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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折】七上九下《上》

唐九金又名綠翹,天天跟在名滿長安的風流道姑身後, 挨打裝傻的過日子,只因為她的「好好師公」說三個月後, 就會來帶她走。可是,她左等右等,三年過去了, 還差點被染指至死,「好好師公」還是沒出現, 卻莫名其妙跑來個像隻孔雀的「七哥哥」! 段子七,人稱二世祖,還是長安城裡名號響亮的仵作, 英挺瀟灑的他,愛慕思戀他的閨女何其多, 偏偏倒楣招惹個唐九金回家,害得自己日夜寢食難安。 明知這丫頭犯傻,除了生事,還頻頻挑釁他的理性, 再見她連被人欺負了都不懂得還手,只會傻笑不說話, 段子七借名疼愛妹妹,又是動手又是使壞的只想護著她。 誰知她那該死的師公一出現,這傻丫頭竟然「琵琶別抱」, 更教他惱火的是自己不過第一次失言出口趕她走, 這傻丫頭唐九金真是給天借膽了,竟然頭也不回, 直奔她那位氣質不凡的師公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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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733.8折 會 員 價 NT$73 市 場 價 NT$190
市 場 價:
NT$190
作者:
安思源
出版日期:
2009/03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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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的心動,不懂情不懂愛,只見火花;
等不及愛情火,她想愛他想壞,火花不散。

唐九金又名綠翹,天天跟在名滿長安的風流道姑身後,
挨打裝傻的過日子,只因為她的「好好師公」說三個月後,
就會來帶她走。可是,她左等右等,三年過去了,
還差點被染指至死,「好好師公」還是沒出現,
卻莫名其妙跑來個像隻孔雀的「七哥哥」!
段子七,人稱二世祖,還是長安城裡名號響亮的仵作,
英挺瀟灑的他,愛慕思戀他的閨女何其多,
偏偏倒楣招惹個唐九金回家,害得自己日夜寢食難安。
明知這丫頭犯傻,除了生事,還頻頻挑釁他的理性,
再見她連被人欺負了都不懂得還手,只會傻笑不說話,
段子七借名疼愛妹妹,又是動手又是使壞的只想護著她。
誰知她那該死的師公一出現,這傻丫頭竟然「琵琶別抱」,
更教他惱火的是自己不過第一次失言出口趕她走,
這傻丫頭唐九金真是給天借膽了,竟然頭也不回,
直奔她那位氣質不凡的師公懷裡……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初秋午後,長安城外的鹹宜觀一如既往的熱鬧。

  一身白衣的段子七尾隨裴澄拾階而上,面色看起來很是不耐。

  途經山門時,他停了下來,蹙眉看著那張被風吹得搖搖欲墜的紅紙,薄唇微啟,讀出了聲:「魚玄機詩文候教……」

  「子七?」裴澄被他忽然的舉動弄糊塗了。

  「嘖嘖嘖,誰挑的顏色,這個紅,好醜。」段子七搖頭,眉宇間透出一份惋惜,那一手好字,偏偏被這惡俗的紅糟蹋了。

  「……子七,你是來驗屍的。」裴澄微微勾起唇,提點道。

  「我知道,幸好我今天穿了件黑色的衣裳,你瞧瞧這款式……漂亮不?」邊說,段子七邊對著他眨了眨眼。

  那一雙桃花眼足以讓不少姑娘失魂,可是實在不適合在這種時候出現。裴澄撇了撇唇角,習慣了他的玩世不恭,不打算搭腔,逕自往前領路,「我趕來的時候,已經有個小仵作初驗過了,事關重大,我覺得還是讓你看過後比較放心,所以……」

  「驗出什麼來了?」

  「死因不明……」

  「哎呀!那小仵作有前途啊!想當年我若是趕時間,也常拿『死因不明』來搪塞人。」見裴澄的臉色越來越難看,段子七立刻就換上了嚴肅的表情,「什麼情況?」

  「死的是魚玄機貼身婢女,叫綠翹,今天早上來這尋樂的公子去花園小解的時候發現的,按照魚玄機的說法,她死了三天了。」

  這話,引得始終停在段子七肩上的鳥兒亂叫,段子七也跟著叫了起來,「居然是那個傻子?那個傻子居然死了?她昨天還在街上扯著我的褲腳要我娶她!今兒居然就死了?」

  「恭喜你,終於擺脫她了。」裴澄說得很由衷。

  反而是段子七沉默了,他實在很想歡呼,可是人家死了,現在歡呼的話又好像太沒職業道德了。

  忍!他只有強忍著,故作沉重地走到屍體旁,沉默了些會,又皺眉看向裴澄:「麻煩讓讓,你踩在屍體上了。」

  「是嗎?」裴澄後知後覺地低頭看了眼,果然是踩到了,「我說呢,怎麼軟軟的。」

  「軟軟的?」段子七略顯困惑地重覆,死了三天,屍體居然還是軟的?

  掃了眼地上那具姿態「撩人」的女屍後,段子七沒再多想,終於正經了起來,帥氣地撩起長袍下襬,跨過炭火盆,蹲下了身子。沒急著查看屍體,他伸手將一直停在肩上的黑鳥拿了下來,小心翼翼地交給了裴澄,「幫我照顧,掉了一根毛,你就賠十根。」

  「你什麼時候養烏鴉了?」裴澄打量著手中的鳥,問道。

  「是八哥。」氣氛輕鬆的兩個人,絲毫都沒有把面前的這具屍體放在眼中,一旁的衙役們全都習慣了,粗略地飄了眼後,各自繼續忙起自己的事。

  「綠翹,十八歲,生性癡傻、容貌清秀、體態豐腴……蓬頭垢面。」按照規矩,段子七率先將屍體簡單地審視了遍,敍述著,供一旁的人記錄,跟著他伸手握起綠翹的手,反覆看了會:「屍體還沒僵硬,具體死亡時間按理只有一個時辰,膚色略顯青黑,雙眸微突,眼角有瘀血,十指也呈現青黑色,小腹腫脹……」

