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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白露為霜霜華濃《中》

朝露,青牛山下的種瓜小童,也是伏天上神不成器的徒兒, 她在凡間留了個孽緣,便是青梅竹馬的花妖二二, 當初花妖二二自地上喊了句「等我!」,害她一等便等了百年有餘。 直到九重天上出現了水仙公子夙白,尊位花神,形貌無雙, 自稱要尋故人,然後,在搶著認親的仙女中,水仙公子尋得了她, 教她只得認了那段孽緣。只是夙白越發不像自己的青梅竹馬, 反倒似二二那嗜血誘人的花情師父?那天,當朝露偷看了場美男出浴, 紅著小臉發現,眼前的竹馬夙白果然是那個要人命的嗜血妖孽。 當夙白抓著她說:「我改過自新了,妳相信我。」 朝露才知道苦命的花妖早死了。若非如此, 夙白也不會替他成仙、替他活著、替他……愛她。 可是誰知道,愛這東西,並非替他愛了那麼簡單, 這一愛,就假戲真做,愛到了骨髓裡, 讓原本風流成性,天下無雙的水仙公子,苦頭吃盡……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竹宴小生
出版日期:
2011/10/18
分級制:
普通級
促銷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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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九重天上最糾結人心的仙俠情緣,化作一滴滴深情的血淚,
天不老,情難絕,人氣作家「Fresh果果」熱情推薦!

朝露,青牛山下的種瓜小童,也是伏天上神不成器的徒兒,
她在凡間留了個孽緣,便是青梅竹馬的花妖二二,
當初花妖二二自地上喊了句「等我!」,害她一等便等了百年有餘。
直到九重天上出現了水仙公子夙白,尊位花神,形貌無雙,
自稱要尋故人,然後,在搶著認親的仙女中,水仙公子尋得了她,
教她只得認了那段孽緣。只是夙白越發不像自己的青梅竹馬,
反倒似二二那嗜血誘人的花情師父?那天,當朝露偷看了場美男出浴,
紅著小臉發現,眼前的竹馬夙白果然是那個要人命的嗜血妖孽。
當夙白抓著她說:「我改過自新了,妳相信我。」
朝露才知道苦命的花妖早死了。若非如此,
夙白也不會替他成仙、替他活著、替他……愛她。
可是誰知道,愛這東西,並非替他愛了那麼簡單,
這一愛,就假戲真做,愛到了骨髓裡,
讓原本風流成性,天下無雙的水仙公子,苦頭吃盡……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正如紅雪茶與白雪茶的區分,白雪茶乃是前代的雪茶,藥草形態之時便如同白菊花瓣,清冷的若蒙霜之草。
  白雪茶閒暇時候,的確有在山崖之上望遠的習慣,尤其是冬季落雪之時,更加喜愛。
  他年輕時候,會帶著當年最小的妹妹出來玩耍,自從惜芳上天之後,便會習慣性的帶著尚是年幼的紅雪茶出來。紅雪茶懵懂之時便見他時而長吁短歎,那清冷面貌之下,一抹神傷。
  百草園裡的藥草本就成不及仙,是在伊耆的神力之下,靠其神力的溫養而化作人形。
  每一株藥草都有百年的壽命,他說,在壽命將盡之時,能看一看那長大的小妹也好。
  小妹是被他的一言一行感化,終而選擇了上天之途。伊耆師父偶爾會歎息,當年初就不該將小妹惜芳交給他來帶,否則也不會弄得如今天人兩隔。
  他時而會喟歎,只有百年壽命的藥草自當會瞻仰仙境,只不過,他沒料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話,竟然造就了百年之隔,或許,他最大的悲傷,便是在散盡人形還歸藥草的那一年,不能再見到自己愛惜至極的小妹惜芳。
  時光若白駒過隙,當雪茶站在百草園中,像往常一般與眾人告別之時,散盡人形的那一刻,他對師父伊耆說道:「師父,雪茶一生之中,最後悔的便是將小妹送上了天。」
  所以紅雪茶記得很清晰,他反覆在口中的小妹。
  下一刻他便極為後悔,收住了袖中短劍,再問了一遍:「真的……是惜芳嗎?」
  惜芳抽泣著,撲在心岸懷裡哭的不成人形,她最傷心的是,不過百年時間,雪茶便將自己忘得一乾二淨。
