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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折】惑水(BL)~征服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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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673.7折 會 員 價 NT$67 市 場 價 NT$18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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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T$180
作者:
青羅扇子
出版日期:
2008/04
分級制:
限制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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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苦守候了十幾年的暗戀,姚子溪以為情人節這晚,
可以和焱烈修成正果,誰知,叛逃的情敵竟突然出現,
將他的真心告白計劃整個打亂,也罷,
早該看開的,不是嗎?只是他沒想到失戀的夜晚,
竟然被眼前這位年輕小伙子給纏上了,一夜情是嗎?
賓館裡的大床上,粗喘著兩人的鼻息,交疊的身軀密不可分,
葉達看著眼前冷淡美男子為自己輕吟扭動,慾火直升的他,
想要索取得更多,一夜根本不夠滿足他的情與慾。
姚子溪以為再也不見的床伴,卻出現在自己的診所,
還厚著臉皮要自己收留,那啞著的嗓子的俊臉上,
滿滿是對姚子溪的真心,為了擄獲冰山醫生的心,
葉達不管旁人的告戒,不管姚醫生心裡的愛人是誰,
他以為只要自己付出全部的愛,就足夠了,
誰知,他的天真換來的是姚子溪的欺騙,
當親眼目睹姚子溪愛戀的眼神落在對方身上時,
葉達明白,自己的心早已承受不了,那就放手吧……


 

精彩章節搶先閱讀

 

第一章


   平安夜。

  餐廳充滿著浪漫的氣氛。

  蒼翠的聖誕樹上掛滿色彩繽紛彩帶,店內也吊滿了亮麗的小彩燈,悠揚的音樂中,情人間親密地低喃耳語。

  姚子溪坐在靠窗的位置。落地窗因為溫差的關係凝起一層淡白色的薄薄霧氣,隱隱約約看得見外面霓虹閃爍。

  桌上咖啡的熱氣漸漸消散。

  低頭看了看時間,七點半。兩週前他就訂好這個座位,並跟烈焱約好一起過耶誕節,當時烈焱勾起嘴角笑:「這樣很像情侶。」

  三十多歲的男人,成熟穩健中又帶著優雅性感,笑得時候即使只是嘴角微微勾起,還多了點壞壞的味道,讓人忍不住陷了下去。

  而姚子溪,則是越陷越深,說不清楚自己是怎麼喜歡上他的。失去父母,繼而失去唯一的哥哥之後,那個男人平日的照顧一點一滴滲入了他的生活。

  等到自己回過神來,男人高大俊美的身影已經刻在心底。閉上眼,就是那個男人摸著自己頭的大手,還有對著自己痞痞壞笑的模樣。

  那段年少的日子,每天晚上都是幻想著那個人的臉龐入睡,在睡夢中一次又一次地擁抱著那個人……

  那個人,應該是他的吧!如果自己一直站他身邊的話。

  總有一天,他會注意到自己的心意吧!

  年少時的姚子溪小心翼翼地守護著自己微弱的妄想。

  然而,夢清醒的時候,卻發現烈焱喜歡的是那個黑道少主,那個可愛又任性的小狼崽子。看到他們相擁熱吻的時候,那種感覺就像是被人用冷水狠狠淋了一身,接著又被人用力打了一記耳光,又急又怒,又傷心又難過。

  那時胸口猛烈地跳動著,連呼吸都是灼熱的。姚子溪握碎了自己的眼鏡,金屬的框架扭曲變形,割裂了他的手。鮮紅的血液從指縫裏蜿蜒流下,可是他知道,痛得不是手,而是心。

  明明是那麼厲害的人物,明明是自己一直暗暗崇拜憧憬的人物,連對那個人的仰望都只敢埋藏在心底,為什麼那個少年卻如此的肆無忌憚呢?在烈焱面前放肆的大笑,甚至把烈焱壓在身下……

  而烈焱,卻只是一次又一次地寵溺著,寬容著。

  如果、如果是自己,才不會這樣對待烈焱。他一定會好好珍惜,更加用心地對待烈焱,可是,他就是這種彆扭的性格,即使他有滿腹的情話,也很難將自己真實的情意傳達給對方。之後歷任的情人,也是因為這個緣故而分手的吧。

  他們都說,自己的心從來就不在他們身上。

  那個時候的自己,也只是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冷哼一聲道,如果要分手的話,他會同意。其實,自己知道,他們說得都對。

  他從未甘心過。又怎麼可能有多餘的心思放在其他人身上呢?明明是他一直站在烈焱身旁,為什麼最後在一起的,卻不是他?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姚子溪將手貼在透明的落地窗上。窗戶瞬間印上了他掌間清晰的紋路。

  「還要再來一杯咖啡嗎?」服務生走過來親切地問道。

  「呃……」姚子溪回過神來。

  在這個滿座的餐廳裏,情侶們都成雙成對,只有自己面前是一杯清冷的咖啡,顯得格外淒涼。

  「嗯。」姚子溪往窗外看了看。

  突然,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姚子溪迅速接起電話,「阿焱!」

  街道上歡樂的喧鬧聲從手機另外一端傳來,聽得出烈焱的聲音相當得高興,甚至有著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到的驚喜和興奮。

  那一刻,姚子溪的心忽然像那塊巨大的落地窗。儘管身體是溫熱的,可是心卻彷彿被擱放在戶外冰冷的空氣中,被凜冽的寒氣凍傷。

  「那個……我來不了……我……」烈焱通話的聲音似乎因為干擾而變得斷斷續續,「喂,叫你別靠近了……是子溪,我跟他約好了,喂喂……」話語消失,只剩下激烈的喘息聲。

  服務生端上了咖啡。

  姚子溪握著手機的手不經意地顫抖了下,「買單。」


☆ ☆ ☆


   走出店外,迎面而來的寒氣立刻讓姚子溪打了個寒顫。

  不知不覺中,天氣已經變得這麼冷了。但是路上行走的人們彷彿絲毫感覺不到寒意,女孩子們穿著俏麗的短裙,露出修長的雙腿,男孩子們則是體貼地摟著女孩子的腰身,或者單手環繞著她們的肩,身體緊密地貼在一起,大人們也細心地給孩子們圍上了圍巾,緊緊牽著他們的小手。

  是因為有了另外一個人的溫度,所以就再也不會冷了嗎?姚子溪伸手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立了立衣領,有些落寞地站在街頭。這個歡樂的平安夜,看來,只有他一個人孤單地度過了。

  「這位帥哥,買束花吧!」隨即,有人拍了下姚子溪的肩。

  姚子溪皺皺眉,回過頭來。

  跟自己搭訕的傢伙穿著大紅色的聖誕老人裝,戴著尖尖的紅帽子和雪白的假鬍子,手裏還捧著一大堆鮮豔的紅玫瑰花。

  姚子溪冷冷看了一眼,繼續前行。

  但是那個傢伙依舊不放棄,不知死活地說著:「今天這麼好的日子,就買束玫瑰吧!你女朋友肯定會喜歡的。」

  姚子溪不耐煩地打斷:「不需要!」

  年輕人卻耍賴般地拉住他的袖口:「就算是你這樣的冰山大帥哥,過節的時候還是要適當地送送禮物,女孩子才會更死心塌地跟著你哦!」

  雖然帶著大把的假鬍子,聲音卻是中氣十足,非常適合這個快樂的節日氣氛,

  姚子溪的心情越來越差。為什麼只有自己,在這個平安夜,不但是孤零零的一個人,還要被眼前的這個傢伙拉住不放。

  姚子溪逼近年輕人,有些惡劣地挑眉開口,「我是GAY!」

  「啊?」年輕人發出詫異的語氣。

  姚子溪用手扶了扶眼睛,以高高在上的姿態,貼近那個傢伙的臉,盯著他的眼睛慢慢重覆道:「我、是、同、性、戀!」

  幾秒鐘的停頓,年輕人有些手足無措。

  「放手!」姚子溪冷冷哼了一聲,扯開衣袖,轉身就要離開。

  「喂……等等……」年輕人回過神來,從身後追了過來。

  「到現在還一個人,你,該不會是被人甩了吧?」年輕人揚著頭,大大咧咧地問道。

  周圍的氣壓陡然低了下去。

  姚子溪臉上的寒氣更重了,這傢伙,一點自覺都沒有嗎?

