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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折】總裁偷養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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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733.8折 會 員 價 NT$73 市 場 價 NT$1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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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190
作者:
蘇珞
出版日期:
2009/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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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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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不該強求,不該牽掛,卻還是不想放手;
也許不該思念,不該空等,卻還是不願走開。

她,本來是孤女,卻被那個年輕俊帥的男人給收養,
從此她跟了他的姓,而他幫她取名韓芊蕪,
是他專寵私藏的養女。十五歲那年,韓濯晨吻了她,
他說,她是他的,一輩子都躲不掉。自此兩年,
她總是當著好友的面抱怨他是禽獸不如的養父,
不小心被他親耳聽到她的不滿跟哀愁時,俊容淡笑之餘,
沒有打罵、沒有禁足,然後她又被吻了第二次,
那吻很色,那黑眸更沉了。韓濯晨是混黑道的,
而且還是個老大級人物,從來都是女人主動討好,
可惜,這等風光在韓芊蕪十七歲那一年,他栽了。
她承認自己是他豢養的小花,她要的,他雙手捧上;
她不要的,他也由著她,可當她拒絕成為他的女人,
他卻不由她作主,還說要將她綁在床上,讓她哭著向他求饒。
只是在她被寵得愛上他後,這男人怎麼可以翻臉不要她了?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序 幕

  聽人說,女人如同鋼琴,讓一位名家來表演,奏出的會是一首名曲,遇到一個普通人,至少會奏出一首流行曲,可如果碰上不會彈琴的人,恐怕就不成曲了。

  而我,不知道彈奏的人如何,總之常常有人對我說:「妳根本不必彈鋼琴,只要坐在鋼琴邊,就會如同莫札特的樂曲般觸動人心。」莫札特,我最崇拜的作曲家就是他,不是因為他的樂曲動人,而是因為他能在苦難的生活中演奏出心靈的高貴與純潔,他的一生得不到別人的撫慰,還願意用甘露般的音樂去滋潤別人的乾涸!

  彈完了一小段莫札特的樂曲,我款款起身施禮,對酒會的主角孟勳淺淺一笑。

  孟勳很紳士地牽起我的手,在我手背上印上一吻:「謝謝妳的音樂!太美了,琴聲和人,一樣的美!」

  「謝謝!」我很客氣地回應一個禮貌的淺笑。

  「給我一個機會好嗎?」他握緊我欲抽回的手,寬大的掌心透著火熱的溫度,可惜溫熱不了我冷如寒冰的心。

  我笑著抽出手,很有禮貌地跟他致歉:「對不起,請你幫我轉告Lucia,我有事先走了。」

  「我可以和鋼琴一樣帶給妳快樂和滿足。」

  「鋼琴從沒有讓我快樂過。」也許他永遠不會想到,我一直在用鋼琴忘記曾經的快樂!

  拒絕完孟勳,我正欲離開,一個waiter走過來,偷偷看看我身邊的男人,有些為難地雙手捧上一張支票,結結巴巴對我說:「有位先生說,酒會結束後,想請妳吃飯。」

  我冷冷掃了一眼支票,目光頓時被吸引,不是因為上面有數不清的零,而是那剛勁而飛揚的簽名,韓濯晨!

  我震驚地看向四周,急切地搜索著記憶中的身影!只用了幾秒鐘,我就在角落的沙發上找到優雅依舊的他,兩年沒見,他沒有絲毫改變,擁有著二十幾歲男人的英挺俊美、三十歲男人的自信與霸氣、四十歲男人的內斂沉穩,不認識他的女人絕對猜不出他的年紀,甚至連我這個在他身邊待了八年的女人都還搞不太清楚他的年紀。

  他身邊除了幾名保鑣外,還有幾個看似光鮮的男人聚在一起竊竊私語,看表情像是在打量或是期待著自己的反應。

  那些人滿臉好奇的全都在注意著我,唯獨韓濯晨低垂著雙眸望著手中的紅酒杯,似乎完全不在意。

  我深吸了口氣,讓空氣充滿窒息的胸口,接過支票,然後在上面寫上我住的飯店及房間號碼,然後打開手提包,從包包裡面拿出十塊錢硬幣,微笑著對waiter說:「麻煩你轉告他,我對他很有興趣,很希望他能來酒店陪我過夜,謝謝。」我想我說的話實在說的太露骨,不禁把waiter嚇得傻掉,連一向從容應對各種局面的孟勳都驚得面色如灰。

  「芊芊!這種玩笑不能亂開的,尤其是跟他。」我根本無心在意孟勳想說什麼,凝神地等待著韓濯晨的反應,緊張地連呼吸都忘記了。Waiter走到他身邊,有些膽怯地捧上手裡的東西,說了幾句話。

  他幾乎沒有任何表情,只在接過十塊錢和那張支票時,嘴角泛起似有若無的一絲譏笑。

  孟勳見他的反應更是擔憂,忙伸手拉住正要回酒店的我:「芊芊!妳闖大禍了,他是韓濯晨,妳知不知道?」

  「我知道,那又怎麼樣?」沒有人比我更知道!

  「他不是普通人。」孟勳壓低聲音跟我說:「他以前混黑道的時候,想要誰的命都沒人敢阻攔,更別說是女人,只要是他看上的女人,不論是明星還是名模,沒人敢說個『不』字。」我胸口有點悶,沒有女人敢說「不」字,我從來不知道他做男人做到這地步,真是有夠風光的!

  「這些年,他改行作正當生意,還是一樣沒有人敢招惹他,就連現在黑道最有勢力的老大見了他都要叫他一聲『晨哥』,妳敢得罪他,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以他的個性,要是讓他知道妳耍他,他肯定把妳折磨得骨頭都不剩。」

  孟勳見我不說話,以為我是被他嚇到,忙安慰我說:「沒關係,我幫妳跟他解釋一下,妳好好跟他道個歉,他應該不會跟你計較!」

  不等我反駁,孟勳已經拉著我快步走過去,很客氣地跟韓濯晨打了個招呼,自以為是地幫我解釋說:「韓先生,對不起,我朋友很喜歡開玩笑,她不是認真的,你別在意!」

  韓濯晨淡淡地看了一眼他,看看我們牽著的手,又抬眼看著我,目光有些陰森刺骨:「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也覺得不太好笑,不著痕跡抽出被孟勳握著的手。

  「兩年沒見,你還是這麼年輕!」我甜甜地對他笑笑,展開雙臂摟著他優美的頸項,擁抱著他的時候,我清楚地感覺到他肌肉的僵硬,我一時興起,又在他雙頰輕輕吻了兩下,在他耳邊用附近人都能聽見的聲音說:「我很想你,爸爸。」感覺到他剛放鬆的肌肉驟然一僵,我笑意更濃,正打算放開擁著他手,看看周圍人震驚到什麼程度。他忽然緊緊摟住我的腰,將我霸道地固定在他懷抱裡,在我耳邊輕聲說:「我也是。」我還沒來得及觀察周圍有沒有人被我們嚇得心臟病發,他抓住我的手臂將我拉出金碧輝煌的大廳。

  我最後一眼看見的是呆若木雞的孟勳,我想他要是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一定比現在呆得還厲害!韓濯晨剛將我推進車裡,立刻坐進來把我按在轎車的後座上,欺身壓住我。他的司機見此情況,馬上按了一個按鈕,汽車的前後被一塊黑幕隔開,狹小的空間裡只剩下我們兩個人急促的呼吸。