  「小妹,小妹。」紅雪茶還記得白雪茶走之前,告知自己,他怕小妹惜芳若有一天還歸,傷心自己的離去,所以一定要他好好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他連番喚著惜芳,心中更是惱怒自己,當時為何居然沒反應過來,惜芳便是小妹,小妹便是惜芳,聽白雪茶喚多了小妹,惜芳的名字在心裡總算是淡得不著邊際。
  惜芳不肯抬頭,口中直道:「你不是我的雪茶哥哥,居然認不得我了。」
  紅雪茶只好走到眾人面前,尷尬的報以一笑,「小妹對不起,是雪茶哥哥的錯,日子久了,年紀老了,雪茶哥哥也傻了。」
  惜芳抬眼,水杏的大眼中竟是疑問,紅雪茶還在那處不斷的陪著笑,陪著好,直到惜芳破涕為笑。
  紅雪茶總算是舒了心中那口氣,含笑問:「小妹妳居然可以下凡了?」
  他的眼中也有豔羨,一想到成仙之途對於他們這等百草便是奢望,不由得微微歎了口氣。
  惜芳這才發現自己還以下意識撲在心岸懷中尋找慰藉的姿勢站立,不由得驚叫一聲,跳出了四人的合圍,在白雪皚皚的山崖上,捂著臉說道:「對啊對啊,好不容易可以下凡來看看師父和哥哥你們了。」
  紅雪茶見其一副赤子之心的可愛,不由得笑出了聲,雖從未見過惜芳,但白雪茶在他心中早就根植了個念頭,只要惜芳在,便當她是自己的小妹,好好的待她。
  「在天上過得好不好?」也是出於下意識的,他撫了撫惜芳的頭。
  惜芳微微一愣,旋即展開更加燦爛的笑容,「好,天上過得可好了。」
  紅雪茶這才寬下心來,牽著惜芳的手,攜手向前,「那待會與哥哥姊姊們說說這天上的妙事,也讓我們有個盼頭。」
  「嗯,露兒、心岸哥哥、夙白大哥,你們跟上。」
  望著二人執手前行的背影,朝露又拿胳膊拐著心岸,「糟了,你有情敵了。」
  還未待心岸回話,她的脖領就被夙白一抓,拖著向前,「眼光太敏銳了,這糊塗蛋,快走。」
  朝露還未待問明白為何自己是糊塗蛋的問題,就看惜芳與紅雪茶二人站在了一道幕牆之外。幕牆氤氳,泛著煙氣,乍一看會認為是雲霧繞山,實則是一道天然的結界。
  惜芳嚷嚷著:「我來開,我來開。」於是紅雪茶笑笑,負手而立,與其餘三人看著惜芳。
  惜芳有些緊張,她雙手掐了個複雜的訣,一指正中幕牆中心,雲煙翻滾,暫態間幕牆劇烈的震動,霍然間,雲煙便消失殆盡。
  一個黑幽幽山洞出現在幾人面前,而後惜芳乖巧的退後,拉住心岸的手,「雪茶哥哥帶路,惜芳帶著客人走。」
  紅雪茶點點頭,率先踏入了山洞之中,當山洞隱沒了他紅色的背影後,惜芳忽而抽了抽鼻子,幾滴眼淚尚掛在白玉的臉龐上,亮晶晶的。
  她說:「心岸哥哥,出了山洞就是我家了。」
  可惜,他看不見。

  ◎             ◎             ◎

  一座世外桃源,在黑幽山洞之後,豁然開朗。
  與「花前月下」的浮華相比,這座宅院更顯清幽,青竹交錯,溪水橫繞,跨過涼溪,入眼便是摻雜著藥香的藥草園林。紅的綠的、黃的白的,鋪開了在綠蔭地上,生長得極為繁茂。
  洞外是皚皚白雪,洞內卻是春意盎然,眾人皆是眼前一亮,展開了會心的笑容。
  如此看來,擾亂四季綱常,也並非一般的神袛的能力。
  小惜芳大聲呼喊著:「伊耆師父……哥哥姊姊,我回來啦!」
  「伊耆?」夙白忽然重複唸了一遍,甚覺此名熟悉。
  見夙白突然一臉呆楞,渾不似往日那精明模樣,反倒與師尊有靠攏嫌疑,朝露在他的手肘上掐了一把。正因為此刻二人已是一顆心思皆為二二,早已忘卻了曾經的仇怨,此刻並肩而立的時候,居然多出了無端的默契。
  朝露心覺調戲夙白的感覺真好,美人在側,更是一馬平川的惦念,所以每每調戲得手,卻忘記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下一刻肯定會被調戲回來。
  所以夙白的手微微一動,回過神來,劍眉微挑,鳳目只瞇上望著那尚自竊笑不已的朝露,心想,真是吃了甜頭忘了痛的主,於是在她還未幡然醒悟之時,夙白的手就伸向了她的腰間,在那軟滑的細腰上,輕輕一掐,連帶的她一張俏臉紅暈頓生,不覺笑意襲上心頭,漸漸挽在了嘴角。
  「你……」
  「這是懲罰,需告知妳一件事,只有我調戲妳的分,可懂?」
  夙白靠近她耳畔,方說完此話,那紅唇便蹭在了她的耳邊,又是一陣軟麻。
  就聽見夙白輕笑了聲,隨即揚長而去,徒留下朝露恨的牙癢癢的在後頭喊道:「你……你!」這話她說不出口,直覺恨不能當,心中覺悟,日後,再不能教他成功!