  「是被毒死的吧。」插嘴的是在一旁傻站了許久的小仵作。

  段子七頓了頓,沒有理會他,繼續查看著,半晌,他忽地發出一聲低哼,「嗯?」

  「怎麼了?」裴澄剛想問,反而被那個小仵作搶了先。

  段子七繼續不理他,轉而向自己的小廝吩咐道:「從箱子裡弄點甘草汁給我。」

  「哦……」於是小廝開始翻找,對於他這種目不識丁的人,又難得跟著段子七辦事的人來講,自然不會知道甘草汁是什麼東西。

  一罈子釅醋率先被塞到段子七的手中,他看了看,丟了,繼續伸手。

  跟著是一罈酒,繼續扔……如此這般,當箱子裡只剩下最後一個陶瓷瓶子時,小廝終於猜對了。

  從頭到尾,段子七一直沉默著,目光緊鎖在綠翹裸露在外的手肘,時不時地目光又會飄向那個小仵作,接過甘草汁後,他熟練地抹了些在綠翹的手腕上,隨後靜靜地看著。

  半晌,那原本還算得上光潔的手腕上,突然顯現出了不少青紫傷痕。

  「你做了多久仵作?」段子七輕放下綠翹地手腕,淺笑問著小仵作。

  「半……半年……」

  「果然有前途,才半年就學會『拿人錢財替人消災』了,芮草加醋遮蓋傷痕,這招過時了。」段子七哼笑了聲,「裴大人,死因我還不能斷定,但是這傻子死前遭過毒打。」

  「誰打的?」裴澄下意識地問。

  「可能是你娘打的,你回去問問。」段子七沒好氣地斥了句,繼續審查起屍體,「但是她七孔都有瘀血,後庭……」邊說,段子七的手邊向屍體下方移去。

  「不准插我後庭!」突然,一道極度不和諧的聲音傳來,氣勢如虹。

  原本吵鬧的鹹宜觀頃刻靜了下來,八哥不斷在旁鳴叫,段子七的手僵硬在半空中,驚恐的眼眸緊盯著面前那具忽然坐起來的「屍體」。

  「妳、妳……」詐屍?

  「你為什麼摸我胸?為什麼還想插我後庭?你完了,你要負責、你要娶我。」「屍體」在持續地大吼大叫。

  人群被嚇得四處亂竄,跑得最快的就是裴澄。

  唯獨段子七癱坐在地上,怎麼也無法回神,良久,只從唇間蹦出一句:「我完了……」


☆ ☆ ☆

 
   鹹通年間,以詩文風流而名滿長安的魚玄機因「戕婢」入獄。

  謠言開始沸騰……

  聽說那個侍婢名叫綠翹,的確有幾分姿色,常惹得一些出入鹹宜觀的公子們垂涎,可惜是個傻子。至於最後那個婢女到底是死是活,壓根沒人關心,長安百姓飯還是照樣吃、日子還是照樣過。

  可惜當事人不是這麼想,難得有個機會站在眾人矚目的焦點,怎麼可以浪費。

  於是,五日之內,長安城大街小巷的牆上都被貼上了同一告示,告示上生動形象地畫了一個男人,看不出來那是誰,畫像下方還有一段聲情並茂的話……

  「段子七,男人要有擔當,既然你在眾目睽睽下,堂而皇之地觸碰了我身上每一寸肌膚,甚至還覬覦我的後庭,那就要負責到底。當日有那麼多人證在場,你休想抵賴,你若是堅持把無賴行徑耍到底,那我就天天睡在段府門口!麻煩你送條草席出來,天涼了,附帶一條被褥當然最好……唐九金。」段夫人緊握著那張紙,越讀越大聲,最後幾乎用吼的,手間的力道也越來越重,「唐九金是誰?誰是唐九金?」

  「不認得。」段子七壓根沒理會母親大人的怒氣,繼續逗弄著籠子裡的八哥。

  「不認得?你連陌生女人的身子都敢摸?還、還每一寸肌膚……連後庭都要……」都怨她!是她教子無方,居然讓他養成了這種癖好。

  「……」段子七沉默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應對。

  「子七。」段夫人很鄭重其事繼續開口:「你跟娘說實話,趁娘這幾年身子還算好,還有一定心理承受能力,你就坦白,跟娘說你是不是有龍陽之好?」

  「娘,既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我也不瞞您,我……」

  「夫人,少爺又在睜眼說瞎話了,他一直問我哪個妓院服務好又優惠,還有這個唐九金他分明認得,那天我看著他摸遍人家全身的,就是鹹宜觀裡被魚玄機打死的婢女,他摸了,他真的摸了!」沒等段子七說完,那天跟著他一塊去驗屍的小廝段龍套就迫不及待打斷了他。

  在夫人面前彙報少爺的事,是有銀子拿的,越是詳細銀子就越多,即使被少爺瞪兩眼,他也甘願。

  「那婢女不是叫綠翹嗎?」段夫人朝著段龍套投去一道激賞的目光。

  「那是她被送去道觀後改的名,原先叫唐九金。」

  「姿色如何?」之前段夫人就聽說綠翹死而復生了,把當日在場的人嚇得半死,她那兒子回來之後還吐了一天,都說大難不死的人必有後福,誰管那姑娘到底叫什麼,總之一定是個有福之人。

  「容貌清秀,體型豐腴……」

  「龍套,你今晚想跟死人一塊洗澡嗎?」段子七淺笑,眼眸微瞇掃向段龍套。

  好、好銷魂的笑容!段龍套癡看了會,縱使少爺的笑容再銷魂,也比不上銀子的誘惑力,「夫人,我剛才說的那些話,都是當日少爺自己親口說的。」

  「子七,我想過了,這個唐姑娘寫得很有道理,男人要有擔當,既然你真的做了,那就一定得負責……」

  「生性癡傻、容貌清秀、體型豐腴、蓬頭垢面,娘,這才是我當日的原話。您還要我負責嗎?」

  「癡……癡……癡傻?」這什麼品種?前後完全不搭嘛。

  「嗯?」段子七依舊笑得很詭異,尾音微揚,慵懶的目光斜睨著他的娘親。

  「負責當然是要的,只是負責的方法有很多種嘛,娘的意思是,你也不一定要娶她,我們可以再商量、再商量看看。」段夫人硬生生地給自己鋪了層臺階,「龍套,那個唐姑娘現在在哪裡?改天我去看看她,不管怎麼著,這樣滿城張貼這種告示,總是不太好的。」

  這要是老爺子回來看見了,非得吠上三天三夜不可。

  「不知道。」這次段龍套很不配合,畢竟誰會沒事去關心一個傻子的下落。

  「我的銀子要拿出來曬曬了,不然要發霉了,哎……想找個合適的人送都找不到。」

  「明天我就會知道!夫人您等著,我明天來給您曬銀子。」

  「既然娘那麼有善心,那我也去幫妳查一查,這就去。」說完後,沒等段夫人回答,段子七就一溜煙消失在正廳。

  因為這張莫名其妙的告示,他已經在府裡面壁兩天了,今天好不容易約人打馬吊,可算是能去透透氣了。這要是不趁這機會溜走,誰知道他那個天馬行空的娘親一會兒又能想出什麼怪主意。

  他絲毫都不想再和唐九金有任何牽扯!