  韓濯晨捏著我的下顎,強迫我面對他冷酷的臉,聲音陰寒刺骨:「我不是告訴過妳,別讓我再看見妳。」

  「憑什麼你說不見就不見?我偏要回來,偏要讓你看見,你不是恨我嗎?我就要天天都讓你看見我過的多好!你能把我怎麼樣?」

  「妳說呢?」他火熱的視線掃過我的胸口,我的腰和半搭在車座上的腿。

  我仍舊甜甜地笑著,手伸到背後拉開晚禮服的拉鍊,薄薄的黑色禮服順著柔滑白皙的肌膚滑下來。

  「你想要我?隨便啊,我無所謂。」我一顆顆解開他西裝的鈕釦,輕柔地摸到他的腰間,解開他的腰帶,「反正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我也不在乎。」他捉住我的手按過頭頂,壓在我身上狠狠地吻上我的唇,唇舌糾纏的同時,我們的身體也在激情地糾纏,勾起彼此強烈的慾望。

  吻過後,他鬆開我的手,撩起我的長裙,扯下我裡面的絲襪和內褲,接著曲起我的雙腿,在沒有任何前戲的情況下,他滾燙而硬挺的慾望毫不遲疑地挺進我的體內。

  我呻吟一聲,在身體被脹滿的一刻,那久違的脆弱與酸楚襲捲而來,所有的堅強都在他激烈的抽動中瓦解,我深情地望著他,一如我的第一次、每一次,兩年了,我以為我學會了堅強、學會了灑脫、學會了放棄也學會了寬容!原來那只是因為沒有他在我身邊,他望著我,迷人的臉上因激情而泛起紅暈,連一向幽深的眼底都染著彼岸花一樣的絕豔。

  他附在我耳邊,喘了口氣,喚著我的名字:「芊芊。」

  我含笑看著他,被他拋棄再拋棄,我還是如此渴望他能說一句:「我愛妳。」哪怕只是一句,而他卻在我耳邊低吟:「這次妳又想到什麼好方法殺我了?」我無望地躺在極度不舒適的座椅上,苦澀地笑著,我們之間真的再也回不了過去了,能回去的,大概也就只有回憶。

  第一章

  以前我和每一個孩子一樣,有一個完整幸福的家庭,儘管家境貧寒,又常常連夜搬家,但我有相愛的父母,保護我的哥哥,這一切,在韓濯晨出現的那天,全變了。

  「乖女兒,快下來,小心摔下去。」最疼我的爸爸用鐵臂一樣的手將我從窗台上抱下來,親親我的臉,生硬的鬍渣扎到我的臉,有點痛、有點癢。

  「漂亮的叔叔。」我指指窗戶,又看了樓下一眼。從來沒見過那麼帥的叔叔,他穿著黑色的長風衣,沒有扣上釦子,風一吹過衣襟,就會露出裡面是黑色的襯衫和黑色的長褲。

  漆黑的顏色讓中午陽光留下陰影,那是一種無法照明的幽暗,他迎著璀璨的陽光仰起頭,墨色柔順的髮絲飛動,深邃的明眸、挺直的鼻樑、微薄的唇邊掛著一抹輕淡的微笑。

  童話故事裡才會出現的完美容顏毫無遺漏地展現在我眼前,我興奮地睜大眼睛,他身上的陰影頓時變得的金光燦燦。

  那一年,所有的記憶都是模糊的,唯一深刻在記憶中的就是那一張帥得讓我爬上二樓的窗台看了又看的臉。

  「啊!」爸爸一聲驚呼,突然將我拋向收拾房間的媽媽,「快帶女兒走,他們找來了。」

  「是韓濯晨?」媽媽的臉毫無血色,呆愣一刻,衝過來拉著爸爸的手:「那你怎麼辦?我們一起走。」

  「我攔住他們,你們快走!」爸爸驚慌失措地把我們推進堆滿雜物的陽台,滿是灰塵的箱子倒下來,砸在我的身上,可他根本不問我疼不疼,用尖厲得可怕的聲音催促媽媽:「再不走來不及了,快點跳下去。」

  他慌亂地打開窗戶,看見下面站著的人,猶豫一下,聲音沙啞說:「待在這裡別出聲。」

  「我不……」媽媽的話還沒說完,爸爸已經「砰」的一聲關上陽台的玻璃門,透過佈滿污漬的玻璃,我看見爸爸剛跑到門口,就被一個一身黑色緊身西裝的男人推進來,踹倒在沙發邊,緊接著十幾個同樣衣著的男人站在爸爸兩側一動不動。

  爸爸捂著下腹爬起來,跪爬到最後進門的那個叫韓濯晨的男人腿邊,「晨哥,我知道錯了,你要殺就殺我一個人,求求你放過我老婆跟孩子。」

  韓濯晨坐在沙發上,點了支菸,傾身半倚著沙發扶手緩緩地吸著菸,煙霧瀰漫裡,他細膩的肌膚沒有一點瑕疵,形容舉止看起來悠閒自得。

  「好久不見了!」他半瞇著細長的眼,帶著笑意的薄唇微微上翹,笑得那般溫柔,就像童話故事裡的王子一樣,可身上卻有種迫人的氣勢,讓人不敢直視。

  我正想問問他是誰,媽媽突然捂住我的嘴,緊得我幾乎透不過氣,我回頭看她,她的嘴唇被牙齒咬出了血,鮮紅的血順著潔白的牙齒流下去,樣子驚悚得讓我想大叫。

  「晨哥!我也不想出賣大哥,可他們抓了我老婆跟孩子威脅我,我沒有辦法。」

  「你記不記得我跟你說過什麼?我一向說話算話。」韓濯晨的聲音不急不徐的非常沉穩,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

  「我錯了!」爸爸拼命地給他磕頭,磕得額頭都出了血,還是不敢停下來。「我錯了、我錯了!」

  「我說過要殺你全家的!」

  「不要,不關他們的事。」韓濯晨用手指掐熄了菸,丟在地上,起身整理整理身上的外衣,像是一切都已經結束一般的灑脫,邁著閒散的步子向門外走去。

  一個黑衣人走近他,低著頭看不清樣子,只聽見他傾著身問韓濯晨:「晨哥,他還有個十歲的兒子和七歲的女兒,是不是也……」

  「你剛才沒聽見我說什麼嗎?」接下來的事情我從來不敢再去想,爸爸的血、媽媽的淚,還有那淒厲的慘叫聲,哀求聲、呼喚聲,交疊在一起,將我撕扯的支離破碎,我瘦小的身軀被人從二樓丟了下去,摔在樓下的草地上。腳上的一陣刺痛讓我清醒後,我努力睜開眼,最後一眼看見的竟然是哥哥不顧一切從車流眾多的街道對面衝過來,他瘦小的身體被疾馳的汽車撞飛,重重地跌在灰色的水泥地面上。

  深紅的血從他身下不斷漫延,哥哥望著我的眼睛再也沒有閉上,我額頭上流下的血遮住我的眼讓我看得不是清楚,還好是遮住了,讓我不必看清那可怕的一幕,意識模糊中,我感覺到腳步聲接近,那是死亡的臨近。

