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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折】狼親狽友之熾戀天驕

從柏為嶼離開的那一天開始,一晃眼五年過去了, 兩千多天的日子裡,楊小空從沒有浪費過一分一秒, 終於,讓他等到了漆藝館開幕的這一天, 而他巴望著將籌備已久的大禮,送給他最愛的柏師兄。 柏為嶼從沒有想過這一天,也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麼一天, 楊小空的大禮來得太過突然,可落下的男兒眼淚卻一滴都不假, 曾經該屬於柏為嶼的,都還給他了,這一刻,他重獲新生! 只是重生的不只柏為嶼,還有他和段殺的那份斷不了的情, 一場槍戰,段殺與死亡擦肩而過,卻也喚醒了柏為嶼已是結痂的心。 只是五年前的那場情傷,教柏為嶼再也無法不顧一切的去愛, 看著柏為嶼的掙扎,段殺豁出去了,為了愛,他甘心辭去警務一職, 緊緊牽著柏為嶼的手離開,決心守護他好不容易等到的愛人。 不只柏為嶼和段殺,其他人也都成雙成對了, 年少輕狂的歲月,漸漸遠離了這些曾經愛得瘋狂的他們, 只是未來等著他們的,似乎又是另一段未知的旅途……

會員價:
NT$502.6折 會 員 價 NT$50 市 場 價 NT$190
市 場 價:
NT$190
作者:
恩顧
出版日期:
2011/10/13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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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柏為嶼離開的那一天開始,一晃眼五年過去了,
兩千多天的日子裡,楊小空從沒有浪費過一分一秒,
終於,讓他等到了漆藝館開幕的這一天,
而他巴望著將籌備已久的大禮,送給他最愛的柏師兄。
柏為嶼從沒有想過這一天,也從沒想過自己還能有這麼一天,
楊小空的大禮來得太過突然,可落下的男兒眼淚卻一滴都不假,
曾經該屬於柏為嶼的,都還給他了,這一刻,他重獲新生!
只是重生的不只柏為嶼,還有他和段殺的那份斷不了的情,
一場槍戰,段殺與死亡擦肩而過,卻也喚醒了柏為嶼已是結痂的心。
只是五年前的那場情傷,教柏為嶼再也無法不顧一切的去愛,
看著柏為嶼的掙扎,段殺豁出去了,為了愛,他甘心辭去警務一職,
緊緊牽著柏為嶼的手離開,決心守護他好不容易等到的愛人。
不只柏為嶼和段殺,其他人也都成雙成對了,
年少輕狂的歲月,漸漸遠離了這些曾經愛得瘋狂的他們,
只是未來等著他們的,似乎又是另一段未知的旅途……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臨近四月,泰國最炎熱的天氣到了,所幸柏為嶼教書的山區小村常年溫度都較低,氣候也很宜人,可惜物資極度匱乏。離小村最近的大城市是清萊,柏為嶼每個月會去一、兩趟,給泰然買些必需的藥物和生活用品。
  他在村子裡教小學生漢語、繪畫和書法之類不算最重要的課程,故而比較悠閒,有大把大把的時間可以搞創作,漆板自己做,大漆也不難買,倒是金箔、銀箔以及螺鈿等材料不知去哪買,頭一年是楊小空給他寄去的,直到他自己在清萊找到了購買管道,就叫楊小空不要再寄了。
  大多數村民只知道用大漆做傢俱,很少見過漆畫。
  柏為嶼在家後院搭了個棚子充當漆畫工作室,剛開始有不少好奇的村民鑽進去東看西看,左摸右摸,後來就見慣不怪了,再後來有很多感興趣的孩子向他學習,然而堅持下來的少之又少,只有一個少年學的很不錯,去年到清萊念高中,每次回來還帶稿子給他看。