  「你再纏著我,小心我對你做些什麼。」姚子溪冷笑道。

  「那、那個,你是……是在邀請我嗎?」年輕人滿臉通紅。


☆ ☆ ☆


   不知怎麼的就和年輕人來到了賓館。

  看著年輕人很開心的樣子,姚子溪有些後悔,即使只是一時的情緒失控,但是挑這樣的對象是不是太冒失了?

  「哎呀!別扳著張臉了,這年頭只有溫柔派的男生才吃香哦,冷酷派的已經過時了!」年輕人一邊摘掉帽子和鬍鬚,一邊說道。

  姚子溪不屑地哼了一聲。

  年輕人回過頭來笑:「不過,我還是很喜歡你這種型的!」潔白的牙齒閃閃發亮。

  摘掉鬍鬚之後是一張輪廓格外分明的臉龐,一百八十多公分高,有著陽剛的男性氣息也有著大男孩般的稚氣。

  姚子溪不由得一楞。

  「怎麼?我長得還算帥吧?哈哈哈!」年輕人爽朗地笑著。

  姚子溪冷冷撇了他一眼,不帶感情地說道:「不過是個乳臭未乾的小子罷了!」

  第一眼看到年輕人聖誕老人裝扮下真實面孔的時候,的確很吃驚。但是一說話,感覺完全就不一樣了。年輕人身上流露出來的是一種陽光,乾淨、開朗,以及稚氣的氣息。

  「喂,你該不會未成年吧?」姚子溪隨口問道。

  「啊,」年輕人停頓了一下,然後哈哈笑著,「怎麼會?我二十二了!」

  姚子溪輕輕點頭:「我可不想對未成年的小鬼下手!」

  「不會、不會!」年輕人笑著露出潔白的牙齒。

  「嗯,那就好,開始做吧!」姚子溪冷靜地起身,脫起羊毛衫。

  「啊!」年輕人似乎有些吃驚,睜大了眼睛,連忙伸出手臂,搖擺著:「等、等一下!」

  還沒開始就被人意外叫停,這種情況還是第一次,姚子溪心裏多少有些不舒服,冷著一張臉又重新穿回衣服,過了幾秒之後才從鼻子裏輕哼了一聲,「你是對我不滿意嗎?」

  「不是、不是!」高大的年輕人急忙撇清地搖著頭,一邊表明真心般地握住姚子溪的手,「我只是覺得不用這麼急,好不容易才到一年一次的平安夜,總應該有些不同吧?啊!對了,這些玫瑰送給你。」一大捧鮮紅的玫瑰花遞到姚子溪面前,還沒等姚子溪反應過來,年輕人就將花塞到了他手上。

  把沒賣完的花送給馬上要一夜情的人?

  姚子溪看了看手中的玫瑰,撇撇嘴,這個傢伙還真沒什麼神經。

  「嗯,還有這個光線。」年輕人大步走到開關處,將其餘的燈關掉,只留下幾盞小巧的壁燈,房間的光線迅速暗了下來,多了幾分朦朧浪漫的氣氛,「這樣的平安夜,再喝一點點紅酒是最好不過的!」年輕人又露出明朗的笑容,拿了一瓶紅酒和兩個高腳杯過來,「喝一點,味道很不錯哦!」

  「我不會付紅酒的錢!」姚子溪冷冷說道。

  「你這個傢伙怎麼這麼沒情調,安啦、安啦,我會付!」高大的年輕人雙手插腰,一副又氣又好笑的樣子。

  「哼,用你賣玫瑰花的錢?」

  「你……還真是惡劣!」

  被年輕人誘勸著,姚子溪喝了口紅酒,雖然入口有些涼,但一會兒紅酒的香醇瀰漫在舌尖。

  「聽說,平安夜的時候,一起在聖誕樹下度過的兩個人,會永遠在一起。」

  「那不凍死才怪。」

  「可是很浪漫。」

  「只有傻瓜才會那樣做。」

  「……」

  「你不覺得生活就是要浪漫一點才有趣嗎?」

  「等你凍死了會更有趣!」

  「你這個人……」年輕人挨著姚子溪坐下,床微微下陷,體溫隔著布料傳來。

  空虛的冬季裏似乎多了一份溫暖的真實感。

  姚子溪不動聲色地望向年輕人,栗色的頭髮遮住了他的額頭,但是眼睛黑得發亮,微笑的時候露出有點淘氣的小虎牙,彷彿一匹稚氣未脫卻又勇氣十足的小野馬。

  兩人離得非常近,只要微微低頭,就可以碰觸到年輕人的鼻尖。

  朦朧的光線中,年輕人的唇似乎有著無限的光澤。姚子溪低下頭,含住那微張的嘴唇,舌尖輕輕地試探,挑開年輕人的牙齒,年輕人配合得張開嘴,裏面同樣是紅酒甘醇的味道,兩人的舌尖相互吮吸,一遍一遍溫柔地舔弄,一個纏綿的細吻漸漸變成了火辣辣的熱吻。

  接吻的感覺非常好,唇縫間洩露的呻吟漸漸沾染了情慾的氣息,衣服也在不知不覺中褪去。年輕人的體格竟是如此高大健美,頸肩的線條十分漂亮,膚色也是那種經常在戶外運動的健康棕色,和自己白皙的皮膚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年輕人有些興奮地將姚子溪壓到床上,一邊撫摸著姚子溪身體一邊讚美似地感歎著:「你的皮膚好滑!」年輕人親吻了很多遍,技巧雖然稱不上老道,卻是相當的溫柔,亮晶晶的眼睛一直凝視著自己,年輕的軀體肌理分明,被擁抱的時候還能感覺到年輕人結實的肌肉微微繃緊的狀態,修長的手指在自己身上游走,滿臉都是渴望自己,想讓自己更快樂的表情。

  被高大的身軀壓在身下,姚子溪竟有著一種被人守護的錯覺。好像再也不是孤單的一個人。年輕人低頭一遍遍地親吻著他的脖子,耳垂,將他的分身也含了進去,舌尖描繪著頂部的形狀,並將之抵在上顎輕輕摩擦,吮吸著,舔弄著,姚子溪只覺得後背一陣電流竄過般的酥麻,周身有一種暖暖的感覺包圍,不是激情的快感,卻令人非常舒服。

  年輕人在他腰下塞了一個枕頭墊高腹部,然後細心地塗抹著潤滑劑,一邊按壓著穴口輕輕地伸入手指。姚子溪悶聲低喘了一聲,喘息中年輕人又伸入一根手指,兩根手指併攏在一起潤滑擴張著。

