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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折】青山依舊笑春風《上》

烏衣飄逸的美少年負手立在紫竹邊,仰頭看天看雲看風看雨看月亮看星星, 這一仰頭,就仰了百十年……紫竹成精,成了我們的天然呆女主笑春風。 為了掩飾自己走神的囧態,美少年開口邀請春風跟他一起修煉成魔, 可惜春風知道,六界常有紛爭,魔界也一直被仙界打壓, 她說:「我不要成魔,我要修仙,仙聽起來夠拉風,魔太危險了。」 她的拒絕激起了美少年的執著,每天都會出現在春風身邊, 他說他可以壽與天齊,可以保護她千年又千年。 可一場六界浩劫,紫竹林化作一片火海, 唯一的倖存者是她,而一直陪她的美少年卻失蹤了……

會員價:
NT$642.9折 會 員 價 NT$64 市 場 價 NT$220
市 場 價:
NT$220
作者:
安思源
出版日期:
2011/06/23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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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衣飄逸的美少年負手立在紫竹邊,仰頭看天看雲看風看雨看月亮看星星,
這一仰頭,就仰了百十年……紫竹成精,成了我們的天然呆女主笑春風。
為了掩飾自己走神的囧態,美少年開口邀請春風跟他一起修煉成魔,
可惜春風知道,六界常有紛爭,魔界也一直被仙界打壓,
她說:「我不要成魔,我要修仙,仙聽起來夠拉風,魔太危險了。」
她的拒絕激起了美少年的執著,每天都會出現在春風身邊,
他說他可以壽與天齊,可以保護她千年又千年。
可一場六界浩劫,紫竹林化作一片火海,
唯一的倖存者是她,而一直陪她的美少年卻失蹤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楔子

  一襲烏衣,翩然少年,負手立在紫竹邊,仰頭,痴痴地望;來來去去,轉眼百年,紫竹成精,能說話了。
  「你在等人嗎?」
  「嗯。」
  「等誰?」
  「等妳。」
  「我?為什麼呀?」
  「等妳陪我成魔。」
  「我不要成魔,我要修仙,仙聽起來拉風,魔太危險了。」笑春風知道,六界常有紛爭,魔界也一直被仙界打壓。
  「放心,我會保護妳。」
  「滾,誰稀罕!」
  他不為所動,依舊每天都會來,他說過,他可以壽與天齊、可以保護她千年又千年。
  可也就是這個少年,讓她等了千年又千年,那是一場六界浩劫,笑春風所在的紫竹林化作一片火海,她是唯一存活下來的;然而,自那之後,他再也未曾出現過。
  佛說:「他再世為人了,願熬過浮生劫難,只為修煉成仙。」
  不可能!他說過要跟我一起成魔,怎麼會去修仙?
  佛又說:「因為仙界美女多飄逸。」
  佛還說了:「我可以送妳回千年前去找他,只是……」

  第一章

  「床前明月光,地上鞋兩雙;兄臺,請問你聽過這首詩嗎?」
  「好詩!沒聽過!」
  「那再請問,你認識明月光嗎?」
  「好名字!不認識!」
  失望了、氣餒了,人海茫茫,要海底撈「月光」,不如買塊豆腐挑戰死亡。
  佛祖說了:「妳要找的人叫明月光,他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打從笑春風被佛祖發配到這個山寨的第一天起,她就不辭辛勞、滿山遍野地打聽,就因為虔誠地相信佛祖所說的每一句話;但是,為什麼就沒有一個人知道明月光?又為什麼她身為一隻擁有千年修為的妖,要找一個凡人會那麼艱辛?