  柏為嶼做漆畫時,把泰然擱在門邊的竹床上,泰然就乖乖地趴在那兒看畫冊,畫冊多數是柏為嶼畫的。
  村裡沒有書店,哪怕清萊也很難買到大量優秀的兒童畫冊,柏為嶼只好自己畫,這對他來說不難,隨手一勾便是誇張幽默的簡筆劃圖象,像小人書一樣,配上一兩句簡單的旁白,中泰雙語對照。
  他常常邊和女兒聊天邊找靈感,兩個小時就可以畫一本,太精緻沒有,應付小孩子綽綽有餘,長年累月囤積下來有幾百本,故而柏老師家有個小型的圖書館,村裡的小學生常跑來借畫冊,甚至有識字不多的大人也看得津津有味。
  小學的泰語老師兼校長是曼谷人,在西歐念了碩士,英文說得一級棒,回國後一頭鑽進教育業,他和柏為嶼同歲,眼睛奇大無比,名字也奇長無比,發音古怪,叫什麼什麼弄•秧什麼什麼。本地人叫著挺順口,柏為嶼怎麼也叫不準,乾脆砍頭去尾留中間,直接叫「弄秧」,這是中國南方某地區的方言,翻譯過來就是「傻瓜」,柏為嶼念大學時從同學那學來的。
  弄秧漢語說得不流利,更別提方言了,想必一輩子也不會明白這名字的深意,一聽柏為嶼喊「弄秧!」,校長同志就笑容滿面連連點頭,搞得柏為嶼有點內疚乃至同情這位國際友人。不過柏為嶼的內疚和同情是有限的,因為弄秧常搜羅柏為嶼的畫冊,用紅筆圈出拼錯的泰國字,大肆嘲笑他連小泰然都不如。
  柏為嶼確實不如泰然,泰然比一般孩子聰明,她沒有體力和別的孩子玩耍打鬧,時間都花在看書上,兩歲多就能流利地說泰語和漢語,同時開始認字,如今已經能辨認簡單的漢語字句,泰國字認得比柏為嶼還多。
  造物主是很公平的,取走你身上的一樣東西,自然會賦予你另一樣東西。
  柏為嶼這個大話癆,就是養隻鸚鵡也會養出一隻小話癆,養人就更別提了,父女倆整天有說不完的話。柏為嶼上完課,就把半成品的漆畫從屋裡搬出來,澆上水修修磨磨,泰然照舊趴在竹床上看畫冊,嘴裡唸唸有詞:「爸爸,這隻兔子的耳朵不夠長,像老鼠。」
  柏為嶼手上的活不停,嘴裡狡辯:「我畫的是老鼠兔。」
  「那是什麼?」
  「就是像老鼠的兔子。」
  柏泰然追問:「那老鼠兔有沒有尾巴?」
  柏為嶼理所當然地說:「當然有,和兔子的尾巴一樣,毛茸茸地一團。」
  「那你畫的老鼠兔尾巴怎麼是細細長長的一根?」
  柏為嶼一門心思在創作上,敷衍道:「哦,這是兔子鼠,牠是一隻像兔子的老鼠。」
  泰然了然狀,「哦,兔子鼠。」
  小學放學後,校長同志抱了兩個大木瓜鑽進工作棚,繞到柏為嶼身後看看畫,又繞到泰然身邊看看畫冊,問:「這是什麼怪物?」
  柏泰然一本正經地解釋:「這是兔子鼠。」
  弄秧大笑,「寶貝,沒有兔子鼠。」
  「有,我爸爸說有就有!」
  「妳爸爸騙人的。」
  「你才是騙人的!」柏泰然反駁。
  弄秧把木瓜擱在窗臺上,作勢要抱泰然,「我帶妳去操場問問哥哥姊姊們,哪有什麼兔子鼠?」
  柏為嶼心虛了、後悔了!為了維護自己在女兒面前的權威性,他趕鴨子似的轟走弄秧,「走走走!外面太陽大,別帶她出去。」
  弄秧掙扎,「我的木瓜!我剛從村長家摘的……」
  柏為嶼不由分說把他給攆走了,轉身將木瓜削皮去籽,榨成濃汁擱在泰然面前,垂頭喪氣地認錯,「泰然,爸爸騙人了,沒有兔子鼠。」
  柏泰然喝著果汁,瞪大眼,「哦?」
  「爸爸錯了。」柏為嶼痛心疾首狀,「下次不敢了!」
  柏泰然點頭,奶聲奶氣地說:「哦!弄秧被我冤枉了,你還搶了他的木瓜。」
  「那怎麼辦呢?」
  柏泰然露出很傷腦筋的表情,「唉,我們假裝不知道吧。」
  「哦!妳是壞小孩!」柏為嶼樂了,摟著她親臉蛋、親額頭、親小手,咪啾咪啾親了個遍。