  「算了!」還是那動聽的嗓音,而我再也聽不出優美。

  「是!」之後命運在那一刻分割,另一段人生就從那一刻開始。

  ☆       ☆       ☆

  那些所謂保護人民的警察沒問我發生了什麼事,也沒有詢問我兇手的樣子,只是隨隨便便地就把案子給結束了,至於兇手的下落,他們只草草用了兩個字「在逃」,從此再無下文。

  作為唯一的倖存者,我在傷勢痊癒後,便被送進一所社會福利機構,後來又因為太過自閉被轉到一所地處偏僻的孤兒院。

  在孤兒院的兩年,我從未說過一句話,餓了就從桌上拿點吃的、睏了就在床上睡,其餘的時間我都是抱著膝蓋躲在房間的角落,對著滿是灰塵的玻璃窗發呆。每一個人都以為我是傻子,他們把我鎖在狹小的房間,以防我到處亂跑,沒有人在乎我的死活,甚至連看都懶得看我一眼,除了每天給我送飯的小男孩兒,他告訴我,他叫小景。

  我從未仔細看過他的樣子,直到一個疾風驟雨的夜晚,那個雨夜,我驚恐地抱緊自己的身體,脊背緊貼著牆壁,門上的鎖鏈在風裡撞擊,我不敢動、不敢說話,咬著手背,連呼吸都不敢。

  門被打開,一身濕淋淋的小景走了進來,他蹲在我身邊,看著瑟瑟發抖的我:「妳怕嗎?」我挪了挪越來越單薄的身子,瞪著驚恐的眼眸望著他,窗外閃過一道極亮的閃電,光芒下我看清了他的樣子。

  他只有十幾歲,臉色微黃,消瘦的臉上顴骨凸起,不過他有一雙又大又明亮的眼,長長的睫毛輕翹,他的鼻子和嘴唇長得也很漂亮,估計胖一點的話,應該長得不錯,閃電過後,是一陣沉悶的巨雷響徹天空,我嚇得捂住耳朵。

  他伸開瘦小的手臂,將我圈在懷裡,「妳別怕,我會保護妳。」他的懷抱很溫暖,就像死去的哥哥一樣,我趴在他肩上,極力汲取著他身上的溫暖,死死地扯著他的衣服。

  那夜,他沒有離開,不停地對我說,別怕,有我在,我依舊害怕,卻不再孤單。

  從那天後,他常常來陪我、照顧我,他總會給我講外面的事,講到有趣的事他會笑個不停,而我大多時候還是在望著被他擦得乾乾淨淨的玻璃窗發呆。

  窗外,雲淡風輕,日子在短暫的白晝和漫長的黑夜裡無聲的度過,周圍的氣流始終壓得我呼吸困難,陽光總會在我身邊留下暗影,起初我每天都在想念著媽媽身上的味道,爸爸生硬的鬍渣扎在臉上的痛。

  無數次的美夢,噩夢結束之後,我發現思念不能讓一切回到過去,我已經是一個孤兒,我的家已經都被一個殘酷的男人毀滅了。我一遍遍回憶著那一張臉,讓他的樣子刻在記憶深處,包括他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韓濯晨,有一天我一定會去找他!

  可我怎麼也沒有想到,我那麼快就等到那一天。

  ☆       ☆       ☆

  一個夏日的黃昏,陽光照進房間,投射在飛揚的灰塵上,我望向窗外,小景正在給我梳理著凌亂的頭髮,一輛黑色的轎車在院子裡停下,一個挺拔的身軀走下車,黑色的襯衫,長褲在夏日裡顯得格格不入。

  我急忙趴到窗邊細看,真的是那張讓我永生難忘的臉,韓濯晨,他就算化成灰我也認識!那一刻我像是掙脫了許久的束縛,發瘋似地向外跑,頭頂是悶熱的驕陽,腳下是飛舞的塵沙,我站在他面前,異樣的寒冷。

  他很高,所以我要努力仰著頭看他,他的五官沒有變,眼神卻比兩年前陰沉了許多。

  「妳認識我嗎?」他有點吃驚地在我面前蹲著,抬起我的臉仔細看著,我以為他認得我,可他看我的時候像是在看陌生人。

  「小丫頭挺漂亮的,就是太瘦了。」他身後的黑衣人說,那個人我也記得,狹長的臉上長著一雙像死魚一樣暗淡無光的眼睛,是他一槍打死媽媽,把我從二樓陽台丟下去。

  仇恨頓時渲洩而出,我猛低下頭,用盡全部的氣力對著眼前那只修長的手指咬下去,不管他怎麼掙脫我都死命地咬著,直到他用另一隻手扣緊我的雙頰,痛得我牙齒無法合上,不得不鬆開口。他看看自己流血的手指,又看看我,面容依舊冷靜,看不出一點情緒的波動,我還沒想好下一步該怎麼報復,一個小小的身軀突然衝過來。

  是小景!小景一腳踢向他的腳踝,他剛閃身避過,小景緊接著用頭頂向他的腰部,那動作一氣呵成,敏捷得完全不似一個十幾歲孩子,可惜小景想拉著我離開時,他身後的黑衣人突然衝上來,從背後扣住小景的雙手手腕,讓他無法動彈。

  「這小子反應挺機敏。」黑衣人摸了摸小景的肩和腿,臉上露出滿意的神色:「晨哥,他的素質相當不錯。」韓濯晨低頭整理整理衣服,向著他車的方向走去:「你去跟院長談談,就他了。」他的話讓我突然想起兩年前的一幕,哥哥看見我從樓上跌下來,從馬路對面伸著雙臂向我衝過來,可惜他連自己都救不了。

  那時候我張大口想要喊他,喉嚨發不出一點聲音,他最後都沒有聽見我叫他最後一聲:「哥哥!」我受驚地扯著黑衣人的手臂,大叫:「不要!」我什麼都沒有,小景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的依靠,我不能再失去他。在小景奮力掙脫了箝制,緊緊把我抱在懷裡的一瞬間,我落下了兩年來第一滴眼淚,對他說了第一句話:「哥哥快走。」

  「清!」又是那聽來悠揚無比的聲音在我身後響起:「連這個女孩一起帶走。」

  他們將我和小景帶去一個偏僻陌生地方,房子蓋得跟城堡一樣大,一進門,就是一個空曠的房間,房間大到連細微的腳步聲聽來都很刺耳,大理石地面光潔如鏡,走在上面如履薄冰。

  偶然間,我看見地面上倒映的人影,略有些肥大的白色棉布裙子鬆鬆地掛在身上,及腰的黑髮散亂,消瘦的臉上全是慘白的顏色,儼然一個女鬼的裝扮。

  我嚇得退後幾步,發現地上的人影也在瞪著驚恐無助的大眼睛望著我,我才意識到,這個人影是我。我難以置信地摸摸自己的臉,那張豐盈紅潤的圓臉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難怪韓濯晨認不出我,連我自己都認不出來了,小景握住我的手,小聲對我說:「妳別怕,我會保護妳。」我看著他天真的眼睛,無話可說。

  他要是和我一樣,清楚地知道沙發上坐著的男人可怕到什麼地步,一定不會這麼說,那個叫清的人走到韓濯晨身邊,俯身說:「這是景的資料,這女孩的資料沒找到,院長說她從社福轉過來時沒有資料,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沒關係,這不重要。」韓濯晨接過清遞給他的一疊文件,隨意翻了翻,抬眼看看我身邊的小景:「你過來。」小景抓著我的手收緊,一動沒動。

  他見小景沒動,絲毫不生氣,抬眼看看清,指指我。我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可手無縛雞之力的我別無選擇,只能眼看著清推開小景,將我拖到韓濯晨面前,兩年來,我一直想找的人就在我對面,他手指上的齒痕,血已經凝結,可見咬他一口對他來說根本不痛不癢。

  然後呢,我該怎麼做?我努力在想,他伸手我摸摸我的頭,拖起我的下額。「妳叫什麼名字?」我搖頭,睜大眼睛,努力去認清他那張惡魔的臉。昏暗的光線裡,他的眼波如漆,還是初見時那麼俊美的臉。「好吧,從今以後妳叫韓芊蕪,是我的女兒。」女兒?一個害死我全家的人跟我說,我是他的女兒,多麼可笑!