  「笑、春、風!」
  震耳欲聾的叫喊聲,響徹整座燕山、打斷了笑春風的思緒,她瞇了瞇眸子,那顆有著堪比鳥窩髮型的頭,慢慢地往後轉,嘴角順勢一揚,燦爛笑意在臉上綻放開,「請問兄臺,你認識明……」
  「閉嘴!我沒聽過『床前明月光』這首詩,我也不認識明月光這個人!」沒等笑春風說完,赤裸著上身的大漢就咆哮了起來。
  「這樣啊……那我們很難有共同語言,不如就此結束此次談話,可好?」佛說過,在人間混,待人接物要有禮貌;身為一隻一心想成仙的妖來說,佛的每一句話,笑春風都謹遵。
  「誰跟妳『可好』!大當家有要事跟寨中眾兄弟相商,妳不用挑水了,一起去……」
  聞言,笑春風眼眉彎彎地放下扁擔,撩起身上那件粗麻布衣的下襬,擦去臉上的汙漬;不擦還好,這麼一擦,露出了白白嫩嫩的臉頰,也露出了左頰邊那道赫然醒目的暗紫色胎記。
  那是一塊巴掌大的胎記,幾乎覆蓋了整個左頰,讓人覺得觸目驚心!即便已經見過笑春風很多次了,但每次當她毫無保留地抬頭,大漢都控制不住被嚇到,「快走,醜八怪。」
  「兄臺,我們打個商量可好?你可以嘗試著叫我『紫竹怪』,但請不要叫我醜八怪……」笑春風邁開步子,追在他後頭嘮叨。
  「妳可以叫我『兄弟』或者『大塊頭』,但是請不要叫我『兄臺』,可、好!」
  「這恐怕有些欠妥吧?」
  大漢分明已經被氣到舌頭打結了,卻還在據理力爭。
  相較之下,笑春風格外淡定,眉宇間始終含著半分親和的笑容,談吐舉止有禮有節,讓人想罵都罵不出口。
  好不容易,終於到了山腰最大的山洞中,洞裡人聲鼎沸,已經聚集了山寨眾多兄弟。
  「哇哦!」笑春風歎為觀止地逸出驚訝聲,眸子轉啊轉的,繞過人群,落在了中間。
  那邊有個石凳,凳子上坐著個正在閉目養神的男人,那是一張稜角分明的臉,眉目清秀,卻又透出一股子剛毅英氣,單手支著頭,撐在椅子的扶手上,手指很修長白皙。
  依稀有些猜到了他的身分,但笑春風還是不太敢確信,拉住了方才那個大漢,開口問道:「請問兄臺……」
  「他是大當家,今天剛回來。」懶得等笑春風說完,大漢不屑地睨了她眼。
  「還真是人不可貌相呀!」真是好……好、好帥氣的大當家。
  「大當家,那些兄弟的後事,差不多都安頓好了,還有什麼吩咐嗎?」有人附耳輕聲說了句,華遙微微掀了掀眸子,面無表情,嘴角兒一抿,手指略微動了動,示意那人可以下去了。
  人退下了,底下的眾人見他們的大當家終於有了動靜,也全都安靜了下來。
  靜謐了些會,華遙狹長的眸子在人群中轉了圈,緩緩站起了身,啟唇:「驛風鏢局讓我們損失了四十三個半兄弟。」這聲音不輕不響,迴盪在山洞裡,卻分外清脆。
  「為什麼是四十三個半?」底下有人抑制不住好奇。
  「四十四太不吉利,所以還有個剩半口氣的,我不准他死。」華遙眉一抬,若無其事地解釋,「這不是重點,重點在於我們是江湖人士!」
  這話,換來了沉默,江湖人士又怎樣?有突出重點了嗎?
  「驛風鏢局搞了個聯盟,目的是為了一舉剿滅我們山寨,就快到山腳下了,寨子裡還有一堆的老弱病殘,身為江湖人士應該懂得尊老愛幼,我想找批人,領著他們先離開,下山的路只有一條,所以可能會跟驛風鏢局的人正面衝突,有誰願意去?」華遙把話解釋清楚了,底下仍然是一片寂靜。
  送死呀,白痴才會自願!
  「我!」死寂中,笑春風義憤填膺地舉起手,破口大喊;佛說的,世間萬物皆有生命,她是要修仙的人,必須保護弱小、懲惡揚善,怎麼能縱容那個什麼風鏢局草菅人命?
  聞聲,華遙腳步一頓,玩味地朝著她看了過去,半晌,踱步到她身前,審視了她會,語調輕柔地命令道:「妳敢把頭抬起來嗎?」
  有病哦,為什麼不敢?笑春風猛地抬頭,還是那一臉招牌式的燦爛笑容。
  目光對上她的臉後,華遙抑制不住地往後退一大步,踉蹌了下,「還、還是把頭低下吧!」
  「哦!」笑春風又乖順地低下頭,雙眸直愣愣地看著自己的腳丫子。
  華遙皺眉搖頭,雖然他一直主張山寨招募人的時候,一定要選面目猙獰的,這樣才有氣勢;但是,這個也猙獰得太有韻味了!
