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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折】云起《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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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明月璫
出版日期:
2011/01/25
分級制:
普通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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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年晉江網讀者熱推之年度佳作,
她金枝玉葉,即使萬千寵愛,也敵不過一人心,
涅槃重生,卻依舊躲不過當初的那個人……

沈七迷迷糊糊之間,只聽得有人叫她,那樣的深情、那樣的殷切、
那樣的好聽,可是聲音太過遙遠,彷彿來自虛空、來自另一個世界。
那聲音喊得越焦急、越好聽,沈七就越是瘋狂地跑著,
想要去接近那個聲音。剎那間,天地彷彿都安靜了,
沈七的身子輕輕地墜下摘星樓。韓琛頹然跌跪在地上,
綠葉落後,滿目只剩蒼黃……
文熙帝二年,沈嬪喪,追封光烈皇后。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用了晚膳,宮門便要落鎖了,沈七正要隨著韓琛請辭,在韓琛開口之前,卻被貴妃阻攔了下來。
  「本宮同蘭陵王妃真是一見如故,本宮也是江南之人,娘家在蘇陽,離蘭陵不遠;好久沒看見家鄉那邊來的人了,皇上,不如讓蘭陵王妃今夜陪陪臣妾吧?」貴妃倚著惠帝撒嬌。
  「好、好。」惠帝笑呵呵地拍著貴妃的手,「琛兒,就讓你媳婦在宮裡住幾天吧,給貴妃解解鄉愁。」
  韓琛跪地請辭,卻遲遲不答話,氣氛頓時好不尷尬。
  沈七嬌笑道:「怪不得臣媳見娘娘也特別地親切,那臣媳可要叨擾娘娘幾日了。」沈七親熱地靠近貴妃。
  貴妃伸手,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捏了捏沈七的臉,「好個可人兒。」
  惠帝揮了揮手,示意韓琛退下;他站直了身子,狠狠地瞪著沈七,簡直一副氣瘋的模樣,他正要上前幾步,卻被他身邊的錢兒拉住了袖口。
  「你先退下吧。」惠帝此時冷了臉,直接看著韓琛道。
  此時此刻,真是容不得韓琛不退。
  宴會後,沈七隨著林貴妃回她的未央宮,一路上,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娘娘,這宮裡的東西可真是精緻,只是每一碟就那麼一小塊,都還沒吃夠就沒了。」
  貴妃咯咯地笑起來,「怎麼,沒吃飽?實話告訴妳吧,這種宴會沒人能吃得飽,都看人去了!沒事兒,回宮,再給妳備一桌酒菜,讓妳好好地吃。」
  「聽說,鹽城湖的蟹如今正是美味的時候,不過都貢到了京裡。」沈七一副羨慕的樣子。
  貴妃只當她小孩子、沒見過世面,「正巧了,早晨剛來了一批,本宮讓小廚房蒸了,咱們就著黃酒吃,怎麼樣?」
  沈七睜大了眼睛,「娘娘對臣媳如此好,臣媳都捨不得離開了。」
  「那就別走了。」貴妃拍拍沈七的手,笑得十分開懷。
  蟹端上來的時候,沈七就跟餓死鬼似的,一口氣吃了八、九隻。
  「妳慢些吃,沒有人跟妳搶,不夠,本宮讓他們再蒸。」
  沈七道:「臣媳倒是夠了,只是王爺那邊,可就沒這麼好的口福了。」沈七不無感歎。
  「這簡單,本宮讓人給蘭陵府送一籃去就是了!明日一早就送,咱們先乾一杯。」貴妃真是熱情周到之至。
  沈七搖搖頭,擱下酒杯,噘著嘴道:「他今晚一點兒東西都沒吃。」沈七撒嬌地看著貴妃。
  「好好,本宮今晚就讓人送去。」雖然落了鎖,但是寵冠後宮的貴妃,有什麼事是辦不到的呢?