☆ ☆ ☆

 
   「綠翹,給妳看我偷來的燒餅,超大個的……」

  「綠翹已死,有事去敲墳,叫我唐九金,謝謝。」她有氣無力地倒在破廟門口,掀了掀唇,含糊不清地說。

  「哦,九金,給妳看我偷來的燒餅,超大個的……」衣衫襤褸的女孩頓了頓,不情不願地又說了一次,她還是堅持覺得玄機道姑取的「綠翹」比較好聽。

  「妳不必重覆了,謝謝。」她很想讓嘴角抽搐兩下,可是實在沒有多餘的力氣做這種多餘的動作了,「餵我吃燒餅吧,我餓得沒力氣了,這個樣子好不端莊。」

  「好。」女孩應了聲,扶著她起身,獻寶似的從懷裡掏出燒餅,在她眼前晃了晃,才撕了點下來塞進她嘴裡。很快,她就發現了些不對勁,「我才出去一天,妳怎麼全身都是傷?」

  「嗚……紅扁,我好慘,人人看見我都要打我……哇……」她不問還好,一問唐九金就再也壓抑不住委屈,放聲大哭了起來。

  「誰打妳?」聞言,紅扁臉上的笑意淡去了。

  「我想吃飯,掌櫃的看見我就把我打出來了;我學叫化子去要飯,他們說我不是丐幫弟子就打我……什麼是丐幫弟子也不跟人家講,我根本就沒聽過這個詞嘛!」說著說著,她哭得更傷心了,順勢抓起紅扁的手,擦去眼淚後,她繼續哭。

  「九金,妳確定妳真的變聰明了嗎?」紅扁實在不想問出那麼傷人自尊的問題,可是,她真的覺得,現在的唐九金跟以前那個傻綠翹壓根沒有區別。

  甚至還是以前的傻綠翹比較可愛些,至少不會逼著她去偷燒餅,又興許是習慣的問題,她跟綠翹是差不多時間入道觀的。綠翹雖然傻,但是不發作的時候特別俐落,玄機道姑心情好的時候會賞她們些銀子、讓她們來城裡玩,儘管她心情好的時候很少……

  總之在鹹宜觀的三年雖然過得很苦,可是跟綠翹這樣沒有心機的人相處,還是挺開心的。

  「我怎麼知道,我又不知道我以前到底有多傻,是妳說我變聰明的。」唐九金吸了吸鼻子,哭過一場後,就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麼悲傷了。

  「我明白了。來,繼續吃。」紅扁是真的明白,只能說她原本就笨,所以變來變去都還是那麼笨。

  「啊……」唐九金配合得張大嘴,其實她已經不需要人這樣餵了,但是既然能偷懶就沒有理由拒絕,想著她心滿意足地嚼著嘴裡的燒餅,眼神一飄,落在了身後的佛像上,腦中靈光「咻」地閃了下,「咦?」

  「怎麼了?」不會是餓到連佛像都想啃了吧?

  「我可以去當尼姑,那樣就不會餓死了,還有暖暖的被窩睡。」

  「不、准!」紅扁咬牙切齒地低吼。

  「為什麼?」那麼好的想法,她應該支持啊。

  「那我怎麼辦?」為了保護她,紅扁也被鹹宜觀趕出來了。

  死而復生這種怪事,發生在道行高的人身上就是仙人附體,發生在傻子身上就是妖孽再世。所以鹹宜觀的人是怎麼也不願意把唐九金留下來了,差點就沒把她又打死一次。

  「妳也可以跟我一起去啊。」

  「我還想嫁人……」

  「就這麼說定了,既然段子七那個沒眼光的男人不肯對我負責,那我也不能吊死在一棵樹上。」

  隔日,唐九金在昨晚沒有給紅扁反駁的機會,今天一早更沒有給她阻攔的機會,趁她睡得像豬一樣時,唐九金就以飛快的速度溜出了破廟,打聽到了這裡最豪華的尼姑庵,投奔而去。

  只是……

  「所以施主決定了嗎?斷凡心、除雜念、忌酒肉、戒淫慾,這些妳都必須做到,妳真的確定要入我佛門了嗎?」

  確定了嗎?這句話,這個老尼姑已經說了八十二遍了,期間還順帶提了八十二遍佛門守則。

  唐九金從來不知道原來佛門的人那麼能言善道:「師太,我確定了、真的確定了!動刀吧!」

  「妳六根分明還沒清淨,妳看妳,我剛才跟妳重覆了多少遍。入我佛門,就要放下屠刀,也要忘卻從前的所有恩恩怨怨,妳怎麼可以講出動刀這種話,我只是要為妳剃度,所以這只是把剃刀而已。」

  她到底是想怎樣?剃刀不是刀嗎?

  「好了,施主,妳確定了嗎?」

  「我、確、定,動剃刀吧!」像她那麼端莊的人,是最懂得有求於人時必須妥協一切的真理了。

  「嗯,好。」又騙到一個。

  「等一下!」老尼姑真正開始動手時,輪到唐九金猶豫了,「這個是妳們這裡的統一制服嗎?還有那頂帽子,也一定要戴嗎?那個有白色毛的,很飄逸的,可以甩來甩去的長棍子,你們沒有嗎?」

  「那是道姑才用的東西!」

  「那我以後也要穿那種醜不拉機的衣裳嗎?有沒有顏色鮮豔點,束腰的,能突出曲線的那種?」

  「……妓院有。」

  「這樣啊……不好意思,我走錯門了。」搞什麼?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她,尼姑的制服那麼難看、造型那麼不端莊。那個紅扁也真是的,扯了半天,不說重點,早知道她就不要浪費力氣白跑一趟了。

  老尼姑怒了!所謂欺人太甚,形容的就是唐九金剛才的行徑。

  「妳給我站住!」老尼姑撩袍,上前,氣勢十足,「妳以為這是哪裡?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我剛才已經再三反覆地問妳是否確定了,妳居然臨陣脫逃,簡直佛理不容!妳們還愣著幹嘛?去把她給我押住!今天我非剃光她的頭髮,讓她穿上咱們這衣裳!」

  看著一群衝向自己的小尼姑,唐九金握緊雙拳,體內怒火開始膨脹,「妳這個死老太婆,當我真傻是不是?別以為妳頂著個光頭就可以無法無天了,別以為妳有幫手我就會畏懼……呐,別再靠近我,不然我把妳打得連妳娘都認不出來。」

