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分類>點點愛>文創小說>點愛古代 > 商品詳情 卿嫁無夫《五》(完)
【2.9折】卿嫁無夫《五》(完)

蘇婉卿知道,葉隱風是個什麼樣灑脫的男人,平生最怕拘束, 三個侍妾相繼被強塞到自己的後院,對他便是個莫大的侮辱, 所以他從來不肯正眼看一下那三房夫人,自然對她們也是不聞不問。 她與他本就無婚約在身,又從未拜堂成親,她卻為他詐死過兩次, 一次入了棺土,一次浴火重生。現下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正三月有餘, 傳聞戰死沙場的葉隱風不但沒死,還成了擦身而過的陌路人。 蘇婉卿勉強一笑地看著他,輕聲說:「我是來尋夫君的, 只是夫君不認我,我也不敢認夫君,這倒也可以離得乾淨。」 葉隱風卻死死地握住她的手,沉聲道:「葉隱風不論是將軍也好, 還是現在的落魄狀態也好,心裡頭只有蘇婉卿一個人,從未曾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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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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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220
作者:
公子九
出版日期:
2013/09/17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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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震四方的鎮國大將軍,放縱淪落到擅闖私宅當個梁上君子?
且看「公子九」以細膩的筆風,帶您進入一代王妃的驚世傳奇!

蘇婉卿知道,葉隱風是個什麼樣灑脫的男人,平生最怕拘束,
三個侍妾相繼被強塞到自己的後院,對他便是個莫大的侮辱,
所以他從來不肯正眼看一下那三房夫人,自然對她們也是不聞不問。
她與他本就無婚約在身,又從未拜堂成親,她卻為他詐死過兩次,
一次入了棺土,一次浴火重生。現下她肚子裡的孩子還正三月有餘,
傳聞戰死沙場的葉隱風不但沒死,還成了擦身而過的陌路人。
蘇婉卿勉強一笑地看著他,輕聲說:「我是來尋夫君的,
只是夫君不認我,我也不敢認夫君,這倒也可以離得乾淨。」
葉隱風卻死死地握住她的手,沉聲道:「葉隱風不論是將軍也好,
還是現在的落魄狀態也好,心裡頭只有蘇婉卿一個人,從未曾變過。」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蘇婉卿回到客堂坐下,便遠遠地見到那名下僕引著一行人走了進來,而帶頭的那位身著一身素白的錦袍,顯得儀表堂堂,正是沈風景。
  蘇婉卿暗自在袖中緊張地握緊了拳頭,耳邊似乎能聽到自己胸膛內那擂鼓一般的心跳聲。
  「白煙姑娘,人帶到了。」下僕彎腰行禮,蘇婉卿微微點頭,那名下僕便自覺地低頭告退。
  蘇婉卿抬起了下巴,強抑住心中的緊張,故意壓低了自己的聲音,淡淡道:「不知這位公子尊姓大名,來此尋我何事?」
  沈風景臉上似笑非笑,讓蘇婉卿感到了莫大的壓力,他輕啟薄唇緩聲道:「蘇婉卿,妳莫要同我裝腔。」
  蘇婉卿一慌,沒想到沈風景如此的開門見山,她緩了緩心神,振作起精神,眼下她只有死撐過去才能有一線生機。
  「公子,我想您認錯人了,我名喚作洛白煙,根本不是公子口中的什麼蘇婉卿。」
  「哦?」抬了抬眉,沈風景眼中明顯可捕捉到那熊熊的怒火,他上下掃了蘇婉卿一眼,蘇婉卿頓時如坐針氈,渾身僵硬了起來。
  沈風景冷笑一聲,「娘子,妳莫要以為妳戴著那面具,我就認不出妳了。」
  蘇婉卿瞬間渾身冷汗陣陣、牙口打顫,沈風景竟然會知道她戴著面具,心下一寒,她努力扯出一笑,「公子,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沈風景傾身靠近她,那隻帶著冷意的手撫上了她的臉側,蘇婉卿側身要躲,卻被沈風景一手牢牢地按在位置上,「怎麼,心虛了?」
  沈風景空著的那隻手在蘇婉卿臉上細細摸索,在摸到那條縫隙時對著蘇婉卿展顏一笑,「發現了。」
  隨後在蘇婉卿的驚愕之下,一鼓作氣地撕下了那片面具丟在地上,他頗為痴迷地看著那剝去面具之後露出的清麗無雙的容顏,柔聲道:「娘子,為夫昨夜可是將一切真真切切地看在眼睛裡,妳還想狡辯嗎?」
  「原來昨夜在屋頂上的人是你。」