  ◎             ◎             ◎

  週末,柏為嶼帶泰然去了一趟清萊,買些女孩的夏裝和飾物。
  說來,泰然從三歲開始就沒怎麼長個,而且她幾乎不走路,鞋底沾不上一層灰,本不需要年年買新鞋新衣,但女孩都愛漂亮,柏為嶼也尤其熱愛打扮自己的寶貝,加之每到換季,就會有人從中國和越南發來包裹,都是時下最流行新潮的新品童裝。
  孩子身體不好是想改變也改變不了的現狀,所以柏為嶼要在別處補償她,給她最好的,哪怕泰然是在小村子裡長大,也是不折不扣的公主,什麼衣配什麼裙,什麼褲配什麼鞋,都十分有講究,有些衣物甚至沒有穿過幾回,轉手就送給了同村的小姑娘。
  回來時已到了黃昏,回程小巴上有不少從清萊回來的中學生,嘰嘰喳喳地向柏老師彙報在城裡讀書的情況。
  柏泰然穿了一件露臍斜擺小衣和一條色彩鮮艷的泰式裙褲,髮尾紮起來,別著一支閃閃發光的流蘇髮飾,像一隻漂亮的小孔雀。她坐在爸爸的腿上,懵懵懂懂地聽著,時不時插嘴問話,與學生們一起格格發笑,村裡人人都很尊敬她的爸爸,她從小就覺得自己有這樣的爸爸是全世界最幸福的小孩。
  離目的地還有好一段距離時,小巴拋錨了,司機下車查看了一番,大聲抱怨,同時告訴乘客他沒法把大家送到村裡了。
  這是今天最後一班回村的車,大家只好都下車步行回去,學生們打打鬧鬧地在前面走,不時有人回頭招手,用泰語催促柏為嶼快一點。
  柏為嶼抱著女兒走一段路,又揹著走一段,再扛著走一段,早已與其他人拉開了好長一段距離,前面跑回來幾個中學生,口裡喊:「柏老師,我們幫你拿東西。」
  柏為嶼也不推辭,遞上東西分給大家去提,連聲說謝,又囑咐大家別等他,走得快的趕緊走,還可以趕回家吃晚飯。孩子們應了聲,嘻嘻哈哈地跑了。
  泰然快五歲了,雖然小,還是有些分量,柏為嶼和女兒打個商量:「泰然,走一段好不好?爸爸累了。」
  柏泰然不情願,但心疼爸爸,只好勉強點頭答應了。
  柏為嶼把她放在地上,彎腰牽她的手,小步慢慢走,走沒百來米,腰痠脖子痛,比抱著她走還累!柏為嶼放開她,扭扭腰揉揉脖子,一低頭,看到柏泰然仰視著他,抬起胳膊要他牽手。
  「好了,爸爸不牽了,泰然自己走。」柏為嶼不把手給她。
  這回柏泰然兩條胳膊都舉起來了,「爸爸牽。」
  「爸爸陪在妳旁邊呢,不牽,泰然可以自己走好的。」
  柏泰然一扁嘴,眼巴巴地望著他,還是那句話:「泰然要爸爸牽。」
  柏為嶼耐心央求道:「試試自己走嘛。」
  柏泰然保持著仰望他的姿勢往前走,就怕一不小心爸爸就跑掉了。
  「看我幹什麼?看路!」柏為嶼急得一頭是汗。
  柏泰然堅持要看著他走,由於柏為嶼把這妞兒給寵壞,讓她對爸爸的依賴到了病態的地步。
  柏為嶼只好換個方式,跑到前面五米的地方蹲下來,面對泰然拍手鼓勵道:「寶貝,加油加油!」
  這一招果然見效,就像在驢子眼前掛一根蘿蔔,驢子自然會努力往前跑。柏泰然氣喘呼呼走了過來,柏為嶼直皺眉,這孩子走路的樣子越來越不對勁了,搖搖擺擺的,走每一步都有要摔倒的趨勢。
  泰然走到近前,柏為嶼蹲著往後倒退,繼續呐喊:「好乖好乖,再走!」
  如此又走了一百米,柏泰然快到極限了,喘著粗氣嚷嚷:「爸爸,泰然累了。」
  柏為嶼這麼走路也累了,抹把汗,站起來捶捶腿,「再走一會兒,走到前面那棵樹吧,好不好?」
  「不好!」柏泰然搖頭,細細的嗓音發顫:「我走不動了。」
  柏為嶼不死心,「那我們不走那麼遠,走到……」他往後跑了三十多米,站定了,提高嗓門:「爸爸不動,妳走到這,爸爸就抱妳走。」
  柏泰然看看天,可憐兮兮地喊:「爸爸,天黑了,泰然怕。」
  「不怕,爸爸看著妳。」
  柏泰然一咬牙,加快腳步,爸爸就在前面呢,走一步就離爸爸近一點,她恨不得下一秒就抓住爸爸!