  「咳……叫什麼?」
  「笑春風。」
  「性別?」
  「女。」
  「愛好?」
  「男!」
  淡定!身為領袖者,當該無時無刻保持淡定!「年齡?」
  「一千、一千五百……哦,不對!一千四百六十……呃,大當家兄臺,我忘了!」
  什麼亂七八糟的回答?不過事出緊急,也沒時間多猶豫了,華遙很快就作出決定,「好了,就妳去;放心,我會保護妳。」
  「來了、來了!大當家,他們來了!快到山腳下了。」華遙的話音剛落下,有位兄弟緊握著一柄大掃把護在胸前,伴著吶喊聲闖了進來。
  頃刻間,整個山寨亂了,喊殺聲混合著刀光劍影,只有笑春風呆滯地站在原地,痴痴地看著華遙遠去的背影發愣。
  事隔千年,又聽到了那一句……放心,我會保護妳。
  只是……「兄臺、兄臺,麻煩留步,請問……」
  「兄什麼臺?我是二當家!大戰在即,誰還有空問來問去的?妳他娘的倒是講呀,到底要問什麼?」
  「大當家兄臺是不是叫明月光?」笑春風自信地覺得,這就是傳說中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怎麼可能?大當家叫華遙,驛風鏢局的少主才叫明月光!那是我們的敵人、敵人!」
  「驛驛驛風鏢局?二當家兄臺,你不可以騙妖啊!泱泱大寨、當以誠信為本。」如果明月光就是他們燕山山寨頭號大敵,那為什麼她在山寨裡問了那麼久,都沒有人告訴過她?
  「這是高度機密,只有我寨高層人事才會知道,像我這種有身分的人,怎麼會信口雌黃?」說完之後,二當家硬是塞了把刀給她,二話不說地把笑春風推了出去,「去奮戰吧!那些老弱病殘就在後面曬穀子的空地上,好好表現,為寨捐軀的時候到了,如果有機會,妳還可以嘗試手刃了明月光,這樣以後金銀財寶、吃香喝辣,要什麼、有什麼!」
  笑春風打了個踉蹌,跌倒在了地上,看著身邊氣勢恢弘的弟兄們,她皺著眉,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搖頭哀歎:「唉……人類就是人類,一個字,愚!」
  奮戰什麼?要刀做什麼?喊那麼大聲、跑得那麼迅速,又是為什麼?她是妖啊!會瞬間轉移、會以一敵百的妖啊!這種時候,擺明了需要智取嘛!
  殺戮蔓延,兵戎聲陣陣刺耳,眼前滿目瘡痍,一片血腥,幾乎到了敵我難分的境界。
  半山腰,黝黑色的駿馬上,男子一襲烏衣長袍,嘴角輕揚、眸色淡然,似在賞著一齣與己無關的戲碼。
  「少主,燕山山寨實力難料,恐怕沒那麼容易剿滅。」身邊隨從恭謹地說道。
  「烏合之眾。」輕勒了下馬韁,烏衣男子薄唇微啟,連鼻息間都溢滿了不屑。
  「嗯,那群山寨裡的人的確是烏合之眾,但也不能小瞧。」
  「我是說我們的人。」那些非要拉上他,打著正義的旗號,實則不過是想剷除異己,以便以後每次出遠門,不會被打劫到連衣裳、褲子都不剩的武林正派。
  一干隨從面露尷尬,詞窮了,不知道該如何接話。
  唯有一旁衣著很是晃眼的司雲宿,撫了撫那一襲橙色長袍上的褶皺,若無其事地低語:「少主,我已經跟你權衡過了,這麼做對鏢局也有利。」
  「雲宿,給我刀。」他嘴角一撇,不置可否,輕聲開口;語末,一旁急著邀功的隨從趕緊上前獻刀,以為他家少主終於是看不下去,打算親自出馬了。
  穩坐在馬上的男子只是一垂眸,冷冽的目光掃過那柄刺眼的刀,唇緊抿,惜字如金。
  司雲宿看不下去了,逸出嗤笑,從懷裡掏出前些日西域那邊送來的小銼刀,遞給他,也不知道這刀原先到底是做什麼用的,總之送到他手上後,就用來修指甲了;接過小銼刀後,他又拉了拉馬韁,腿微蹬了下,把馬頭調轉到了反方向,任由馬兒用散步似的悠閒步伐前進,愜意地修著指甲,完全不顧身後越演越烈的廝殺。
  「少主……」一干隨從不明就裡,低聲喚道,想抗議又不敢說出口;他們連早飯都沒吃,就急著穿上制服,快馬加鞭趕來這邊,難道只是為了看兩眼,然後回去睡回籠覺?這算做什麼,晨練嗎?