  「感覺怎麼樣?」年輕人露出討好的表情,一邊愛撫著姚子溪的身體一邊體貼地詢問。

  「啊……唔……」敏感的內壁被手指來回抽弄著,姚子溪有些難耐地扭動著身體,「……還可以嗎?」

  年輕人有點受打擊地嘟起嘴,像努力做好作業,卻得不到老師獎勵的小孩子。

  「那看來我要更努力了。」年輕人大大分開姚子溪的雙腿,將頭湊了過去。

  「啊……不要……舌頭不要伸進去……」靈敏的舌頭在體內竄動,忽輕忽重地轉動著,撩撥起一陣陣的顫慄,姚子溪全身發熱得顫抖地抓著年輕人,胡亂眼神迷濛,平日冷峻的臉龐變得異常豔麗。

  「……唔……這裏也濕濕滑滑的……越來越誘人了……」

  「笨、笨蛋……別說這種話了……」

  熾熱的分身緩慢插入,年輕人抱著姚子溪的腰,先輕輕地抽動了幾下,待他逐漸適應後,才開始猛力進攻著,律動中摩擦的撞擊產生了強烈的快感。紅酒的熱度也逐漸在體內爆發,全身的血液都湧上了頭部,姚子溪緊緊攀住年輕人的肩膀,牙齒輕咬著他的耳垂,口中發出細碎的呻吟。

  年輕人像受到鼓勵似的,一手撫慰著姚子溪的分身,一手揉捏撩撥著他胸前的櫻紅,動作越來越狂野,一下一下猛烈地撞擊著。內部被火熱的堅挺快速摩擦,纏綿相交的唇舌也隨著下身的撼動而變得更加激情,身體越來越默契,炙熱的體溫簡直可以讓人放下一切束縛,姚子溪忍不住發出意亂情迷的呻吟。

  「好棒!」年輕人滿眼沉迷,火熱的胸膛緊緊貼著姚子溪,激烈地親吻著,雙手從腰後扣緊,縱情地挺動。

  姚子溪的身體壓陷在柔軟的大床上,隨著背後的撞擊而起伏著,皮膚變成瑰紅的顏色,後穴被粗熱的堅挺填滿,反覆抽插,相連的地方已經完全被體液沾黏著,發出情色的黏膩聲。

  「好性感!你這個樣子好迷人……」年輕人一遍又一遍地讚歎著。

  被慾望控制的身體強烈地想要得到解放,姚子溪翻身坐在年輕人身上,雙臂纏在年輕人的頸項,在年輕人的輔助下擺動著腰部,吐出情慾的氣息……


☆ ☆ ☆


   天微微亮。

  姚子溪已經清醒過來,剛彎腰想撿起地上的衣服就發現渾身上下酸痛得要命。年輕人的手無意識地搭了過來,擱放在姚子溪的腰間。年輕人還在熟睡之中,栗色的頭髮搭著臉頰上,滿臉的放鬆,嘴角邊還有一點點口水,有點可愛又有點傻乎乎的模樣,像隻滿足的大狗。昨夜激烈火辣的床事像幻燈片一樣在腦海逐漸回閃。原本只是想隨便找個人發洩一下,卻沒想到被年輕人溫柔摟抱在懷裏那種肌膚相親的感覺竟是如此之好。

  姚子溪自嘲地笑笑。不過是一夜情罷了,天亮之後就是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了。

  隨著自己起身,床上大半邊的被子被掀了開來,熟睡的年輕人絲毫沒有察覺。

  「會感冒的。」這種想法剛一浮現,就被姚子溪扼殺在腦海裏。

  姚子溪有些懊惱突然閃現的奇怪情緒。他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第二章


   星園大學

  葉達半趴在課桌上,凌亂的栗色頭髮隨意垂落,冬日的暖陽照在帥氣的側臉上。

  前座的常小藤反身跨坐在椅子上,雙手撐著下顎,好奇地詢問:「昨天賣花有這麼累嗎?到現在還在補眠!」

  常小藤是葉達青梅竹馬的好友,一頭柔軟的捲髮,膚色白皙,大大的貓眼,笑起來臉上還有可愛的小酒窩,讓人容易親近的面孔,卻經常有著亂七八糟的想法。

  葉達有氣無力地回答:「是很累,一整個晚上都很努力!」因為經驗和技巧都不多,所以他拼命使出渾身解數,想讓對方對他有個好印象。

  常小藤嘻嘻地笑著:「生意這麼好?那應該有賺很多吧!中午請我吃飯!」

  「哈啾!」葉達坐直身體,打了個噴嚏。今早在賓館醒來的時候,發現身旁的位置空空的,昨晚一同纏綿的人早已不再,心中不由得一陣失落,自己大半邊的身體也露在被子外面,即使體質良好,可是在這樣寒冷的冬天,也抵抗不了寒流的侵襲。

  「根本就沒賺到什麼錢!」葉達無奈地反駁,賣花的錢只夠付那瓶紅酒。

  一整天都只想著纏綿,等到想去尋找對方的時候,才發覺彼此竟然連名字都沒告訴對方,還有地址、電話,更是一無所知。難道在對方心裏,自己真的只是一點都不重要的路人甲而已嗎?

  可是,做愛這種事情,只有對對方有一定的好感才做的出來吧!雖然明白這種想法有些天真可笑,可自己就是做不出那種瀟灑到冷酷的乾脆。

  「走得時候都不叫我一聲……還把玫瑰花都留下……」葉達喃喃低語。

  「你……你!」常小藤睜大眼睛,露出難以置信的神色:「你不是去賣花嗎?怎麼賣到床上去呢?」

  葉達做出一副不要說得這麼難聽的表情。

  「當時看見那個人,就覺得他好寂寞的樣子!就是那種一個人站在冰天雪地裏,看著雪花飄舞,伸手抓住了,最後卻是融化成水流走的感覺……」

  常小藤吐了吐舌頭,揚著一邊的眉毛,很有興趣地湊近,十分八卦地追問:「然後你就去安慰她孤單而寂寞的心靈和肉體呢?」

  「我對他一見鍾情!很想知道他為什麼那麼寂寞,而且明明整晚我都有很認真地在做,到底是哪點對我不滿意?」葉達有些沮喪地胡亂抓著頭髮。

  「你呀,不一定是技巧不好,但是,一定是被玩弄了!」常小藤語氣肯定地總結。

  「啊?」葉達露出吃驚的表情。

  「都是這樣的!」常小藤摸摸下巴,一副老道的口吻,「對方一定是個年紀比你大的冰山美人吧?雖然很寂寞,但是又是非常的獨立,她只是一時空虛想找個伴而已,根本不會對我們這種大學生動心的!」

  常小藤義氣地將胳膊往葉達肩上一搭,「想開點吧!不要被女人拋棄就這麼垂頭喪氣!」

  難道真的像常小藤所說的那樣,自己只是被玩弄了嗎?

