著眼前趙偱那來者不善樣,大有不與她同床不罷休的氣勢, 是他趙偱高調地送了和離書,還怕人家閒話媳婦兒不跟他過? 溫連永心裡咆哮,閒話又如何?說其實是趙偱不能那啥道, 她才會一怒之下和他分房單過了?或者她是個貞潔烈婦, 不肯跟自家丈夫住一個屋?又或者……她那又或者還來不及想到, 細白的手腕一緊,就這麼被趙偱給拖著往屋裡同床共枕去了。 溫連永三歲就懶,從小到大過得就是好吃懶做的閒日子, 對趙偱她打心眼以為夫妻倆哪裡都不合適,沒想到, 堂堂官拜大將軍的趙偱,左右卻栽在她這九品小文官手裡,和離?呸!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趙熙之
出版日期:
2013/09/17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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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一個傻氣女書生要與硬氣大將軍和離,卻反被將軍拐上床的故事,
看剛正的他如何哄拐缺心眼的國舅府千金,讓她捨不得離開?
看「趙熙之」用溫暖的筆調描述一段溫馨逗趣的御賜姻緣。

溫連永知道,打從她嫁進趙府那一刻起,就再沒可能全身而退。
看著眼前趙偱那來者不善樣,大有不與她同床不罷休的氣勢,
是他趙偱高調地送了和離書,還怕人家閒話媳婦兒不跟他過?
溫連永心裡咆哮,閒話又如何?說其實是趙偱不能那啥道,
她才會一怒之下和他分房單過了?或者她是個貞潔烈婦,
不肯跟自家丈夫住一個屋?又或者……她那又或者還來不及想到,
細白的手腕一緊,就這麼被趙偱給拖著往屋裡同床共枕去了。
溫連永三歲就懶,從小到大過得就是好吃懶做的閒日子,
對趙偱她打心眼以為夫妻倆哪裡都不合適,沒想到,
堂堂官拜大將軍的趙偱,左右卻栽在她這九品小文官手裡,和離?呸!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越是臨近產期,府裡卻越發熱鬧起來,好似先前都不知道一般,這會兒約好了一起過來道喜。
    先是成徽,遣人送了許多各式各樣的小物件來,花花綠綠摞了一箱子,我在裡頭找到一只錦盒,打開來是暗紅色的錦襯,一枚精巧的長命鎖安安靜靜地擺在上頭,被襯得很是秀氣精緻。
    他素來比我和孫正林有心,可近幾次送的禮卻總是有些太過了的意思,我不打算收,便說讓送禮過來的小廝給帶回去,可小廝卻回道:「我們家大人說了,長命鎖乃是求吉、求平安之意,沒有退回的道理,還請少夫人收下。」
    我被他說得一時語塞,竟還真找不到退回的說辭,本以為這便算了,但過了兩日卻又有東西送過來,我便只好同小廝道:「麻煩轉告你們家大人,這麼送不大合適,下回若是要送東西便請他自己來,今日的就請帶回去吧。」
    我曉得成徽不會來,按著他的性子是絕不會輕易登門拜訪旁人的,若是知道了今日這話,他便會曉得我這是不願再收禮的意思。
    緊隨其後便是以前的一些同僚,也陸陸續續地過來道了喜,那日我在前廳剛送走幾個人,便看到冷蓉著一身常服,拎著幾盒點心從外頭走了進來。
    我已經有大半年的時間未見過她了,只知她住在官舍,至於她與誰走得較近,又或是在朝中混得怎樣便一概不知,她這個時候來又是什麼意思?我百思不得其解地又坐下來,拿了擱在一旁的扇子搧了會兒風,外面的蟬鳴聲一點消停的意思都沒有,沅沅在肚子裡翻了個身,似乎又懶懶睡過去。
    外面蓊蓊鬱鬱的樹葉紋絲不動,風都停了,額頭上不住地往外沁著汗珠子,冷蓉坐下來,將點心盒擱在茶几上,慢悠悠同我道:「孕期辛苦嗎?」
    我不曉得她此番過來是什麼意思,便反問回去,「冷監丞以為怎樣才是辛苦,怎樣又是不辛苦呢?」
    她輕笑了笑,也不回我,只說:「不給杯茶喝嗎?」
    我坐著有些倦了,府裡的小婢這會兒也不知去了哪裡,前廳空空的,一眼望向外面,地上像是乾得要冒煙了。
  她自己去倒了一杯水,重新坐下來,不急不忙地道:「聽說最近府裡熱鬧得很,果真應了那句話,世俗之人趨炎附勢乃是常情。」見我有些疑惑地看著她,她挑挑眉接著道:「妳不會不知道妳父親晉升了吧?」
  我娘親上個月來的時候還隻字未提,父親如何說晉升就晉升了?