  「回客棧。」司雲宿好心地替他們解惑。
  「可是……」
  「還留下來做什麼,收屍嗎?」說著,司雲宿又回頭,瞟了眼那群潰不成軍的所謂江湖正派。
  不看還好,這一看,不和諧的畫面湧入了眾人的視線。
  屍橫遍野,這個詞用來形容眼前的畫面,雖然有點誇張,但還是有些適合的。
  笑春風就在這種的惡劣環境下,領著一群老弱病殘,左閃右避,周圍的敵對雙方,交戰正歡,打得很認真,刀劍無眼,縱然她是妖,但也沒有三頭六臂啊!何況,眼下這種拖兒帶口的情況,她只能寸步難行。
  幸好,前頭有幾個人似是在替他們開路,雖然那些「英雄們」在不斷陣亡。
  「跟上、跟上!同志們快跟上先烈們的腳步,前進呀!」笑春風振臂高呼、勢如破竹。
  效果很好,當笑春風再次回過神的時候,發現老弱病殘已經全都找到了安全的地方躲藏,只剩下她還被困在戰爭最白熱化的中心地帶。
  剛打算眼一閉,用妖的本能遁逃的時候,笑春風眸一抬,正對上遠處的那隊人馬,距離太遠,她看不清為首那人的臉,卻能清晰地看見那面飄揚的旌旗,上頭寫著「驛風」;定了定神,她瞇著眸子,用妖眼近看、再近看。
  烏衣、少年,那雙正看向這邊的眼眸,幽深、恬靜,分明就是在她心中蘊藏了千年的人。
  他,就是明月光吧?
  「賊人,受死吧!」一聲厲呼傳來。
  笑春風幡然醒悟,耐著性子瞪了眼那個正舉著刀朝她衝來的人,餘光瞄到明月光他們似乎要走了,她開始急了,但仍記得要有禮貌,對著那人歉然地笑了笑,「對不起呀!兄臺,他要走了,我下次再陪你玩,可好?」語末,纖細白皙的手指隔空朝著他的方向輕點了下,無聲無息,只聽聞那人一聲痛呼,隨之倒地。
  再一轉眼,笑春風已經晃到了不遠處的林子裡,死抱著一棵很是瘦小的歪脖子樹,閉著眼,默唸了些什麼,四周,只逸出一陣淡淡的紫煙,是紫氣東來的紫,和她臉上的胎記色彩還挺一致;煙散了,笑春風還是笑春風,那棵歪脖樹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位頭髮花白、身形佝僂的老人。
  她就這麼攙著個老人,帶著一臉的驚慌,又狀似無意地闖進了眼前打得正歡的人群中。
  「為什麼是我?姑娘,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我待那兒修煉得好好的,妳拉我來看打架做什麼呀?」老者也同樣顯得很慌亂,不同的是,他是真的很慌,他修為還淺,禁不起刀劍。
  「我是紫竹、你是槐樹,怎麼會是同根呢?」再忙,笑春風還是抽空回答了一下他的問題,隨後便很是無助地拖著老者,往明月光他們的方向跑,嘴裡還一個勁地喊著:「救、救命……隊長,別開槍!我們爺孫倆是無辜的,救命呀!」
  笑出風想起來了,大當家兄臺說過,他們組了個團來搞屠殺的,是不是該叫他團長呢?還好,她的明月光不是見死不救的人,那邊的人有反應了,停了下來;似乎耳語了些什麼,接著,笑春風只瞧見一抹橙色的身影朝著她飛來,沒錯,是用飛的,煞有其事。
  「裝死,快裝死呀!你不死就回不去了呀!」眼看著那人就要飛到她面前了,笑春風趕緊死命地掐身旁的老者,不斷提醒。
  老者很機靈,接獲到信息後,眼一閉、腿一軟,一命嗚呼了!幾乎是同時的,他剛倒下,笑春風聲嘶力竭的哀嚎聲,響徹了雲霄:「爺爺!爺爺……你不能死啊,家裡湯還熱著呢!」
  「走。」橙色人已經到了,拉起笑春風的手,只擲下一個字。
  「等等,還有我爺爺……」作戲得作全套啊!笑春風帶著兩行淚,緊握著「爺爺」的手,不肯鬆開。
  「真煩人。」橙色人皺了皺眉,回頭看了眼自家少主,見他點頭,才二話不說,一手拉著笑春風,另一手扛起「爺爺的屍體」,腳一蹬,又飛了。
  「慢點,兄臺,您慢點啊!我懼高……要暈了……」話剛說完,笑春風立刻就暈了;這次不是裝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用妖術了,才用了那麼一點點,分明還不足以傷到元氣,可還是暈眩了,身子就這麼軟了下來,沒知覺了。

  ◎             ◎             ◎

  「死了?」明月光倚在客棧二樓的欄杆上,俯瞰著樓下大廳正中擺放著的那一具棺材。
  午後時分,客棧本該是人來人往,此刻卻出奇的靜。
  「嗯,沒有傷痕,大概是年紀大了,禁不起驚嚇。」司雲宿據實以報。
  「那個姑娘呢?」
  「少主,借一步說話。」身後房門被打開,客棧老闆走了出來,看了看司雲宿,面露難色地開口。
  「雲宿不是外人。」明月光眉梢兒一挑,笑看向司雲宿。
  既然少主這麼說了,客棧老闆便摸著山羊鬍,緊擰起眉心,遲疑了下,回道:「那位姑娘沒有脈象。」
  「死了?」司雲宿禁不住大喊,這爺孫倆也未免太不禁嚇了。
  「還活著,有鼻息,只是沒有脈象。」
  「嗯?」明月光心生疑竇,輕哼,這算是想說明什麼?