  果然,唐九金剛嚷嚷完,所有小尼姑的腳步都頓住了,齊刷刷地伸手摀住眼,氣氛僵持。

  這個傻子完了,她觸碰到了師太的罩門。

  「我娘是個瞎子!」老尼姑一聲咆哮。言下之意就是,不管唐九金怎麼打她,她娘都不可能認出她。

  既然這樣,唐九金就肆無忌憚了,可她忘了自己最擅長的不是打人,而是被人打。於是上竄下跳了幾個回合後,她最終落敗,被老尼姑按倒在地上,毫不客氣地拳腳相加。

  「尼姑不能惹啊……」伴著一聲聲慘烈的哀嚎,她斷斷續續地呢喃出這句忠告。一直以為吃齋念佛的人就算動粗,也不過就像撓撓癢而已,但她錯了,真的錯了,到底是佛門弟子不可小覷。
 
   唐九金開始覺得視線模糊,意志渙散,快要暈了,忽然一道頗具威嚴的聲音響起。

  「這是在做什麼?」唐九金掀了掀眼簾,將眼眸拉扯成一條狹長的縫,循聲看了過去,隱約間,她瞧見了一個氣質脫俗的白衣女子,身子有些微的發福,但也堪稱豐腴;面貌看不清楚,但仍舊讓人覺得貴氣十足;就在她的周遭,還有一道光,閃亮閃亮的。

  這應該就是傳說中普渡眾生救苦救難的觀世音菩薩吧,唐九金覺得自己有救了,她用盡全力匍匐前進,在地上蠕啊蠕的,總算接近了佛光,她爬不起身,只好伸出手緊緊拉住「觀世音」的衣角,「觀世音菩薩……救我……」

  「段夫人?」這聲驚呼從老尼姑口中飄出的同時,唐九金也暈了。


☆ ☆ ☆


   一陣陣的疼痛襲來,唐九金下意識地蹙起眉心,想罵人,卻沒有力氣。

  忽然覺得自己像是在暖暖的被窩裡,床也是軟軟的,還有淡淡的馨香飄來,好好聞。她側過身,把被褥抱在懷裡,很沒姿態地把右腿橫跨在了被褥上,滿足地哼出聲:「嗯……」

  她完全沒有心思去考慮自己到底在哪,是不是還活著,只想先好好睡一覺再說。可是有人偏不讓她稱心如意,沒多久,身後就傳來男人充滿輕蔑的聲音。

  「嘖嘖,打鼾、流口水、磨牙、睡相極差、還說夢話,真是少見的極品。」

  「特色特色,這屬於個人特色。」跟著響起的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聲音,聽起來大概近四十歲吧。

  「永遠帶著一身的傷也是她的特色?」

  「也不知道她最近挨了多少打,剛才我要不救她,她會被那群尼姑打死的……」

  「您放心,比較傻的人生存能力都會比較強,她就算是被雷劈了,可能也只是換個髮型和膚色繼續活。」慢慢的那男人的聲音越來越近了,還有雙微涼的手輕觸著她的脖子,那雙手就像有魔力一樣,被他撫過的地方疼痛感也跟著淡去了些。沒多久,他又開口了,「她不過就是受了些外傷,一會兒我給她弄些藥,再順便給她點銀子,找人送她出府。」

  「送她出府?你沒瞧見她身上那些傷嗎?她是個傻子啊,無依無靠的,你讓她怎麼活下去。」

  趁他背過身去的空隙,唐九金偷偷睜開眼看了下,儘管只是背影,她也能認出那是段子七,那個雍容華貴正在大叫的夫人……她認得,就是觀世音。

  「留她下來也可以,總得有個身份吧?讓她做丫鬟,我們一起遭殃,或者我娶她吧。」段子七聳了聳肩,輕笑。

  聞言,唐九金瞪大眼,屏息等著觀世音的回答,差一點她就要脫口而出說好。

  俗話說魔高一尺,道高一丈,觀世音撇了撇唇,笑得比段子七更詭異。

  她家兒子的確很瞭解她,明白段府丟不起這個人,唯一的獨子怎麼能娶個傻媳婦,可是她這做娘的更瞭解自家兒子,早就想好了後路,「你那麼快就想著成親了嗎?還早呢,讓長安城裡的待嫁姑娘們在思個幾年春吧,名份多的是啊,等她醒了,我就收她作義女,以後你們兄妹相稱,多好。」

  兄妹?唐九金怔愣住了,認真思索了很久,雖然這個結局跟她設想的大相徑庭,不過退而求其次也是可以的,往後她要真成了段府的千金,就能堂而皇之地不勞而獲了,唯一的不足就是,她可能要隨時隨地記得裝瘋賣傻了。

  可是段子七卻一點都不想有個傻妹妹,「義女?娘瘋了不成!」

  「你居然敢頂撞我?我要寫信告訴你爹!」

  為什麼那麼多年了,他娘永遠喜歡玩這招?段子七橫了她眼,不得不軟下氣勢,「我的意思是說,這麼大的事還是等爹回來再商議下比較好……」

  「不用了,我給你爹寫了信問過他的意思了,他說我喜歡就好。」

  「……」他爹果然是個沒出息的。

  「就這麼說定了。」段夫人笑開了,「子七,往後要好好照顧妹妹哦。」

  「胡鬧、荒唐、不可理喻、匪夷所思……」段子七的抗議聲被段夫人遠遠地拋在了身後,她邁著碎步帶著一臉狂張的笑往門外走去。這可是她考慮再三才作出的決定,一點都不荒唐。總不能看一個傻姑娘流落在外自生自滅吧?更不可能真讓段子七娶她,給了個兄妹的名份不但能光明正大地收留她,還能讓外頭那些流言蜚語全都偃旗息鼓。

  罵累了,也沒人理會,段子七乖乖地閉上了嘴,略顯煩躁地長吁出一口氣,斜睨了眼床上的人。

  這個注視來的太突然,唐九金沒來得及閉上眼,只好硬著頭皮乾瞪著他。

  良久,她牽起嘴角,丟給他一個貨真價實的傻笑,「呵呵……」

  這笑聲讓段子七好不容易壓抑下的怒火又沸騰了,頓時覺得毛骨悚然,更不敢想像往後的日子要怎麼過。


第二章


   天色剛亮,整個段府的丫鬟們就忙開了,落鳳起得最早,伺候完唐九金梳洗後,就興致勃勃地幫她打扮起來。衣裳都是夫人昨天讓人去購置的,胭脂水粉也全是新買的,比起唐九金睡意朦朧任人擺佈的模樣,落鳳玩得不亦樂乎。