  面具被剝下,身分完全曝露後的蘇婉卿眼下已是六神無主,眼下駱虎還沒有來,她無人可求助,只得不留痕跡地護著自己的小腹,警惕地看著眼前仍是言笑晏晏的沈風景道:「你想要做什麼?」
  「做什麼?」沈風景像是聽到了什麼好笑的笑話一般,輕笑了一聲,隨即道:「我來接我的結髮妻子回去,這有何不可?」
  蘇婉卿心下著急,扭頭咬牙道:「我是不會同你回去的。」
  沈風景頓時拉下臉來,一把抓住蘇婉卿的頭髮狠狠道:「妳今天不跟我走也得走。」說著他語氣轉為陰冷,「還是說妳想要眾人知道,堂堂的鎮國大將軍葉隱風,竟與晉王府少夫人有染,以此來毀他一世英名嗎?」
  蘇婉卿臉色鐵青,「你在威脅我?」
  沈風景哼哼怪笑,輕輕拍了拍蘇婉卿的臉頰,「娘子,妳還是好好考慮一下為妙。」
  蘇婉卿臉上千變萬化,最後化作了一抹苦笑,「我同你回去。」
  沈風景切中了她的要害,她是晉王府小公子也就是眼前這個男人的結髮之妻,她雖然是捧著牌位嫁進去的,但天底下的人都看著她坐著花轎往晉王府而去,假若沈風景將她在將軍府的事情傳出去,只怕會汙了葉隱風的名聲,葉隱風是誰,葉隱風是百姓口中稱讚有加的大將軍。
  聖上藉口以護送榮華公主的名義,將他調往西北天疆,實則換了個人跟隨著那州牧雲王,如今眾人都不曉得他跟著沈風棲去了西南,但卻都曉得如今將軍府中的主人已經不在,所以沈風景才敢大剌剌的來到將軍府裡頭拿人。
  蘇婉卿微微直起身板,喉中只覺煙燒火燎的疼,「敢問小公子……」
  沈風景手中的扇子隨意一晃,扇柄便撐在她的頷下,眸子陡然沉住,「叫夫君。」
  蘇婉卿盯著面前的沈風景,腦中卻想起那些日子裡頭,自己詐亡時沈風景的一舉一動,他應該是很愛自己的吧,所以才在牌位前面跪了那麼久,若不是上官輕鴻將他弄暈帶走,恐怕沈風景會一直跪在那裡。
  但是蘇婉卿太怕沈風景了,無論他如何愛自己,他的愛太沉重,她根本承受不起,蚊蟲一樣細微的聲音自唇中吐出,「夫君,是誰將此事與你說的?」
  「怎麼,是後悔被我找見了嗎?」沈風景逼近幾步,「妳可曉得我昨夜歡喜得簡直睡不著覺,清晨起來便衝到了將軍府,便是要將妳接回去。」
  蘇婉卿認清了今日的事實,她甚至隱隱感覺到此事便與大夫人有關,所以說小荷被抓走一事怕是出了什麼疏漏,才會將自己的身分曝露出去。
  但是蘇婉卿如何都想不透自己是怎樣被發現的,而小碧如今正往東院趕,但即便她如何趕,恐怕也架不住眼前的沈風景將自己強行拖走的事實。
  往常出了什麼事都會出來護著將軍府的阿懷,此刻定是不會出現,因為站在自己面前的便是雲蘿夫人的兒子,沈風景。
  她深吸口氣又緩緩吐了出來,眉眼淺闔,不住地讓自己安穩下來,其實她很擔心自己的處境,即便是蘇婉卿回到了晉王府,恐怕也會過得很慘,能護著自己的沈風棲也去了西南,西南一隅將自己所有的救星都困住了,而她卻只能想盡辦法為將軍府脫罪,也要想辦法瞞住葉隱風便是風沉的事實。
  「你莫要多想,此事與葉隱風將軍無關,當日我入了土中,沒料還有聲息,我在地裡頭拚命的呼救,是路過的將軍將我救了下來。」
  「哦?」沈風景掃了蘇婉卿一眼,並未發現任何端倪,他見她說得可憐,便握住她那隻冰冷的手道:「既然如此,娘子該隨夫君回去了。」
  蘇婉卿面露苦楚,顫聲道:「如今晉王府都以為我死了,你也娶了李依依,是要將我帶回去受罪的嗎?」
  沈風景頓了頓,似是想起了李依依那邊,他笑了笑,「娘子是介懷依依嗎?無妨,我祕密地將妳接進王府,誰也找不見妳,誰也不知道妳在哪裡。」
  蘇婉卿打了個寒顫,不可置信地看向沈風景,他的意思是要將自己囚禁起來?
  其實與沈風景說這般多,她無非是想拖一些時間,但眼看著外面依舊毫無動靜,蘇婉卿頹然地坐了下來,蒼白的面色越發慘澹,她顫聲道:「你等我換一件衣裳。」
  「娘子還在等誰?」沈風景握住她的手,強行將她拉著與他面對面,蘇婉卿淒迷的目光之中,只能瞧見他眼裡頭那隱隱升起的戾氣,不覺又開始害怕地抖動起來。
  蘇婉卿忘記了一件事,如今晉王府裡頭連上官輕鴻也不在了,她若是去了,可當真是求天不應、求地不能了。
  沈風景低聲道:「娘子是盼著這將軍府裡頭誰來替妳說話嗎?沒了葉隱風的護持,妳當真以為他們會管妳?與我走吧,衣裳便不用換了,妳是墨色我是白,天地絕配。」
  蘇婉卿心裡頭也清楚,再候著,這駱虎即便來了也攔不住沈風景帶自己走,因為她身分明擺著便是沈風景的娘子,也只能仰仗他們去西南通知一下葉隱風,她甚至都不曉得自己能不能護得了肚子裡的孩子。
  蘇婉卿用右手掩住微隆的肚皮,點點頭道:「我去尋個披風,你等我。」她即便是出了將軍府也要為葉隱風留幾分面子。
  用披風將自己的身形徹底掩住,蘇婉卿對守門的侍婢說道:「我今日要外出一趟,等白璧姑娘回來後,便說……便說不用等我了。」
  沈風景此刻倒是不顯山不露水地站在後頭,只是負手而立,看不出任何端倪來,那小婢不解地看看這個、看看那個,卻也不敢攔著,便點頭道:「是。」