  「哈啾!」葉達又打了個噴嚏。跟悶悶的腦袋一樣的是自己悶悶的心情。

  「你的感冒越來越重了,還是去買點藥吃。」常小藤好心地建議。


☆ ☆ ☆


   姚子溪扶著腰回到與烈焱合買的公寓。

  地上一片凌亂,空氣裏還殘留著情慾過後的氣息。姚子溪當下就黑了臉,快步走向烈焱的臥室,啪地一聲打開房門。

  一頭黑色長髮的祁一寒依偎在烈焱懷裏中,而烈焱則單手親昵地摟著他,床上的兩個人被驚醒,睡眼朦朧地睜開眼睛,「是你啊……」烈焱看清來人之後,慵懶地咕嚕了一聲,翻了個身又睡了過去。

  相比之下,祁一寒就清醒多了,細心地給烈焱掖了掖被子,狹長的眼眸冷靜地望著姚子溪,似笑非笑的表情看不出是示好還是示威。

  靜靜的空氣中,兩人對峙相望。

  祁一寒微薄的唇漸漸抿成一抹胸有成竹的笑容。

  姚子溪眼神一黯,退出房間。

  其實,從昨天的那通電話,姚子溪就知道祁一寒找到烈焱了。

  對於他倆的事情,姚子溪十分清楚。相較於最初的小狼崽子,在烈焱遭受背叛時,這個以強勢姿態出現的祁一寒似乎更適合烈焱。而對愛情再也無法投入全部精力的烈焱,也許只有在祁一寒面前才會有那麼一點點真心。

  在搬到這個城市之後的兩年,姚子溪和烈焱的關係始終發展不到親密的階段,似乎自己在烈焱生命中所能扮演的只有朋友和親人這兩種角色了。

  有時姚子溪想,如果祁一寒在的話,也許烈焱就不會是以疲倦的姿態過著日子,在事情一步一步水落石出之後,姚子溪也曾嘗試地讓烈焱回去再給祁一寒一次機會。可烈焱只是笑著說,他已經不想再相信愛情了。

  就算不想再相信愛情,可是被人以強烈的愛意保護著,那種感覺烈焱也是無法忘記吧,所以在祁一寒找來時,烈焱最後還是接受了他。

  而自己,似乎自始自終,都是局外人,遙遙相望,不甘心,卻又束手無策。

  姚子溪自嘲地一笑,就像現在,他並非不知道跟烈焱上床的人是祁一寒。可是,只有讓自己親眼見到了,將自己逼到沒有後路了,他才會放手。

  不想待在公寓裏當電燈泡,姚子溪又扶著腰一拐一拐地來到自己的診所,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掉。

  診所的護士看著姚子溪皺巴巴的西裝,一邊偷偷地打量一邊竊笑嘀咕著,醫生昨天肯定是跟佳人有約之類。

  姚子溪依舊冷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換上白色醫師袍。

  一想到昨天是被某個傢伙做成這樣,今天還不能回房休息,姚子溪就一肚子火氣,在診室站也不是,坐著下面又隱隱作痛,連帶心情也越來越壞,幾個病人都被診室超低的氣壓和醫生的一張臭臉嚇得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等問診告一段落了,姚子溪起身走到窗戶前,捶了捶發酸的腰際,更加後悔昨天的舉動。

  「咳、咳,醫生,我感冒了!」高大的病人走進診室,身上穿著星園大學部的制服,黑色的制服讓整個人顯得更加高挑健壯。

  姚子溪扳著臉回過頭。

  葉達的心像被人狠狠撞擊了一下,整個世界只聽得到嘩啦一聲巨響。葉達心跳加速,臉頓時紅了起來,一把抓住姚子溪的手,驚喜的道:「咳,那個,我是葉達,咳咳,就是昨晚和你那個的……」

  滿心歡喜的葉達眉開眼笑,簡直像隻大型忠犬搖頭晃腦地想撲到主人身上。

  「離我遠點!」看見來人,姚子溪自然而然把這個始作俑者當成出氣筒,露出厭惡的表情,「你想把感冒傳給我嗎?」

  熱切的笑臉措手不及地碰到對方冷冰冰的表情,心裏升起的火苗像被冷水澆熄得一點煙霧都不剩。

  「哦。」絲毫不知道自己已經成為炮灰的葉達只得沮喪地縮回手,猶如低頭垂尾可憐兮兮的大狗。

  姚子溪冷冷哼了一聲,走回座位。這一下坐得有點急,疼痛像電擊一般,隨著神經末梢迅速攀向脊樑,姚子溪眉頭倏地一皺,心裏卻把葉達罵得半死。

  看見姚子溪疼痛火大的表情,葉達小心翼翼地湊過頭,漆黑的眼眸盛滿關心,輕聲詢問道:「怎麼了?」

  姚子溪一邊咬牙強撐一邊冷傲地挑眉,「跟你無關!病歷遞過來!」

  姚子溪的聲音低沉得有些嚇人,「好冷淡。」眼看姚子溪的臉色又開始發青,葉達連忙遞過病歷。

  「其實,那晚過後我很想你……」葉達小聲說道。

  「你到底懂不懂?」姚子溪厭煩了扯了扯領口,用筆敲著桌子,發出一聲一聲沉悶的聲響,「如果早知道你是這種心態的話,我就不會找你了!」

  葉達低著頭,心裏覺得有些委屈。他這個人向來豪爽慣了,有什麼心意就直接表達什麼。

  昨晚的那次,是他這些年來唯一的一次放縱。先是對方那種落寞的神情引起了自己的好奇,搭訕後沒想到對方是那種性格,還向自己提出那種大膽的邀約。

  雖然年輕氣盛的自己一時衝動跟對方做了,可就是因為已經發生了這種親密的關係,所以對方才在自己心目中跟一般的同學朋友都不一樣。如今好不容易見到姚子溪,葉達心裏狂喜得不得了,可是對方見到他,卻不停地發火,脾氣壞得嚇人,完全不理會自己的心情。

  葉達微微側過臉,回嘴道:「那又怎麼樣?我們昨天做的時候,你不也是很享受嗎?」

  對方楞了一下,緊接著冷聲哼道,「那只是因為我幾個月沒有找人做了!再說,就憑你那樣的技術?」鏡片薄薄的寒光一閃,姚子溪挑眉譏笑,「技術比你好的多得是?只不過上了一次床罷了!」

  葉達只覺得心如雷擊,胸口轟得有什麼東西燃燒起來。葉達猛地站起來,拎住姚子溪的領口,椅子哐地作響,整間房都被振動一般,「你怎麼能這樣說?難道、難道其實是誰都無所謂嗎!咳咳……」葉達一邊反駁,一邊劇烈地咳嗽,「……我可是想見你想得要命!」

  眼前這個穿著白色醫師袍的冰山美人就是昨晚被自己壓在身下好好疼愛的人,又高傲又冷豔,渾身上下充滿著禁慾的氣息,自己只是一眼就忘不掉了,尤其是對方在高潮中那俊麗的臉龐,一直都深深印在腦海裏無法消失。

  然而,對方只是冷冷地看著他。

  葉達露出一抹傷心神情,握住對方衣領的雙手慢慢滑落,緩緩垂下眼睛,因咳嗽而沙啞的聲音低低地說,「那個時候,沒有問你的名字和地址,我是那麼的後悔……」

  「壞蛋!咳咳,我被玩弄了,咳!」葉達生氣地捶了姚子溪一拳,大步跑開。

  望著對方飛快離去的背影,姚子溪不在意地撇撇嘴,「葉達嗎?」看著桌上的病歷,大男孩紅著鼻尖一臉受傷的表情一閃而過,姚子溪冷哼了一聲,「不過是個小鬼罷了!」


☆ ☆ ☆


   家裏被祁一寒和烈焱霸佔著。雖然兩人也給自己留了相當的空間,從不在自己面前親熱,可是看著兩人眼角眉梢流露出來的幸福,姚子溪心裏還是有種快要溺水的感覺。他一直嚮往著自己和烈焱能有這種親密的默契,可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實現過。

  吃完晚飯,烈焱躺在沙發上一邊拿著遙控器轉著台,一邊開口,「子溪,我們決定搬走了。」

  姚子溪一怔,震驚地望著烈焱,瞬間凍僵,背上冒著絲絲寒氣,手指微微發抖。

  他要去哪裡?為什麼要搬走?跟我在一起不好嗎?他妨礙到他們了嗎?姚子溪心裏幾乎抓狂。

  「哼,這裏住膩了?」儘管心裏震驚無比,可他只能吐出這種彆扭的話語。

  烈焱抽了一口煙,彈彈煙灰,搖了搖頭。

  「我已經不想重回黑道了,所以想趁還走得動的時候,多去其他地方看看,而一寒……」烈焱望向廚房的方向,祁一寒正在裏面清洗著盤子,露出溫柔的笑容,「他也願意和我一起去!」