  終於大功告成後,已經日上三竿了,她得意洋洋地透過妝鏡欣賞著自己的傑作,鏡裡的女子眸色悠揚,側首發著呆,臉上除了呆滯沒有任何表情,卻反而憑添了份說不清的美,她算是天生麗質的那種,只要稍稍打扮下,就能輕易叫人移不開眼睛了。

  癡看了會後,落鳳才回過神,由衷地感歎,「小姐真漂亮,果然是佛靠金裝、人靠衣裝。」

  「靠?」唐九金抬眸,看著她,很是無辜地眨了兩下。

  一大早就被這個莫名其妙的女人拖著起床,她壓根就沒睡醒,還處在恍惚狀態,耳朵也就自動過濾掉了些無關緊要的話,最後聽進去的只有一個「靠」字。

  落鳳臉色微變,搖頭歎了聲,外表是可以修飾的,內在看來是沒藥救了。

  「妳是誰?」唐九金略微清醒了些,開始關心起眼前這人的身份了。

  「我叫落鳳,往後就是妳的貼身丫鬟了,妳要有什麼事或者是想要什麼,只管跟我說就好,我會幫妳打點好的。」落鳳是整個段府裡唯一自告奮勇申請來伺候唐九金的人了,其他人一聽到這傻子的名字,都逃得飛快。

  她始終堅信,要成為一個有桃花緣的女人,「有善心」是必備技能之一。

  「落鳳?」好難聽的名字,讓唐九金下意識地想起了「綠翹、紅扁」。

  紅扁……她居然忘了紅扁,就這麼把人家丟在破廟了!

  「這幾天少爺會請師傅來教妳習字,還有琴棋書畫那些,連言行舉止妳也要學,夫人決定在十天後宴請一些城內的名門望族,讓大夥都知道她收妳為義女了,這樣往後就沒人能欺負妳,所以妳要好好學哦,到了那天可千萬不能讓夫人丟臉。」落鳳耐著性子說。

  「唔……」唐九金沉默了,騙吃騙喝而已嘛,還需要學那麼東西,可是如果拒絕的話,她會不會被打回原形?她依依不捨地摸著身上的衣裳,豁出去了,「誰是夫人?誰是少爺?可以吃嗎?」裝傻要徹底,這樣以後她學無所成,也不會讓人覺得奇怪了。

  「……可以吃,但是妳如果吃了夫人,會被老爺打死;妳如果吃了少爺,會被滿城待字閨中的姑娘打死。」

  「落鳳,妳跟九金倒是很有共同語言嘛。」於是,正在被議論的主角之一忽然出現。

  唐九金瞪大眼,仰慕地看向她,呢喃:「觀世音。」

  「我是段子七的娘親,子七,妳認得不?」段夫人微微彎下身子,笑得很和藹。

  唐九金傻乎乎地點了下頭,感覺自己頓時被一種母性溫暖所包圍,很久以前,她也是有娘的,後來她成了沒人疼愛的小草,她記不清在道觀的日子是怎麼熬過來的,只知道現在她又要有娘了。

  但是在這之前,她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觀世音,剛才落鳳說我要學很多東西,以前在道觀的時候,玄機道姑給我請過師傅,只有她才懂得怎麼教我,我可以繼續找她教嗎?」

  「這丫頭也不是傻得很厲害嘛。」段夫人愣了下,再次認定謠言多半是誇張的。

  「我不傻。」唐九金用力搖頭,她知道,傻子通常都說自己不傻。

  「嗯,妳不傻。」她不傻就是這裡的人傻了!段夫人表面還是笑得很親切,「那妳知道以前教妳的師傅在哪嗎?」

  「我知道,可是……段府能包吃包住嗎?我想天天都能看見她,那樣比較有安全感。」

  段夫人愣了會,瞥見她眼眸裡小心翼翼的色彩後,不禁泛起了些憐惜,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言:「妳不用那麼戰戰兢兢的,往後我就是妳娘,子七就是妳哥哥,不管是府裡,還是到了外頭,子七都不會再讓人欺負妳,妳要個師傅住進府裡陪你,只管帶進來就是了,這點小事妳能自己作主。」

  「哥哥……」好陌生的稱呼。

  「妳可以叫他『七哥哥』。」落鳳插嘴道。

  「七哥哥……九妹妹……」少了八耶,唐九金皺了皺鼻子,「七上九下。」

  聞言,段夫人眼角抽了兩下,倒是落鳳很平和,始終跟唐九金保持著心靈相通,笑嗔道:「嗯,很好很標準、很標準!」

  段夫人正起臉色,瞪了眼落鳳,見她閉嘴後,轉而又看著唐九金笑開了,「妳告訴我那個師傅住哪裡,我找人去接。」

  「我要自己去接。」唐九金好想紅扁,好想用力地擁抱她一下,告訴她以後她們又可以聯手騙吃騙喝了。

  「那讓子七陪妳去,他今天沒事。」

  「不……」

  可惜,唐九金的拒絕很快就被段夫人打斷了,「落鳳,去把少爺找來,順便讓龍套去備馬車。」

  既然被趕鴨子上架了,唐九金也就沒有退路了,只好硬著頭皮任由落鳳把她塞進馬車。沒隔多久,她瞧見身著月白色衣裳的段子七也被塞了進來。雖然他眉頭一直深鎖著,停在他肩上的黑鳥也一直怪叫著,尤其是這一人一鳥看她的眼神充滿了鄙夷色彩,可是唐九金還是覺得他好帥,那個皮膚看起來真是細膩,還有那唇……微微抿著,太性感了!

  看了會,唐九金害羞地捂住臉,扭了兩下,應該藏在心底的話被她脫口而出了:「討厭,好想吃一口。」

  「想吃我?」從他上車起,那雙灼灼的眸子就沒離開過他,那麼通透的表情,只需要看一眼,就能讓人輕易猜出她的心事了。

  唐九金羞赧地咬著手指,欲言又止,想吃能就能吃嗎?
 
   「我的嘴啃起來味道很不錯,嗯?」段子七又靠近了她幾分,不耐地拍開她放在嘴裡的爪子。

  「那……」那可以讓她嚐嚐嗎?