  她跺著腳跟上眾人的腳步,穿過百草藥園中央小徑,直直的入了大宅。
  宅院中,是偌大的院落,院落裡錯落的站著各色人馬,教朝露尚來不及打量這滿園的無邊美色便愣在了原處。
  陣勢太大,若當真是來迎接惜芳,也著實驚嚇。
  就看惜芳正跪在當中坐著的男人腿上,哭的像個孩子,口中還唸唸有詞:「師父……惜芳回來了。」
  那男人,就是惜芳的師父,伊耆嗎?
  原先以為,凡間的師父,都與自己幼時那青牛道長一個模子裡雕刻出來的,莫不是形容慈祥,道骨仙風,然則,伊耆卻遠出所料。
  他有一對肆意狷狂的眼,一雙斜飛入鬢的眉,一張刀刻深邃的面容,擔得那狂傲不羈四字,也擔得那一身傲骨之說,更甚,則讓朝露覺出幾分帝王氣象。
  這哪裡像是所謂的百草園,亦或是種田人家;若將那滿園的美人算上,簡直與初見花情的「花前月下」有得一拚。若花情有著青樓院中老鴇風範,那麼最大的差別是,這位伊耆師父,當真的像是後宮之主,美人三千盡歸其手,然而端坐其中,越加顯得氣勢非凡。
  朝露只是這般想,可不敢教心中的想法說與夙白聽。
  玄黑色的袍輕輕撩動,伊耆總算是開口說,口氣卻冷:「妳也曉得回來了。」
  惜芳一聽,哭得更加厲害。
  「師父,我錯了,惜芳錯了。」
  心岸站立一旁,聽著這姑娘悔不當初的哭泣聲,心中不覺長歎。
  耳旁卻也是一聲歎息,伊耆將惜芳扶起,墨黑色的眸子凝視著惜芳,看自己從小養到大的孩子,終於出落的俏麗動人,轉眄流精,光潤玉顏,不由長出口氣,問:「在天上如何?」
  惜芳抽泣了兩聲,怯怯的看著伊耆師父,不知該如何回答他,終於是點了點頭,大喘氣的說道:「很好,惜芳在天上很好。」
  「很好是嗎?」伊耆不覺冷笑,重複了一遍,抬眼看著站在不遠處惜芳帶來的幾人,那小女子倒長得有幾分熟悉,而另兩個男人卻各不入眼。
  單說與惜芳挨得最近的男人,一雙眼茫然無神,更別說那身修為,在伊耆看來,甚為可憐;那長得禍害人間的白衣男子,雖已修得仙身,但那一股子妖嬈的氣,教他連番皺眉。
  莫說神仙,單那現任天宮帝君到伊耆面前,還需喚三聲長輩,所以他斜睨了外來人,聲音森冷:「妳回來也就罷了,為何帶外人來?」
  惜芳微微一抖,若是幼時,伊耆雖然平日裡不苟言笑,但性子是極為寵溺自己的,撒潑打賴也能換來三分好顏色。如今一大姑娘,自然不敢當著眾多哥哥姊姊們面前做出無賴之態,卻還是抽噎了幾聲,掛在面上的淚又開始汪汪的落下。
  「師父,這次若不是心岸哥哥,惜芳都回不來。」
  「心岸?」
  「對,就是心岸哥哥,你來這裡。」乖巧的衝心岸招了招手,又起身將他拉到師父面前,「師父,你能治心岸哥哥的眼睛吧?也能治露兒的暈病吧?」
  當三人正在對話之時,朝露偷偷的挪到夙白身邊,輕聲問:「你說惜芳的師父,怎麼不像個種藥草的?」
  「伊耆……伊耆……」夙白念著他的名字,總覺得這名號太過熟悉,定是在哪裡看見或者聽見過,卻始終想不起來,然則當他的眼睛環顧四周,落在他身周環伺著的充滿藥香味的弟子身上,又落在玄妙萬千的百草園之中,忽然腦中炸開了個花,回不過神來。