  沈七這才笑開了,連飲了三杯,「頭暈暈的,好想睡覺啊,請娘娘饒恕臣媳貪杯之罪。」
  貴妃笑得越發慈祥,拂了拂沈七的頭髮,「咱們兩人這麼投緣,貪杯也是應當的,本宮也有些醉意了,翠紅,扶王妃下去休息。」
  沈七睡下去不多時,就看見惠帝的儀駕到了未央宮,林貴妃親自出宮迎接他入內。
  「她怎麼樣?」
  「喝醉了,睡下了。」貴妃捂著嘴嬌笑。

  ◎             ◎             ◎

  京城,蘭陵王府。
  錢兒接到宮裡送來的螃蟹時,一直懸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去!快去找王爺,就說王妃一切安好。」錢兒指了個小廝去尋韓琛。
  沈七平日裡,做什麼事都少不了錢兒,偏偏今天,卻讓她跟著韓琛回去。
  所以錢兒一到府裡就坐立難安,一直站在門坊旁等,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只不過從宴會上離開後,錢兒就沒見到過韓琛的蹤影,也尋不到人問。
  途中,韓嬤嬤來過,趾高氣揚的模樣,指揮錢兒去幫她跑腿;錢兒從小就跟在沈七的身邊,那沈府裡沈七是大小姐,她錢兒也算得上是個小小姐,哪裡幫人跑過腿?她回頭「嗤」了一下韓嬤嬤。
  錢兒叉著腰,看起來健健康康,頗有潑婦的風範,韓嬤嬤也不敢拿她怎麼樣。
  韓嬤嬤離去後,趙側妃也到過一次門房,「錢兒,妳在等人嗎?」那表情同韓嬤嬤有異曲同工之處,讓錢兒的心越發懸。
  這府裡,主子們不知道的消息,在下人那裡,私底下可不是什麼秘密;錢兒很快就打聽出了些過往秘事,更是又急又怒,卻找不到人問一下,覺得自己完全是孤立的。
  直到螃蟹送回來,錢兒才安了心。

  ◎             ◎             ◎

  次日。
  本來該多玩幾日才回府的沈七,或者說,很多人以為再也不會回來的沈七,第二日清晨就回了蘭陵府。
  聞訊趕去「迎接」的,有韓嬤嬤、羅氏、趙氏等眾人,這些人,簡直比錢兒這個最緊張沈七的人都去得早。
  沈七臉上罩著帽紗,不過步子倒是輕盈,一看就是無事一身輕的模樣,羅氏難免詫異,韓嬤嬤和趙氏的表情就比較精彩了,彷彿十分地失望,其中以韓嬤嬤表現最佳。
  「兩位要出門嗎?」沈七背對影壁站著,這影壁後就是大門;沈七回過無數次王府,可從沒見羅、趙二人出來迎接過,自然有此一問,只不過實情如何,每個人心裡都清楚;沈七雖然不清楚究竟發生過什麼事,但種種蛛絲馬跡加在一起,她還是理出了個頭緒。
  羅、趙二人尷尬一笑,這下不出門也得出門了。
  「妳……」韓嬤嬤盯著沈七的背,驚道。
  「妳什麼?韓嬤嬤妳好大的膽子,居然敢妳呀、我呀地稱呼主子,如果不是看在妳是府裡老僕的面子上,我這就將妳攆出去。」
  沈七口氣並不好,她為了昨天的事,可沒少受罪,這韓嬤嬤居然還來幸災樂禍,巴不得她壞了事,這種人遲早得收拾。
  韓嬤嬤討了個沒趣,自己下去了,可那陰毒的眼神,沈七倒沒忽略,「妳幫我盯著她一點兒,遲早讓她好看。」沈七悄聲吩咐錢兒。
  錢兒連忙點頭;回到屋裡,沈七頓時解除了那種優雅的姿勢,左跳右跳,撓著自己的脖子,「錢兒,快!癢!」
  錢兒立馬上前掀開了帽子,就見沈七滿臉紅疙瘩,還有破了皮、流了血、結著痂的地方,看起來極其恐怖,小孩子看了,只怕要作一年惡夢的。