  「也就是說,她可能根本沒有脈。」說著,他繼續煞有其事地撫著山羊鬍。
  聞言,明月光沒動聲色,目光對上他後,下意識地嗤了聲;片刻後,他手一抬,沒好氣地撕了那人的鬍子,順手往樓下一扔,有些不耐,扯開了話題:「連先生,這鬍子作工太粗糙了。」
  「過份!」老闆怒目一瞪,氣呼呼地拂袖,轉身,「我去煮點東西給那姑娘吃!不理你,哼!」
  「這笨蛋總以為黏上鬍子,就會有男子氣概,你說,傻不傻?」對於一個舉手投足都像女人的男人來說,造型上不管下多少功夫都是徒勞。
  「的確傻。」司雲宿禁不住彎起嘴角。
  「嗯,就像有些人總以為,穿上男裝,就會是個男人一樣。」明月光故作不經意地說了句,目光若有似無地飄向司雲宿;隨後,便逕自旋身,推開房門,跨進了屋子。
  司雲宿無奈一笑,倒也不是刻意想在他面前隱瞞性別,只是覺得,這身颯爽扮相,更適合為他鞍前馬後而已;若世人知道她是個女子,恐怕會為他招來不少閒言碎語。
  迷迷糊糊間,笑春風聽見房門打開、關上、又打開、又關上,煩躁地翻了個身,她本想繼續睡會,隱約又似是見到了一張很熟悉的臉,暈睡前的記憶也跟著慢慢甦醒,閉上眼,又沉澱了下思緒後,笑春風猛地掙了起來,「爺爺……爺爺!救命!」
  冷汗、驚恐,這些作惡夢時必須具備的,笑春風一樣都沒少;除此之外,她還深刻地記得,清醒後,看向面前那人的眼神,一定要集迷惘、憂傷、驚恐於一身。
  「醒了?」明月光立在桌邊,說著,斟了杯茶,遞到她面前。
  不看她?他居然從頭到尾看都不看她一眼!那她還浪費什麼表情啊?
  「妳爺爺死了。」縱然是惡耗,然事不關已,他依舊說得輕描淡寫,口吻間沒有一絲同情。
  「死、死了……」笑春風眉心一揪,他就不能講得委婉些嗎?要不要那麼直接啊?好歹也是一條命呀!「怎麼會死了呢?我爺爺說過,會看著我嫁人的,家裡那鍋湯還熱著,怎麼、就……就死了呢……兄、兄臺,你為什麼摸我的手?」明月光挑起緊抿的嘴角,一絲笑爬上頰邊,抬眸,略看了她眼,看來那個死娘娘腔的醫術是越來越不地道了,瞧瞧人家姑娘這脈搏多鮮活!
  有些嫌棄地丟開她的手後,明月光撩起一旁的帕子,拭了下手,問道:「叫什麼?」
  「笑春風。」笑春風喉頭一動,乖順回答,目不轉睛地看他的一舉一動。
  已經太久沒見了,久到她記不清他原先的模樣,只知道有這樣一個人,始終待在她心底;原來,他長得那麼招搖,鳳眸、薄唇、皓齒,劍眉微攏的樣子透著漠然,髮髻綰得漫不經心,有幾綹髮絲落在頰邊,一樣是頗為凌亂的……笑春風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的鳥窩頭,差得太遠了!