  伊耆,又稱神農,即炎帝,古來五方天帝之一,自五帝之戰終後,黃帝一統神界,炎帝神農、白帝少昊隱匿失蹤,傳聞其三歲知稼穡,長成後,身高八尺七寸,為龍顏之貌。
  心裡這震撼,百轉千迴的,夙白是未想到,居然有幸能見到上古五帝之一,且還在人間,正如史書中叱吒風雲的人物,突然落在面前一般的精彩。
  他頗有些意外的看著朝露,再看看伊耆。
  伊耆那餘光正自掃視過來,見夙白一臉驚駭,不由得微微一笑。
  他說:「既然對妳有恩,我也不便驅逐,不過如他們帶妳回我們這百草園,我亦只能救一人。」
  「師父……」
  「惜芳,妳怕是在天上待久了,忘記我百草園的規矩了吧?」伊耆叱喝,將惜芳的眼淚叱喝了回去。
  惜芳揉揉眼睛,不敢回話。
  半晌,威嚴也做足了,師父的面子也掙夠了,一旁的雪茶終於忍耐不住的說道:「師父,就幫幫他們吧。」
  伊耆不作聲,他的心中也是不斷沉浮,若說看在惜芳的面子上,此忙說大也大,說小也小。若那心岸不過是個眼盲心病,可這女子的暈厥之病,卻一眼望來撲朔迷離。
  他在這百草園待久了,忘記了九重天上的模樣,忘記了曾經叱吒風雲的過往,不過是想平靜處世,此次出手,定會擾亂百草園的安詳。
  他在猶豫,面前的小惜芳牢牢的抓著他的手,小丫頭長久未歸,一雙水杏的眼哭的紅通通的,素白的小臉上還掛著晶瑩的淚珠,用著那可憐之色瞅著。
  瞅得他心一軟,卻還是生生硬下心來:「要治這姑娘,尚需有一條件,你們得替我做一件事,事成之後,才可在百草園中求醫。」
  「師父,這事難不難?」惜芳諾諾的話方一出口,便被伊耆狠狠的瞪了回去,這才在外多久便胳膊肘使勁的外拐,還教他這師父如何做?
  站起身,身高過人,一股威嚴之氣撲面而來,夙白因心知了伊耆的身分而不動聲色,卻見朝露微微一趔趄,被夙白撈了回來。
  「雪茶,帶這位心岸小兄弟去廂房休息。」伊耆淡淡的看了眼心岸,才回身對朝露與夙白說道:「你二人跟我來。」玄黑長衫,烏髮垂落,好一派神仙氣勢。
  夙白微微一扯尚在這撲面氣勢中回不過神的朝露,二人加緊跟上。
  院落間暫態活絡了回來,眾多兄弟姊妹圍上了惜芳,一陣噓寒問暖。

  ◎             ◎             ◎

  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
  這院子,倒真稱得上是天然生成,無一絲一毫的手工嫁接出的美,無論是山石亦或是流水,都顯得那般自然。
  連夙白這等修出「花前月下」那般美麗宅院的人,都感慨,不愧是神仙手筆,在伊耆的院落裡,任何一塊工整的臺階也見之不到,餘出的皆是草清長、藥香濃、花綻放,紅薔薇架碧芭蕉,日光穿竹翠玲瓏,荷風送香氣,竹露滴清響,這翠綠鮮紅色,入了眼的皆是生機。
  連綿的長廊之後,是一座大宅子,這宅子想來是伊耆自己的房間。
  他卻並未起手推開,而是直接轉身,望著宅子外一波荷花水塘,問道:「你們叫什麼?」
  「我叫朝露,是伏天上神的徒弟,這位則是花都百花宮的水仙公子夙白。」朝露雖平日裡頑劣,但仍被伊耆的氣勢,震得乖乖巧巧。
  「嗯。」伊耆伸手接過朝露的腕,在上輕點,良久,這眉頭也微微蹙起,不由得教二人心中打鼓,難不成是件麻煩事?