  柏為嶼驚喜萬分地看到小泰然竟然趔趄著跑了起來,簡直是破天荒!眼看那小妞兒就要跑到眼前了,柏為嶼捨不得浪費這個大好機會,想讓女兒再跑跑,忙不迭往後退。
  柏為嶼這一退,泰然眼睜睜看著就要抱住的爸爸又抱不住了,登時方寸大亂,腳步也不穩了,用力往前撲,同時哇地大哭:「爸爸!」緊接著下一秒,她「啪」的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
  柏為嶼的心一下子縮緊了,衝過去抱起女兒的小身子,驚慌失措地發現她的膝蓋和手掌磨破了,他心疼壞了,口齒不清地抱著泰然又搖又晃,連哄帶騙。
  柏泰然哇哇大哭了一陣,滿臉都是眼淚,稍一緩過來,朝他劈頭蓋臉打下去,「爸爸又騙人!說好不動的!」
  「爸爸錯了,爸爸錯了,下次不敢了!」柏為嶼後悔不已,任由女兒毆打洩憤。
  柏泰然打了幾下,緊緊抱住爸爸的脖子,使勁地抽抽鼻子,不敢再哭,要不犯起哮喘就麻煩了。
  柏為嶼一手托起她抱在懷裡,一手緩緩撫摸她瘦削的後背,心裡抽痛,輕歎了聲,心想算了,再長大些自然會走,別逼她了。

  ◎             ◎             ◎

  天逐漸黑透了,路兩邊沒有燈,只能用手機的微弱光線照前方的路,又走了許久,前方騎來一輛腳踏車,鈴聲叮噹叮噹響,柏泰然搶著說:「我打賭,是弄秧。」
  「妳跟誰打賭啊?」
  「跟你。」
  「我也打賭是他。」
  柏泰然撅嘴,「那還有什麼好賭?沒勁!」
  柏為嶼瞇起眼看向前方的燈光,村裡只有弄秧的腳踏車是帶燈的,但遺憾的是,也只有那輛腳踏車沒有後座。
  柏為嶼氣得磨牙,「他到底來幹嘛的?」
  腳踏車很快到了眼前,對面而來的校長同志騎著車,靈活地轉個一百八十度,與他們並肩而行,爽朗地呵呵直樂,「泰然,我來接你們啦!」
  柏為嶼在這兒過了五年,泰語交流也不成問題,毫不留情地抱怨道:「你怎麼騎了輛沒後座的車來接人?也不借一輛好載人的車。」
  弄秧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他們說你還在後面,我急著出來,騎到一半才想起這車沒後座。」說著,他捏了一下泰然的鼻子,「泰然,爸爸一直抱妳會累的,來,讓爸爸休息休息,弄秧抱。」
  泰然聽話地爬過去,坐在他的右手臂彎上,抱緊他的脖子,「我今天摔跤了,看,膝蓋破了。」
  「呀?哪個壞蛋幹的?」
  「爸爸這個壞蛋。」
  柏為嶼替弄秧扶過腳踏車,低眉順眼地故做小媳婦狀。
  「打他!」弄秧抬手作勢要打。
  泰然抱住他的胳膊,「不,我打過了。」
  弄秧笑了笑,從腳踏車籃子裡拿過一小袋點心,「先吃點東西,別餓著。」
  泰然打開包裝袋,「爸爸。」
  柏為嶼應聲探過腦袋咬了一口,「好了,爸爸飽了,剩下的妳吃。」
  柏泰然細嚼慢嚥地專心吃起點心,弄秧轉頭問柏為嶼:「你很快就要走了吧?」
  「五月就可以開始辦手續了。」
  「離開這裡,有新的打算嗎?」
  「沒什麼打算,去我……」柏為嶼斟酌片刻,說:「去我父親的公司幫忙,畢竟這些年他給了我很多幫助,要不是他給錢,我手上那一點點薪水哪能讓泰然過得這麼好?」他不會被任何人強迫,父母也沒有威逼利誘,是他自己想通的,繼續教書或者當流浪藝術家養活自己不成問題,但若是要讓泰然過得好,確實也找不到比回家更好的出路了。
  長久地一陣沉默,弄秧鼓起勇氣說:「為嶼,很快會有新的校長來代替我,我要去曼谷念博士了。」