  「汪尚書一倒,妳父親上位很正常,如今做到了尚書,巴結的人自然就多了。」她低頭抿了一口涼茶,笑了笑道:「妳父親一輩子都耗在工部,兢兢業業也不做出格的事,如今也算是熬出頭了。」
  「所以冷監丞今天來是道哪個喜?」
  她勾了勾唇角,笑笑不語,過了許久才道:「我可不是來道喜,只是許久未見老夫人,便帶些她愛吃的蓮子糕過來。」她忽又想起什麼事來說道:「哦,對了,興許來巴結妳還不只是因為妳父親這件事,我聽說趙偱要回來了,西北戰事順利,恐怕免不了又是一番賞賜,外人總是只能瞧見那風光的一面,至於暗地裡旁人吃了多少苦卻不得而知。」
  「妳想說什麼?」
  「妳同他相處這麼久,沒有看出來他一點都不開心嗎?為了肩負的責任而努力為生的人,當下不快樂,以後也不會快樂,他們一直活在一個圈裡走不出來,自己也困惑得很,妳幫不了他,因為妳也是責任之一。」
  我慢慢回道:「我想冷監丞似乎沒有立場在這裡同我說這樣的話,趙偱怎樣我自然很清楚,不勞外人費心。」
  我今日實在是坐了太久,腿浮腫得厲害,當真很想去躺一會兒,我方想站起來,卻聽得她慢悠悠道:「妳太會自欺欺人,宋婕的事,妳分明就當做沒發生過。」
  「我不想聽。」我站起來頓了頓,「冷監丞若是要見老夫人,還是早些去的好,否則過會兒天色暗了回去也不大好。」
  「她母親是漢人,所以她不是純正的大宛血統,十六歲前她都不住在大宛皇宮裡,若不是此次和親,哪裡能那麼容易得了公主封號,妳都不想想趙偱在西疆駐地,又怎可能跟大宛皇宮裡的公主有干係?」她語速飛快,恨不得一口氣將所有事情都告訴我一般。
  沅沅在肚子裡十分用力地踹了我兩腳,下腹左邊隱隱地疼,我抬手輕撫了撫,這才消停了下去。
  冷蓉站起來,抿了唇道:「我只是提醒妳,她就是個賤人,什麼噁心招數都想得出來,跟她那個娘親一模一樣,妳諸事小心,臨產了別出什麼事。」她拎起桌上的點心盒子又說:「我雖不抱什麼好心,但總覺得  妳萬事樂觀過了頭,孩子是最沒有錯的,不該出事。」她出乎人意料地嘆了口氣,便拎著點心盒出了前廳。
  我哪裡是樂觀過了頭,我每一天都活得小心翼翼,生怕出了差池。

    ◎             ◎             ◎

  這漫長的孕期讓我變得非常被動,許多事都只能等待再等待,什麼樣的消息也都只能等著旁人來告訴我,快到臨產期,下腹一直疼,下墜感明顯,像針扎一樣,我娘親最後一次過來時帶了產婆,讓我一有情況便讓人去找這位產婆。
  產婆已是一大把年紀,她在一旁淺笑道:「當年溫家大小姐也是老朽接生的呢,如今都到了大小姐生產的時候了,可真是歲月不饒人,當真是老了。」
  時光流轉本就如此,一代一代人總是不知不覺老去,我想自己興許也能夠等到沅沅成親孕子的那一天,以孩子外祖母的身分去打理備產之事,那該有多好。
  我娘親那天臨走前又囑託了我許多,本還要幫我備一些孩子用的東西,我說府裡都已備好了,她這才放心地帶著產婆走了。
  我一日日算著,不知不覺卻已過了產期,據聞朱文濤很忙,第九個月時他便沒有來過,我總覺著有些不對勁,往日裡沅沅總是活潑得很,如今卻悄無聲息的,都不踹我了,老夫人也琢磨著怎麼還不生產,便說找其他醫官過來瞧一瞧。
  這日我在府裡等醫官,醫官卻遲遲不來,我坐著難受便起身去後院走一走,夏末初秋的陣雨還是悶著人難受,黑壓壓的雲層蓄足了水,卻一直這麼壓在頭頂,連個要落雨的跡象也沒有,園子裡的樹葉忍了一夏天烈日的灼燒,頹靡地耷拉在樹枝上紋絲不動。
  我從花架子底下走過,「啪嗒」一聲,熟透了的葡萄從藤蔓上掉了下來,摔了個稀巴爛,青白色的籽從紫釅釅的果肉裡頭露出來,頗有些悽楚的樣子。
  我慢慢往裡走,抬了手輕輕摸著肚子,沅沅,是最近太悶,妳不想出來嗎?還是變得懶怠了,不想踹我了呢?爹爹就快要回來了,妳不想快點出來見到爹爹嗎?
  我一下一下地慢慢撫摸著,就聽得後面突然有人跑了過來,我轉過身,瞧見是府裡的小廝,便問他是醫官到了嗎?