  「我也很想給妳啃,可是很快全長安的人都會知道我們是兄妹了,我們不能做出有違倫理的事,明白嗎?」段子七忽然覺得自己很像一隻狼,誘著面前那隻小白兔一步一步跨入陷阱。

  「這個我明白。」傳說中的亂倫嘛,對於這種禁忌之戀唐九金已經嚮往很久了。

  還真是孺子可教,段子七滿足地哼了聲,繼續循循善誘,「所以如果妳堅持要吃我,就回去跟我娘說不要做我妹妹,那樣妳就可以為所欲為了,懂嗎?」

  「懂。」唐九金回得很響亮,那麼有目的性的話,就算是以前的傻綠翹都能聽懂了,「七哥哥,我並沒有堅持要吃你,我也可以去吃別人,比如你身上這隻烏鴉看起來肉質就挺鮮美的,說不定味道比你更好。」

  又不是全天下只有他一個男人,犯不著為了他犧牲幸福的下半輩子,不值得、不值得啊。

  「妳……」段子七沉了沉氣,握拳,低吼:「這是隻八哥!」

  「八哥?」她受驚了,很不端莊地大喊。

  「妳那眼神是什麼意思?我警告妳,妳要是敢覬覦它,我會把妳打得連妳娘都認不出。」

  「……」她娘死了呢,可唐九金沒有心情解釋,用很深邃的目光把那隻八哥打量了很久,「怎麼會這樣,你是七哥哥,牠是八哥哥,我還有個哥哥居然是禽獸!」

  段子七被她說懵了,好半天,終於想起要反駁,可唐九金壓根就沒給他機會,猛地站起來,在狹小的車廂裡蹦蹦跳跳大吼大叫了起來:「停!快停下馬車!」

  「妳又做什麼?」段子七有些驚恐地瞪著她,迅速和她拉開距離,以從前的經驗來說,她很有可能是又要犯傻了。而她每次犯傻,就只有想不到沒有做不到。

  「哎呀,蠢死了!」唐九金沒耐心了,目光死死地鎖在窗外的街上。

  見段子七根本就沒有理會她的打算,她乾脆推開他,撩開車簾,也顧不上這馬車還在疾馳狀態,在段子七地驚訝目光中,她驀地跳下了車,慣性讓她在地上滾了好幾圈,才終於以很不優雅地姿態停了下來,像個湯圓似的蜷縮在豬肉攤邊。

  「少爺,怎麼了?」前頭駕車的段龍套總算是察覺到了不對勁。

  「停車,那傻子又瘋了。」段子七別過頭,不忍再看,轉而朝著龍套吩咐道。

  傻子的生命力很頑強!唐九金現身說法,又一次驗證了這句話。

  眾目睽睽下,她若無其事地站起身,很愛惜地彈去身上的灰塵,朝著不遠處大叫了起來:「紅扁!」這叫聲一點都不像摔疼之後的痛呼,反而是帶著興奮的。段子七不禁蹙眉,困惑地想看個究竟,只瞧見唐九金的身體正以飛快的速度往前衝,而她的目標是不遠處一個目瞪口呆的女孩。那女孩衣衫很襤褸,卻仍舊掩蓋不住俊俏的模樣。

  「她不會又要扯著人家褲腿,逼著人家娶她了吧?我的媽呀,這次居然看上了個母的。」龍套很憂慮。

  然而讓眾人難以置信的是,當唐九金以壁虎地姿態手腳並用纏住人家身子後,那女孩非但沒有推開她,還滿臉興奮地回抱她,脫口而出的話語更是讓人震驚:「妳去哪了嘛,人家找了妳一天,還以為妳死了,妳害我好擔心、好惆悵啊……」

  「長話短說,我找到可以暫時騙吃騙喝的地方了,看到後面的段子七沒?從現在起,他就是一個聚寶盆。妳先別問太多,總之一會他要問起妳,妳就說妳是從前在鹹宜觀裡教我琴棋書畫的師傅,願意跟我回段府繼續教我,明白嗎?」唐九金依舊緊緊巴在她身上,表情還是很癡呆,說話時卻溜得很。

  她刻意壓低聲音,附在紅扁耳邊,儘量用最簡單的方法交待著。

  「哦。」紅扁一頭霧水,但聽到「騙吃騙喝」這四個字後,立刻就興奮地猛點頭。

  可是遠在街尾的段子七根本就不看清這兩人臉上的表情,更不可能聽清她們的談話內容。他只覺得眼前的畫面和諧極了,他這個傻妹妹居然改變性向,開始喜歡女人了,那也就是說他安全了。

  頓時,他發現長安的空氣真好,天真藍,雲真白……

 
☆ ☆ ☆


   在唐九金的安排下,紅扁順利地住進了段府,準確地說,只是暫時而已!以唐九金的表現來說,她隨時都有被掃地出門的可能性,她存在的目的是為了在十天之內將唐九金打造成淑女,即使是假扮的淑女也可以。

  可是朽木永遠都是朽木,即使她已經把自己會的都傾囊相授了,某人仍舊只在乎吃和睡,偶爾還會注重一下排泄物的品質,總之琴棋書畫這東西,絕對超過了她的能力範疇。

  就在紅扁和落鳳都已經無技可施時,居然是段子七伸出了援手。

  「早啊,睡得舒服嗎?」

  一大早醒來,就瞧見一張好帥好帥的臉,還有好酥好酥的問候聲,怎麼能不舒服?可唐九金就是不舒服,一看見段子七那張完美無瑕的臉,她就蹬著腿放聲大哭了起來:「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為什麼連傻子都要欺負?你怎麼就一點罪惡感都沒有……」

  「我那麼用心良苦,卻被妳曲解成這樣,嘖嘖,好傷人心。」

  「用心良苦?」居然比她還會睜眼說瞎話,「那你為什麼不陪我睡馬車,不陪我舔膽?」

  「親愛的妹妹,哥哥這是在詮釋兄妹愛,雖然我也很想陪妳睡覺,可是兄妹之間不能這樣,我只能用盡一切辦法克制住自己的慾望。」

  好欠扁的一張臉!唐九金緊咬牙關,痛恨自己當初怎麼會想要巴上這樣一個男人?她要去告訴觀世音,段子七絕對不是在照顧妹妹,是凌虐,毫不掩飾地凌虐!她痛苦的模樣,會讓他覺得格外有快感,這是一種多麼不可取的怪僻。

  她忍!能屈能伸才有美好未來,等她存夠造反的銀子後,一定抽一點出來砸死段子七!至於現在,她決定無限裝傻賣乖,「七哥哥,我可以起來了嗎?我領悟到了『臥薪嚐膽』的意思了。」

  被狗腿段龍套逼迫著舔了一個時辰的苦膽,又窩在鋪滿柴草的馬車裡睡了一晚,就算她真傻,也能刻骨銘心地記住該死的「臥薪嚐膽」了。唐九金不僅僅是領悟了,她還要貫徹實施,總有一天她會和「吳王夠賤」一樣翻身做主人!