  「你放開她。」被清拉住手臂的小景大叫。

  韓濯晨笑了笑,看向他:「你喜歡她?」小景愣了一下,微黃的臉上泛起紅暈。

  「我明天就安排你去受訓,我給你八年的時間,如果你回來時能讓我滿意,我會送你一樣你最想要的,如果你做不到,就別怪我了!」小景看著我,清瘦的臉上是十出頭男孩兒本不該有的深沉。

  韓濯晨伸手抱起我,放在他的雙膝上,修長的手指攀上我的頸項,並用拇指輕輕撫摸著我的肌膚,我嚇得一動都不敢動,我相信以他殘忍的個性,他隨時都有可能掐死我。

  「我聽你的。」小景終於開口。

  「好!」他滿意地點頭,抱起我走向樓梯。

  「芊芊,明天爸爸送妳去上學。」記得小時候,爸爸給我講童話故事的時候說過,長相恐怖的惡魔並不可怕,最可怕的魔鬼是長著一張天使的臉。

  那時候我不明白,現在懂了!如果小景說不,我的生命可能已經被那雙我有生以來見過的最美的手扼殺。

  從那天開始,我沒再見過小景,但我知道他會回來,有一天他一定會回來接我。

  ☆       ☆       ☆

  深夜,我坐在床邊的牆角,望著窗外的星空發呆,年幼無知的我胸腔中湧動著刻骨的仇恨,記憶中還殘留著驚嚇過後的餘悸,許多雜亂無章的想法一齊充斥在我腦海,一時間茫然無措。

  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我猜到是誰,所以更加害怕,門被推開,藉著滿月的光,我看見韓濯晨在一步步向我走近,我不敢動,咬著手指,渾身發抖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他站在我身邊,垂首看著我的眼睛,他似乎看出我的恐懼,對我溫和地笑了笑,「妳很怕我?」我點了一下頭,覺得不妥,低頭避開他的視線。

  「妳只要聽我的話,我不會傷害妳。」我的心跳得極快。

  「以後不要坐在地上,地上冷,會生病的。」說著他彎腰拖起我的身子,將我抱到床上,拉過被子給我蓋上,「早點睡吧。」被子又輕又暖,細柔的棉質貼著臉上軟軟的,還殘留著淡淡的肥皂香,和孤兒院潮濕的棉被完全不同。

  他出門之後,我又坐回角落,才發現地上真的很冷,陣陣寒意在骨縫中凝聚,凍得我渾身顫抖。忽然,門被推開,韓濯晨側身倚著門,面無表情看著我,我嚇得跳起來,手忙腳亂爬上床,抱著被子偷看他一眼,發現他還在看著我,藉著白色的月光我隱約看見他在笑,或許是光線的緣故,我看見他眼底流露出一種特別的柔情。

  他說:「換了新環境可能睡不慣,適應一陣就好了。」他走後,我一直坐在床上雙目緊盯著門,可他再沒進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我迷迷糊糊睡著了。

  睡夢中我又見到爸爸,我拉住他的衣袖:「爸爸,別離開我。」他抱著我,我能清晰聽見他沉穩的心跳。

  「我想你、想媽媽!」這個夢比任何一個都要真實,我雙手緊緊摟著他,趴著他肩膀上哭起來,「我知道,你天亮就會走,我怕,我好怕。」

  「這個世界沒有事情是可怕的,是妳不敢去正視。」他輕輕拍著我的背,一下一下,直到我不再害怕。是的,我不能害怕,天意安排我在仇人身邊,不是讓我怕他,而是讓我討回他該償還的。

  十一歲的時候,我天真的以為,我可以趁韓濯晨不注意,在他背後用刀狠狠地刺向他,就像電視上演得一樣,血會染紅他的白襯衫,然後他轉身指著我,瞪著一雙難以置信、死不瞑目的雙眼在我面前倒下去。一個晴天,我趁王嬸不留意,溜到廚房裡找尖刀,忽然聽見外面一陣吵雜聲,我趴在窗邊向外看,只見有個禿頭的男人大搖大擺走進來,身後帶著二三十個又高又壯的男人,他們吵吵鬧鬧地踩著草坪走進院子。

  韓濯晨坐在泳池旁的圓桌邊聞風不動地喝著紅酒,眼都不眨一下,光頭男人在韓濯晨對面坐下來。「晨哥,好久不見!」

  「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叫我韓先生。」韓濯晨漠然笑笑:「你也知道我好多年前就不在道上混了,不習慣別人這麼叫我。」

  「你少跟我擺架子。」光頭男人本就很大的眼睛瞪得都要掉出來,「阿豹是我兄弟,你最好給我個交代。」

  「我最近記性不太好,想不起來誰是阿豹。」光頭男人一把抓起他手邊的酒瓶,在桌上砸碎,用尖銳的酒瓶抵著韓濯晨的喉嚨:「少跟我裝模作樣,你以為現在還是六年前?我給你面子叫你一句晨哥,別真以為我怕你。」

  韓濯晨瞄了一眼酒瓶,無所謂地將身子靠在椅子上,「你不用給我面子。」

  「我知道阿豹的貨讓你吞了,還通知警察抓他!」光頭男人緩了口氣,又將酒瓶頂到他的胸前,陰狠地道:「我告訴你,只要你把貨吐出來,我可以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否則……」

  他的「否則」還沒說清楚,韓濯晨突然抓住他的手臂,腳下一掃,順勢手一用力將酒瓶送進那人的胸膛。

  一切發生的太突兀,等跟進來的那一群人反應過來,伸手向衣服裡摸的時候,韓濯晨已經拖著哀號的光頭男人擋住身前,指指他們的身後,那些人一見自己身後站著許多拿槍的人,一動不動地僵在原地。

  韓濯晨抬腳將光頭踹得摔了兩公尺遠,拿了個面紙擦擦手上的血,不疾不徐地對身邊一個保鑣說:「通知警察,有人私帶槍械,擅闖民宅,可能意圖殺人。」說完,他又拿起手機,撥通電話後,笑著說:「風,你小子做事什麼時候能乾淨點?那些瑣事能不能別牽扯我。」

  「要我過去嗎?」

  「不用,已經解決了,小事,毒品不是什麼好東西,你最好少碰,得了吧,我還不知道你,美女?你送幾個美女給我壓驚,不如直接派幾個身手好點的人保護我,這年頭多活幾年比什麼都強。」晴朗的天空碧藍如海,雲那麼白、水那麼清、草那麼綠,血卻是那麼的紅,看看著那個渾身肌肉的男人在草地上捂著傷口呻吟抽搐,再看看我瘦弱短小的手臂,我立刻放棄了從背後刺殺他的想法。