  他微喘口氣,回說:「少夫人,孫講書過來了,在前廳候著呢。」
  孫正林來得如此不是時候,我嘆口氣往前廳走,還未到門口便聽得裡頭傳來爭執聲,是孫正林的聲音沒有錯,可另一個卻是成徽的聲音。
  我腹部不舒服,蹙眉走進去闔上了門,看了他倆一眼便坐了下來。
  一道閃電劃過,緊隨而至的便是一聲悶雷。
  「你們兩個人一起來,必定是有什麼不尋常的事。」我嘆口氣,「說吧,到底什麼事。」
  孫正林此刻卻悶了,成徽道:「今日不是時候,我們還是改日再來吧。」
  我瞧了一眼成徽的樣子,又看看孫正林,「怎麼看樣子是正林逼你來的?」
  孫正林抿了抿唇,一言不發地在一旁的椅子裡坐了下來,我瞧他這大半年似乎瘦了不少,臉上都快沒肉了,他素來依靠母系那一族,就連姓氏都是隨了母親,如今母系一族遭受重挫,影響到他也是難免的,可要說訴苦,應當是事發時來才恰當,若顧忌我在孕中,怕影響我情緒,也不該現在來,早不來晚不來的,偏是這個時候,那恐怕是真有事。
  成徽也不回我的話,偏過頭去同孫正林道:「你既然不放心連永,現下來看過了,也趁早回去吧,省得過會兒下大了雨就不好走了。」
  成徽依舊這麼一副不慍不火的樣子,方才的爭執倒像是我看錯了一般。
  孫正林像是憋了很久一樣猛地拍了桌子道:「你說說看你都做了什麼?」
  我被他這模樣嚇了一跳,外面又是一道閃電劃過,一聲響雷之後便是瓢潑大雨。
  雨點打在房頂上的聲音異常清晰,屋子裡沒有人說話,成徽蹙了眉,看著孫正林道:「我都說了改日再來,你今日這樣又是想要做什麼?」
  我吸了口冷氣,下腹部的脹痛感越發明顯,感覺很不對勁,我握緊了椅子扶手,抬了頭道:「我恐怕沒閒空管你們的破事了。」我停下,吸了口氣,「我覺得不大對頭,讓府裡小廝去喊產婆,拜託……」
  孫正林盯著我愣了會兒,猛地反應過來便衝了出去。
  我偏過頭看著外面的大雨,潮溼的水氣隨著風往裡灌,本來煩悶的屋子裡倏地清涼了起來,我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低頭看到羊水順著褲管往下滴,本還是暖的但一會兒就涼了,成徽去關了門,不輕不重地問了一句:「妳還好嗎?」
  「外面的雨真大。」我意識竟有些渙散。
  沅沅,是因為娘親給妳起了這樣的一個小名,妳才想等這樣一個雨天出生嗎?好多天沒有下雨了呢,外面都快要焦枯了,這場大雨可真是及時。
  沅沅,娘親等了妳十個月,終於可以同妳見上面了,妳總是踹娘親的肚子,這筆帳娘親以後會跟妳算,妳若是不聽話,娘親會隨時備著戒尺的;沅沅,妳父親也快要回來了,娘親多希望妳的眼睛長得像妳父親,定會很漂亮。
  我似乎神遊了許久,我甚至看到沅沅揮舞著小拳頭問趙偱要東西吃的樣子,她跟在趙偱後頭裝模作樣地走著,趙偱一加快步子,她便撲上去揪住他的褲腳不讓他走。
  我一直撐到產婆過來,早已備好的產房裡面模模糊糊地全是人影,疼痛到後期變得逐漸麻木起來,老產婆一直喊讓我用力些再用力些,我便咬緊牙關繼續努力,末了我實在是沒有力氣,老產婆道:「再加把勁吧,就快好了。」
  我繼續用力卻已經痛到麻木,良久,我聽得一名小丫頭歡呼了一聲,「出來了、出來了!」
  我想抬起眼皮卻倦得很,最後一絲氣力也都散盡,緊緊抓著床單的手也鬆了,我迷迷糊糊覺得四肢都是冰的,且越來越冷,越來越冷……屋子裡的人亂作一團,我卻始終沒有聽到一聲嬰兒的啼哭。
  
    ◎             ◎             ◎

  再醒來時已不知過了多久,像是死過一遍最終又被人拖了回來,我動彈不了,模模糊糊回憶起來,生完沅沅再分娩胎盤時都快暈死過去了,乾渴與疲憊一股腦兒地襲來,我費力將手挪至床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床沿,空空的聲音在屋子裡格外清晰。
  沒有人理我,我閉了閉眼又敲了幾次,一名小婢匆匆跑過來喊道:「醒了醒了,終於醒了!」聽到人聲我放下心來,想開口嗓子卻是啞的,我偏頭看了一眼,床前擋了屏風,我娘親從屏風後匆匆走過來與小婢吩咐道:「先去倒些熱水,再將藥端過來。」
  我極倦,啞著嗓子問道:「現下什麼時辰了?」
  我娘親在床前的繡墩上坐了下來,將我的手握進手心裡,輕聲嘆道:「妳昏睡了許久,當前還要靜養,過會兒喝了藥便繼續睡吧。」她頓了頓,「餓嗎?想吃什麼告訴我。」
  我努力撐開眼皮望著床帳頂,搖了搖頭,「沅沅呢?我想看看她。」
  四下一片寂然,我偏過頭去又慢慢重複了一遍,「沅沅在哪裡?我想見她。」
  這時小婢將藥碗端了過來,我娘親扶我起來,說道:「妳先將藥喝了。」
  「怎麼還要喝藥……」我都已經喝了大半年的藥了,生完孩子難道還得繼續喝嗎?我頹懶地看了她一眼,調羹卻已到了嘴邊。
  「妳當前境況不好,少說些話。」
  我一口一口地喝著藥,隱約偏頭瞥見屏風外有人影走動,便問我娘親,「外面是誰?」
  我娘親不回我,又將調羹遞至我面前,「張口。」
  我別過頭,「讓我看看沅沅又怎麼了,我只是想看看她,不是女孩兒也無妨的。」
  「妳將藥喝了再說。」絲毫沒有商量餘地的口吻。