  柏為嶼欣喜道:「你終於決定去深造了?」
  弄秧局促地點了一下頭。
  「挺好,挺好,你會成為一代文豪的!」柏為嶼忍笑忍得腸子打結。
  這位泰國青年無比熱愛詩歌創作,感懷傷物地寫出情詩集若干,遺憾的是,村裡文化人不多,他那晦澀的詩歌完全沒有如柏為嶼的兒童畫冊受歡迎,幾年來讀者只有柏為嶼一個人。無奈明月照溝渠,柏為嶼把人家一本正經寫出來的神聖情詩當娛樂消遣,從來沒見過這麼咬文嚼字的腔調和文筆,當真是百讀不厭,一讀就笑得捶地捶牆捶桌子,只差沒有去捶天花板。
  柏為嶼暗地裡揉揉憋笑憋痠的嘴角,卻聽到弄秧悶聲說:「你如果願意,我可以推薦你去曼谷的高等學府任教。」
  柏為嶼一愣,感激地拍拍他的肩,「我認真考慮考慮,謝謝!」
  天太黑了,柏為嶼沒有看見那個人高馬大的泰國青年,臉紅都紅到了耳根去了。

  ◎             ◎             ◎

  四月一日,段和打電話來,「我哥快死了,你倒是回來看看他。」
  柏為嶼嚇了一跳,再一想今天的日子,不滿道:「喂,有你這麼開玩笑的嗎?」
  段和輕描淡寫地說:「我沒開玩笑,他前幾天快死了,昨天才活過來。」
  柏為嶼倒是想裝出一副不管段殺死活的樣子,無奈等他冒出裝淡定的念頭時,人已經坐在趕往清萊機場的巴士上了。
  幾番輾轉奔波,深夜時趕到,這裡四月的氣溫比泰國低了十幾度,他穿著單薄花俏的T恤和短褲,步入醫院走廊時冷得一陣激靈,打了個噴嚏。
  段和一臉憔悴地守在病房外,囑咐了幾句,提及段殺的傷,竟然還挺高興,「這下他別想再逞強了。」
  柏為嶼差點無語,「他真的是你親哥嗎?」
  推開病房門,他靜悄悄地走進去,站在段殺病床前,周圍是滿屋子的鮮花,屋裡有開恆溫空調,門窗緊閉,濃郁的花香混著刺鼻的藥水味,著實不好聞。
  他俯下身,鼻尖點著段殺的鼻尖,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男人的脆弱,他心中的段殺是個從內到外的鐵人,無堅不摧,外面是銅牆鐵壁,裡面是鐵石心腸。他嗅嗅對方身上那股即使是花香和藥水味都掩蓋不掉的熟悉煙味,無聲且傷感地笑了笑。
  段殺的右手全纏滿了繃帶,想動也動不了,便抬起左手摸了摸柏為嶼的臉,插在手背上的針頭在微微地顫抖。
  「吊著點滴呢,別動手動腳。」柏為嶼稍微直起腰想躲開,「王八蛋,每次都拿苦肉計來博取同情,你皮粗肉糙,我不吃這一套了……」
  段殺以為柏為嶼要走,急得乾瞪眼,他從喉嚨裡發出一聲含糊不清的悶哼,試圖拽住對方,掛著點滴的鐵架被拉扯到,點滴瓶直搖晃著。
  柏為嶼嚇了一大跳,「喂,別鬧!」
  段殺想說別走,可是,發不出聲音,他不知道該如何挽留。這些年他們聚少離多,有時見面說不了兩句話,相處十幾分鐘,然後各奔東西,一分又是半年見不上。
  段殺咬掉插在手背上礙事的針頭,用盡力氣往前探,逮住柏為嶼的手緊緊地握著不放,同時張開嘴,強忍喉嚨裡火燒一般的疼痛,努力發出聲音。
  柏為嶼捂著他的嘴將他推回床上,「你別說話,我不走,不走。」
  段殺緊張地用左手臂環過柏為嶼的肩膀,實實在在地抱住了這個人,這才放心地卸下力氣。
  他們有五年沒有擁抱了,柏為嶼不願意,而段殺也沒勇氣。
  柏為嶼換了稍微舒服點的姿勢,將臉埋進了他的肩窩裡,靜靜地相處,今天傷患有特權,柏為嶼不和他較勁。段殺知道柏為嶼顧忌他的傷不會動粗,他側過臉,用嘴唇摩挲著對方的耳朵,此時不耍賴,還有什麼機會可以耍賴?