  那種溫柔的表情,姚子溪是見過的。

  在烈焱真心真意地對待小狼崽子的時候,在如今從背後望著祁一寒的時候。在任何時候,烈焱都是黑道上叱詫風雲的焱狼,那種有些痞有些霸道的氣勢是誰也學不來的。可是他只有面對自己喜歡的人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既溫柔又溫情的神色。

  姚子溪因烈焱的壞笑而沉迷,可他留給他的,也只能是這種痞氣的壞笑了。

  姚子溪脖子僵硬地盯著電視機。現在的他只能借助吵雜的電視聲挽救自己快要繃斷的神經。「子溪,人是一種很奇怪的動物。」烈焱抽了口煙,彈了彈煙灰,用著一種異常清醒的口吻說道,「有時,你覺得你的感情只能付出一次,當這段感情結束的時候,你會覺得渾身疲憊,再也使不出一點力氣了,所有的勇氣,溫暖,都會失去……可是,當另外一個特別的人出現時,你會發現,他的力量、他的心意是能傳達給你的,而你也會因為他的堅定而重新振作起來。一段旅程的結束,說不定,只是下一段旅程的開始。」

  可是……

  可是他不想結束這段旅程……

  他只想和烈焱一起走下去……哪怕只能在一旁默默地看著……

  姚子溪在心底呐喊著,雙手握緊成拳,平靜的表情開始崩潰,雙肩開始顫抖。他強硬地想壓下內心洶湧的感情,可是喉嚨依舊發出那種小獸般低低的嗚咽聲。

  他明白,這麼多年的單戀,今天是徹底結束了。


☆ ☆ ☆


   雖然姚子溪的確是真心祝福著那兩人,可是一到晚上,那種孤單又落寞的情緒卻一再襲上心頭。偏偏他從來都是一副冷冰冰又毒舌的性格,大家避而遠之。除了在診所的幾名護士外,姚子溪的生活圈子窄之又窄。

  偶爾幾個有著強烈征服慾的,死纏爛打想讓這個冰山美人臣服身下,最後的結果卻是被凍得體無完膚。

  姚子溪心情極差地在酒吧裏喝著酒。幾個身體火辣的美女過來搭訕,可看到姚子溪這種不要命的喝法,都不由得打了退堂鼓,偶爾一個大膽的被姚子溪那種冷冰冰的高傲氣息所吸引,一邊露出自己曲線完美的胸部,一邊在他腿間暗示性地撫摸著。

  可惜姚子溪照樣絲毫不動如山地喝著自己的酒。時間一長,女人開始覺得自己的面子掛不住。對自己的挑逗不理不睬,無論怎麼搭訕也始終一副冷漠無關的態度,深覺自己魅力受到傷害的女人氣呼呼地將小巧的提包往吧台上用力一摔,發出啪的撞擊聲,扔了一句「這年頭,忽視女人的,只有可能是GAY!」巨大的動靜立刻引起周圍的關注。

  「你看那個男人真的很酷耶!」隱藏年齡,扮作成年人的常小藤興奮地用胳膊撞了撞葉達。

  感冒還沒好,以幫忙解脫被女人拋棄後的沮喪心情為由,被常小藤強拉到酒吧的葉達毫無興趣地回了一聲,「哦。」

  「你別這樣嘛!」常小藤一邊偷偷關注著自己發現的目標,一邊說道,「偶爾也該關心我這個好朋友的性福吧!」

  常小藤是那種只要對味,見到什麼就可以喜歡上什麼的人,雖然很容易親近,可是凡事只有三分鐘的熱度。

  「咳咳,你這種感情氾濫的人沒資格說這種話!」葉達病厭厭地回嘴,裹了裹身上的衣服,昏昏沉沉的腦袋難受得厲害。

  那天離開診所之後,葉達抱著自己身強力壯感冒過個兩天就會好的想法,沒買藥也沒去醫院。然而,感冒就像沮喪的心情一樣遲遲不見好轉。短短幾天,紙巾就用掉了好幾包,而後越來越嚴重,幾乎連肺都快要咳出來的感覺,連籃球隊的練習也無法參加。看不過去的常小藤塞給他幾包感冒藥,才胡亂吞了幾顆,就被以恩人自居的常小藤拉到這個酒吧。

  「雖然是個男的,可是他的手指好纖細好骨感!」常小藤眼睛眨了眨,露出可愛的笑容:「我好像有些心動了……哎呀,槽糕,他被人吃豆腐了!」常小藤拉扯著葉達的袖子微微驚呼。

  葉達頭昏腦脹地順著常小藤示意的方向望去。

  「啊,是他!」葉達定睛一看,一個箭步衝上前面。

  「喂喂,怎麼回事?」緊跟在身後的常小藤完全摸不著頭腦。


☆ ☆ ☆


   幾個壯實的男人對著姚子溪拉拉扯扯。

  雖然姚子溪已經喝得半醉,但是意識仍然清醒。他寒著一張臉拒絕了他們所謂的邀請。可是那幾個人似乎看準了他已經喝得醉醺醺,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依舊對他毛手毛腳。

  「滾!」姚子溪厭惡地揮開他們的手。

  那些人嘻嘻哈哈地不當一回事,圍成一個圓圈,將姚子溪困在中間,在他身上摸來摸去。

  姚子溪煩躁地將眼前的人一推。

  那人沒站穩,踉蹌了一下,難看地跌坐在地上。

  周圍哄笑一片。

  男的覺得丟了面子,火大地撲了過去,將姚子溪壓在吧台上。

  身邊的人開始起哄,「脫呀、脫呀、脫呀!」

  覺得扳回劣勢的男子得意洋洋,大力拉起姚子溪的羊毛衫,衣服刷地一下被人往上扒去,白皙的皮膚立刻暴露在空氣中,胸前的殷紅因為突如其來的寒冷刺激顫慄了起來。

  男子色瞇瞇地俯視著姚子溪,惡意地捏了捏姚子溪胸前的突起,還色情地舔了一口。

  又黏膩、又噁心的感覺,姚子溪一陣惡寒。

  圍觀的人更多了,有人乾脆戲謔叫嚷道:「在這裏做了他!做了他!」

  皮膚上還沾著男人的口水,姚子溪氣急攻心,憤怒地瞪著男人,可是被酒精麻痺的身體卻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