  我將最後一口藥喝完後嘴裡盡是苦澀,我覺著冷便先躺了下來,我將手伸給她,「外頭是冷下來了嗎?我醒來後一直覺得冷。」
  娘親的手格外暖和,我只聽得她道:「妳只是不舒服,要還是嫌冷,再給妳灌個湯婆子吧。」她偏過頭同小婢吩咐了幾句,便又同我道:「連永,妳先睡好嗎?這樣一副病容,見孩子也不好。」
  「沒事的,我就瞧她一眼。」我閉了閉眼,聲音啞得自己都聽不大清楚,「讓我看一眼吧。」
  她的暴脾氣突然就上來了,蹙著眉道:「妳這孩子怎麼不聽話呢?不是讓妳先睡會嗎?妳看看妳這副模樣,能見孩子嗎?」
  我握著她的手,想說話卻真的是太累開不了口。
  「親家母,還是同她說實話吧,左右也是要知道的,何必這樣瞞。」老夫人突然從屏風後走了出來,朱文濤跟在後面,神情頗有些凝重,老夫人偏過頭同朱文濤說:「朱醫官,告訴她吧。」
  朱文濤走過來,似是拿捏良久才慢慢道:「嬰是死產,又等了太久,產時差點大出血,能撿回這條命當真已是萬幸至極,妳如今體虛得很,元氣大傷,諸事都須注意。」
  我娘親別過頭嘆道:「本打算晚些告訴妳的。」
  不知是不是太累了,我有些反應不過來,我握緊了她的手慢慢問道:「他方才說什麼?」
  老夫人道:「連永,凡事要往好裡想,妳還年輕。」
  不,怎麼會呢?她好好的,她還總是使壞踹我,害得我吃不下也睡不好,她還等著見她爹爹呢,「在哪裡,她在哪裡?」我啞著聲音問她,「你們把她怎麼了?你們把她藏起來不讓我見她。」
  母親坐在我對面不出聲,伸過手來擦我的眼淚,我攥著她的衣襟,「娘,讓我看一眼不行嗎?讓我看一眼,就看一眼。」
  眼前的一切都越發模糊起來,痛啊痛的,心就木木的,什麼都感覺不到,只是空了一塊,好像再怎樣填補都修不起來了。
  「連永,有時候沒有緣分是不能強求的。」她看著我道:「妳婆婆方才還說,既然有了名字就只當是夭折,已安排入殮了,等妳身體好些了,幫沅沅選一塊墓地,送她走吧。」
  「為什麼?她先前還好好的……」我試圖爬起來,我娘卻一把按住我,厲聲道:「連永,妳不要這樣子!孩子沒了還能再有,妳非得把自己也毀了才甘心嗎?」
  「可沅沅就只有這一個!」我全身都在發抖,已辨不清自己的聲音。
  「這個孩子差點讓妳把命都搭進去,妳知道嗎?妳現在這樣又對得起誰?妳把自己折騰壞了,她能走得安心嗎?」她總是這樣,一急起來就凶我。
  「那就讓我去陪她!」
  一個巴掌狠狠落了下來,這瞬間令人發木的疼痛竟讓心裡好受些,我娘親已是站起來吼了我一聲:「妳胡說什麼?」
  「親家母,連永還病著。」老夫人連忙過來拉她。
  我娘抿了抿唇,緊著眉頭道:「她不打醒不了。」
  我在床上呆坐了會兒,屋子裡的人何時散的我也記不大清了,沅沅走了,她不會對我笑也不會對我撒嬌,我準備了無數個故事想要在睡覺前說給她聽,想手把手地教她識字讀書、想教她怎樣平和處世、想聽她喊一聲娘親、想看著趙偱抱著她的模樣……
  我想一直笑一直笑,再也不要哭了、再也不要難過了、再也不會覺得孤獨,我無限放大了沅沅給我帶來的希望,結果卻破滅了,我娘說的對,作踐自己又能如何,既然留不住她,那我就只好送她一程。
  趙偱在哪裡呢?我不知道,沒有人同我說起他。
  臥床靜養的這段時日裡,我常想,人在關注自身的時候,反倒更容易察覺到疲憊與倦怠吧,否則我又怎會一直打不起精神來呢。
  屋外的樹葉忍受了一夏天的炙烤,終於開始頹了,每一年的秋天都如此相似,涼意一日日迫近,將人身上的一點點暖意都慢慢抽空掉。
  我已能下床走動,好不容易長起來的肉,才這麼些時候就迅速消減了下去,那一日我對著鏡子坐了許久,臉色枯槁,宛若死人。
  沅沅的小棺材被釘得死死的,我與她共同生活了大半年的時間,於彼此卻是素未謀面的陌生人,老夫人說孩子很好看,但怕我見了會忘不了這一張臉反而難受,便自作主張讓人釘死了棺材。
  我娘親又來看過我幾回,有時只是靜靜地陪我坐一會兒,也不說話,我靠著她,就像回到幼年時,什麼都不用去煩惱,只聽人慢慢說故事裡的悲歡。
  路總是越走越遠,我知道再也回不去,便不再回頭了。
  沅沅下葬那天,秋高氣爽,趙家的人都會在很早前就選好自己的墓地,趙偱旁邊便是我的墓,我說既然如此,那就讓沅沅睡在我旁邊吧。
  我那天沒有哭,心裡難得平靜,候鳥南飛,放眼望去滿是寂寥,天空太高,凡人都搆不到,我回了家,將所有旁人送給沅沅的物件全部鎖進了櫃子裡,決定忘掉她。
  第二日朱文濤過來,診完又說了些好話,不過是一切總會好起來的云云,我道了謝,留他喝茶,他躑躅良久,蹙眉打開藥箱,從裡頭抓出一個紙包來,他慢慢攤開來,裡頭是一把藥渣子,他嘆聲道:「那天我去看過,後來的藥被人動了手腳,所以連永,是有人故意為之,而並非是妳與孩子無緣,我想了很久,覺得身為醫者,有必要將這些告訴妳。」
  也不知怎麼的,杯蓋從桌子上滾下去,碎了一地。
  他繼續絮叨,「這一招太狠毒,可以讓人身心俱毀。」他將紙包重新包好遞給我,「留著吧。」
  指甲掐進手心裡真的很疼卻都比不過心疼,這人是要有多作孽,才下得了這樣的狠手!沅沅的事,真是想忘也忘不了,若沒有此人作梗,沅沅現在應該在我懷裡笑,而不是睡在土裡,變成一具枯骨。
  我要那個人碎屍萬段、不得好死!