  「誰要你逞英雄,活該!」柏為嶼的語氣一如當年,帶著點痞味,帶著點幸災樂禍,還有那麼一點似有似無的哭腔。
  段殺動作木訥地歪歪臉,貼緊柏為嶼的臉,感受著對方身上傳來的溫度,他對著蒼白的天花板疲倦地笑了。
  「脖子都這樣了,別亂動,小心斷了。」柏為嶼支起身,在他的臉頰邊輕輕喘氣,「段和讓我告訴你,有一顆子彈穿過頸部,幸好沒有擊中頸骨,可是傷了聲帶,以後你的聲音……恐怕會不太好聽。」
  段殺輕輕地點頭。
  「還有兩顆子彈擊碎了肩膀和上臂的筋骨……」柏為嶼心下把段和給罵了個狗血淋頭,我天馬流星靠,沒人敢說,都讓我來說,段和你這個賤人!
  段殺還是點頭。
  「就算復健適當,癒合良好,想恢復一定的靈活度也很困難,絕對不能再受力勞累。」
  段殺點頭再點頭。
  「你不能再使槍了。」
  段殺終於頓了頓。
  柏為嶼惴惴地說:「你們單位長官告訴段和,給你記一等功,要你服從安排,調回原職。」
  段殺僵硬了半晌也沒有動靜。
  柏為嶼留意到他的眼圈泛紅了,忙笨拙地安慰道:「別難過,先養好傷……」
  段殺點點頭,又搖搖頭,張嘴說不出話,滿心不甘願,他還年輕呢,養好傷還能幹很多年,不想退回原職只做些文職工作。
  「好了,別較勁,哪有什麼事都依你的性子來呢?你就服服輸吧,想想我以前,多不甘願吶,現在不也看開了?」柏為嶼嘴上說的好聽,心中卻暗自腹誹,段和那混帳王八蛋笑得跟花一樣,還說是好消息,既然這麼好,怎麼不自己說啊?
  段殺老實下來不動了,看樣子也是沒力氣動,只有剩喘氣的分兒。
  柏為嶼擺正他的腦袋,「不許難過,敢難過我就走了。」
  段殺不敢難過了,揪著他的衣襬哼唧起來。
  「別揪著我,我坐這兒不走。」
  段殺固執地揪著。
  「唉,來,手給你,別揪衣服。」
  段殺立刻改換拉他的手。
  柏為嶼得償所願坐了下來,「你比泰然還黏人。」
  段殺把他的手放在唇上,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
  柏為嶼恐嚇,「誰讓你親了?再親我就走了。」
  段殺連忙不敢親了,一動不動。
  「你就這麼喜歡這個工作嗎?」
  段殺點頭。
  「不許點頭!」柏為嶼乘機欺負他,「反正喜歡也不能幹了,以後不許再喜歡。」
  段殺搖頭。
  「你敢搖頭?我走了啊!」
  段殺瞪大委屈的眼睛,趕緊點了點頭,心裡滿是委屈,是你讓我不許點頭的啊!
  「啥,你點頭同意我走?那我走了。」柏為嶼玩上癮了,故作生氣刷地站起來。
  段殺忙不迭搖頭,撐起身來拉他,隨即痛得直哼哼。
  柏為嶼一驚一乍地推倒他,「別動別動,我不走。」
  糟,再這麼折騰下去,段殺的脖子快斷了!
  段殺故技重施,又以那彆扭的姿勢抱著他。
  「我這姿勢很累……」柏為嶼討饒。
  段殺不理會。
  「讓我坐下來和你說話吧?」
  段殺被玩怕了,猶如王八咬人,說死也不放手。
  柏為嶼惡言相向:「喂,放手!要不我走了。」
  段殺勒得更緊了,幸虧有先見之明逮住他,讓他要走也走不了。
  柏為嶼生怕蹭著對方身上的傷,只好屈服了,他小心翼翼地爬上床撩起薄被,側身躺在段殺身邊,好讓自己的姿勢更自然些,不會扭曲得全身痠痛。
  段殺沒料到自己會這麼好運,欣喜若狂地緊了緊胳膊摟緊身邊的人,心急如焚地想發表發表感慨。
  「不許說話。」柏為嶼命令。
  段殺點頭。
  「不許點頭,你是不是心裡得意極了?」
  段殺搖頭。
  「不許搖頭。」柏為嶼頓了頓,緩聲說:「我答應你,我們復合試試吧。」
  段殺感動得頭腦一蒙,不知該作何反應。
  「居然敢不應我?」
  段殺點了頭,又搖頭。
  柏為嶼扳住他的腦袋,「不許點頭、不許搖頭,只許笑!」
  段殺沒法控制臉上的表情,想笑卻不爭氣地溼了雙眼,他的左手從柏為嶼的肩上挪到背上,神經質地摩挲著,有心想吻一吻對方,可惜力不從心。
  「記住,我沒有喜歡你,只是看你太可憐了,受了這麼重的傷,喜歡的工作不能幹了,又沒人愛……」柏為嶼心驚膽顫地觸了觸段殺脖子上繃帶,尾音有些哽咽:「我不要你,你該怎麼辦呢?還不快謝謝我。」