  被週遭的叫嚷聲所驅使的男人猥褻地看著姚子溪,那種噁心的眼神似乎要將他剝光一樣。男人用身體強壓住姚子溪的下體,一手禁錮著他的雙腕,一手興奮地解開姚子溪腰間的皮帶。

  周圍狂喊連連,尖叫聲一片。

  褲子已經被解開,眼看男人就要將手伸了進去。

  「放開他!」葉達怒吼著,一個過肩摔。

  啪一聲,男人再次狼狽地摔倒在地,撞翻了旁邊的桌子,酒瓶酒杯齊齊碎響,就算是酒吧放著震耳欲聾的音樂,也遮掩不住聲響。

  男人的同伴們立刻黑了臉,嚷著要報仇,一夥人糾纏起來。

  葉達將姚子溪小心地護在身後,全力應對。

  場面一片混亂。

  「警察臨檢!」喧鬧中,有人大叫著。


第三章


   葉達氣喘噓噓地拉著姚子溪跑出酒吧。

  寒風灌進嘴裏,呼吸道難受得厲害,待兩人到了安全處,葉達彎腰扶住牆壁就是一陣猛咳。

  身上有什麼重重的物體靠了過來,厚實的背部瞬間被溫暖環繞著,可是這種感覺沒停留多久,背後的人就開始發洩似地捶打著自己,還口齒不清地嚷嚷著:「為什麼、為什麼……」

  臉上因打鬥的傷還火辣辣地痛著,葉達轉過頭來,看見姚子溪滿臉通紅,渾身酒氣。

  應該是酒精的後勁上來了。

  「你這個笨蛋!……為什麼、為什麼……都不懂……」一向冷冰冰的姚子溪此時竟像小孩子一樣無理取鬧。

  葉達咧著嘴,哭笑不得地任由這個被自己救起的人對自己施以拳腳。

  原本自己還在氣悶,可是看到酒吧裏姚子溪被人調戲的那一幕,渾身的血液馬上就沸騰起來,那種感覺到現在都還很鮮明。

  待到姚子溪折騰夠了之後,葉達才問道:「你家住哪?我送你回去!」

  「哼,不告訴你!反正你都要走了!」姚子溪蠻橫道,一身酒味地就要往葉達身上靠。

  葉達趕緊將姚子溪扶好,又好氣又好笑地看著這個即使成了小孩般模樣性子也依舊惡劣的人,安撫地拍著姚子溪的背部,誘哄道:「醫生,乖哦,快告訴我!我送你回家洗澡哦,看你身上臭臭的……」

  好言相勸了很久,葉達才從姚子溪口中問到地址。

  在計程車上,姚子溪的酒勁又上來了,胡亂地鬧著,一會抱住葉達的脖子說:「不要走」,一會又拉住葉達的手往自己胸前放,透過後視鏡看見後座情況亂七八糟的司機臉色越來越臭,幸虧葉達不斷地向司機陪笑著,人家才沒中途將他們趕下車。

  「喂喂,不要睡!」葉達將姚子溪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一隻手從腋下穿過扛起姚子溪,另一隻手輕輕拍打著姚子溪的臉,「馬上就到了……咳咳……喂喂,千萬別吐呀!」姚子溪仿若未聞,頻頻打著酒嗝。

  等到葉達有了不好的預感,想急忙推開姚子溪時,已經來不及了。

  對方猛然揪住他的外套,往裏面嘩啦吐了他一身。

  難聞的氣味立即傳遍全身,葉達徹底傻眼,「你、你這個……」

  可是姚子溪只是悠哉悠哉地放手,將葉達一推,慢吞吞地走了兩步,靠牆壁坐在地上,露出舒服的表情。

  葉達滿腦黑線,咬咬牙,默念著對方喝醉了不是故意的,對方喝醉了不是故意的,從姚子溪身上掏出鑰匙。

  在牆壁上摸索了好久才找到電燈的開關。整個房間是以明黃色為基調,格局乾淨整潔。葉達沒時間多看,匆忙地將身上被嘔吐物弄髒的衣服脫了下來放進盥洗池沖淋著,只剩一件單薄內衣的葉達凍得發抖,趕緊將姚子溪拖到浴室。

  「喂,你醒醒,洗一洗再睡!」葉達搖著姚子溪。

  可是對方依舊沒什麼反應。

  「真是的!」葉達牙齒打著顫,「算了!一起洗好了!」

  浴池裏放滿熱水,霧氣騰騰,葉達一件一件地脫著姚子溪的衣服,大衣、羊毛衫、內衣、褲子……雖然不是第一次見到姚子溪的裸體,但是葉達依舊覺得姚子溪的身體漂亮得驚人,俊美的臉龐因酒氣而醺紅不已,白嫩的耳朵也是可愛的粉紅色,原本老老實實幫對方擦拭身體的手就像被吸住一般,不知不覺地就撫摸起對方來,胸口、腹部,以及……直到姚子溪發出無意義的呻吟,葉達才驚醒,自己竟然對著喝醉的人下手!葉達在心底將自己罵了一百遍。

  好不容易將姚子溪送上床,對方一沾到枕頭,立刻進入夢鄉。

  衣服沒乾,反正兩人也睡過,再睡在一起應該不要緊,打著這般主意的葉達也趁機一同鑽進了被窩。

  靜謐的氣氛中,只聽得到姚子溪平穩的呼吸聲。

  一想到他現在是住在姚子溪家裏,和姚子溪同睡在一張床上,葉達心裏就開心極了。黑暗的空氣中飄散著清香的味道,葉達用鼻子嗅了嗅,感歎道:「醫生用的沐浴乳真好聞!」

  這就是姚子溪的房間……姚子溪的床,有姚子溪的味道……

  一點一點地在床上挪動著,當雙方赤裸的胳膊挨在一塊時,葉達心裏竊喜不已。本來就睡不著的他又回想起姚子溪洗澡時那光滑赤裸的身體,葉達側過身,偷偷望著姚子溪熟睡的臉龐,高挺的鼻子,漂亮的唇形,白皙的頸部泛著性感光澤,葉達不由得口乾舌燥,在被子裏想了一會,終於偷偷地將姚子溪的手放到自己的下半身。

  「反正他已經睡著了……什麼都不會知道……所以,看在我今天如此幫他的份上,讓我稍微地爽一爽也好。」如此說服自己的葉達握住姚子溪的手悄悄安撫起自己的小弟弟來。

  手一放上去,葉達就差點激動地要射了。

  跟自己的手是完全不同的感覺,姚子溪的手又纖長又骨感,有些涼,掌內還有薄薄的繭……

  睡姿不舒服的姚子溪扳動著身體,想抽回自己的手,卻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握住不讓他離開,反覆拉扯了幾次,姚子溪不高興了,狠狠一握。

  葉達幾乎立刻尖叫起來,雙手捂住自己的小弟弟,痛得夾起雙腿。

  姚子溪無意識地撐起眼皮。

  漆黑如星辰的眼眸波瀾不驚地望著自己,彷彿洞悉一切,葉達驚得一身冷汗。

  誰知姚子溪只是定定地看了幾秒,迷迷糊糊地冷哼了一聲,然後翻了個身繼續睡覺。

  連睡熟了也不忘冷哼……

  葉達吸了吸鼻子,看了看睡夢中的對方,又瞄了瞄那纖細骨感卻令自己痛不欲生的手指,最終癟著嘴,披了件姚子溪的大衣,踮著腳尖走進洗手間安慰起受傷不已的小弟弟。葉達一邊熟練地滑動,一邊回味剛才沐浴的場景,光滑的皮膚,誘人的鎖骨,胸前殷紅的兩點,姚子溪冷冰冰的臉龐漸漸變成酡紅的引誘氣息……


☆ ☆ ☆


   姚子溪只覺得胸口重重的,推了半天後,依舊有東西壓了過來。姚子溪不耐煩地睜開眼,低頭一看,一個栗色的腦袋枕在了自己胸前。

  姚子溪瞇了瞇眼,認清楚此人之後,壞脾氣地一腳踹了過去。

  葉達咕咚一聲掉下床,頓時清醒了過來。

  「我不管你是怎麼進屋的,現在立刻給我出去!」姚子溪冷冷地瞥了地上的人一眼,看了一下鐘,開始起身穿衣。

  莫名其妙家裏就多了一個人進來,還睡在自己的胸前,哼。

  姚子溪穿著大衣,忽然瞥到衣角的一處,上面呈現出白色液體乾涸後的汙漬……

  那是……只有做那種事情才會有的東西……

  姚子溪臉色立即變得鐵青,拿著抱枕就朝葉達砸了過去,「你、你這個色情狂!」

  額頭磕到地板生疼,疼痛還沒消,接著又被抱枕攻擊,一大早就遇到這樣的事情,葉達心裏說不出地委屈,抬頭望著姚子溪,說道,「難道你就不記得昨天發生的事情了嗎?」

  可是,沒想到發出來的竟是幾個沙啞難聽的音節。

  葉達錯愕極了,張了張嘴,沒有一絲聲響,又按壓著喉嚨試了試,嗓子簡直像磨在粗糙的砂紙般那麼難受。

  「失、聲、了!」葉達按住胸膛一陣猛烈的咳嗽。


☆ ☆ ☆


   「把嘴張開,我看看啊……」姚子溪讓葉達張開嘴,用棉棒按住舌頭,「扁桃腺發炎,感冒受涼引起的,吃幾包藥就沒事了!」姚子溪單手扶了扶眼鏡。

  對方卻將下巴一揚,舉起手中的記事本,上面用圓珠筆大大地寫了幾個字,「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了?」