  朝露方用那餘下的手,去捉夙白的腕子,準備讓伊耆也看看,卻被他不落痕跡的輕輕擋開。
  這人,怎麼還是不願意看病,什麼性情?轉臉對其瞪眼,就聽他淡淡的說:「先聽聽伊耆師父的要求,我等就算有病也得辦完了事才可治不是?」
  伊耆輕笑,放開了朝露的手,抬眼看著夙白,風馳電掣間,一掌忽然擊向夙白的胸口,這突如其來的轉變,教二人猝不及防。
  夙白的身子赫然向後滑動,翩若驚鴻,宛若遊龍,一串動作一氣呵成,後撤的動作迅即而又敏銳,教朝露都不及反應,這二人已是闖到了荷花塘之上。
  荷塘粉白荷花大朵大朵的盛開著,翠碧荷葉輕輕隨風搖擺,只聽見塘中錦鯉只打了個旋的功夫,便有兩人已站在了荷花之上,足尖輕點,不傷片花。
  夙白驚疑未定,「你這是作甚?」雖明知對方的真實身分,更明知自己與對方的實力差距,然則這一掠一走之間,倒也顯出了夙白的三分根性。
  伊耆微微一笑,手底下用力一抽,長鞭飛出,迅雷不及掩耳的在夙白的胸口若蜻蜓點水,只微微一點,就看夙白的臉瞬間慘白,痛苦之色竟聚於面上。
  一條銀龍暫態飛出,在夙白的胸口盤繞著,與伊耆的長鞭相抗,伊耆微微一怔,手上的動作卻忽然加重,天地間一股更大的龍氣,從百草園中向外溢出。
  朝露站在長廊之上,險些驚呼出聲,她同樣慘白著臉,看著那一幕驚悚的場景,一團黑煙隨著銀龍的被壓制,從夙白的體內緩緩被抽出,張牙舞爪的似乎還極為不情願從夙白體內出來。
  只看伊耆再伸出另外一手,龍氣更甚,那黑煙發出聲尖叫,瞬間被收入了伊耆的手中,而夙白也趔趄了幾步,險險的滑下荷花之上,進到水塘之中。
  朝露連忙掠起,接過夙白的身子,將他扶回了長廊之中。
  伊耆說:「若與這小姑娘比,或許你的身子更加奇異,這東西,我暫且研究幾日。」手微微握拳,烏黑之氣又發出了淒慘的叫聲,夙白的臉越加慘白。
  朝露不敢多問,她的手卻忽然被夙白握在了掌心處,冰涼透心。
  她才鎮定了片刻,猶豫著問:「伊耆師父,需要我們做什麼?」

  ◎             ◎             ◎

  此時的天宮水界之中。
  莫沉面前放著無數的紙符,有符有卦,有卦有符。
  素秦正襟危坐,溫潤的面龐之上透著淡淡的紫光。
  他的手輕輕一點,直直的穿透了其中一張紙符,而莫沉的手也伸出,一柄北斗七星從掌心放出,在水界的蒼穹之上,俯瞰著地上二人。
  良久,那北斗七星的光華正印在素秦的面前紙符之上,瞬間綻放出異樣的光華,素秦緩緩睜眼,薄唇中緩緩吐出幾個字:「此卦甚難,只知此乃藥引。」
  整片水界之中,皆是星光,星光之下,垂首間是數不清的卦符在二人間環繞,素秦的面色很冷,冷的不若他往日的神態,而莫沉閒坐於旁,看似在替他護法,實則一直漫不經心的拿手在那長琴之上輕點著。
  他不擔心素秦,素秦的卜卦從未失準,自然也未有破功的那一刻,當「藥引」二字被解出之後,素秦便坐不住了,他說在他卜卦之時,時刻覺得有人在行干擾之事,於是便起了爭執之心,定要做那第二次卜算。
  莫沉闔上眼,思緒漸漸的飄遠,開始了漫無目的的神遊。
  做神仙何其快意,以天為幕,以地為席,在天幕上縱橫,在地席上馳騁,以一柄青鋒劍上天入地,好不瀟灑。漸漸的,淡忘了當年做凡人的感受,比若爬座高山再不用辛苦的攀登,只要用那白雲一托便可飛升;比若再不用擔心年歲漸老,容顏漸失,只會越長越美亦或是越來越年輕,甚至可以無端的變化自己的顏貌,所以很能理解,凡人為何想做仙。