  段殺只有一隻左手可以用,可左手要摟柏為嶼,沒法騰出來抹眼睛裡的水氣,任由它們凝聚成淚水從眼角滑落。
  他昏迷了很多天,早上剛清醒,來探病的長官和同事,走馬燈似地來來去去,他的頭腦裡一團混沌,想把人全趕走清靜清靜,無奈不能說話也沒力氣動彈。直到段和告訴他柏為嶼會來看他,他才強打精神一直等著,怕自己睡著會錯過,就睜著眼睛等,等到深夜,終於等來了,等來的不僅是他日夜思念的人,還有一場不切實際的美夢。

  第二章

  清晨,夏威上班前過來給段和送飯,探腦袋往病房裡一看,「哈,一屋子的花圈啊。」
  段和一記大力金剛掌把他拍扁了,「閉上你的烏鴉嘴。」
  邱正夏騎在夏威的肩上,兩眼發光,「和哥哥,花可真多啊。」
  「等我哥醒來,我找人把花都搬走,味道太熏人了。」段和揉揉太陽穴,「他的情況基本穩定了,我可以告訴爸媽,讓他們來看看他了。」
  夏威吊兒郎當地在走廊上遛達,「你膽子可真大,連這都敢瞞,要是你哥沒被搶救過來,死翹了,你爸媽豈不是連最後一眼也看不上?」
  段和額上青筋暴起,「讓你閉上烏鴉嘴,你還得意了是吧?他死翹了,我燒了你給他陪葬!」
  「關我什麼事嘛?」夏威驚恐地捂臉。
  邱正夏配音:「呀滅跌!」
  「要燒也要燒為嶼嘛。」夏威一拍大腿,「為嶼呢?」
  「一早就走了,他把泰然交給同事照顧,泰然鬧騰了一晚,哭喊著要爸爸,沒人能伺候的了。」段和掐掐邱正夏圓嘟嘟的臉蛋,「還是我們正夏好,不嬌氣。」
  邱正夏乘機趴下來親他,「咪啾!和哥哥,我今天不想去上幼稚園。」
  「為什麼?」
  「因為我遲到了呀,會被小朋友們笑。」
  段和一看時間,「夏威!這都幾點了你才出門?」
  夏威咬了咬手指,「和哥哥,我今天不想去上班。」
  「為什麼?」
  「因為我也遲到了呀,會被同事們笑。」
  段和抱下邱正夏,冷冷對夏威說:「你可以滾蛋了。」
  病房裡傳來「哐噹」一聲。
  「咦?我哥醒了?」段和扭頭一看,大驚失色,破門而入咆哮道:「哥,你幹什麼?躺下!」
  段殺已然搖晃著坐了起來,腳伸到床外撞翻了椅子,早上重新紮上去的針頭還牢牢固定在手背上,經他這麼一牽動,點滴被扯了下來摔在地上,細管裡回了一大截子的血。
  段和衝上去第一時間拔掉針頭,狂怒:「你神經病啊?給我躺下!」
  段殺扯住段和,兩眼通紅,嘶啞著喉嚨扯出聲音,他一睜眼就不見柏為嶼了,惶恐得要命,必須找個人確認一下自己昨晚不是在做夢。
  「不想啞巴就別說話!」段和捂住他的嘴,急得滿頭大汗,「夏威,過來幫我壓住他!」
  夏威忙搭過手,嘴裡賤兮兮地嚷嚷:「和哥哥你別急,我去叫醫生來給他紮兩針鎮定劑!」
  段和一腳把他踹飛,「我哥又不是神經病,幹嘛打鎮定劑?」
  不能說話真是急死人了!段殺逞強站了起來,兩腿一著力登時天旋地轉,多虧段和撐著他,要不就一頭栽了下去,腹部的傷口瞬間撕裂,繃帶上的紅色迅速蔓延開來。
  段和毛骨悚然,「夏威,叫醫生來給他打鎮定劑!」
  夏威也嚇傻眼了,不敢再貧嘴,掉頭跑出去找醫生。
  五分鐘後,值班醫生趕來,段殺已經乖乖地躺在床上安靜下來了。
  夏威愕然,「和哥哥,你什麼時候武藝這麼高強,怎麼搞定段大隊長的?」
  段和比出一個「噓」的手勢。
  段殺在講手機,剛才那一番鬧騰耗盡了氣力,他的臉色慘白得像死人,額頭上佈滿密密的一層冷汗,神情卻異常高興,傻呵呵地揚著嘴角。
  手機那一頭的人說:「給我每天練習微笑,要不泰然看著你的死人臉長大,會造成多惡劣的影響啊!」
  「……」
  「死啦?怎麼不應?」
  段殺艱難地應了聲:「嗯。」
  衝進來的醫生和護士手忙腳亂地掀掉薄被,剪開段殺腹部上被血弄髒的繃帶。
  段和彎腰提醒道:「你想啞巴啊?別發出聲音。」
  柏為嶼訕訕地摸摸鼻子,「不許說話,聽到了就『啵』一聲。」
  段殺聽話地「啵」了聲。
  醫生和護士抬頭看他,覺得莫名其妙,傷口都裂了,多痛啊!他還有心情講手機拋飛吻?