  蘇婉卿這才踏出門去,跟著沈風景一路上了馬車。

    ◎             ◎             ◎

  到了馬車上後,蘇婉卿的心已經跌到了谷底。
  沈風棲、葉隱風都不在朝都,他們甚至還在那裡暗中相鬥,即便是他們要回來,也要兩三個月的時間,那裡離朝都實在太遠。
  蘇婉卿微微側頭,沈風景的面上始終持著幸福的喜色,這個晉王府的小公子曾經如朝陽耀目、性格爽朗,也是街頭巷尾打馬揚風的紈褲子弟,自從被葉隱風關進了那廢院之後,再出來便是不能人道、性情大變,自此後他便不再是他。
  現如今,他雖然已經恢復了曾經的氣質,卻終究不是那個東牆之上立梅子之約的少年沈風景了,十九歲的沈風景也死在了牌位之下。
  沈風景見蘇婉卿一直在看他,忽然間面色陰霾了下來,這般轉變令蘇婉卿嚇得坐離許遠,兩手遮掩著自己的肚子。
  沈風景心裡頭描畫著蘇婉卿美好的模樣,但這般美好的人卻始終與自己有緣無分,她被那個風沉欺壓,又住在將軍府主院裡頭,誰曉得與葉隱風有沒有關係?這樣的女人、這樣的女人……
  沈風景的手逐漸握成了拳頭,讓蘇婉卿扶著車窗緊張地問:「你、你是又想打我了嗎?」
  沈風景見蘇婉卿那等怕到極致的神情,也自知虧欠她許多,但她也欠了自己許多,不覺扯唇冷笑著,「自然不會,我是在想,要將娘子妳擱在哪裡方是穩妥,像妳這般聰明的人,即便是困在清荷小築裡頭,妳都有辦法離開,所以不得不慎重啊。」
  蘇婉卿渾身打了個冷顫,她別過頭去不敢看沈風景,沈風景早就已經性情大變,他就算是愛自己也已經愛得瘋癲,她實在是想不透沈風景是如何發現自己的這件事情,算了,想不透她也便不再想,這已經是既定的事實。
  馬車戛然而止,車夫在前頭說道:「小公子,已經到了。」
  蘇婉卿被他攙扶著下了馬車,盛夏的光影在頭頂不斷交錯,樹蔭下的一切都顯得那麼熟悉而又陌生。
  晉王府,她又回來了,當初為了逃離這裡,她拚盡全力,未承想最後又是畫地為牢,將自己圈了回去。
  沈風景強拉著她,甚至用力將她往前一推,「走,娘子與我回家。」
  她站在晉王府的後門處,一道破舊的銅門彷彿從未有人進出過的感覺,門上斑駁著鏽跡,上面爬著綠油油的藤草,這裡看著冷冷清清,外有兩個守衛皆是面色冷淡,對眼前的一幕顯然毫無動靜。
  待沈風景將她強拉著走上臺階後,兩個守衛都躬身說道:「見過小公子。」
  「開門。」
  沈風景的聲音冷了下來,守衛將門鎖打開,用勁推了一把,銅門才被打開。
  蘇婉卿不知道沈風景要將自己放在哪裡,心怦怦亂跳,眼皮也跟著狂跳起來,她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原先可以依仗的那些人一個都不在這裡了,無論是沈風棲、墨璋又或者是上官輕鴻,而沈風景顯然根本不打算讓她與晉王府裡頭的人打交道,只是要將她囚禁起來的架勢,如今還有誰能來救她?
  蘇婉卿低垂著頭,披風下頭的面色越發黯然,兩行珠淚直直墜下滾落在地,瞬間便自乾涸。
  沈風景進了銅門,見她始終止步不前,便又伸手來輕輕一拉,蘇婉卿打了個趔趄,瞬間便被沈風景抱住,她的身子一直不停顫抖著,雙眸絕望地闔在了一起,待她看清楚眼前的地方時,瞬間跌倒在地。
  這裡……這裡是晉王府的那個廢棄舊院,是阿懷與沈風麟被關押過的地方,是她被葉隱風強行要了的地方,是沈風景被關過的地方,甚至是被燒灼得已經面目全非的地方。
  她揪著沈風景的衣裳,哀聲懇求道:「不要,不要將我放在這裡。」
  沈風景冷笑一下,轉身將她的腰攬近,單手撫摸著她的鬢髮,目光柔和卻陡然狠厲,「不將娘子妳放在這裡,能放哪裡?這裡可都是我們的回憶啊,更何況這裡誰也不知道,為夫以後定會好好待妳,妳放心,這屋子裡頭我已經尋人收拾過了,就是要接妳進來的。」
  蘇婉卿哭著死死拉住他的衣服,卻被強行送進了房中。
  破門吱呀打開,內中陳舊的家什都泛著難聞的味道,蘇婉卿被他按在床上。
  看她哭得可憐巴巴的,沈風景伸手抹去她面上的眼淚,在她唇上輕輕吻了一下,柔情似水地道:「娘子妳便好生在此住下,為夫夜裡再來瞧妳。」
  蘇婉卿下意識抬頭,掙扎著站起身,朝著外頭跑,只是兩扇木門瞬間關上,那兩個隨行守衛立刻在門上掛上了大鎖。
  蘇婉卿拚命地拍著門,但是她知道,這個廢棄舊院之所以廢棄下來,便是因為此處毫無生機,整個晉王府都將它當做塵封的祕密,誰也不敢靠近,也便是說根本沒有人能知道她在哪裡。
  蘇婉卿滑坐在地上,捂著臉抽泣起來,以往她無論如何都能搏它一把的勇氣全數消弭,如今只能等著小碧那方想想辦法了。

    ◎             ◎             ◎

  小碧想盡辦法才繞開了大夫人的白虹院,還險些被那春花、水藍給揪個正著,與二夫人宋巧雲交代完後,宋巧雲便自偷偷地溜出去幫忙尋那駱虎報信,希望駱虎能緊著與遠在西南的葉隱風報個信。
  只是小碧匆匆忙忙地奔回了主院,卻見人去樓空,門外守著的小侍婢顫顫巍巍地將蘇婉卿的原話轉告後,她頓時也六神無主起來。