  然而仙做久了,便也失了常性,自己的臉可以隨意改變,自己的壽命沒了盡頭,自己的修行沒了目標,反倒開始羨慕起,那些肆意妄為的人。九重天上,這肆意妄為的神仙,倒真是越來越多了,恐怕真是應了那句「活的太久了,需尋些痛快。」
  莫沉的眼緩緩睜開,不覺唇角浮笑,若這事真當有何危害,他真不介意痛快一把。
  突然素秦快速起身,額上浮上汗滴,他的手猛然抬起,那北斗七星的璿璣位忽然猛烈的閃爍著,直到他再度落手,一個「禁」的金色大字浮現在二人面前,從未有過的挫敗,自師承伏羲以來,還未受到如此大的阻礙。
  他撫著自己的心口,很費解,天上地下還有誰有此等能力,可以阻止他的探尋,放眼九重天,法力比他高的,數不勝數,但論演算卜卦之能,他著實自負,於是揉了揉眼,他再度坐下,「說些笑話與我聽,替我緩解下心情。」
  笑話?笑話對於莫沉而言,簡直是比當年初修仙還難,他微歎了口氣,愁上眉頭,「不若……你我問道,如何?」
  素秦低頭笑了,心情頓時輕鬆下來,或許對他而言,難住莫沉便是件樂事。
  他方一點頭,就看莫沉再度陷入茫然之狀。
  說到問道,莫沉便想起了自己的徒兒,那虎虎生威的女子,問心臺上著實將其難倒的問題,至今還是個謎,於是他試探性的問:「何謂欲死欲仙之術?」
  素秦咳了一聲,溫潤的面上瞬間精彩起來,他指著莫沉,「你……你笑死我了你。」
  莫沉說了個大笑話,素秦未料,莫沉居然會說笑話!
  素秦說:「此生無憾矣,能聽莫沉上神說笑話,我有精神了,來來,我等繼續。」
  此時的莫沉,心底鬱悶,他並未說笑話啊!好友,難道真要等到朝露那棵小白菜變作了老黃花,再來教育自己不成?

  ◎             ◎             ◎

  此刻尚是小白菜的朝露,正在長廊中與伊耆對峙。
  一隻蜻蜓從她的眼前掠過,順帶在她的鼻尖處停了停,朝露蹙著眼尖,狠狠的吹了口氣,將那隻惱人的蜻蜓從三人間吹過,也吹來了伊耆的一聲輕笑,他起手收住那團黑色煙氣,在長廊間坐下。
  涼風徐徐,農田藥香味撲鼻而來,何等的愜意,他卻微微閉目。
  夙白喘著氣,總算是回過神來,他抬眼看著扶住自己的朝露,眼神頗為複雜的轉向伊耆的手間,那手間是跳動的黑色煙氣,滾動著巨大的怨氣。
  伊耆開口:「我有一老友,本是千年蒼術,在我年輕之時不意結識,千年前一場大亂之後,助我建了這座百草園,誰料想,那場大戰之時蒼術沾染了妖邪之氣,從此後,越加反覆,終有一日,離開了百草園,不知去向。」
  「伊耆師父,你未出去尋他過嗎?」朝露好奇的問。
  伊耆緩緩睜眼,那凌厲的眸子忽而暗淡下來,他解嘲的笑,「若我能出山,便不會需要你二人的說明了。」
  朝露心中一驚,難不成伊耆師父是受制在此的?但這話還未出口,便被夙白一把按住,夙白心知,五帝之戰時候藏了多少的祕密,那洪荒時期五帝征伐時候,其餘四帝的無故失蹤,都是一團又一團的謎,這謎,哪裡是他們這等人可以去解的。
  所以他及時的制止了朝露的詢問,而是順著伊耆的回答接著問道:「那您的意思是,需要我二人替你尋找蒼術嘛?」
  伊耆點頭,「對,尋到蒼術,帶回百草園。」
  「可他已經是妖了……」朝露的話方說出口便覺得越加後悔,夙白曾經也是妖,是個千年的花妖,所以連忙改口:「他可還能認我們所說的話?」