  柏為嶼爆笑,「哇哈哈,那什麼聲音?跟放屁似的!」
  段殺說不出話來。
  「對了,警告你,把煙戒了,泰然支氣管和肺都不好,一點二手煙都不能沾。」
  「啵。」
  「哇哈哈,你又放屁!」
  段殺再度無言。
  「好啦,不玩你了,好好養傷,我要登機了。」
  「啵。」
  「聽醫生的話,多吃多喝多復建,等我回來可要好胳膊好腿的,否則殘廢了……哼,你本來就沒一個優點,敢殘廢我就不要你了。」
  段殺閉上眼睛,講完手機後他就虛脫了,周身上下鑽心的傷痛讓他感到很幸福,昨天醫生給他打了止痛針,他渾渾噩噩地覺得一切只是一場夢,而此時此刻渾身的痛感讓他冷汗淋漓,痛得直打哆嗦,總算能清醒地確認自己不是在作夢,柏為嶼真真切切地要和他復合了!他情不自禁微微地笑,在醫生拎起血淋淋的紗布時,露出一臉的陶醉。
  夏威抱頭蜷縮到段和身後,「阿娜達,你哥好嚇人!」
  段和一手捂臉,一手捂邱正夏的眼睛,痛苦地扭過頭去,「我從小就覺得他沒有痛感神經!太血腥了,小孩子不要看。」

  ◎             ◎             ◎

  警方經過縝密偵查,一舉摧毀犯案多起持槍搶劫金鋪的犯罪團隊,追繳黃金首飾數十公斤,四名歹徒在與警方激烈搏鬥中逃脫,警方迅速分頭攔截,將之全部抓獲。
  刑警三隊全體表現英勇,記集體一等功;隊長段殺在抓捕過程中身負三槍,被歹徒用玻璃碎片捅傷腹部,經搶救脫離生命危險,記個人一等功;協助辦案的掃黃組組長呂中盛在追擊中身負一槍,擊傷一名持槍歹徒,記個人一等功。
  李英俊叉腰大笑,「哇哈哈,隔壁那倒楣的中了三槍,肚皮還破了一大口子,才立一等功,你只中一槍也是一等功,多划算啊!」
  段殺的鄰居兼同事,掃黃組組長呂中盛雖然只中一槍,但子彈穿透了肺部,要不是搶救及時,早就窒息而亡了,他悲哀地看著李英俊,「你很高興?」
  李英俊臉色一變,「我高興個屁!你掃你的黃,管什麼閒事啊你?」
  呂中盛氣息奄奄地說:「我在金鋪旁邊的夜總會突擊檢查,看到他們抓人,總不能抱手看戲吧?」
  「你就站在一邊看戲又怎樣?他們還能拉你去堵槍口不成?」李英俊毫無邏輯地答非所問:「狗拿耗子!」
  呂中盛虛弱地咳嗽幾聲,「李英俊,我都快死了,你就不能說點好話嗎?」
  李英俊豎起中指,「說好話有鳥用?可以吃啊?老子伺候了你這麼多天,你他媽給老子說過好話了嗎?」
  呂中盛頹喪地側過身去不理他了。
  李英俊渾身炸毛,「老子上班忙得要死,下班還要買菜做飯給你送來,像我這麼帥又是精英,還這麼有錢的男人,下班本該去逛夜店泡帥哥,偏偏要繞著你這傷殘破員警轉,你有臉生氣?」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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