  怎麼辦?這要怎麼辦?小碧還未曾去與三夫人莫蘭說,畢竟目前還不需要她出馬,總不能讓她夜闖晉王府,再將蘇婉卿給救回來吧。
  小碧跺了跺腳,咬牙又往外頭跑,卻驟然間撞上了一個款款而來的女人,她立時愣在那裡,果不其然是大夫人。
  聯繫了前幾天大夫人的行徑,小碧忽然間明白過來,她招的那奴僕恐怕就是與蘇婉卿被抓回去有關的。
  大夫人行走間依舊是那般煙視媚行、搖曳生姿,揮舞著手中的小扇子道:「白璧姑娘,這是要去哪裡?哦,又或者說是晉王府的小碧丫頭,妳們姐妹兩個人膽子可真不小啊,也不怕將軍被牽累。」
  小碧咬著唇,冷冷地看著玉煙羅,她與蘇婉卿果然小瞧了這個大夫人的手段,小碧倒是猜到,也許玉煙羅招來的那個人就是小荷的丈夫喬大。
  玉煙羅見自己將小碧給嚇住了,於是浮唇一笑,「若說小碧姑娘想出去找誰幫忙也是可以的,但妳覺著我會讓妳出去嗎?」
  她目光一瞪,春花、水藍兩個丫鬟瞬間圍了上來,將小碧困在中間。
  小碧顫聲道:「如今將軍不在,妳便在此胡鬧,若將軍回來……」
  「若將軍回來也與我毫無關係。」玉煙羅嫣然一笑,扶著一旁的花架,幾朵落花順勢滾入她的掌心,她捏碎了花瓣笑得妖豔無端,「晉王府的小公子上門來請回自己的娘子有錯嗎?將軍不怕朝廷追究便來與我評說啊。」
  小碧陡然間看向玉煙羅,春花、水藍將她鎖得緊緊的,顯然也是有一點武功底子。
  玉煙羅說得沒錯,她畢竟是太后那邊的人,假若葉隱風一定要尋回蘇婉卿,這朝廷也不會幫他的。
  幸好方才蘇婉卿想得及時,讓她迅速去找了二夫人宋巧雲,至少二夫人已經去尋駱虎了,否則假如駱虎也沒找見,蘇婉卿才是真正堪憂了。
  小碧拚命掙扎一下,但春花和水藍將她箍得死死的,顯然已經篤定了主意,不會放小碧離開去報信。
  玉煙羅扭頭轉身,長嘆了口氣,「妳說妳們命道怎麼可以這般不好,連阿懷夫人都不想幫妳們,才由得我在此胡鬧,可真夠討厭的。」
  小碧氣得牙癢癢,但她只是個手無寸鐵的弱女子,只能眼巴巴地被三個人押到了東院裡頭的一個耳房裡,耳房裡頭只有個灶臺,但是鮮久未有人開小灶,看著還很乾淨。
  小碧清楚,玉煙羅肯定不欲她出去找人求救,所以定是要將她關在這裡的。
  正值烈陽高照的時候,外面頭傳來夏末的蟬鳴聲,耳房內自也是熱氣蒸騰,沒多久小碧便急出了滿頭大汗,一時間也不曉得自己要如何是好。
  反抗吧,這幾個女人放任何一個都足以捏死自己;不反抗吧,總不能坐在這裡等死。
  春花和水藍在旁側與玉煙羅道:「這房內太熱了,不若我二人在外頭看著便好,夫人您去歇著吧?」
  玉煙羅冷笑著,「妳們二人先去將這女人臉上的面具摘掉,我倒是要看看什麼樣的天香國色,能讓崔聖之動這麼大的干戈。」
  崔聖之是誰,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貴,雖則官職不高,但到底在整個大涼亦是出名的美男子,這般權貴居然為了眼前的丫頭,生生跨進了將軍府裡頭將廚娘抓走,還和榮華公主斷了婚約,雖然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是榮華公主為了州牧雲王甩了崔聖之,可是玉煙羅那麼聰明的人,還能不知道這是崔聖之耍的手段?
  水藍的手在小碧臉上摸索了半天,突然間用力一扯,小碧痛得叫出了聲,再抬起眼睛的時候,玉煙羅忽然間失望地看著小碧的真實面目,原來也不過如此,算得上清秀佳人,但面上那幾道淺淺的紅印甚是有礙觀瞻。
  她嘆了口氣,「怎麼如今的男人都這般奇怪,居然會喜歡像妳們這種凡俗的女人呢?」
  小碧咬唇不語,她如今是什麼模樣自己清楚,雖然過去一月有餘,但面上的傷不可能好得那麼快。
  正在玉煙羅觀賞著小碧滿臉狼狽的時候,突然間外頭傳來一聲嬌笑,入耳動聽,讓小碧也渾身振奮了起來,是三夫人。
  三夫人莫蘭穿著件柔白混著翠綠色的紗裙踏了進來,捂著嘴巴笑道:「姐姐今日可真夠忙碌的,聽說主院那姐妹兩個被妳收拾了?」
  她恰好看見被捆在灶臺邊上的小碧,微微一愣,轉頭看向玉煙羅,「姐姐果然厲害,一直熬到將軍走了才出手啊。」
  玉煙羅將扇子挪到嘴畔,眉眼一彎,「自然,任何事情自然需要穩妥的好。」
  小碧心裡頭清楚,上一回莫蘭救自己不過是因為她是夜郎人,但眼下她並沒有任何性命危險,莫蘭也肯定不會出手,更何況她犯不著因為自己而和玉煙羅撕破臉。
  小碧垂首沉思了好半晌,就聽見幾個女人站在原處笑得前仰後合的,顯然是她與蘇婉卿兩人的遭遇已經大快人心。
  小碧腦子裡頭糾結至極,眼看著玉煙羅與三夫人莫蘭都要踏出去了,她終於決定賭她一賭,一串旁人都聽不懂的語言自小碧的口中說了出來。
  三夫人莫蘭的背部整個僵直起來,倒是玉煙羅也聽著了,甚至譏笑著,「這女人莫不是瘋了,在說什麼?」
  莫蘭僵硬地笑了笑,「我也聽不懂。」
  小碧的面上失望起來,果然不是嗎?她和蘇婉卿的好運氣真的到此為止了嗎?