  夙白未覺異常,追問:「這人海茫茫,我二人如何去尋回蒼術?尋一年是尋,尋百年也是尋,這時間如何估算?」
  「不,我大約能猜到他在哪裡,爾等只要一直向南走,有一個小鎮名為僑鄉。尋到他之後,告訴他,百草園才是他的家,我在這裡等他回來。」伊耆歎了口氣,「當年正是因為他身上妖性漸重,怕留下來會禍害了我的百草園,其實……唉……」
  「好,我們應許了,最後的一個問題,可有畫像?」看伊耆欲言又止,朝露不待夙白再有疑問,肯定的點頭。
  伊耆總算滿意的笑了,他的手輕輕一招,從後方的房中應聲而出一幅畫像。
  畫像展開,便是一個青衣書生扮相的男子,雙目晶晶,月射寒江,他持扇而立,扇面上空白無字,一身淡漠氣質,雅若青竹挺立,皎如玉樹臨風。
  「如此,此事便交由你們了,一旦你二人帶著他回到百草園,你們身上的病,我定會出手相助。」伊耆也不再多說,起身便道,這一站,站出了分明的身量差距,壓人的魄力。
  誰料夙白笑咪咪的,「既然如此,還望伊耆師父先賜些靈丹妙藥亦或者法器法寶,以免我二人遊蕩凡間,若真個與千年的妖孽對上手了,輸陣了可就難看了。」
  朝露微微一愣,她心想,伊耆師父就算再厲害也不過是個受制的百草園神仙,哪裡有他所說的那般能耐。
  伊耆瞧著夙白,兩大不相伯仲卻差別很大的美人,電光火石的交流,轉眼伊耆笑了,他輕歎,「不愧是有七竅玲瓏心的神仙,你二人隨我過來。」
  朝露瞠目,她不可置信的看著夙白,「真的有啊。」下一刻她便十分雀躍,在長廊間連番跳躍,藕荷色的花籠裙軟軟的在風中飛著,繁花閒雀在裙襬間搖曳,自有一派靈動的風情。
  伊耆對夙白說:「我倒是挺欣賞她這身裙子,頗有些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閒適。」
  朝露心中驕傲,這可是師尊手繪出的裙子,自當與旁的女子所穿的大為不同。

  ◎             ◎             ◎

  一路拐過長廊,穿過四重院落,出了後門,是一脈青山。
  沿著後山中的羊腸小路,便能瞧見後山簡直是一座藥草庫,每行幾步便能瞧見一種或者幾種叢生的藥草,朝露邊行邊從淺薄的腦袋裡搜尋著師尊曾經說過的藥草,沿途還有伊耆的弟子在伺弄著這些天然的藥草,見三人經過無不點頭示意。
  伊耆說:「這座後山裡,容納了世間百草,也算是我畢生心血了。」
  拐過鬱鬱蔥蔥的一道天然荊棘屏障,漸往山上,一座閣樓便出現在眾人眼前。
  重簷攢尖頂,高踞丹崖極頂,其下斷崖峭壁,倒掛在碧波之上,偶有海霧飄來,層層裹纏山腰,畫棟雕梁,直欲乘風飛去。
  伊耆有些自得,卻面不改色,他解釋道:「居身閣上,會覺腳下雲煙浮動,有天無地,一派空靈,號曰天方閣」
  朝露心中終於開始對伊耆的身分作了重新的估量,所謂的仙家氣派不過如此,所謂的帝王氣勢也不過如此,能將一人間青山鍛造成如此美妙的仙山,不可謂不教人驚歎。
  而伊耆站在閣樓外,手也微動,門自開,他說:「這座樓中,雖包羅萬象,進去一次不亞於一次修行,此樓每開一次,只能一日,然內中一日比如外界一時,尋滿三件寶物後會自動出樓。」
  夙白與朝露相顧對視,夙白莞爾一笑,伸手去牽朝露,「此為難得的機緣,妳我好好把握,走。」
  朝露忙慌點頭,手被溫溫的牽住,不由微愣,但腦子還未反應,卻又去換算所謂的一日比如外界一時,「那便是說我們在樓內的十二日,等於外界一日囉。」