  十三歲看電視的時候,我想在他食物裡下毒的方法,當然,我實在沒有辦法在不被他發現的情況下找到電視裡用的致命毒藥,憑我有限的藥理知識,只能用幾個晚上不睡覺的方法騙來了一瓶安眠藥。

  有天晚上,我戰戰兢兢捧著放了藥的咖啡杯走進他的書房,他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雙眉緊鎖,夾在他指間的香菸火光就快燒到他指間,他還沒有察覺。

  我放下咖啡杯,小心翼翼把菸頭從他指間抽離,輕煙飄亂,一根長長的殘灰落在地上,摔成灰燼,他睜開眼,靜靜地看著我,黑瞳周圍浸著血紅的顏色。

  我嚇了一跳,不自覺退後一步,後來我才知道,那天下午清死了,聽說是替韓濯晨擋了一槍。

  「我吵醒您了?」

  「沒有,找我有事?」

  「我看你累了,給你煮杯咖啡提神。」他緊皺的眉峰舒展很多,拿起咖啡喝了一口,皺了皺眉、嗅了嗅,沒有喝。

  「怎麼不喝?」我雙腳開始發顫,渾身都在發抖,他放下咖啡杯,撥開我被冷汗黏濕的頭髮,抱著我放在他的腿上,有力的手臂環住我小小的身體,「這麼晚了還沒睡?怕作噩夢?」

  「嗯。」

  「吃藥了嗎?」我點點頭。

  他的下額貼著我的臉頰上,光滑的肌膚沒有一點鬍渣,還帶著絲絲暖意,貼在臉上很舒服,我感覺全身都被他的溫暖氣息包圍,不再顫抖。

  「我陪妳睡。」

  「嗯。」我又看看咖啡杯,努力讓聲音顯得平靜:「你不喝咖啡嗎?」

  他淺笑,說了句讓我血液結冰的話:「我知道妳乖巧,但我從不需要安眠藥。」我驚恐地瞪大眼睛,他的眼神依舊沉靜溫和,透過這種眼神,我根本無法觸及他惡魔的本性。

  我發現,我越來越無法猜透他,他抱我回到房間,放在柔軟的床上,調亮床頭的橘色檯燈,再用蠶絲被將我全身裹緊,獨留了一隻手在外面。

  他坐在床邊,將我的小手放在他的手心裡比一比,對著我纖細的小手看了又看,又輕輕用手包住,他手心好暖,暖得就像媽媽的手。

  「妳又長大了許多。」我知道他不喜歡我長大。

  因為他喜歡我有點肉肉的小手抓著他的食指;喜歡我坐在他膝蓋上搖晃著又短又粗的小腿對著他笑;喜歡我赤著腳坐在沙發上等他回家,跟他說了晚安再去睡;而他最喜歡的,就是把小小的我丟在特大的游泳池裡,讓我受驚地扯著他的手臂,叫:「救命!」等他把我撈出來放在浴巾裡,我只能可憐兮兮地看著他,眼睛裡的水珠擋住視線。

  每當那個時候,他會說我像個天使,純潔無暇的天使,我從不回答,只是眨著大大眼睛回他一絲甜笑,其實我想告訴他,我們都是披著天使外衣的惡魔!

  第二章

  那一次失敗讓我明白一件事,他的味覺非常靈敏,如果下毒一定要找無色無味的才行,所以我放棄了下毒的想法,茫然中,時間又流逝了兩年,我已經十五歲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我和負責煮飯的王嬸在廚房手忙腳亂弄了一個下午,總算在滿身滿臉奶油的慘狀下,親手為他烤出一個看上去不太美觀的生日蛋糕,寫賀詞的時候,我有點為難,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他。

  有一年我生日,我吹生日蠟燭時許願說:「我希望我和爸爸永遠不會分開!」

  他眉頭輕鎖,很嚴肅地對我說:「不要再叫我爸爸,也不可以跟任何人說我是妳爸爸,記住了嗎?」我茫然點頭。

  他又說:「以後跟我出去時都要走在我後面,不可以再扯我的袖子。」我咬咬嘴唇點頭。

  他似乎看出我的委屈,把我抱到他雙腿上,攬著我的肩說:「芊芊,妳沒做錯什麼事,是我得罪過很多人,我不希望他們報復在妳身上,妳明白嗎?」我心中一顫,小臉習慣性貼在他的心口,「明白,你是為我好。」

  他輕輕撫摸著我的頭髮。「『爸爸』這個稱呼妳放在心裡我一樣能聽見,妳是我的女兒,永遠都是,我們不會分開。」從那之後,我再沒叫過他爸爸,也沒有其他稱呼。

  但只要我開口講話,不論我和誰說話,他一定會將視線移到我身上,專注地看著我,他的眼神十分迷人,我搖搖頭,搖散腦海中迷人的眼神,小心翼翼在蛋糕上寫著:「祝您生日快樂!」然後,精心在蛋糕上插上三十二根蠟燭。

  等了一個小時,他沒回來,我打開桌上的紅酒緩緩倒在高腳杯裡,夕陽從落地的玻璃窗照進來,在蕩漾的紅酒上染了一圈金邊,越發顯現出紅酒的雍容華貴,讓我想起他品紅酒的樣子。

  又過了一小時,房間陷入黑暗,我依舊在耐心等他,等待對我來說早已是一種習慣,焦躁和不安在幾年的等待中磨平,我變得越來越有耐心,甚至於連殺他的機會也可以非常有耐心地慢慢等。

  已是繁星滿天,我終於聽見外面有車聲,我以最快速度點燃蠟燭,跑向客廳一角的白色鋼琴。

  藉著星月和蠟燭的光,我看見他頎長的身影快步進門,本想上樓的他在看見桌上的生日蛋糕時,呆愣良久,見他環顧四周,搜尋我的身影,我含笑點燃鋼琴邊的蠟燭,將手指放在鋼琴上,琴鍵在指尖跳躍,柔和而潤澤的音韻在淡淡的燭光下迴盪。

  我緩緩將視線移向坐在沙發扶手上的韓濯晨,他搖晃著手裡的紅酒杯,晶瑩透明的紅色在酒杯裡旋轉,纏繞,我們的視線在空中交會,相視微笑!