  半晌後,她才終於捨得收回目光,其實是不敢多看了,那是一種咄咄逼人的帥氣,看久了,會致命。
  不是沒有注意到她毫不掩飾的打量,明月光輕笑,沒太在意,繼續問:「妳爺爺呢?」
  爺爺?笑春風愣住了,她沒想到,居然還得幫爺爺編個名呀!「笑……哈哈。」
  「你們家真歡樂。」他有感而發,唇邊的笑意加深了,「怎麼會跑到燕山上去?」
  「去砍柴呀!我們家就住燕山腳下,附近鄉里的柴都得去山上砍。」笑春風對答如流,這些都是她早就計畫好了的。
  「不知道上面有個山寨嗎?」雖然她的表情不像撒謊,但明月光依然放不下戒心。
  「當然知道,燕山山寨多有名呀!怎麼能不知道?可是,他們從來不會傷害百姓,有時候還會送我們些吃的、穿的,可好了!」到底是自己工作過的地方,怎麼也得美言幾句的,何況笑春風說的句句都是實話,她就跟著兄臺們下山救濟過好多次百姓。
  「對了。」沒理會她的說辭,他突然就想起了些事,「槍是什麼?」
  槍?笑春風費解地思忖了會,想起了剛才情急時喊得那一句「隊長,別開槍」,恍然了,「哦,就是這個樣子的東西。」說著,她伸出手,比了個「八」的手勢,繼續解釋:「這個形狀的,『砰砰』幾下,人就死了。」笑春風還沒被佛送回來時,時常用妖術溜進人家家裡看電視,就常看見電視裡人家用槍殺人,忒神奇!讓她一直都很讚歎不已,所以講起來就滔滔不絕了。
  相較之下,明月光還是一臉漠然,只是眉宇間隱隱多了道困惑的情緒,「那為什麼我還沒死?」
  「……兄臺,你不知道什麼叫比喻嗎?」被當頭澆了盆冷水,笑春風立刻就蔫了。
  「嗯,妳可以走了,桌上有些銀子,帶上,給妳爺爺辦喪事。」明月光的嘴角暗暗抽了下,深覺他們之間似乎有很深、深到難以跨越的鴻溝,於是,乾脆地結束了談話。
  起身,正打算離開時,笑春風急了,「走?兄臺,這就是你不對了,我爺爺死了!無親無故,我要走到哪去?是你們組團非法鬥毆,害死我爺爺的呀!」
  「妳想要我幫妳爺爺辦喪事?」雖然是疑問句,可他問完後,壓根沒理笑春風的意見,自顧自地思量了會,才道:「好,我會找人安排。」
  「我想請你帶上我,可好?」聞言,他終於定睛,正眼、認認真真地審視起這個姑娘。
  看起來,她的確像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子,先前查探她脈搏時,他也特意看了下,她的手很粗糙,是常年幹粗活形成的繭;長相,普普通通,臉頰邊的那塊紫色胎記太顯眼,讓人實在看不清她的五官究竟如何;打扮,更是普普通通,甚至稱得上邋遢寒酸。
  就是這樣一個尋常女子,竟然開口要求他帶上她?未免,有些蹊蹺。
  見他不說話,笑春風以為他只是在考慮,便越發努力地推銷起自己:「兄臺,我很能幹的,我會做很多事,丫鬟、伴讀、煮飯……好多、好多我都會,你帶我走吧!我不要那些銀子了,我爺爺生前一直主張節儉,喪事他應該也不會想要鋪張的,只求落葉歸根,把他葬到燕山上的那片林子就好;哦,對了,我還很會省錢,可以幫你做管家……」
  她自言自語地說了很多,明月光始終面無表情地聽著,最後,眼眸一瞇,點頭,算是應允。
  「答應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小心翼翼地確認。
  「嗯。」
  「兄臺先別走,我還有最後一句話想說!」見他又要離開了,笑春風急匆匆地挽留他,手懸在半空,待他真的停下步子,回首挑眉看她時,她卻猶豫了;片刻後,唇一抿,下定了決心,還是問出了口:「我叫笑春風,你記得嗎?」
  「記得。」他點頭。她笑了,咧開嘴,格外晃眼的笑容。
  「妳剛才說過。」話落,門闔上。他的身影消失在門邊,她的笑容也同時消失在唇邊。

  ◎             ◎             ◎

  明月光,驛風山莊少主,未婚,現年二十三,政治面貌……唔,用這個時代的話來說,就是亂黨;聽說當今朝廷很想讓武林各派為其效力,大概是工資太少了,大夥都不依,而明月光就是其中最難搞定的一個,這種人朝廷統稱「亂黨」。
  這些,都是笑春風從那個很喜歡變換鬍子造型的客棧老闆嘴裡打聽來的。
  她曾一度自以為對明月光的了解已經全方位了,然而,等他們解決了那群因為打不過燕山山寨,前來秋後算帳的正派人士、又替笑春風的「爺爺」順利入殮,隨後浩浩蕩蕩地回到驛風山莊時,笑春風開始意識到,原來她所了解到的,只是表面現象。
  「少主交代了,妳沒有俸銀,不過我們會包食宿,妳的工作就是打掃後院、伺候樓裡的姑娘,有問題嗎?」
  「……兄臺,不加金的嗎?沒有四金、三金也好呀!還有年假,我有多少天年假呀?」問題是沒有,反正就算給她俸銀也沒什麼用,妖怪哪需要銀子呀?不過,福利方面就另當別論了!佛說,她要在人間待一世呢!他們人類不是都很注重養老問題嗎?