  伊耆點頭,不再多言,起手大揮,忽而狂風大作,樓上銅鈴一陣狂響,風勢推著二人的身體猛然向前,這一甩便不由自主的撲向了樓內。
  「啊……」面朝地面,收不住腳,半仙與神仙的差別立竿見影,只見一抹白色身影倏然掠過,她的身子突然朝後,穩穩的落在一人的懷抱中去。
  「謝謝。」驚魂未定,若方才不是夙白,自己這臉估摸著就毀在了地面之上。
  身後突然傳來微微的「喀噠」聲,樓內頓黑。
  伊耆站在天方閣外,神色不明,他只低聲說道:「敢要炎帝的法寶,也需付出些辛苦,二位小心了。」
  風捲玄袍,那曾經的一身帝王氣勢,宛如重生,他惦起了曾經的年少輕狂,惦起了當年初的意氣風發,惦起了另一位與自己同建此樓的摯友少昊,也惦起了將他畢生心血都偷偷的放在天方閣中的君子蒼術。
  當年初兵敗如山倒,他帶著一身傷病卻來到了長留山,尋見自己隱匿多年的好友少昊。
  白帝少昊,居於望風頂上,他一頭銀髮垂肩,那曾經熾熱明陽的眸子,含不盡的落寞滄桑。
  「你也來了」少昊苦笑。
  他與他,並肩看層崖千仞,重溟萬里,浮波湧金,扶桑日出,煙浮霧橫,碧山遠列,不覺心曠神怡,這來自於人間的勝景竟然無端的教他們想起了蓬萊勝景。
  少昊說:「此等好景,不若你我二人付一樓以觀景如何?」
  伊耆卻笑,「此等好景,不若你我二人作一仙山以藏畢生心血如何?」
  二人一拍即合。
  那長留山上的閣樓,便在二位曾經的帝王之間的承諾下,平地拔起,若真是觀景樓便也無妨,此樓,有白帝少昊及炎帝伊耆的神力佐助,演化成十方世界的萬千精彩。長留山,也漸漸的成了炎帝伊耆的住地,將這座山填得滿滿當當,三步一仙草,五步一靈果。
  白帝少昊笑說:「如今長留山,藏了你我二人,倒也不虧了它。」
  又一日,那號稱君子的蒼術,搖搖擺擺的來到了自己的眼前,在這萬年神仙的記憶裡,何時結識的都已不再重要,重要的是,他還記著此人的潑皮無賴,倒與今日一身淡漠的氣質分別甚大。
  蒼術在百草園裡,一住便是數年,某一年間,看他望著自己曾經的那些叱吒風雲的法寶,長吁短歎,皺了眉頭。
  這總做書生打扮的潑皮,在他疏忽大意間,偷去了他所有的法寶,一口氣全扔在了藏十方世界的天方閣中,伊耆險些翻臉,蒼術不依不饒,只說他這些法寶只會窒礙他的人生。
  一個被禁的神仙,何來人生?
  蒼術卻道:「你活了萬年,還不若我幾百年的小草清醒,禁與不禁對你而言,有何分別?」
  一言驚醒夢中人,白帝少昊聽聞此事,笑言:「若此,不如將過往全數拋卻。」
  少昊也將自己曾經的法寶盡付於此,同時封印天方閣,作了個長留山禁地,只許他三人進入,蒼術是個例外,伊耆甚是信任他。
  那日,蒼術還去奪他的神農鞭,說也扔進天方閣好了,被伊耆一頓好抽。
  在凡人看來,時光是場磨難,將青絲磨成白髮,將童真磨為滄桑;然則,在看淡時光的神仙這裡,時光卻是場劫難,誰都度不過這場劫難,不過百年時間,三人的長留山,獨獨餘下了他一人,守著這看似繁盛的百草園。
  忽而,卻聽得樓內傳來聲尖叫,小女子叱喝道:「夙白你做什麼?放手放手!」不覺莞爾,起手拉鈴,鈴聲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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