  對一個七歲的小孩子來說他的臉很漂亮,對一個十五歲的少女來說,他眼神裡幽深的睿智,眉宇間化不開的思慮,比那近乎完美的五官,無可挑剔的臉孔更有吸引力,尤其是他半瞇著眼睛,流露出看似笑意的惡毒時,會散發出罌粟花的氣息,致命的魔力。

  但是他最吸引人的是他坐在沙發上吸著菸,緩緩吐出煙霧時,眼底流露出的那種孤獨感,每當那個時候,我總能感受到他內心的寂寥,會不由自主坐在他身邊,陪他一起呼吸著周圍的菸草味道,他不會對我說一個字,我也不會問他發生什麼事,我們只是坐在一起,彼此感受著那份內心渴望的慰籍。

  曲子彈完,我闔上鋼琴走到他身邊對他說:「生日快樂。」

  「嗯!」見他看了下手錶,又看了一眼門外的保鑣,我便知道他要出去。

  我將他搭在沙發上的外衣拿起,幫他披上,一邊惦著腳,費力地幫他繫著釦子,一邊違心地說:「小心點!」

  「芊芊。」他的聲音有些暗啞,目光從我的臉一點點移下去,又緩緩移上來。從小到大,他只看我的臉和手,目光充滿憐愛,今夜,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的目光在我的腰和胸口上停頓了一下,那應該不是父親看女兒的方式。

  「妳多大了?」他忽然問。

  「十五歲。」

  「十五歲。」他用我聽不懂的語氣意味深長重覆一遍:「才十五歲。」我點頭,默默垂首,不敢再接觸他灼熱的眼神。

  他走後,我圍著毯子蜷縮在沙發上,一想起他臨走時那種眼神,全身上下冷颼颼的,說不清的慌亂在全身蔓延,等到很晚,我明明已經很睏,偏又睡不好。迷迷糊糊間感覺有人在摸我的臉,我睜開眼正看見他蹲在沙發邊看著我,他幽深的眼神多了許多我讀不懂的情愫,彷彿火焰在海水裡燃燒,一陣熱烈一陣清冷。

  「你回來了。」我看看手錶,凌晨一點,暗生失望,他的生日已經過了。

  「嗯。」

  「那我回房了。」在他怪異的眼神裡,我的心越來越慌,赤著腳匆匆爬下沙發,下意識向房間裡跑。

  「芊芊?」

  我驟然停住腳步,定了定神,說:「還有事嗎?」

  他走到我身邊,伸手將我身上的毯子圍得緊一點,嘴角牽動起一種特別淺的笑意,「妳是不是想一輩子和我生活在一起?」

  「嗯。」我在心裡補充一句,直到你死在我面前,見他沒說話,我試探性問:「那我去睡了?」他點頭。

  我一步都不敢停地跑回房間,靠在房門上驚慌地垂著心跳加速的心口,我努力回憶著今天做的所有事,我是不是做錯了什麼,為什麼我總覺得他突然變得有點詭異,想了一夜,也沒有想通。

  ☆       ☆       ☆

  早上醒來,拉開窗簾,韓濯晨坐在游泳池邊漆著白色精雕工藝的桌邊吃早餐,晨光溫柔地落在他的黑髮上,帶著永遠不會褪色的金黃,尊貴非凡。

  為什麼屬於他的世界,蒼穹高遠,海闊天空,而我在這個世界,連一片屬於我的自由的雲彩都沒有,最多也只能在夢裡回到溫馨的家,吃著媽媽做的青菜,尋找一點殘留的美味。

  夢醒了,我總會問自己,如果這個世界沒有韓濯晨,我就不會失去親人,不用看著他的事業越來越成功,但是如果他真的消失了,我就可以和班裡的女生一樣,為了漂亮的裙子垂涎三尺,看言情小說看到如癡如醉,身臨其境地幻想著心目中的白馬王子,一下課就迫不及待地回家。

  不能!我的人生早已被他徹底毀了,也不知在窗戶邊站了多久,等我想起看手錶的時候,才發現離上課時間就剩下三十分鐘,匆匆洗漱打扮一下,穿上校服下樓。

  「早!我去上學了。」韓濯晨正在和一個人談事情,我又急著去學校,顧不得跟他閒聊,隨便打了招呼就走向專門送我上學的轎車。

  「芊芊。」他指指放在圓桌邊的另一份早餐。

  「吃過早餐再去。」本來有點餓,一看見桌上的鮮奶和奶油蛋糕,什麼胃口都沒有。

  可能他覺得小女孩都會喜歡那東西,每天早上都會特意讓人幫我準備,實際上我很討厭那種滑膩的感覺。

  見他拉拉身邊的椅子,一副不容置疑的態度,我只得順從地坐過去,裝作很滿足地與蛋糕殊死搏鬥,且弄得滿嘴白白的奶油。

  「老闆。」站在他身邊的人叫了他一聲,成功地讓他滯留在我臉上的視線移開,如果我沒記錯,那個人好像是他的一個助手,是負責他的生意上的通路,也不知道又做錯了什麼事,聽著他的聲音都知道他膽顫心驚的。

  韓濯晨不耐煩地對他揮揮手,「照我說的辦就行了,以後這點小事別煩我。」

  「可是,于老闆是我們的老客戶,我們合作的一向很愉快,我估計他這次的貨裡有違禁的止痛藥,可能就是一時疏忽。」

  「給他點教訓,他下次就不會疏忽了。」他那輕描淡寫的語氣讓我馬上想起自己七歲的時候,他那優雅的一句:「你剛才沒聽見我說什麼嗎?」徹徹底底毀了我的人生。

  他輕輕鬆鬆的一句話,對別人來說就是慘痛的代價,仇恨讓我的雙手在顫抖,我死死地握緊手裡的叉子,極力地控制自己,才沒有將叉子插向他那張淡漠的臉。

  他看看我,伸出手指將我嘴角的奶油擦去,輕聲問我:「怎麼了?」我避開他的手,扯出個很難堪的笑。

  「一定要這樣嗎?」他回頭叫住正要離開的助手,將自己沾著奶油的手指放在嘴裡吸吮乾淨,才說:「放火燒了貨就可以了,也別把事情鬧得太嚴重,記得放火之前先清清場。」

  「是!」那人長長地緩了口氣,點頭哈腰地退下,還似乎害怕韓濯晨反悔,急急忙忙地往外跑。

  「放火還不算嚴重?」他覺得什麼叫嚴重?我咬著牙,手裡的叉子握得更緊:「你為什麼不乾脆殺他全家?」他驚訝地看著我,臉上的嚴肅緩和許多,反倒添了幾分憂慮。猶疑一下,他又轉頭喊住走遠的助手:「等一下。」

  「老闆。」助手馬上畢恭畢敬跑回來。「還有什麼吩咐?」

  「算了,警告他一下就行,讓他自己把貨處理了。」

  「是!我明白了。」這一次,助手擦擦額角的冷汗,悄悄瞄了我一眼,那一眼好像有驚訝,好奇,也有一點曖昧不明的疑慮。

  車子快要開到學校時,一個急煞車,在一個站了很多警察的臨檢站前停下來,一群警察中間走出來一個肩膀上花最多的警察,他看上去有五十歲左右,個子不高,膚色略深,厚厚的雙唇讓他看上去很寬厚,他走到我們的車窗邊,表情很無奈地敲了敲我們的車窗。

  韓濯晨對正打開窗戶的司機搖搖手,直接打開車門下了車,「于警官,今天這麼有空找我麻煩?不是又懷疑我藏毒吧?」

  于警官隱隱歎口氣,表情更加無奈,「沒有找你麻煩的意思,是逃了一個殺人犯,我們例行檢查。」韓濯晨拉開車門,讓于警官看我一眼,「只有我女兒。」

  「你女兒?這麼大了?」 這兩個人看起來有點像在閒話家常。

  不過我有些暗暗詫異,無法理解他今天為什麼要和一個警官說我是他女兒?