    ◎             ◎             ◎

  趙偱回來那天,我終於完成了耗時已久的那幅工筆畫,滿紙春意盎然,好像一直會這樣繁盛斑斕下去。
  班師回朝,一場盛宴在等著他,我本以為要等到晚上才能再見到他,卻未想到他竟推了慶功宴直接回了府,時值正午,秋日暖陽打在他冰冷冷的盔甲上,看起來卻分外和煦。
  我離他不過是三兩步的樣子,看起來卻那麼遠,近一年的時間未見,我看他竟覺得有些陌生,這些時候,不知你過得如何?各人有各自的苦,既然不知如何開口,那就不要說了。
  我裹緊了身上的毯子開口道:「下午若是有空,我便帶你去一個地方。」
  我想笑但笑不出來,他三兩步走過來說:「連永妳不要這樣,想哭的話就哭一場。」
  哭了又能怎樣呢?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哭一哭就有糖吃,你以為我不哭就不難過嗎?不是的,我等了她足足十個月,可她都沒有能夠睜開眼看一看我。
  我拿開他搭在我肩上的手,裹緊了毯子往前走,嘆息道:「沒有用的,什麼都不會改變。」
  秋風起兮白雲飛,草木黃落兮雁南歸。
  我帶他去了墓地,路兩邊種滿了銀杏樹,葉子都熟透了,金黃色的,像蝴蝶一樣紛紛揚揚地往下飄,秋日真的要走到盡頭了,四下皆是繁盛過後的頹景,我同趙偱靜靜走過這一段路,秋葉落滿肩,一句話也沒有說。
  「我給她起了名字叫趙沅,我寫過無數遍,很好看,如你我所願是個女孩兒,母親說她長得很漂亮,可她卻不會笑也不會哭,只會睡覺。」我偏過頭,看著趙偱的側臉緩緩問:「她不會喊爹娘,你還會給她買糖吃嗎?」
  他走過去,蹲下來,反反覆覆摩挲著墓碑上的那兩個字,一言不發。
  我知道他痛,憋著不說的人心裡只會更痛。
  「你刻的那一只核雕,沒有來得及給她戴上棺材就已經被釘死了。」我抬起左手,低頭看了一眼手腕,輕嘆道:「不過無妨,我替她戴一輩子。」
  歸程我們一直沉默,彷彿再也沒有話好講,沅沅一走,不知不覺就將人掏空了,秋風從車窗裡灌進來,人被吹了一路,腦子也徹底放空了一路,我不需要安慰,趙偱這種人能將安慰之辭說得變了味道。
  我想好好睡一覺,只想好好睡一覺,可我總是作夢,稀奇古怪、各式各樣的夢壓得人喘不過氣來,睜開眼就又是漫長的一天,總是疲憊。
  抱著這樣的心情回了府,趙偱被老夫人喊了過去,我獨自去吃了晚飯,回書房寫我未完成的一封長信,我不知道要寫給誰,也不知道要寫多長,但總覺得自己能一直寫下去。
  不知不覺外面夜色就重了,投在牆上的影子隨著燭火的跳動輕輕晃著,晃得我眼睛疼,我還想繼續寫下去,燭火卻越來越暗,越來越暗,在某一瞬悄然滅了。
  連蠟燭也有燃盡時,又何況人?我坐在黑暗裡,一呼一吸都聽得格外清晰,月光透過窗紙打進來,外面似乎起了風,我摸索著去了後面的軟榻,躺下來能看到屋頂橫梁,分外空曠。
  我一直走神,都不知自己是何時睡過去的,醒來時卻已在床上,另一床被子是冷的,整整齊齊地鋪在另一側,我坐起來,穿好衣服去吃早飯,府裡依舊冷清,芙蓉要開敗了。
  吃早飯時老夫人提了一句,「近來覺得身體好些了嗎?」
  日子總還是要過,作踐自己不合適,我放下調羹,回說:「好些了。」
  她道:「讓朱醫官再過來瞧瞧吧。」
  「知道了。」
  她偏過頭問旁邊的管家,「偱兒人呢?」
  管家回道:「將軍晚上出的門,現下還未回來。」他頓了頓又道:「方才宮裡來了人,說是太后娘娘請少夫人進宮一趟,下午時會有人來接。」
  老夫人抿了抿唇,擱下筷子同我道:「妳慢慢吃著吧,我有些不大舒服,去躺會兒。」
  她走了之後我繼續吃早飯,胃裡總像是空的,好像怎麼都填不滿,擱下碗筷,我偏頭看了外頭一眼,這短暫的秋天就快要過去了,可太陽還這樣好。
  集賢書院那邊已來催過,徐太公還特意過來了一趟,說與其在家裡無端耗著時日,不如去書院裡頭幫忙,是啊,人忙起來總是要好一些。