  姚子溪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

  雖然一大早起來,自己腦海裏空白一片,什麼也不記得,但是對方一副自己恩將仇報的受虐樣,又是比手又是畫腳地比劃著昨晚是怎麼英勇地救了自己。

  看著對方因為憋著悶氣而微微臉紅的樣子,姚子溪就有種無力感,腦海裏也漸漸閃過一些模糊的畫片,好像去了酒吧……再後來有幾個男的過來了……姚子溪瞟了葉達兩眼,好像真的是對方送自己回來的,而且自己還吐了他一身……

  似乎應該感謝他。

  「誰讓你多管閒事!拿著我的衣服做那種事情,難怪會感冒得說不出話來!」

  聽到對方輕佻地說出這句話,葉達一口氣嗆住,咳個不停。

  這人……

  好不容易找到一個記事本和一支筆,葉達連忙在空白頁上寫道:「你要負責!」

  姚子溪挑了挑俊秀的眉峰,「醫藥費給你打五折!」

  葉達又是咳得一陣驚天動地,刷地在紙上寫著,「我不管!我要住在這!由你照顧!」

  「想得美!」姚子溪冷笑道。

  葉達毫不妥協地睨視著姚子溪,雙手舉著一張大大的字條:「如果你不同意,我就去警察局告你,誘、奸、他、人!還將對方做到,不、能、說、話的地步!」

  「你!」姚子溪額頭青筋直冒,咬了咬牙,最後說了句,「算你狠!」。

  葉達的臉上露出大大的勝利笑容。


☆ ☆ ☆


   對於姚子溪來說,跟人同居並不是什麼愉快的體驗。

  他這個人向來獨立慣了,又毒舌又冷漠,唯一能夠容忍在自己身邊的只有烈焱,其他人不是覺得生活習慣差異太多,就是對方嚴重地侵犯到自己的私人空間。原以為葉達這種小孩子只是一時興起,碰碰釘子過後新鮮感便會自動離開,這場所謂的意外之夜也算正式完結。

  可是,對方的神經似乎粗得跟鋼管一樣,無論自己多麼冷淡,無法說話的葉達都是抓抓頭笑笑的樣子,不僅完全沒有影響到姚子溪的生活,而且還包攬了全部的家事,房間收拾得乾乾淨淨,漱口杯、毛巾、鞋子擺放得整整齊齊,甚至連鐘點女佣都不用請了。

  如果硬是要挑剔的話,美中不足的就是不會做飯。所幸的是姚子溪有著一手好廚藝。由姚子溪負責一日三餐,讓葉達吃得大為開心。

  「我要吃紅燒肉。」葉達舉起手中的筆記本,幾個大字瞬間出現在姚子溪的視力範圍之內。

  姚子溪不予理會,將葉達的手推開,「吃這種東西,嗓子好得了才怪!」

  似乎嗅到了某種即將軟化的味道,葉達抓過筆,開開心心地在紙上寫道:「只要是你做的,我什麼都吃!」還像大狗一樣攀上姚子溪的胳膊,拿著筆記本晃來晃去,雖是一百八十多公分高,卻不由得讓人產生可愛的感覺。

  是不是太縱容這傢伙呢?姚子溪鏡片反射的光芒閃了閃。

  對方有些耍賴地露出說不了話,他要全權負責的表情。

  姚子溪一邊起身,一邊冷哼:「我做砒霜你也吃?」

  廚房裏開著抽油煙機,將蒸汽呼呼地往上刮。原本就感冒的葉達聽到這種聲音只覺得寒意一片,可是看著姚子溪認真做飯的模樣,又捨不得離開,喜滋滋地幫姚子溪繫上圍裙,在一旁積極地遞著調味料,結果遞過去才發現鹽變成了糖。

  姚子溪翻著白眼:「連調味料都能弄錯?不過,這也算是一種本領了!」

  葉達枝大葉粗般的神經似乎已經百毒不侵,依舊笑瞇瞇的,在紙上寫道:「我覺得好幸福!」

  「又不是在表揚你!」

  姚子溪鍋鏟一翻,鍋裏熱過的油滋滋直響。

  本想隨便弄個蛋炒飯什麼的,姚子溪念頭一轉,考慮到對方的病情,改成比較清淡的蒸蛋,又另外炒了兩個青菜。

  雖然只是幾道簡單的家常菜,但是青菜炒得翠綠油亮,蒸蛋也是嫩黃滑潤,連米飯都香噴噴的,非常美味溫馨的氣氛。

  當初為了調養烈焱的身體而辛辛苦苦去學廚藝,連同營養飲食的搭配也狠狠下了一番功夫,可是,即使再高超的廚藝也無法與祈一寒的一句「我想你」相提並論。現在,在烈焱離開之後,這身廚藝竟用在了一個小鬼身上,完全與初衷相違背。

  即使只是單方面的一見鍾情,可是在接觸的過程中發現自己喜歡的人多才多藝,不僅長相俊美,懂得醫術,還做得一手拿手好菜,如果能擁有這麼多才多藝的愛人的念頭,不禁在葉達心裏油然而生。即便說不了話,葉達還是不停地伸出大拇指大讚姚子溪廚藝極好,一邊不亦樂乎地往姚子溪碗裏夾著菜。

  姚子溪表情冷淡地低頭吃飯,修長白皙的手指夾著棕色的雕花木筷,手指的形狀非常漂亮,青菜被夾入水潤的唇中,優雅咀嚼的狀態依稀可見粉紅的小巧舌尖,沿著臉頰的弧線往下,是白皙優美的頸部,性感的喉結一聳一動,在白熾燈下投下淡淡的陰影……

  由於對方投射過來的視線實在太過熾熱,姚子溪只好抬頭冷冷掃了葉達一眼:「幹嘛?」

  眉毛在說話的時候總是習慣性挑起,給人一種很不耐煩的感覺,但是相處久了,就會發現他其實並無惡意,細長的眉毛下面是雙漆黑的瞳孔,深不見底,似乎會將人吸入一般。

  葉達凝視著姚子溪俊秀的臉龐,慢慢靠近。

  「你!」察覺到某種濕潤柔軟的物體在自己皮膚上滑過,姚子溪握筷子的手不由得一僵。

  對方露出潔白的牙齒,調皮地伸出舌尖,上面是一顆白色的飯粒。

  姚子溪臉上的肌肉微微抽搐,黑著臉將剩下的飯吃完。


☆ ☆ ☆


   「你到底有沒有吃藥?」

  雖說感冒之後的確會引起喉嚨發炎導致失聲,但是連續吃了兩個多星期的藥還沒有一點效果,這也太離奇了!