  「紅扁,帶妳徒兒去梳洗,順便換身像樣點的衣裳,我要帶她出門。」這樣一張可憐兮兮的嘴臉,實在讓段子七不忍心再折磨她了。

  「出門?那……能騎馬嗎?」騎著馬在街上溜達好威風的呀,唐九金已經奢望很久了。

  「騎馬?」聞言,段子七的眉擰成了一團,目光從上到下把她打量了一番,那麼小的身形,真不知道是她騎馬,還是馬騎她,「只要是妹妹開口,做哥哥的當然會盡力滿足。」

  「謝……謝謝……」唐九金忍不住打了個顫慄,拉起紅扁就想逃,這個男人的心智一定異於常人,如此無聊的角色扮演遊戲,他竟然還玩上癮了。

  「對了。」在她們消失前,段子七忽然又開口:「紅扁,順便去廚房弄點冰糖給她含著。」

  好變態呀好變態,他居然還喜歡看自己妹妹含東西……唐九金捂著緋紅的臉,一溜煙地逃開了,像她那麼端莊的姑娘家,要怎麼去接受那麼重的口味?

  段龍套忍了很久,直到瞧見唐九金用近乎噁心的扭捏姿態跑開後,他再也忍不住了,「少爺,你做什麼要對個傻子那麼好?昨晚的苦膽上你已經淋過糖漿了,壓根就沒有多少苦味了,這會還給她含什麼冰糖?」

  「咦?」段子七哼笑,「這算是對她好嗎?我只是喜歡用哥哥的身份,看著自己妹妹含東西的模樣而已。」


☆ ☆ ☆


   秋色明媚,陽光瀲灩,人頭攢動。

  段子七騎著高大駿馬,眼含三分桃花,笑含七分魅惑,活像個凱旋而歸的英雄般走在最前頭;身後跟隨著狐假虎威的段龍套;遙遠的大後方,有頭騾子哼著氣扭著臀磨嘰磨嘰地漫步在街邊,唐九金岔開雙腿耷拉著頭,有氣無力地坐在騾子上,嘴裡不停呢喃:「我要端莊、我要端莊……」

  剛出段府的時候,當唐九金見到這頭醜到無法形容的騾子時,就用盡全力吶喊過這句話了。

  可是她家七哥哥說了:「騾子是驢和馬的雜交,混合了馬的帥氣和驢的勤奮,牠名叫『寶馬』,如此稀世珍品才配得上舉世無雙的妳。」

  好吧,她也承認自己的確有點舉世無雙;但是,一頭醜到不行的騾子算什麼稀世珍品?憑、憑什麼要跟她放在一起相提並論?還取名叫「寶馬」,自欺欺人也不帶這樣的吧。

  唐九金越想越無力,整個人俯趴在了騾子上,雖然嫌棄但為了安全她還是親膩地摟住牠的脖子,有道讓人很不爽的聲音,從她頭頂飄來。

  「端莊的小姐,少爺讓妳快點,他在前頭的首飾鋪裡等妳。」是段龍套陰陽怪氣的聲音,這人真是不討喜,唐九金埋怨地瞪了他眼。要換以前她一定把他舌頭拉出來打結,看他還能怎麼廢話,可是今時不同往日,打狗還得看主人啊。

  「嗯。」她很不情願地應了聲,然後躡手躡腳地從騾子背上滾下來,沉了沉氣,把騾子脖子上的韁繩一端在手掌上纏了幾圈,一切準備工作就緒,她傻笑著看了眼龍套,忽然邁開腳步,猶如離弦的箭般牽著騾子狂奔起來。

  這頭被段子七詡為稀世珍寶的騾子,極度喜歡走「乙」字型路線,多凌亂的步伐啊。指望牠快一點,難度太大了,還不如她牽著牠跑。

  正在首飾鋪裡聽老闆介紹新貨的段子七,倏地感覺到有個不明物體從他餘光間疾馳而過,一聲淒哀的騾子吠叫聲跟隨而來。段子七含著笑,探出頭看了眼,瞧見目瞪口呆地龍套追上來後,叮囑了句:「等她跑到街頭的時候,去提醒她一聲,跑過頭了。」

  「那位就是九姑娘嗎?」為了視野更清晰,掌櫃爬到櫃檯上,伸出身子眺望著被塵土包圍的那個不明物體,問道。

  「嗯。」段子七哼了聲,專注地翻著手中的新貨樣圖,「你也瞧見了,先天條件已經屬於需要回爐重造的了,後天自然要煞費一番苦心了,所以就麻煩你挑些好點的首飾給她,就算是朽木,鍍上一層金後,應該還是能唬唬人。」

  「明白明白,七爺親自來挑貨,我們又怎麼敢怠慢。您看看這些吧,都是訂製的,款式能按照您的喜好更改。」說著掌櫃爬下櫃檯,又從底下搬出一堆樣圖。

  「我也不能每次都陪著她來挑,她喜歡逛市集,你一會兒只管認清那張臉,往後她就是段家的二小姐,要是下次闖了什麼禍,你多擔待著點。我娘對她喜歡得緊,她要是在外頭受了什麼傷,就算是少了根頭髮,我都很難跟我娘交代。」段子七隨意地看著樣圖,心思壓根不在那上面。

  親自帶她出來挑衣裳挑首飾,全是假的,既然事成定局,他註定要接受這個傻妹妹了,那就得想個一勞永逸的法子。以他娘那心血來潮的個性來說,義女是收了,但照顧她絕對是他的責任,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也是他的過錯。

  他沒空跟在那傻丫頭身後收拾殘局,最好的方法就是一次性杜絕了一切有可能的傷害。

  跑過頭的唐九金折回來了,衝進店鋪時,剛巧聽見這番話,心震了下,身子也震了下。

  人心是會拐彎的,這句話唐九金不懂,她只是覺得段子七真的很有兄妹愛,他居然可以用那麼酥軟的聲音,就輕易地警告了在場所有人。也就是說以後她可以肆意妄為,沒有人敢再打她了……

  她家七哥哥是在保護她!