    ◎             ◎             ◎

  我將久未穿過的官服重新拿出來曝晒,竟有隱隱約約的霉味,下午時宮裡來了人,我便穿戴整齊上了車,先前我母親來時說,溫太后聽聞這件事後便立即讓她進了趟宮,但我問及那日說了些什麼,我母親卻隻字不提,她那時只留給我一句話,我知道妳委屈,但光委屈是沒有用的。
  溫太后在寢殿見了我,宮人奉了茶,她說:「嚐嚐看吧,是哀家存著的好茶。」
  我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便聽得她幽幽問道:「哀家聽說,妳的藥都是從濟世堂拿的?」她頓了頓,看我一眼,「前些日子,濟世堂有個小伙計死了,說是替人抓錯了藥,鬧出了人命,自己心裡不好受,上吊了。」
  她說完見我無甚反應,又嘆了口氣道:「在藥鋪子做事,不謹慎改行便是了,可若是心術不正,那就當真是該死了。」
  我知道,這些我都聽說了,就在朱文濤告訴我藥不對的幾天後,濟世堂就死了人,他與我無冤無仇,又何必下這個毒手?溫太后今日這樣講,想必也是知道背後之人了吧,我放下茶盞,依舊不出聲。
  「今天皇帝替趙偱補了慶功宴,現下前門殿應當正熱鬧著,不當值的小丫頭們竟都去幫忙了,桂嬤嬤。」
  「奴婢在。」
  「哀家突然想聽曲子了,去前門殿跟蘇公公說一聲,讓珠雲回來吧。」她說完又道:「等一等,讓宋昭儀也過來吧。」
  桂嬤嬤領了口諭便立刻走了,我正琢磨著她這會兒讓宋婕過來做什麼,卻聽得她道:「妳如今越發寡言了,先前見妳倒還是挺活潑的人,現下變得這樣旁人看著也擔心,妳瞧妳比先前更瘦了,這怎麼好呢?孩子沒有了,還是可以再懷的,哀家第一胎也是說沒就沒了,那時候哀家也什麼都不明白。」
  她頓了頓,「后妃們玩的這些花樣,擱宮裡頭都是些爛招子,可挪到外邊去,傷人卻太容易了,知道為何嗎?」她蹙眉輕嘆道:「因為妳沒有戒心。」
  「哀家老了,幫襯不到娘家,但能做的事還是會去做的。」
  我一直沉默沉默,都快覺得自己是啞巴了,溫太后又絮叨了會兒,桂嬤嬤便領著那位叫珠雲的姑娘回來了,又與太后道:「宋昭儀現下許是不便走開,說要等慶功宴結束了再過來呢。」
  溫太后勾了勾唇角,同珠雲道:「哀家突然不想聽曲子了,前門殿熱鬧嗎?」
  「回太后的話,正熱鬧著呢。」
  「有趣事嗎?」
  珠雲姑娘柔聲道:「太后娘娘就愛聽趣事,可這好好的慶功宴,哪裡有趣事可說呢,不過熱鬧歸熱鬧,趙將軍卻一言不發地坐了半天,這有功之人不說話,無關緊要的旁人倒是囉嗦了。」
  珠雲往我這邊瞧了一眼,繼續道:「宋昭儀搶盡鋒頭,皇后娘娘似乎不大高興呢。」
  太后嗔怪道:「就妳愛嚼舌根子,罷了,妳還是說些小故事同哀家聽聽吧。」她偏過頭,「桂嬤嬤,哀家方想起來,過會兒讓趙將軍過來接連永回去吧,妳再去前門殿說一聲。」
  我坐著聽珠雲講些無趣的典故,手邊的茶早就涼了,外面夜色已濃,我漸漸走了神,良久忽聽得溫太后問道:「現下什麼時辰了?」
  珠雲回道:「戌時了吧,太后是倦了嗎?」
  「人老了不中用。」她頓了頓,「看樣子前門殿還得熱鬧一會兒,珠雲,妳送一送連永,讓她先回去吧,我也乏了。」
  珠雲應了聲是,我遂站起來行禮告辭,珠雲便領著我出了寢殿。
  一路走著,她笑道:「溫大人,妳如今不過九品,從沒有想往上爬的念頭嗎?」
  她左眼角有一顆紅色的痣,我印象中有一個人的眼角也有這樣一顆痣,那便是鄒敏同父異母的妹妹,那時我們都小,我第一次見她還以為是弄破了皮冒出來的血珠子。
  她微微笑,「果真女大十八變,我方才見妳時真沒有認出來,溫連永,妳還和我打過架記得嗎?」
  我微瞇了瞇眼,她的眼睛在昏昧宮燈映照下卻格外明亮,我開口道:「是嗎?我不認得什麼珠雲。」
  她眼角泛起一絲詭祕的笑意,「長大了就都看不透了。」
  是看不透,十幾年前,鄒敏的妹妹就落水溺死了,面前這個人,我真的認識嗎?