  驟然間就看莫蘭的手已經迅速伸出,玉煙羅陡然間也似乎反應過來,但是她的手遠不如莫蘭的手快,就看莫蘭啪啪幾下,身子如同旋風一般急速轉了幾下,便將玉煙羅與春花、水藍的穴道點住。
  玉煙羅根本沒有想到莫蘭會背叛自己,整個人眼睛瞪得有如銅鈴那般大,尖聲叫道:「莫蘭妳!」
  莫蘭愣了一下,面有難色地看向小碧,立刻過去將她的繩索解開,說話卻是恭敬了許多,「要如何辦?」
  小碧沒想到自己這一賭居然賭對了,囁嚅了一下看向被點住穴道的三個人,聲音沉了下來,「先將她們都捆住。」
  她沒有那麼多時間與這幾個女人計較,更何況要計較也不是她小碧計較,而是葉隱風回來算總帳。
  莫蘭聽話地撿起地上的繩索,先將嘰嘰喳喳罵作一團的三個女人捆到了一起,然後再歪頭看向小碧,目光之中頗多懷疑,「妳……」
  小碧冷靜地閉上眼睛,再睜開時又是恢復如常,她浮唇笑了笑,「這樁事之後再說,先想辦法救出我姐姐吧,嗯,能想辦法讓她們幾個都閉嘴嗎?」
  其實莫蘭也很討厭玉煙羅,但礙於玉煙羅往日武功太高,她不得不防著一手,所以一直都追隨其後,今天也算是出其不意、攻其不備了。
  她在後頭尋摸了一下,從地上撿起幾塊破布來,一人一塊塞進她們的口中,這才退回到小碧旁邊,「這樣可以吧?」
  小碧滿意地點點頭,她摸了一下臉,想了想還是從地上撿起面具,撣去上頭的灰塵,這才轉出了耳房,看著外頭的院子怔怔出神。
  其實莫蘭還想問許多事情,但是看小碧面色沉重,便也收住不說。
  小碧躊躇了一下,到底還是輕聲問道:「莫蘭,妳可曉得最近外頭錦示司的動靜?」
  莫蘭清楚她問的是那個美貌男人,便也點點頭道:「若我沒記錯的話,崔聖之該是準備離開朝都,往大漠去了。」
  去大漠探尋她們夜郎人寶物的事情,正是因為與夜郎人有關,所以莫蘭暗地裡頭還是頗多注意的。
  小碧皺著眉頭,無奈地說道:「妳能陪我去一趟錦示司嗎?我思來想去,如今只能求他幫忙了,看來又得留他在朝都一段日子了。」
  本就是她說以後永遠不見,也是她說的要分開,似崔聖之這般的人只會給身邊的女人帶來不測,孤獨一生最是合適,見不見都已經不重要了。
  看小碧一臉的煩惱,上一回救過她的莫蘭倒是有些清楚這其中的問題,她蹙眉說道:「妳是不是不想去?」
  是啊,若是可以,小碧當真是不願意去煩擾崔聖之的,別說他們二人已經分開多時,即便是她去求了,崔聖之肯不肯見都是個問題。
  小碧似是想起來什麼,轉身對莫蘭道:「我自己的事情不會瞞妳,不過要妳再幫我個忙。」
  「妳說。」莫蘭點點頭。
  畢竟大夫人這幾個人都被困在耳房裡頭,但難保大夫人不會用自己的武功解開穴道再闖出去攔她,所以小碧原本想讓莫蘭陪自己去錦示司的心思淡了下來,而是下了另一個決定,「妳在此看著大夫人她們,想辦法困到今夜,夜裡頭得煩勞妳去晉王府探查一下,晉王府往來是不許用兵的,以妳的武功進去看看也是沒問題,我自己一個人去錦示司找崔聖之。」
  無論如何試試吧,葉隱風去了西南,沈風棲也不在朝都,如今能幫蘇婉卿的只有崔聖之了。
  小碧交代完後便戴上面具,匆匆地往錦示司趕,白日裡的崔聖之應該在錦示司裡頭吧,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又像上次那般,一直候到夜裡頭才能等到他的出現。

    ◎             ◎             ◎

  小碧一路出了將軍府,她以洛白璧的身分倒是可以自由進出的,心裡頭在盤算著如今具體的情況,二夫人宋巧雲去幫她找駱虎,通過駱虎給西南那邊的葉隱風一個消息,只是這來回時間如此長,所以還得自己努力;三夫人莫蘭今夜去夜探晉王府,希望能找見蘇婉卿被關押的地方;至於自己目前去錦示司,也是希望能搏得個希望。
  只是她的腳微微一頓,唇角忽然苦澀了起來,果然還是要靠崔聖之嗎?