  「來了?」撇見杵在門口的她,一身風塵僕僕、滿臉髒兮兮、髮髻亂蓬蓬的模樣,段子七強忍住想把假裝不認識她的念頭,努力讓眸色放到最柔,微笑著問。

  唐九金愣愣地點頭。

  「過來,看看這些首飾的款式,喜歡就說。」

  段子七忍得很辛苦,可是掌櫃就沒那麼好的涵養了,猛咳了聲,他搶過段子七手中的樣圖,替段子七喊出了心聲:「不要糟蹋這些東西!呃……我的意思是,這些款式還是配不上九姑娘的身份,我再去換些更好的來。」

  「好,麻煩你了。」段子七故意假裝沒聽見那句話,讚許地對著掌櫃點頭。

  只是唐九金沒有辦法假裝,但聽清了又如何了,她依舊只能頂著憨憨的笑,把所有怒氣委屈無奈揉成一團吞進肚裡。能搖身一變成了段家二小姐,已經是偷來的福了,既然是她自己選擇裝瘋賣傻寄人籬下的,那還有什麼話是聽不得的,再苦,也苦不過天天挨打。

  總有一天她會熬出頭,這一天也不會等太久,到時候她要帶著紅扁去過好日子,順便讓這群人知道「傻子」是惹不起的。

  最終,唐九金用實際行動證明瞭她的品味著實不走尋常路,她挑了一堆惡俗的金飾,從髮釵到耳墜再到項鍊,總之每一樣都是金亮亮的。這些東西唯一的優點,就是含金量很高;唯一的缺點就是,極度不美觀,要全都戴在身上估計會很累人……

  不過她也不是完全傻呆的,還是挑了個讓段子七看得下去的東西,一個翠玉髮簪,小小的,簪尖有隻振翅欲飛的蝶兒,倒是很稱她,只可惜子唐七還沒來得及誇她,她便說了:「這是要送給紅扁的,像我那麼端莊的人,不適合小家碧玉的東西。」

  很好!她倒是還懂得小家碧玉的意思,但是為什麼偏偏不懂得何為「端莊」?


☆ ☆ ☆


   終於,令段家人揪心的這一天終於到了,據說段夫人幾乎給滿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發了邀請函,還讓人家攜帶家眷赴宴。

  她倒是對唐九金很有信心,事實上,唐九金對自己也很有信心。

  她的信心甚至膨脹到不讓任何人跨進她的房門,就連落鳳都只能守在門外乾著急。想到她家小姐那天買回來的那堆金亮亮,還有那一件件質地上好款式卻只有傻子才會穿的衣裳,她就不敢再往下多想。

  紅扁大老遠就瞧見落鳳一臉焦急地徘徊在門外,垂頭看了眼自己懷裡的那個包袱後,她歎了聲,繞到了屋子後面,鬼鬼祟祟地爬窗竄進了唐九金房子。她正坐在妝台前發呆,紅扁也沒喚她,隨手把包袱往旁一丟,倒了杯茶灌了起來。

  隔了很久,見唐九金一直沒反應,她才開口:「段夫人說她都安排好了,妳還沒好嗎?做什麼不讓落鳳進來幫妳?」

  「妳嚇了我一跳,什麼時候進來的?」聞聲後,唐九金猛震了下,不停拍著心口順氣:「找她做什麼,有妳在啊,妳以前是幫玄機道姑梳妝的耶,難道手還沒有她巧嗎?」

  這話倒是不假,以前紅扁每次幫玄機道姑點的妝容都能迷死不少人,連玄機道姑那麼挑剔的人都時常誇她,被唐九金肯定了之後,紅扁有點飄飄然,很是得意地接過她手中的梳子,開始幫她綰髻。

  「段夫人對妳真不錯,這些胭脂水粉都是上好的貨……」紅扁邊俐落地忙著,邊說。

  「同情居多吧,如果我不是個傻子,她興許也不會收留我,如果……她知道我是在裝傻,說不定就會討厭我了。」唐九金扁著唇咕噥,忽然覺得很有罪惡感。

  「妳傻呀,我們的宗旨是吃窮長安有錢人!要想過得好,就得下手狠,要像暴風雨般無情,不能像春風般溫情。等到咱飛黃騰達了,再來考慮報恩也不遲,現在就算妳說自己不是傻子,也沒人信。」她就不信。

  「對,飛黃騰達!」在紅扁的提醒下,唐九金再次振作,拾回了差點被自己拋棄的夢想。

  「差不多了,用這支髮簪嗎?妳不是說這個是送給我的嗎?」忙得差不多了,紅扁瞥見了妝臺上唯一的髮簪,是那只翠玉蝴蝶。

  唐九金橫了她眼,「送妳又怎樣,妳借給我用用不行哦。」

  「那妳不會多買一支?又不是用妳的銀子。」雖然不情不願,但是紅扁還是不得不承認,唐九金和這只髮簪很稱,「難怪以前在鹹宜觀的時候,那些男人都想要染指妳,的確挺漂亮。」

  以前玄機道姑的美是很張揚的,唐九金不太一樣,像靜靜綻放的蓮,悄無聲息。

  唐九金意興闌珊地撇了撇唇,當看見先前紅扁丟在床上的包袱後,立刻來了精神,「那個包袱是?」

  「妳不是讓我把那堆金亮亮的首飾全都當了嗎?我讓鹹宜觀的人幫忙拿去當了,那是換來的銀子,好沉,我還給了他們一些零用,剩下的估計夠我們花用一年。還有那些衣裳,我全都用妳的名義送給以前破廟裡那些人,他們樂壞了。」

  「鹹宜觀……」唐九金的笑容忽然黯淡了下來,讓人猜不透她在想些什麼,半晌後,她突然開口:「紅扁,其實鹹宜觀裡的人對妳都不錯,妳為什麼帶我一起離開?」

  紅扁愣了下,半晌才聳肩乾笑,「這哪需要理由,我把妳當妹妹,怎麼捨得看妳一個人在外頭流浪。」

  「以前玄機道姑也常打我,但都是不痛不癢的,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她會對我下手那麼重,竟然還把我給活活打死了。」唐九金暗暗打量著紅扁的表情,繼續追問:「還有為什麼我會死在花園裡,為什麼我會死了又活?」

  「連段少爺都不知道妳為什麼會死而復生,妳要我怎麼回答妳?」

  她在避重就輕,可唐九金卻沒打算就這樣甘休,「紅扁,我真的是被玄機道姑打死的嗎?」

  「妳怎麼忽然想起問這些了?」

  「聽說裴大人他們發現我的時候,我已經死了三天了,為什麼整整三天,妳都不去找我?」

  「我找了,可是哪都找不到。那晚的事……其實我也不清楚。」紅扁猶豫了會說出了實情。

  惹得唐九金大叫,「妳不清楚?那妳還跟裴大人說得好像妳親臨了現場一樣?妳會害死玄機道姑的!」

  「我、我只是看大家都這麼說,也跟著說了嘛。」同樣的話,也剛巧飄進了門外的段子七耳中,他沉默著,回想那天驗屍時唐九金微顯青黑的膚色,那些症狀是中毒後才有的,因為她忽然地「詐屍」,他一直沒有機會去檢驗她身上的傷是否致命。

  「少爺?你來找小姐嗎?怎麼不進去呢?」落鳳的聲音傳來。

  段子七回過神,看了她眼,笑點了下頭,才敲響了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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