  「于警官要是沒別的事,我先送我女兒上學了,她要遲到了。」我看看手錶,早已經過了上課時間,今天肯定是逃不過讓老師批評的劫難了。

  「等一下!」于警官說:「既然有了女兒,就收手吧,別再做那些。」

  「于警官。」韓濯晨打斷他後面的話:「法官定罪也要有證據的,你可不能亂說。」

  「你做了什麼,你自己知道!」

  「別人可以評價我的好壞,你有資格嗎?」韓濯晨拉開車門正欲上車,又停住,轉頭對於警官用不慍不火的聲音說:「我曾經想做一個好人,你沒給過我機會。」自從韓濯晨上了車,表情就一直很沉重。

  在他身邊這麼多年,我當然見過他發火。但他就算是將人打到半死,臉上也不會有一點惆悵,這位於警官能讓他的態度如此情緒化,一定對他有著不同的意義,難道是有把柄在那人手上!

  一路沉默,在學校門口,我要下車時,他忽然伸手抓住我放在膝蓋上的手,握在手心裡,很像霸氣的佔有,也很像溫柔的呵護。

  「芊芊,在妳眼裡,我是個什麼樣的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的強盜,我恨不得你死無全屍,死後進入十八層地獄。

  我心裡這麼回答,嘴上卻說:「您認為自己做得是對的就好,何必在乎別人怎麼說。」他對我的回答好像不太滿意,臉上有點陰森森的寒意。

  於是我換了種說法:「不論在別人眼裡你是個什麼樣的人,在我眼裡,你是個好父親,溫柔慈祥的爸爸。」他還是沒有笑意,眉頭不自覺皺緊。

  我繼續說:「反正在我的眼裡,你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男人,沒有男人比您更完美。」我自己都沒有辦法接受這麼噁心虛偽的讚美之詞。

  可他居然笑了,我無語,我以為白痴都能聽出這是虛假的恭維,沒想到他還真當真了,還有點不敢確定地又問一遍:「妳真的這麼覺得嗎?」我很認真地點頭。

  相信我們班裡十幾歲的小男生,都不會像他這麼的頭腦簡單。

  ☆       ☆       ☆

  一節課靠在牆角站到腿腳都麻痺,要靠詛咒韓濯晨這個罪魁禍首不得好死才挺到下課,等回到座位上,酸痛的腳已經沒有了知覺。

  「芊芊,妳真可憐!」我那看小說看得眼淚汪汪的同學兼最好的朋友,放下手裡的言情小說,對我投以無限的憐憫,她是典型的溫婉甜美兼多愁善感的小美人,連看個言情小說都感動得熱淚盈眶,天真純潔讓我不得不擔心她會讓人啃得骨頭都不剩。

  「咱們老師分明是針對妳,別人遲到都不罰站的。」她的樣子比我可憐一百倍,還替我打抱不平,我遞她一張面紙,讓她先把自己眼淚擦了,省著我看了心酸。

  「我這種女生要是討她喜歡,那肯定是她精神有問題。」

  「妳沒救了妳!」說完,她擦了眼淚,繼續看她的小說。

  在成績決定一切的學校裡,哪個老師會關心一個不知上進的學生。

  其實我以前成績還不錯,後來仔細想想,我要是有一天真的殺了韓濯晨,幸運的話他的保鑣能給我留個全屍,不幸的話說不定要在牢獄裡了此殘生,唸書有什麼用?等我認清這個事實,我乾脆自暴自棄,上課盯著黑板天馬行空胡思亂想,晚上一回家就陪著韓濯晨在沙發上消磨時間,因此考試的時候咬著筆兩個小時算不出一道題,成績肯定是倒數的幾名。

  老師說要家訪,我很誠實地告訴她我無父無母、無親無故,她翻翻我的檔案,看見監護人的一欄都是空的,徹底默認了,此後她就看我哪裡都不順眼,罰站還是輕的,有時候還讓我抄課文抄到手抽筋,在辦公室背課文背到精神崩潰,甚至當著全班同學的面把我批評的體無完膚,最終我得出個結論,韓濯晨對我的哪叫一個溫柔慈祥!

  一個上午,無聊地跟著同學的看一本乏味的言情小說,總算挨到中午休息。

  問她要不要一起吃飯,她還沉浸在小說的情節裡不能自拔,抹著眼淚說:「等會兒,我看完這段。」我望天,滿天星星。

  吃飯的時候,我好奇地看著她紅腫的眼睛問:「有那麼感動嗎?」

  「這個男人多好,為了心愛的女人什麼都可以放棄,可惜那個沒心沒肺的女人不明白。」

  「可是他是壞人,他要那個女人在他身邊,殺人如麻,這種男人死一萬次都不算什麼,妳還為他掉眼淚。」我實在沒法苟同這種可悲的同情心和那扭曲的愛情觀。

  同學鄙視地瞪我一眼:「我說韓芊蕪,妳懂不懂什麼叫男人的魅力。」我不懂,我身邊就一個毫無魅力的男人,弄得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見我一臉茫然,好心地對我發表高見:「男人,要敢愛敢恨,敢作敢為,那才叫帥!」

  「我以為帥是形容長相的。」換來一個白眼,我不再發表意見,悉心聽取教導。

  「就算他對不起全世界,只要全心全意守護著心愛的女人,就是個好男人。」

  我問:「要是有個男人很愛妳,但他殺人放火、無惡不作妳也願意。」

  「殺人放火怎麼了?殺人放火就是壞人啊!」我喝水,對這個問題我有權保持緘默。

  她坐直身體,無比堅定地對我說:「我覺得韓濯晨就是最值得愛的男人,要是他愛我……」我一口水全部噴她臉上,一滴都沒浪費!

  「韓芊蕪!」

  「對不起、對不起!」我忙拿出面紙幫她擦著臉上的水,這真的不能怪我,她的話沒嚇死我,「妳說誰?韓濯晨?」

  「是啊!有什麼奇怪的。」

  「妳認識他?」我只知道他帶我上街的時候,總有無聊的人跟他說些我聽不懂的話,比如今天早上,但我從來不知道他這麼出名。

  「妳別跟我說妳不認識。」

  我搖頭,毫不猶豫地回答:「不認識!」這次她的眼神更鄙視,「那妳都知道些什麼?」我就是知道的太多,才從來不敢跟人說我認識他那種人,怕人家把我跟他當成同一類人。

  「他長得超級的帥!」帥?想起那張臉,我勉強同意。

  她擦擦口水,繼續說:「聽說他以前混黑道的時候,黑道上誰聽見他的名字都發抖,得罪他的人晚上都不敢睡覺。」想起爸爸看見他時的表情,我同意。

  「現在他退隱江湖,還是沒人敢惹。」

  「親愛的同學,妳是不是武俠小說看多了?」

  「不多,我才看過三百多本,不過我覺得他要是活在古代肯定是個行俠仗義的大俠。」

  「是作惡多端的邪教魔頭。」我好心更正。

  「算了,跟妳不能溝通!」我低頭,自我反省,韓濯晨,想起這個名字,又是什麼胃口也沒有,將碗裡的粥攪到涼了。

  ☆       ☆       ☆

  下午上課的時候,下腹陣陣抽痛,才猛然想起今天是大姨媽來折磨我的日子。

  冷汗淋漓地忍著痛苦等到下課,晚飯都沒吃,一個人趴在床上,將被子緊緊裹在身上。

  人最脆弱的時候往往就是痛的時候,這個時候咬牙忍著生不如死的痛,真的好想念媽媽的手,好想她過來抱抱我,對我說:「下次千萬不要吃冷東西了。」

  「媽媽我好想妳,爸爸、哥哥,我好想你們。」熱淚滑落冰冷的臉頰時,我只能將臉埋在被子裡低聲抽泣,對自己說要堅強!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樓下開門聲,聽見韓濯晨問:「芊芊回來了嗎?」我咬牙想掙扎著起來去跟他打個招呼,因為渾身無力而放棄,聽見輕輕的腳步聲一點點接近,停止在我床邊。