  到了錦示司的外頭,依舊是幾個值守的錦司站在外頭,正如同蘇婉卿重回晉王府般心緒萬千,小碧的心裡頭也是惴惴不安。
  那錦司照樣喊道:「別在錦示司門口遊蕩,小心被抓起來。」
  小碧知道想見崔聖之可沒那麼好見,腦筋迅速轉動之後,她柔聲道:「這位大哥,我想找無爭大人,不知無爭大人在嗎?」
  這錦司微微一愣,上下打量了一下小碧,見她穿著也算貴氣,雖則相貌普通了點,但要找無爭的女人可從來沒有過,不由放緩了聲音問:「妳找無爭做什麼?」
  小碧張口結舌、面紅耳赤起來,她總不能說自己來找無爭伸冤,又或者是故友尋訪,那也得人家肯幫她通報啊。
  時間無多,小碧不得不跺腳薄嗔地說道:「煩勞大哥幫忙與無爭說一下,便說他家鄉的未婚娘子前些日子剛替他補過衣裳。」
  那人整個人都傻了,可從未聽說無爭在外還有什麼未婚娘子,果然是真人不露相,見小碧說得這般懇切,那錦司也就僵硬地點點頭,「煩勞姑娘等一下,我去幫妳問問。」
  小碧在門口開始晃悠起來,心裡頭更是惴惴不安,萬一無爭腦子沒想明白,硬說自己沒有什麼未婚娘子怎麼辦?老天保佑,她最近的運氣還算可以,至少今日第一賭賭對了莫蘭的身分,那麼第二賭自是要賭無爭能夠出來。
  過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就看那緊閉的朱門忽然間打開,身著錦司麒麟服的無爭扶著劍緩緩邁出,那旁邊的人還擠兌地笑道:「我便說無爭你前些日子天天穿著的私服,原來是小娘子替你補的,好命啊。」
  說話間四眸相撞,無爭的臉不爭氣地紅了,小碧卻大喜過望,拾起裙子奔上了臺階,喊道:「無爭。」
  無爭對通風報信的這個錦司點了點頭,顯然是表示感謝,諸人也都知道無爭是崔大人身邊最信賴的助手,所以能得到他的關注亦是條康莊大道,那人臉都笑開了花,樂滋滋地踏回原處去繼續值守。
  小碧一把扶住無爭的胳膊,低聲道:「對不起,我也是沒辦法了,我要見崔大人。」
  無爭的背筆直而又挺拔,聽見此話後更是僵滯在那裡,好半晌他才應了一聲,「妳隨我進來。」
  小碧千恩萬謝,無爭果然是個好人,他居然不問自己緣由便答允帶自己進去。
  踏進錦示司的大門後,小碧的眸子一時間睜大了,她呆呆地看著裡頭氣象萬千、宏偉壯觀的建築,且那森羅密布的囚籠兩排列開,每個囚籠裡頭都有個奇怪的雕像,旁側站著的便是諸輪班值守的職司,往常人踏進這錦示司可不得被嚇死,好陰森詭異的感覺。
  小碧也有點害怕,緊緊地跟在無爭後頭,順手還牽住無爭的衣袖,生怕他走得太快,將自己留在那囚籠旁邊。
  無爭被小碧的手這麼一牽,背部又再度僵硬了起來,他低聲道:「小碧姑娘,在這錦示司裡頭,妳還是別這般……」萬一被崔聖之不小心瞧見了,他三個腦袋都不夠被砍的。
  小碧以為他是要避嫌,便也乖乖地鬆開了手,一想到一會要見到崔聖之了,心裡頭頓時緊鑼密鼓地開始蹦跳著,不知所措到了極點。
  無爭讓小碧在主堂外頭候著,他頓了頓,還是提前勸慰道:「若是大人不見,妳也別怪大人。」
  小碧點點頭,她當然知道,崔聖之幫她,那是崔聖之心裡頭還惦記著往日的情分,崔聖之不見她,那也不是他的錯,原本就是她提出的要和崔聖之分開。
  無爭見她面色如常,這才放下心來,跨進了主堂內。
  崔聖之正坐在主堂裡頭的太師椅上,清冷俊美的男子身影與偌大的廳堂交織出一幅安靜唯美的畫,男子身上散發著冰冷疏遠的氣息,卻莫名地讓人平靜寧和,他撫著手裡頭那朱紅的戒指,眉眼如遠山靜默。
  無爭拱手道:「大人,小碧姑娘求見大人。」
  他問:「聽聞是你的未婚娘子要來尋你?」
  無爭頓時愣住,一時間百口莫辯的感覺,他呆愣了一下方才解釋道:「大人冤枉,小碧姑娘怕見不著您才這般說的。」
  見不著啊……崔聖之緩緩闔上眼睛,那一刻,什麼都不再重要了吧。
  崔聖之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是勾唇一笑,甚是冷淡地說道:「既然如此,便讓你的未婚娘子見你,何必見我,若是被外人曉得,可不就給你添了麻煩?」
  無爭的額上頓時滴下了一滴豆大的汗珠,他苦笑著彎腰說道:「大人……」
  崔聖之很明白無爭是想讓自己見小碧,他不明白都分開一月有餘了,為何小碧卻又突然想見自己,崔聖之倒是變成了召喚物,想見便見、不想見便不見了嗎?