  「什麼三金、四金?沒有、沒有!」管事的眉心一皺,煩躁地揮了揮手,深刻覺得,少主帶回來的這姑娘,不僅是相貌有問題,連腦子也存在了一定的問題,「年假又是什麼?放假休息嗎?這個我作不了主,妳要想休息,得少主允許;不過少主日理萬機,這種小事妳最好還是別煩他,工作又不是很多,有什麼好休息的?」
  「那好吧!可是,如果我想見明月光兄臺怎麼辦?」這些,她都可以妥協,然而,她那麼處心積慮混到這邊來,目的是為了近距離接觸她的明月光呀!如果見不到,那不是前功盡棄了?
  說到這個,管事的睨了她眼,沒好氣地宣讀起規矩:「我忘了跟妳說,在這邊做工是有規矩的;第一,我們都是下午才開門作生意的,那時候妳就不准去前廳,活動範圍只限於後院,要是嚇走了客人,扣俸銀!」笑春風鼓起腮幫子,一臉虛心接受的表情,心裡直想笑,她又沒有俸銀,扣什麼呀?
  「第二,多做少說,不該看的別看、不該聽的別聽,樓裡姑娘有什麼要求,妳都得盡量滿足。」這、這不是典型的奴隸制社會嘛!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點,少主平日裡很少會來這邊,偶爾會來審查帳本,妳別妄想接近他!就妳這臉,難道還指望飛上枝頭變鳳凰?掂量清楚自己的斤兩,明白嗎?」
  聞言,笑春風扁著嘴,委屈兮兮地摸了摸自己臉頰上的胎記,乖乖點頭;佛說:「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反正來日方才,她也不急在一時,至少現在能待在離他很近、很近的地方了!她偏生不信,記憶裡那個可以花上百年光陰,等待一株小紫竹的少年,會是以貌取人的俗人。
  「還愣著做什麼?沒瞧見後院那麼多落葉嗎?去掃乾淨!」
  「可是……兄臺,讓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可好?」回過神,笑春風抬起頭,燦爛笑意爬上眉梢。
  「什麼?」管事的嘴一瞥,不屑嗤哼,人倒是長得不怎樣,那笑容怎麼就那麼暖?
  「這裡是哪?」她往後可能要在這待好長一段時間了,總得搞清楚自己的工作環境,這點很重要。
  「青樓。」
  「青青青、青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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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驛風樓,聽聽,這名字多素雅!有誰會想到,這是一家青樓?驛風山莊,再聽聽,這名字多氣派!又有誰會想到,它涉及的產業竟如此多元化?
  忍辱負重、臥薪嚐膽、破釜沉舟……差不多就是現在笑春風的心境了!算算日子,她已經被明月光丟在驛風樓大半個月了,不聞也不問;可是沒關係,為了他,千年她都等了,現在不過是在青樓裡打打雜,算什麼?可、可是……青樓也不帶這樣虐待妖的呀!
  那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姐姐、妹妹們,一天到晚「醜八怪、醜八怪」地叫她,這也就算了,還每天都丟給她好多活,就算她有三頭六臂都做不完!好吧,她一開始,的確是找了幾個有三頭六臂的朋友來幫忙,但是……為什麼現在還要派個看起來那麼兇的兄臺,看著她幹活呀?這樣就不能找妖幫忙了啊!
  「我猜今天少主會來,一會我得回房去換衣裳。」
  「妳怎麼知道呀?少主每次來,都只有管事的知道啊!呀,難不成是管事告訴妳的?」
  「管事哪會跟我說呀?不過,他一定會跟蘭姐姐說,我看蘭姐姐今天一早就起了,打扮了好久。」
  「怎麼不早說啊?我也去換衣裳了。」
  「別換太漂亮了,要是太招搖了,鋒頭蓋過蘭姐姐的話,妳就慘了,會被她弄死的。」
  一旁,有兩個丫頭竊竊私語地走過,那聲音很輕,若換作常人是聽不清的,但笑春風不是常人。
  那位負責監督她幹活的兄臺,只瞧見她突然停了下來,豎起耳朵,像是在聽什麼,瞪了她許久,又清咳了一陣,仍是沒能喚回她的神,那人便火了,「妳活膩了是不是?誰准妳偷懶的?小心我把妳活埋了!」
  笑春風搬著小凳子,往後挪了挪,指了指面前的水盆子,低聲咕噥:「衣裳都洗完了呀!就……就休息一下下嘛!」
  「洗完怎麼了?活多的是!」
  「兄臺……你該不會是把黃豆和綠豆混在一起,然後讓我分辨歸類吧?」她聽過灰姑娘的故事,那裡面繼母就是這樣虐待灰姑娘的,笑春風怎麼看都覺得,自己現在的處境太像了。
  「誰像妳那麼無聊?去,那邊有一堆狗糞,掃乾淨去!還有啊,明蘭姑娘的那條狗,今兒妳得幫她照顧著;牠要是少了一根毛,妳也完了!」
  笑春風光著腳丫子站起身,跑去拿了柄掃把又回來,好奇地多問了句:「蘭姐姐不是最愛那條狗了嗎?怎麼會讓我照顧呢?」她也不是傻的,知道明蘭不喜歡她,樓裡那麼多人不待見她,也都是因為明蘭的緣故,誰讓人家是花魁,能賺錢呢?人類,就是庸俗!哼。
  「哪來那麼多廢話?讓妳照顧就照顧唄!我先去吃個飯,妳不准偷懶!」
  「哦……」笑春風堆起盈盈笑意,用力點頭,算是把「奴顏婢膝」詮釋得淋漓盡致了!