  姚子溪狐疑地看了看葉達,忽然重重一踩。

  葉達措手不及,被踩了個正著,倏地抱住被痛踩的腳,單腳跳了起來,雖然一瞬間發出:「啊!」的嘴形,發出的卻是難聽的聲音。

  「看來不是裝的。」姚子溪透過眼鏡斜睨葉達。

  「你,你……」葉達氣鼓鼓地嘟起臉,在筆記本上寫道:「用這種方式,太殘忍了吧!」

  「賴在我這,混吃混喝的人沒有發言權。」

  「什麼混吃混喝!疼愛病人是醫生的天職,再怎麼樣,我們也曾經那麼親密過,居然還那麼用力……」葉達委屈不已地望著姚子溪。

  然而對方只是冷漠地哼了一聲。


☆ ☆ ☆


   「晚上有課,會晚點回來。記得吃飯哦,親親小溪溪。」

  因為沒有給對方公寓的鑰匙,所以葉達借此說:「既然沒有鑰匙的話,那手機號碼一定要知道,不然被關在外面,會被管理員大叔認作可疑人物的!」

  第一次收到葉達這種亂七八糟稱呼的訊息,姚子溪當晚就沒做飯給他吃。即使對方露出一副可憐兮兮地表情,姚子溪也絲毫沒有心軟。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收到這樣的訊息後,姚子溪不由得承認自己敗給了那傢伙的毅力。

  想不到自己的神經也快變得跟那傢伙一般粗了。姚子溪覺得這不是一個好兆頭。

  從冰箱裏拿出一個人份量的食品,洗淨、烹飪、吃飯。廚房還是整潔光亮的樣子,也依舊在吃飯的時候放了輕音樂舒緩心情,但是偌大的屋子卻安靜得讓人覺得無比寥落。

  如果烈焱在的話,一定會將腿翹在沙發上,慵懶地看著電視,而自己光是看著他發呆就會覺得很滿足;如果葉達在的話,就算不能出聲,也一定會興奮地比劃著手勢,那種傢伙就算隨便放在哪裡大概都不會知道寂寞的滋味吧……

  姚子清一邊思索著,一邊整理著房間,將不要的物品扔進垃圾桶。

  咦,這個是……

  姚子溪盯著裏面熟悉的物品。

  「我回來了,小溪溪幫我開門!」手機傳來訊息。


☆ ☆ ☆


   客廳只開著壁燈,家居籠罩在昏黃的光線下,影影綽綽,姚子溪一手撐著下巴,一手玩弄著手機,雙腿交叉倚在沙發上。

  「回來了?」姚子溪冷冷開口,起身走到葉達面前,相視而立,漆黑的眼睛,漂亮的唇形,清冷的氣質,卻有種說不出的疏離感。

  葉達有些忐忑。

  「這個是什麼?」姚子溪嘲諷地翹起嘴角,舉起手中的物品。

  屋子裏的氣氛陡然降到冰點。

  被發現了……

  葉達瞳孔瞬間放大。

  「用這種手段強留下來,難道你就真的這麼喜歡我嗎?可是,我最討厭的就是欺騙。」姚子溪冷笑道,將手裏的藥丸朝葉達扔了過去。

  顆粒狀的棕色藥丸砸到葉達身上,順著衣服摔落到光潔的地板上,啪啦啪啦彈跳了幾下,散向四面八方。

  小小的藥丸砸到身上一點都不痛,但是葉達的心卻隨著藥丸的跌落摔到谷底,手指冰冷得如同姚子溪的臉色……


☆ ☆ ☆


   天空飄下雨絲,伴隨隱隱悶雷。

  姚子溪用力按著遙控器,橡膠按鍵軟綿綿的,每一下按得彷彿快要壞掉,電視播放的不是新聞,就是娛樂八卦,再不然就是悲情韓劇,或者女主角身染重病可憐又堅強的日劇。

  屋外雷聲轟隆,滂沱大雨,打在玻璃窗上唏哩嘩啦,細長的雨絲沿著窗戶蜿蜒而下,凝成一片。

  姚子溪單手厭煩地扯扯衣領,一不小心用力過猛,領口處白色半透明的小釦子一下蹦了開來。姚子溪皺皺眉頭,彎腰去撿,又瞥見不久前摔落在地的棕色藥丸。

  電視傳來亂糟糟的聲音,女主角悲切地哭泣著,「我不是故意要騙你的!你要相信我……」

  當時的葉達卻連哭訴這種最微薄的事情也無法做到,只能無助地蠕動著嘴唇,慌亂著急地想要握住自己的手,快要哭出來的黑色瞳孔中倒映地卻是冷漠甩開他的自己。

  雨聲淅淅瀝瀝。

  姚子溪心裏煩躁得緊。

  哥哥去世也是在這樣的一個雨天。

  被敵對幫派砍了無數刀的哥哥在雨中被烈焱抱著跑向一個又一個診所,自己跟在後面,踉踉蹌蹌,大雨砸在臉上、身上,快速焦急地奔跑著,踏過一個又一個深深淺淺的水窪,泥水飛濺,無法清晰地回憶起當時的場景,驚慌的眼神只看得見跟雨水混合的鮮血不斷從哥哥身上的傷口往下流淌……

  希望腳步快點,再快點,希望血流得慢點,再慢點……

  心臟好像快要跳出胸口,不是自己的了。

  怎麼會這樣呢? 前幾天哥哥還一臉溫柔地笑著告訴自己,主管發給了他一筆獎金,可以買他看中的電腦……

  雖然他們家是敗了,公司倒閉,父母自殺,搬出別墅,轎車變賣。

  可是,他還有個哥哥。

  他們搬到了小小的套房,沒有他們家以前的廚房大,又髒又小,什麼傢俱都沒有,就連床都只是兩塊破板子拼湊起來的。

  他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再也沒有英國紅茶,再也沒有傭人伺候,甚至再也沒有機會上貴族學校。

  有段時間哥哥天天去找工作,卻往往都是不受錄取,連家裏巨額債款都沒還清的人,哪有公司敢要?

  但是後來,家裏漸漸有了冰箱,微波爐,簡單的傢俱,再後來,又換到二房一廳的公寓,雖然跟豪華別墅不能比,可是跟住了一年多的簡陋房間相比,簡直是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他開心地抱住哥哥咯咯地笑,要去高級餐廳吃西餐慶祝。

  哥哥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露出又歉意又心疼的笑容。

  是呀!曾經那麼優秀的哥哥,無論是鋼琴比賽、演講比賽,都獲獎無數的哥哥,怎麼會找不到工作呢?

  仍舊在普通高中讀書,但是青春期的孩子發育得也特別快,他本來就眉目分明,如今更是俊美高挑,愛慕自己的女孩子一多,也分外注意起自己的形象,又恢復到以前貴少爺的習性,衣服只穿名牌,餐飲一定要高級。

  哥哥也只是微笑著一一滿足他任性的要求。

  那個時候,他從不知道,哥哥的工作到底是什麼?公司到底在哪?也許有疑惑,但是從沒認真去思考過、問過。既然哥哥說上司很好,薪水很高,那就一定是這樣的。疑慮一消除,又理所當然地接受哥哥給自己買的服飾用品。

  直到哥哥出事。

  他從來不曾想像,自己的一切都是哥哥用命在拼。那麼多的傷口,那麼深的傷口,那麼醜陋的傷口,怎麼都止不住的血……哥哥像完全感覺不到疼痛似的,彌留之際依舊溫柔地摸摸他的頭,告訴他,烈焱會替他照顧自己,一切都不用擔心。

  那一刻,他無比痛恨哥哥的欺騙,痛恨在哥哥時時刻刻處於危險之中而他卻沒心沒肺拿錢揮霍享受女孩子的愛慕。

  一回想那種時光,就對過去的自己無比羞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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