  我正發愣,她倏地拉住我,手指放在唇中央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她小心翼翼地拉著我往後退了兩步,同我耳語道:「我們繞道走。」
  往前右轉便是主殿與偏殿之間一條狹窄的過道,似乎有人在裡頭,我正要跟她走,一個熟悉的聲音卻落入耳中,我止住步子,珠雲也鬆開我的手,貼著牆壁極其小聲地同我道:「原來妳有聽牆角的壞癖好。」
  趙偱在裡面,我閉了閉眼,不曉得是不是晚上太冷了,心口像被凍僵了一樣。
  他竭力壓著聲音慢慢道:「別以為妳對我的軟肋瞭若指掌,若非念及當年我父親被困時,妳們母女救命的恩情,我也不會忍到現在,我從不打女人,但妳已越了我的底線,方才那一巴掌是替沅沅打的,妳記著,總有一天我會讓妳血債血償。」
  她卻笑得很是開心,「死很可怕嗎?我不怕死,活著反正也只能這樣,倒不如隨心所欲一些,自己痛快便夠了,如今是個人都覺得我們倆有關係,你撇得清嗎?想必溫連永心裡也覺得不好受呢,她還信你嗎?不信了吧,還有一件事我忘了告訴你,那支琥珀釵啊,我還給你之前在上頭刻了一個字,小得可憐,你興許都注意不到。」
  她冷笑笑,「我宋婕得不到的東西就一定要毀掉它,不過如今我發覺有更妙的法子了,我用不著折騰你了,我折騰溫連永就夠了,她不是固執嗎?她不是認定一個人就不會放手嗎?可你呢,卻偏偏看不得在乎之人受苦,一個不肯放手,一個寧願放手也不要看對方受傷,你們倆可真是絕配,要不要再補一巴掌?」
  我閉了眼,狠狠的一個巴掌聲就在耳邊響起。
  趙偱仍是壓著聲音,一字一頓,「這一巴掌是替連永打的,妳不要忘了,大宛如今已經歸附,西北也總算消停,妳如今連籌碼都算不上,想輾死妳易如反掌。」
  宋婕冷冷的笑聲在我耳邊迴盪,「走著瞧吧,看看是我孑然一身俐落,還是你如今背負重擔走得順暢,不毀掉你,我是不會死的。」
  我從未見過趙偱發火,也不知道他會有這樣的情緒,我正愣著,珠雲倏地拉著我的手就要走,她朝我使了個眼色,指了指北邊,拉著我就跑。
  跑著跑著我實在是太累了,珠雲停下來喘著氣道:「可嚇著我了,再也不聽牆角了。」
  她斜睨我一眼,「溫連永啊,妳拖著我聽了一個牆角,欠我一個人情,我給妳記著,繼續往前走就有出宮的馬車,我看妳還是先回去吧,免得過會兒見了趙偱不自在。」
  她頓了頓,又瞇眼道:「對了,有件事我一直想不明白,信與不信是否真的在於一念之間?既然一念就可以作出選擇,那這選擇的結果又是否正確可取?太難了,妳留著自己想吧,我這便回去了。」
  我恍恍惚惚地回了府,急匆匆睡下,腦子裡一直迴盪著宋婕那一句話,不毀掉你,我是不會死的。
  趙偱回來時以為我睡了,便幫我熄了燈,關門走了出去。
  我翻來覆去睡不著,想著今日溫太后做的一切事都覺著蹊蹺,她讓人去請宋婕,宋婕說要等宴席結束之後再去,她便又讓人去告訴趙偱宴席後過來接我,可隨後她卻又讓珠雲帶著我先走,還口口聲聲說前門殿的宴席會鬧到很晚。
  可如今細想起來,卻是如何都不可能的,一旦過了戌時,宮門就鎖了,慶功宴再熱鬧也不會壞了宮禁規矩,如果今晚我沒有碰上宋婕與趙偱,獨自回府便什麼事都沒有,若是碰上便又有了各種各樣的可能。
  信與不信在一念之間,我是信什麼,又不信什麼呢?今晚就像作了一場夢,且不易咀嚼,難以下嚥。

    ◎             ◎             ◎

  第二日清早,我吃完早飯方打算去集賢書院,朱文濤卻匆匆到訪。
  朱文濤說:「今日順道便過來了,妳臉色似乎不大好,近來睡眠不好嗎?」
  「還是老樣子。」我將手擱在脈枕上,輕嘆出聲,「真是煩勞你了,隔幾天就跑一趟。」
  他沉著聲診完脈,又看了看我的舌苔,「最近天轉涼,妳受了些寒氣,其餘倒無大礙,我幫妳開了膏方,趙將軍來找我的時候,我順手便給他了,看樣子似乎想要親力親為,不大放心旁人插手,膏子熬好了之後拿罐子裝起來,每日早晚用溫水送服,先這麼吃著看看,應當是很好的。」
  「你方才說……」我腦子有些轉不過來,「趙偱去找過你?什麼時候?」
  他低頭整理藥箱,「前日晚上他來找我,我便同他說了藥的事,他是妳夫君,我想他理應知道此事。」
  「你還同他說了什麼?」
  「我領他去了藥鋪,就是那家濟世堂,你們府裡拿藥的鋪子,大晚上的……」
  他話還沒說完,管家匆匆跑了過來,喘著粗氣道:「少夫人不好了!」
  「別慌,慢慢說。」
  管家定了定神道:「方才國舅府傳來消息,說國舅老爺昨天後半夜被急召,到現在還沒有回來,似乎是被扣下了。」
  「我爹怎麼了?」