  沈七迅速地解開自己的衣衫,渾身都是這些紅疙瘩。
  「天哪!主子,妳究竟吃了多少螃蟹啊?」錢兒捂住嘴巴。
  「八、九隻吧。」沈七一邊跳、一邊撓。
  錢兒趕緊制止住沈七,立即從針線框裡找了一條碎布條,捆住了沈七的雙手。
  「妳做什麼呀,錢兒?」沈七癢得頭上都冒汗了,卻撓不了。
  「不能撓,破了皮,容易留下疤痕的。」錢兒也著急。
  「妳又不是不知道,自己吃螃蟹過敏,小時候,一隻螃蟹就差點兒沒把命給吃掉,急得老爺、夫人直掉眼淚,妳現在倒好,一口氣吃那麼多。」錢兒的眼淚,撲簌簌就流下來了。
  「我也沒辦法啊!這不是怕人長大了,一、兩隻螃蟹不管用嘛。」沈七也很委屈的。
  「就妳知道逞強,我看王爺那時候,並不想讓妳留下的。」錢兒抽空囑咐了丫頭,去提水給沈七沐浴,指明了要涼水,還要去挖一塊冰來用。
  那丫頭心想,誰深秋還用冰啊?不過看錢兒凶神惡煞的模樣,也沒敢問為什麼。
  「君命不可違,萬一皇上責怪他呢?如果他因為我而失了聖寵,我怎麼……」沈七心裡一萬個打算,都是為了韓琛。
  「妳就知道為他好!妳在宮裡拚死拚活,他的人卻找不到。」錢兒委屈得嗚嗚地哭。
  「妳仔細跟我講講昨晚的事,一個細節都不許漏。」沈七沉默了片刻道。
  錢兒心想,細節?根本就沒有細節!便只提了韓嬤嬤和趙氏,關於韓琛,簡直是半分消息都沒有的。
  沈七想了片刻,「他一定是不知道他父皇……」也不知道是在說服自己,還是說服錢兒。
  「他不知道?他怎麼不知道!」錢兒簡直是氣不打一處來。
  「妳知道了什麼?錢兒,跟我說。」沈七盯著錢兒道。
  錢兒伺候沈七褪了衣服,扶她邁入置了冰塊的浴桶裡,冷得沈七直發抖,不過,好歹是緩解了身上的癢疼。
  「原來,王爺以前有一位快要進門的王妃,聘禮都下了。」錢兒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而且,王爺當年為了娶那女子,曾當眾說,絕不納妾。」
  「絕不納妾」四個字,簡直如銅鼓一般,敲在沈七的心上,直生疼,為了那個女人,絕不納妾?「然後呢?」人有時候真是奇怪,越是該痛苦、越是該激動的時候,反而異常平靜。
  「當時王爺才高八斗、沉穩幹練,據說十分得當今聖上的寵愛;後來,王爺帶那女子進宮面聖,哪知道……」錢兒噤聲不語。
  「那老色鬼……」沈七已經無法喊惠帝為皇上了。
  想起那老色鬼,昨夜偷偷地摸到她床邊,嚇得她大氣都不敢喘,可就是那樣一張長滿紅痘子的臉,那老色鬼居然也看得下去。
  沈七晃眼間,覺得簾帷間有一道寒光閃過,激得她一陣冷顫,以為那老色鬼還有後招。
  沈七狠心之下,不得不撓花自己的臉,抬起頭,鮮血滿臉,才把那老色鬼嚇退;想到此處,沈七就氣不打一處來,也不知道這臉,能不能恢復得完好如初。
  錢兒簡直被沈七的稱呼給嚇住了,不過旋即又笑了笑,表示同意,「後來,那女子便跳河自殺了。」
  「然後呢?」
  「然後,然後王爺就娶了羅側妃,從此眠花宿柳,聽說在京城頗有風流的名聲。」
  沈七頹然地坐在浴桶裡,她以為梅若涵離開後,今生便無憂了,她一定能得到韓琛的心,如今卻憑空冒出個前準王妃來,與死去的人鬥,永遠都是鬥不過的,「永不納妾」四個字,完全割碎了沈七的心。
  錢兒見沈七面如土灰,怕她出什麼事,又道:「原來那羅側妃,是當年那女子身邊的貼身丫鬟,她死前,將羅側妃交給王爺,讓他好好照顧羅側妃。」