  那位兄臺算是放心了,神氣活現地走了,還一步一回頭地瞪她,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前廳和後院接壤的甬道間,笑春風才鬆了口氣,沒由來地想念起山寨裡的那些兄臺,雖然大夥也挺兇的,可是他們不會虐待她呀!人家堂堂大當家還說過要保護她呢!
  想著,她有一下、沒一下地擺弄著掃把,哼著從千年後學來的歌,悠然自得;直到聽見前廳傳來了一陣騷動,春風震了下,慢慢回過神,躡手躡腳地跑去甬道邊偷看,一眼,她就瞧見了那道頎長身影,還是一襲烏衣,似乎跟上回的款式有些許不同。
  一堆人前擁後簇地跟著他跨入前廳,他撩袍子,入座,管事遞來帳本,他沒急著看,唇角微微揚起,攜著一絲促狹的笑意,逕自跟身旁作陪的明蘭耳語;那模樣,讓笑春風覺得扎眼,她記憶裡的明月光不是這樣的,原先分明是個溫良少年,而今怎麼瞧,都像是個留戀美色的紈褲子弟!
  「你多久沒來了,還以為已經記不得我了呢!」明蘭風姿綽約地嬌嗔。
  明月光似笑非笑地眉兒一挑,口吻也輕佻得很:「呵,我怎麼捨得忘了妳,這世間也就只有妳,能讓他日思夜想了。」
  「還說!往後我再也不要伺候那個不舉的了。」明蘭嘴一嘟,嬌滴滴的模樣,惹得人心神搖曳,「真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他不就是你的隨從嘛!就算再得力,我還是你女人啊,你就捨得跟人分享?」
  「隨從?他說的?」他頓了頓,跟著又因為「不舉」這兩個字,笑出了聲。
  「是呀!他親口說的,難道不是嗎?」他的笑容,弄得明蘭一頭霧水。
  「他說是就是吧!」說著,明月光收回了落在她腰際上的手,順手拿起帳本,看了起來,眉心微攏,似是不經意般地又說了句:「對了,有件事我大概忘了跟妳說,只有我往後會娶的那一個,才算是我的女人。」
  這話,讓明蘭臉色頓時難看了,幸好他還顧忌著她的顏面,說得很輕;見周圍那些人沒有任何反應,明蘭才放了心。
  當明月光開始審查帳本後,整個前廳陷入了靜謐,裡頭的人全都默契地不說話,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大夥都知道,他有個習慣,辦正經事的時候,不喜歡被人打擾;偏偏,總有不配合的人存在。
  簾子後頭,不期然地傳來了一聲驚呼,聽起來格外淒厲!「啊!啊……放手,會疼!別、別打我……」
  「怎麼回事?」明月光的眉心反倒慢慢舒展開了,抬起頭,擱下帳本,目光落在管事的身上,氣定神閒地詢問。
  「這個……我去瞧瞧……」
  「不用了。」就在大夥都以為他沒心思追究時,他忽然站起身,自顧自地朝著後院走去。
  就算是還沒去瞧過,明蘭也能從那道聲音分辨出,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一定是笑春風又挨打了!雖然只是個打雜的,但畢竟是少主親自送來的人,怕有個萬一,明蘭只好朝著管事使眼色。
  「少主,小事、小事,我去看看就好,您繼續看帳本。」接到明蘭的眼色後,管事立刻就追了上去。明月光用冷冽的目光掃向他,沉默不語,腳步依舊沒有停下。
  後院,是一片狼籍,那場面簡直堪稱雞飛狗跳!有一隻狗帶著一聲聲哀鳴,演繹「狗急跳牆」的戲碼,還有一個人哭喊著在地上打滾,一地的混合物……大概包含了狗糞、汙水、飯菜。
  明月光在那人身前停下腳步,目光慢慢上移,落在了一旁另一個手足無措的小廝身上,定睛看了他些會,才問:「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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