  接著一雙大手小心翼翼地拉開我矇著頭的被子,幫我撥開散亂在臉上的頭髮,他的動作輕若無力,似乎是怕吵醒我,我以為他會離開,可他坐在我的床邊,手指輕輕撫過我的臉。

  「芊芊?怎麼了?」他摸摸我臉上的眼淚,緊張地問:「發生了什麼事?」

  「沒有,只是、只是……」我咬著嘴唇,沒好意思跟他說清楚。

  「妳是不是生病了?怎麼不跟我說?」他有點驚慌地將昏黃的燈光調亮,把我從溫暖的被子裡抱出來,額頭貼上我的額頭,小時候發燒時,他就常常這樣試我的體溫,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問題。

  此刻他的手溫滾燙如火,他的唇如此的貼近,近的我一開口就會碰觸到,我不敢說話,連呼吸都不敢,冰冷的手心沁出汗水。

  等他放開我,我都快窒息而亡了,大口大口地喘氣給麻痺的大腦補充氧氣。

  「我去叫醫生。」

  「不用了。」我拉住他的袖子,「我沒事。」

  「妳的臉色很不好,到底哪裡不舒服。」

  「我肚子痛。」看見他一副搞不懂怎麼回事絕對不會善罷甘休的表情,我只好紅著臉對他說:「女孩子都會有的那幾天,痛一天就會好的。」

  他牽動了一下嘴角,露出一點淺淺的笑意:「很疼嗎?」

  「還好,我只是想喝水。」喝不喝水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樣被他用那種欣喜期待的眼神看著,我渾身都在發燒。

  「好,妳等一下,我去倒水。」我聽見腳步凌亂的聲音,聽見金屬器皿撞擊的聲音,額頭上還殘留著他的溫度,衣服上還染著他身上的酒氣。

  如果可以選擇,我希望他每天對我冷漠以對,非打即罵,也不希望他對我這麼好,好得讓我覺得心都在顫抖。他回來的時候,端著杯溫熱的果汁,還拿了一片止痛藥,我喝了藥,熱流讓下腹的脹痛緩和了一些,有人說女人這幾天最是多愁善感,竟然是真的,鐵石心腸的我竟也被他感動得落了幾滴熱淚。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他躺上我的床,摟著我的肩膀,讓我的頭可以枕在他跳動的心口。

  「因為妳讓我有種安全感,妳是我唯一可以信賴的人。」他撫摸著我的臉,如水的目光閃著溺死人的溫柔:「我喜歡妳的單純和善良,我盡我所能給妳守護,希望妳能不沾染這個世界的骯髒,永遠保持著妳的這份純潔。」他的心跳聲真好聽,沉穩而堅定,可我更想它停止跳動。

  「芊芊,我真的不在乎別人怎麼看我,無論他們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相信,我只相信妳一個人,因為妳在我身邊長大,妳是最懂我的女人,也是唯一不會欺騙我、背叛我的女人。」我感覺他的用詞有點怪異,偏又想不出哪個詞奇怪。

  「如果我背叛你呢?」我問。

  他把手放在我的下腹,笑著吻吻我的臉:「不會的,無論妳要什麼我都可以給妳,只要妳開口。」

  「真的嗎?如果我要你的命呢?」他笑了,似乎聽到了一件很可笑的事。

  「傻丫頭,妳要就給妳好了。」我當然不會白痴地相信他說的是真的。

  但下腹的疼痛在他灼熱的手心裡逐漸緩解,我的眼淚悄悄滑落,濕了他的襯衫。

  ☆       ☆       ☆

  他身上的味道就像他的人一樣,讓人迷惑,讓人覺得安穩,我躺在他的臂彎裡很快便睡得香甜,連夢裡都是光明和溫暖。

  我夢見自己和很多人坐在一起吃飯,有我的家人,有韓濯晨,還有小景,大家吃得好開心。

  我跟爸爸說:「爸爸,我作了個很可怕的夢,夢見你不要我了,你不可以不要我哦。」

  爸爸摸著我的頭說:「傻丫頭,爸爸永遠都不會不要妳。」夢裡爸爸的聲音很好聽,像韓濯晨的聲音一樣溫柔而婉轉,從夢中醒來時天還沒亮,韓濯晨已經不在了,摸摸連餘溫都消失的枕頭,我的心裡有種淡淡的失落。

  說什麼相信我,到底還是不會睡在我身邊,他這人也不知道做了多少虧心事,生性多疑,總覺得全世界的人都要害他,無論去哪裡都一定要有保鑣跟隨,就連晚上睡覺房門外都要有保鑣輪流保護他,否則他根本睡不著。

  我不知道他在外面有沒有女人,反正他從不會帶女人回家過夜,也不會留宿在任何女人身邊,無論多晚他都一定要回家,他的枕上永遠只睡著他一個人,枕下必然放著槍。

  我想這大概就是他三十二歲還不結婚的原因,哪有女人會受得了跟丈夫纏綿過後,還要分房睡?胡思亂想時,感覺饑腸轆轆才想起自己晚上沒有吃飯,爬起來想去廚房看看有沒有吃的,剛下了半層樓梯,就聽見樓下有個陰陽怪氣的聲音在說話。

  又向下走了兩節樓梯,才看見說話的人,他穿的衣服不僅寬大,而且破爛,上面滿是灰塵和油污,還特隨意地靠在白色的沙發上蹭來蹭去,他的頭髮很短,像是剛剛才剪了頭髮,黑瘦的臉上有一雙睜不開的三角眼,扁平的鼻子,厚厚的嘴唇邊掛著討好的笑,一看就是典型的壞人長相。

  「阿昭,當初你要的錢我一分都沒少給,你的要求我也都滿足了,你現在是什麼意思?」韓濯晨的聲音帶著點笑意,記憶中他用這種聲音說話的時候,就代表他即將被激怒。

  「晨哥,我要不是被那婊子騙了,我也不會求您,您就看在我這些年在監獄裡受罪的份上,也不能眼睜睜看著我餓死街頭吧。」

  「不想餓死街頭就回監獄裡吃免費的牢飯。」

  「晨哥!」叫阿昭的男人瞇起眼睛,目光奸滑畢露:「您在這裡享盡榮華富貴的,也不差給我這點小錢,何必把事情做的這麼絕,真把我逼到絕路,讓人知道我是替您頂罪,對您也不好。」

  「你現在是在跟我說話嗎?」

  「我沒有別的意思 您可千萬別多心。」他乾笑兩聲,閃爍的目光掃過客廳一件件價值不菲的陳設,落在我的身上時突然停滯住,笑容變得異常猥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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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10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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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2-3天天就能到達(註)
計費方式: 按訂單計費(基本費:NT$0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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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14-20天天就能到達(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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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7-14天天就能到達(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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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需時間: 7-30天天就能到達(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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