  沈七抬抬眼,表示可以想像。
  「那韓嬤嬤,便是從小帶著那女子長大的嬤嬤。」
  沈七忽然笑了出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怪不得,羅氏那麼低的出身能當側妃、能騎在趙氏的頭上,那韓嬤嬤如此卑劣的品性,卻能在王府欺女霸男。
  「主子。」錢兒擔心地叫了一聲。
  「我沒事,妳去給我找藥膏吧!如果留下疤痕,可就慘了。」沈七支開錢兒。
  錢兒也明白,沈七如今恐怕只想一個人待著。
  錢兒正要踏出門,卻聽見沈七在背後大聲道:「我相信他,他一定不會丟下我不管的!」沈七如是說。
  給自己最愛的人,最珍貴的東西,除了信任,別無他物。

  ◎             ◎             ◎

  只不過錢兒走後,沈七開始默默垂淚,想著那死去的準前王妃,沈七真恨不得那女子如今便是王妃,活生生的,她沈七還可以同她較量一番,而現在,卻只能認輸。
  沈七越想越覺得悲屈,何況這事還不能怪韓琛,只能怪她先遇見了他,只怪沈七自己的老天爺,睡懶覺去了。
  到沈七悲傷夠了,抬起頭時,正看見韓琛的臉。
  「啊!」沈七大聲尖叫,然後蒙上了臉,「不准看。」淚珠子卻從指縫裡,一滴滴地淌。
  「人變得越來越美,脾氣倒是越來越大。」韓琛忽然感歎一句。
  沈七一聽就樂了,自己明明就是大花臉,哪裡有越來越美的說法?明知道韓琛故意氣她,她還是忍不住回嘴:「你嘲笑我。」
  韓琛捧起沈七的臉道:「孤看就挺漂亮的,這肌膚白裡透紅,紅裡透著晶瑩,多美啊!」
  沈七只能啐韓琛一口,嬌嗔道:「癢。」
  「癢死妳活該,這就是任性的代價。」韓琛捏了捏沈七的鼻子,下手絲毫不留情。
  沈七睜大眼睛看著韓琛,一副他不識好歹的模樣。
  韓琛則看了沈七半晌道:「七七,一切都有我。」
  沈七忽然就覺得雲開霧散了,一切都有他,她就知道,自己的信任是對的;只不過,她還是覺得自己的方法最為妥善,能為他解憂,別提她有多高興了。
  沈七正在感動,卻聽見韓琛道:「水不夠涼了。」然後又投了一塊冰到浴桶裡,冰得沈七「刷」地就站起來了。
  韓琛卻開懷地笑起來,沈七氣得不得了,捧起水便往韓琛身上潑,韓琛只到處躲閃,卻由著沈七潑他。
  沈七被他這一打岔,一不覺得水冷,二也不覺得身上癢了。
  錢兒回來的時候,正看到這一幕,目瞪口呆的。
  沈七紅了臉,她如今只穿了小衣,被水浸濕後,什麼都能看見,她先前因韓琛一喜、一氣地,沒顧上這些,如今錢兒回來,她便知道害羞了。
  「你快走。」沈七嫵媚地瞪了韓琛一眼。
  韓琛看錢兒手裡拿著藥膏,本想接過錢兒手裡的藥,手已經伸出去了,卻聽沈七怒道:「你還不走。」
  沈七縮著身子在水裡,又冷、又可憐,臉色比紅疙瘩還紅,韓琛只得離開。
  錢兒也紅著臉、低著頭,看韓琛走了,才敢抬頭,往沈七走去,伺候她出了浴桶,擦乾了水,「也不害臊。」錢兒低啐一句。
  沈七臉更紅了,「死丫頭,再說一句,我今兒就把妳許人,明兒就讓妳洞房!」
  錢兒「噗哧」地笑出聲,拿起藥膏給沈七塗抹。
  沈七嗅了嗅那藥膏,「慢著!」所謂嬌生慣養,也有嬌生慣養的好處,沈七那鼻子和舌頭,比別人都靈上個好幾分,人又聰明,什麼事兒經她見過、聞過、吃過,就忘不了。