  不過依著小碧的性格,若他今日不出現,她恐怕又要追在轎子後頭跑一趟吧?摸了摸手上的戒指,一隻黑貓自簾子後頭繞出來,崔聖之低頭將牠抱在懷中,撫著那一身柔順的長毛,垂首道:「不見,讓她回去吧。」
  無爭無奈了,明明崔大人那麼喜歡小碧,那一個月屈尊周轉於房門外頭與藥爐前頭,就是巴巴希望小碧早點康復,可到頭了又開始這般冷淡,他是個老實人,實在是弄不明白崔大人的心理。
  無爭退出了主堂,眸光裡頭盡是同情,垂眼看向小碧。
  小碧哪怕是對方不說也大概曉得無爭的意思,崔聖之不見自己,她苦笑了一下,果然似他那麼心高氣傲的人,既然當初自己說了要分開,他當然是不會再見,對他而言,恐怕自己已經是個過去,再沒有挽回的可能性。
小碧囁嚅了一下,輕聲道:「那可要怎麼辦?」
  她看了看天色離入夜還有許久,便振作起來道:「謝謝無爭,我在這裡等著大人。」
  無爭很想說,要嘛妳也別在這裡等了,崔聖之冷酷起來可當真是翻臉不認人的,萬一他讓人將她逐出去可要怎麼搞?無奈他只好在旁邊站定,心想萬一崔大人當真要怎樣,無爭也得想辦法護著小碧一些。
  崔聖之自無爭跨出了大堂,便又將手裡頭的黑貓擱下,那黑貓輕盈地跳到地上,甚是柔軟地「喵」了一聲,他站起身來定定地看了外頭一眼,便再轉身進了後院。
  後院裡頭有不少正在習武的錦司,見到崔聖之的時候莫不是躬身喊道:「崔大人好。」
  他點了點頭,示意他們繼續,不用管他。
  這幾個人邊揮舞著拳頭,邊私底下討論著,「聽聞今日無爭領軍的未婚娘子找上門來了?」
  「對啊,我便說前些日子每次歸家的時候,領軍那邊總是會將那身織補的藍衫穿了再走,原來是他娘子織好的,感情可真夠親厚的。」
  「可不是?你沒看那小娘子蹲在外頭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她會不會是想求大人放無爭領軍一個自由?」
  「可大人明顯是不見啊,所以小娘子一直在外頭候著,然後無爭領軍呢沒辦法,自己尷尬地站在那裡陪著,郎情妾意的簡直羨煞人。」
  「噓。」正調笑間,忽然那說話的幾個人裡,終於有人瞧見了崔聖之的臉色,顯然是殺氣騰騰的,頓時噤了聲。
  往常他們這些在後院裡頭練武的人,可從來沒遇見過崔大人這般模樣,頓時沒人敢再胡亂說話,一時間整個後院都安靜了下來。
  崔聖之扭頭又回到了主堂裡頭,坐回到自己的太師椅上,那黑貓想要跳到他腿上又被輕輕趕走。
  他深吸了幾口氣,眉宇間清冷無雙,一雙眸子陡然間看向外頭,單手握成了拳頭,好一個郎情妾意啊。

    ◎             ◎             ◎

  小碧呆呆的看著這偌大的錦示司,來往的人莫不都是笑臉相迎,顯然是因為身邊站著的無爭,無爭在錦示司裡頭的職位應該很高,所以才會這般給自己面子吧,但是崔聖之不想見自己,還不曉得要守到什麼時候才能等到崔聖之出來。
  她怕連累了無爭,便輕聲道:「無爭你別陪著我了,我就在這裡候著大人。」
  心裡頭一時間也有些百感交集,她垂首撿起一根樹枝,漫無目的地畫著各類藥材的名字,腦子裡頭是當初在晉王府裡頭他教自己的那些藥理,最後一筆畫啊畫啊,落在個上官輕鴻的名字上頭。
  無爭忍不住道:「小碧姑娘,何必呢?」
  小碧哭喪著臉,柔聲道:「我不是來與大人求和的,是想求他幫忙。」她咬咬牙,將樹枝扔下,看向無爭,「你倒是說對了,他既然不肯見我,應該是我去見他才對。」
  小碧一扭頭,在無爭還沒來得及阻止的時候衝進了內堂,目光觸及到端坐在太師椅上的崔聖之時,兩行淚水不由自主地滾落下來,捏著裙襬便跪在了地上,「崔大人。」
  崔聖之眸光微寒,單手握緊,指尖掐在掌心之中,「妳如今倒是越來越膽大。」
  小碧跪在地上埋頭哭著,無爭想要踏進來,卻又被崔聖之喝道:「誰讓你進來的,出去。」
  小碧以為他在罵自己,渾身止不住地抖動著,雙唇微顫再說不出半句話來。
  無爭立刻收了腳,崔聖之卻邁到小碧面前,單手一提將她拉起,輕輕地放在那花梨木的椅子上。
  小碧一時愣住,呆呆地看著崔聖之,他伸出手來抹去她眼角的淚水,嘆了口氣,「以後別再哭成這般了。」
  面上的傷還沒好,隨意亂哭只會讓傷口加重,崔聖之眸光微凜,定定地看著坐在那裡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小碧。
  二人居然一時間都不知要說些什麼,只有那黑貓時不時躥到崔聖之的腳旁,軟綿地蹭著他,發出溫順的叫喚。
  小碧囁嚅了一下,陡然間又垂首哭了出來,她猛然間撲到崔聖之的腳旁道:「先生,你救救姐姐吧,你讓小碧做什麼都可以,你千萬救救她。」
  崔聖之原本尚暖著的氣息陡然寒冷下來,「妳便是為了這樁事來找我?」
  小碧不知道該說什麼,捂著臉又哭了出來。
  崔聖之退了幾步,「若是沒有這樁事,妳是不是永遠不會來這裡?」
  小碧一時愣住,默默地點了點頭,轉念一想卻又不對,便再拚命地搖著頭。
  崔聖之轉過身去,望著堂口的那兩尊雕像不說話,時光靜謐,一瞬間反倒被那堂外的蟬鳴聲拉出了聲聲嘶啞的感覺。
  小碧的啜泣聲始終在後頭隱隱響起,好半晌她才支支吾吾地道:「姐姐被晉王府給抓回去了,將軍又不在朝都,我並不想麻煩先生的,但實在是不知如何是好。」
  崔聖之根本無所謂蘇婉卿如何,說到底那也是別的男人的女人,若說葉隱風走了就無法保護得了蘇婉卿,那也是葉隱風的問題。
  「這與我何干,此事應當葉隱風來管吧。」
  小碧垂下頭來,偷偷地看了崔聖之的背影一眼,她小小聲地回答道:「但是與小碧有關。」
  心裡頭其實有些開心的,一月未曾見到這個男人,天知道她到底有多想他,相思成疾、相思成狂,小碧一直都用全部的心血壓著這股愛意,才讓她止住了不來看崔聖之的念頭,若非有這個契機,她恐怕永遠都不敢再踏到錦示司來。
  如今崔聖之又站在了她的面前,小碧抑制不住地想要走上前去,擁住那看著十分孤寂的背影,但是她不敢,如今雖然身體已經康健,但還是多多少少留下了疤痕,她現在怕自己已經配不上對方,正如同玉煙羅說的,崔聖之是當朝權貴更是出了名的美男子,而小碧是什麼?