  「說是昨晚上一場大火,將工部衙門給燒了!」
  「不是有主事值宿的嗎?」
  「其餘就不大清楚了,只曉得這件事鬧得挺大,少夫人可要回一趟娘家?」
  我蹙蹙眉同管家道:「備馬車。」
  朱文濤溫溫吞吞地站起來說:「先打聽清楚了再說,別先著急起來,指不定是誤傳呢。」
  我定定神,「我知道。」
  「那我這就先走了。」他拎起藥箱,又似乎想起什麼來一般,同我道:「對了,趙將軍的傷沒養好,得關照著,別落了病根,我見他似乎還有些咳嗽,像是有些時日了,可他偏偏固執,也不讓人瞧。」他看我一眼,又輕壓了眼角慢吞吞道:「總覺得你們挺苦,但又說不出來。」
  他揹著藥箱便走了,管家備好馬車,我踩上腳凳正打算上車時卻被人一把拉住。
  趙偱不知何時回的府,他握住我的手臂道:「妳去了什麼也做不了,何況此事還沒有查清,不必這樣急。」
  我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拿開他的手,「我自有我的打算,你不必管我。」
  他搭住我的手道:「我陪妳一道去吧。」
  我淡聲回了一句,「你隨意。」
  我坐進車裡,伸手壓好車窗簾子,看到他蹙著眉微微偏過頭,也不知怎地就說了一句:「若是不舒服就不要去了,我不勉強你。」
  車轆轤轉動的聲音格外清晰,他微垂了眼睫說:「我能有什麼事呢。」
  「沒事?」我咬了咬下唇,「人總覺得自己能體會到旁人的痛楚,可傷不在自己身上,永遠不會知道有多疼,你當然沒事,因為刀子是往我心裡扎的,不是你。」我說完便覺得自己就像握著一把沒有刀柄的刀在亂揮,傷己及人。
  他的手方觸到我的衣服,我便下意識地就往後挪了挪,蹙了眉道:「不要碰我!」
  他收回尷尬停在半空的手,好幾次欲言又止,最終道:「連永,不要這樣。」
  「不要怎樣?」我抿緊唇,停了好久才道:「你敢說你沒有負疚感嗎?你敢說你不怕我再被牽連進去嗎?你無非是怕周顧不到我,又生出什麼事端來,既然這樣勞心勞力對彼此都不好,那為何還要在一起?這是頭一次讓我覺得堅持是一件愚蠢的事。
  我矛盾過,也問過自己無數遍,我在你心中到底是怎樣的存在,不得不肩負的責任,還是你委曲求全維持人生的一部分?我算什麼?我到底是妄自菲薄了還是想多了,或者根本就是我想錯了,你就不能告訴我嗎?」
  我深吸口氣,看著他的眼睛卻非常非常難受,這又是在做什麼?試圖激怒他嗎?這樣的感覺太糟糕,我偏過頭,重重嘆了口氣,「你做什麼都不同我說,以為沉默就能解決一切嗎?有時我自以為了解你,有時卻又覺得你於我而言簡直形同陌路,你總是瞞我,為什麼我所有的傷口都袒露給你看,你卻捂得嚴嚴實實,不讓我知道你到底哪裡疼?
  我不逼你,我常常想是自己要得太多了嗎?不是的,許多事我根本不在乎,可沅沅為什麼要成為犧牲品,她有什麼錯?這是一個死結,是一個永遠好不了的傷口,你我之間再也回不到過去了,若你覺得努力維持這樣的關係太過勉強,那我們不如分開吧。」
  不知是情緒太過強烈還是太冷,我說著說著全身都在發抖,便不自覺地抓緊了手邊的一條毯子,近來我常常處於失控的狀態,再這樣下去我就要病了,與其傷及更多,倒不如及時收手,我不敢去看趙偱,我恨他卻又覺得他可憐,我討厭這樣的自己,自顧不暇了為什麼還要去為旁人心疼?不值得、不值得。
  「她也是我女兒。」他說得冷冷靜靜,我看不到他的心。
  「你痛著痛著就會麻木的。」我想我很久沒有笑過了,我是真的累了,再也不會對你們笑了。
  我們從一開始便不合適,我們都是悲憫心氾濫的人,看到旁人可憐就想上前擁抱安慰,這樣的婚姻裡,哪一方更可憐哪一方就贏,如此吊詭的、利用彼此的同情與惺惺相惜來勉力維持的婚姻方式,我之前竟未察覺到有任何不妥,興許我們都是自欺欺人的高手,以為我們相愛,其實不過是看對方可憐,施捨一點溫暖而已。
  我覺得頭痛,想不起來去年此時到底是誰先邁出了第一步,是我可憐他還是他可憐我?我靠在馬車角落裡,想了很久很久。
  我聽到他說:「我不知如何安慰妳,但……」
  「不必說了。」我打斷他。
  我知道你說不出來,你大多數時候都是這樣,言辭匱乏、不知如何表達,方才我這樣咄咄逼人,難為你了,興許等我們老了就好了,就不必再如此激動,任何事擺上桌,都能心平氣和地一點點拆解、咀嚼、吞咽,但那時我們亦不再是現在的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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