  「這同我以前塗的藥膏味道不一樣。」沈七道。
  錢兒拿起來聞了聞,「不是一樣嗎?」
  「不對,這味道刺鼻得很。」沈七皺了皺眉頭,「妳怎麼拿到的?」
  「昨兒我看見螃蟹就知道不好,半夜親自去把大夫叫醒,看著他蒸的藥膏,這不才放涼。」錢兒想了想,「再說,也沒人知道主子妳吃了螃蟹會犯病啊!」
  沈七想了想,這中間種種,就只有那拿冰的丫頭那裡,可能洩露出情況,「今兒妳讓她去拿冰的丫頭,可要小心了。」
  錢兒這才想明白,「看我去打死那眼裡沒有主子的東西!」錢兒捲了捲袖子。
  沈七道:「別著急,先把這藥膏找那丫頭試試吧,免得冤枉了好人。」沈七向來也不是個善良的東西。

  ◎             ◎             ◎

  錢兒沒多久就來回覆了,「主子,妳這鼻子,只怕比小狗還靈吧?」
  「找死啊!」沈七嗔了錢兒一眼。
  錢兒笑得十分開懷,「那丫頭現在,渾身又紅又腫,只怕沒有十天半個月,是出不了門的。」
  「她交代了沒有?」
  「自然是交代了,不然,我就在她那張臉上塗藥膏!那丫頭說,韓嬤嬤許過她,事成以後,就安排她去王爺房裡伺候,這近水樓台先得月……」錢兒冷笑,「主子,韓嬤嬤那裡怎麼辦?」
  「先擱下吧。」沈七倒沒激動,如今,養好自己的身子才重要。
  沈七那一身的疙瘩,足足十天才消了下去,這沒日沒夜地又疼又癢,可把她折騰得夠嗆,除了錢兒,其餘人一律拒之門外,韓琛也不例外,沈七可不能讓韓琛再看到自己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到沈七養好了疙瘩、走出房門後,已經是立冬過去幾天了;這日難得放晴,沈七帶了錢兒,好好轉轉這王府,卻看見一個穿著棉襖的瘋孩子,在花園裡東奔西跑,撿了一枝地上的枯枝,追著另一個瘦弱的孩子打。
  「那孩子是誰啊?」沈七見那瘋孩子穿得錦衣玉秀,但那鼻涕,可差點兒要流到嘴邊了,他吸了吸,又吃了回去。
  錢兒也搖搖頭,逮了過往的小廝,「那是誰家的孩子?」
  「是韓嬤嬤的小孫子,另一個是劉嬤嬤的孫子。」
  那小廝的話音才剛落,就看見那劉嬤嬤的小孫子跌在了地上,摔得一頭髒兮兮的。
  劉嬤嬤從花園另一頭來,看見了,急急忙忙就衝上去,護住她孫子,一把將隨後追來、還在踢打她小孫子的那鼻涕孩子給推到。
  那鼻涕孩子立馬哭得比死了爹媽還傷心,哭聲震天,韓嬤嬤想不聽到都難。
  「妳這什麼意思、妳這什麼意思?害了我家姑娘,還想害我孫子!」韓嬤嬤嘴裡罵得極難聽,什麼老不要臉的騷貨、什麼睡了多少個男人、什麼野種,總之是極難聽,沈七簡直聽都沒聽過。
  那劉嬤嬤抱著她孫子,只是抹淚。
  沈七如今才明白,為什麼韓琛的奶娘,反而敵不過那韓嬤嬤,大概在那前準王妃的事情上,劉嬤嬤少不了干係。
  「要不是妳攛掇王爺帶了我家姑娘進去,我家姑娘能死得那麼慘嗎?」
  韓嬤嬤哭天搶地地罵著:「老狗!老私窠!為女婿那大雞巴,入得閨女自在,妳個老狗也心癢了不是!如今還由著那不知娘生、還是女兒養的野種,欺負我孫兒……」
  沈七聽那韓嬤嬤越罵越難聽,領了錢兒便上去,「喲,真可憐啊,摔得額頭都吊了大青包,錢兒,趕緊扶起來,給孩子擦點兒藥啊!」
  錢兒果真上前扶起了孩子,不過,不是劉嬤嬤的孫兒,而是那韓嬤嬤的鼻涕孫子;韓嬤嬤也愣了。