  她落寞的面龐與他孤寂的背影相互輝映,大堂之中尤見清淨,外面的熙攘聲彷若一時間也安寧了下來,無人敢來打擾這內中的冷絕之處。
  小碧逐漸地想起了那日地上的那灘血,想起了自己腹中還未曾知道便已離開的孩子,手漸漸滑到自己的肚子上,甚是艱澀地問:「大人,你、你還喜歡小碧的身體嗎?小碧可以繼續陪你,只要你能救姐姐。」
  崔聖之的身子微微一顫,轉過頭來,那雙溫潤光澤的眸子盯著小碧,那黑眸陡然沉下,突然欺近上前,單手一握握住了小碧的下頷,冷冷地掃過小碧那張平凡的假面。
  然則小碧似乎想起自己已經沒什麼可以交換的,尤其是這一身傷,頓時哭了出來,「崔大人不為小碧,就權當為了小碧和您的孩子……」
  「人,我救。」崔聖之簡短地回答道:「但妳留下來。」
  小碧咬住唇瓣,他這是答應了交換的條件?不自覺地又偷偷看了崔聖之一眼,但見他眉眼之間甚是疲憊,頓覺心疼起來,怎麼辦?她根本不知道要怎麼去應對這個男人,難道方才她做錯了嗎?
  小碧囁嚅了一下,有些慌亂地回答道:「可我的身體已經都是傷……」
  崔聖之勾唇一笑,魅惑萬千地沉聲道:「為奴為婢,妳不是第一天做吧,誰說要妳的身體了?」
  小碧頓時領悟,她連忙起身,站在那裡好半晌,才回想起當初自己在晉王府裡頭服侍人的感覺,崔聖之似乎真的沒有個婢女服侍,難不成往日裡都是無爭和茯苓照料著?
  小碧慌忙上前,躬身問:「大人,你需要小碧做什麼?」
  崔聖之撐著頭,聲音柔和了下來,伸長了自己的腿,「叫先生。」
  他的確是喜歡小碧用那麼柔軟的聲音喚著先生,就彷彿只要崔聖之的心冷了下去,那一句先生也能讓他回轉回來,上官輕鴻縱然消失了,但那顆心始終留在了小碧那裡,只要她一句先生,自己便受不住地往回走,情感之間的你來我往便是這般逐漸升溫。
  小碧蹲了下來替崔聖之捏著腿,力度適中,聲音亦是甜美如初,「先生。」
  這日,錦示司的人都開始胡亂猜測起來,為何無爭的未婚娘子似乎與崔大人那般曖昧,自從無爭的那未婚娘子與崔大人處在一起之後,無爭領軍都開始沉默了下來,崔大人明明那般寵信無爭領軍,為何卻獨獨要搶佔他那麼平凡、普通面貌的娘子?
  這亦是簡單的訴說,雖然錦示司裡百來號錦司職衛,但都是年輕男子,面對這詭異的一幕紛紛表示不理解,畢竟崔大人自從與榮華公主退了婚,心情一落千丈,但大家都發現,整個錦示司往來一月那沉悶的氣氛,隨著這個普通女子的踏入一掃而空了,因為崔大人明顯心情大好。
  這真是神奇的現象,錦司甲默默評說。
  小碧給崔聖之捶完腿後,便也不敢再胡亂坐著,做奴婢就得有做奴婢的習慣,她始終乖巧地站在崔聖之旁邊,抬頭看看天色,欲言又止地看著對方。
  「有話便說。」
  「先生,你何時去救姐姐?」小碧擰著袖子緊張地問。
  「怎麼,救回來後妳便要走了?」崔聖之挑眉,問得亦是很直接,小碧聽後拚命搖頭,「不、不,先生何時厭了讓小碧走,小碧便走。」
  小碧擰著雙眉,偷偷地看了崔聖之的側顏一眼,男子手指上那朱紅的戒指錚錚發亮,薄唇抿成一條直線,沉默而又安靜,流光墨黑的髮絲在灌進堂中的輕風裡頭時起時落,讓人想起月的男子,會在無垠的夜空中靜靜綻放清冷光華的明月。
  小碧心裡頭微微一暖,縱然是這般局面,她好像也安定了下來,哪怕曾經被傷得那麼重,血流了那麼多,為何回到這裡看見了他,似是一切還復如初,再沒有那份記恨的感覺。
  只是錦示司裡頭不知為何,總有種悶熱的感覺,院中連樹都極少,所以熾陽照在房梁,那熱度便在錦示司裡頭不斷地散發著。
  小碧抹了抹額上的汗,往後頭取來把扇子,替崔聖之搧著風。
  崔聖之將茶碗放下,問道:「妳從將軍府出來,可有人知道?」
  小碧想起了三夫人莫蘭,便輕聲回答道:「莫蘭曉得,我還讓莫蘭夜裡頭幫忙去夜探一下晉王府,至少要先知道姐姐如今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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