  卻見錢兒拿出手絹,拭了拭那孩子的鼻涕,「喲,真是可憐見的,姐姐給你上點兒藥可好?」
  錢兒從懷裡掏出一盒藥膏,就往那鼻涕孩子,頭上破了皮的地方抹,才抹了米粒大小的藥膏,就聽那孩子殺豬似地叫起來。
  「啊,要殺人了、要殺人了!老婆子我活不下去了,一府的人,都欺負我們婆孫倆。」韓嬤嬤上前就來搶人。
  沈七動了動眼珠子,身邊的兩個小廝立馬上前,一人一邊,挾住了韓嬤嬤。
  「錢兒,怎麼不給孩子上藥?妳沒看見他哭得那麼傷心嗎?」沈七也學著京城女子的矯揉造作,用手絹抿了抿嘴角。
  這下輪到韓嬤嬤殺豬似地喊了,又是踢、又是咬,可惜那兩個小廝,收了錢兒的重金,早就是沈七那一夥的人了。
  「妳個毒婦,連小孩子都下得去手。」
  「韓嬤嬤,妳這可是冤枉我了,這盒藥膏,不是妳讓我房裡的翠湖送給我的嗎?治這種破皮流血最是管用,保管妳記憶深刻!」
  「妳個下作娼婦,別仗著王爺圖妳一時新鮮,就這般傷天害理。」
  沈七看著韓琛的衣角出現在花園,韓嬤嬤身邊,早有人機靈地去請她最大的靠山了。
  沈七道:「沒見過嘴這般髒的人,錢兒,把那藥賞給韓嬤嬤算了。」
  錢兒果然聽令,掰開韓嬤嬤的嘴,就把一盒子藥膏,全倒入了她嘴裡,又在湖裡舀了一碗水,灌到她嘴裡,容不得她不吃。
  沈七這才故作委屈道:「嬤嬤,妳罵我是娼婦,不知那王爺又算什麼?這府裡,居然有奴才敢罵主子是娼婦,我、我也不活了。」說罷,沈七十分矯揉造作地往湖邊跑。
  韓嬤嬤如今喉嚨發腫,再說不出任何話來。
  韓琛到的時候,韓嬤嬤一個猛力,掙脫了束縛,就去抱著韓琛的腿,卻嗚嗚地說不出話來。
  韓琛的另一隻手,卻是正拉著要「跳湖」的沈七,「妳夠了,給我收斂點兒。」這話是對著沈七說的。
  沈七立馬收拾了臉上的矯揉造作,站直了身子,哼了韓嬤嬤一聲,一副「我就是做了,你拿我怎麼樣」的表情。
  「還不向韓嬤嬤道歉?妳這次是過份了些。」
  沈七一聽就明白了,這意思是,只要不那麼過份,還是可以做的。
  沈七也是個聽話的孩子,立馬低眉順眼地道:「韓嬤嬤,是我不好,我哪裡知道那藥裡被人下了東西呢?其實我也是一片好心,妳看看,妳這嗓子腫得,看來這服侍人的事也做不來了,妳年紀又大,我於心何忍?不如,妳還是回老家,安享天年吧!也同妳那孫子,好好享受一下天倫之樂;我這就讓人給妳準備車馬,送妳回老家,嗯……在哪裡呢?哦,記得是在陝南鳳陽!這山高路遠的,我再送妳一百兩盤纏,回去買一處宅子也綽綽有餘了,妳老人家看好不好?」
  韓嬤嬤滿臉疼得是淚,作勢就要擰沈七的手臂。
  沈七立馬站起了身子,「啊,韓嬤嬤,沒想到妳這般感激我,都感激得流淚了。」
  沈七這一齣唱作俱佳,眾人都知道,她是假得不能再假,卻沒人站出來指責,連看熱鬧來的羅氏,都沒為她說句話。
  「王爺,你看怎麼樣?」沈七抬頭問韓琛。
  韓琛還沒答話,韓嬤嬤就使勁兒地搖頭,抱著韓琛的腿,眼淚跟小溪似的淌;都說十七、八歲的姑娘哭起來,彷彿帶雨梨花,可一個一額頭皺紋的老婦人哭起來,便彷彿摔壞的西瓜。
  沈七見不得任何非她的女性,靠近韓琛,便也使著勁兒,往韓琛懷裡鑽,一邊排擠著韓嬤嬤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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