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慓悍重生女遇上萌寵腹黑男,是征服還是反抗?
「三從五德」新守則,調教極品萌相公!
晉江作家「魚蒙」傾心創作的重生甜寵文,
另有獨家溫馨番外,不要錯過。
上輩子,范長安最怕,最厭的,莫過於悍丫頭杜秋娘,
這一世,重生後的杜秋娘,與一肚子花花腸子,
披著狼皮裝憨厚的范長安又當了冤家。打他、踢他這事兒,
她不但全給做盡了,還當眾對他逼婚,「范長安,
我告訴你,我嫁定你了,你等著!」
他,是丞相長子,是未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丞相,
可諒他有本事對付天下人,卻獨獨對杜秋娘這悍婦束手無策,
她那一句,范長安比別人好百倍千倍,讓他又愛又怕地娶進門。
可成親第二日,還來不及對杜秋娘立下夫綱,
范長安卻提著褲腰帶,被他家秋娘給踢出房門。
第一章
建元三十六年的正月初一,大齊南方建州安平村竟是出奇的冷,分明是正午時分,那天卻見著暗了下來,眼見著便是一場大雨。
杜秋娘悠悠轉醒,身上穿著織錦緞子的襖子都掩不住她從內心深處發出來的冷。
大年初一的早上,她本該在佛堂禮佛,可她前腳剛出,便有人從她背後悶頭一棍,後腦杓上腫脹地叫人難過,手卻被反捆在身後,杜秋娘有些恍惚,碧紗櫥外卻傳來窸窸窣窣奇怪的聲響,那個女人的聲音,她十分熟悉。
「元寶,我的心肝兒,你說你疼我,可你十天半個月都不來尋我……呃……」聲音戛然而止,最後的那個「呃」字透露出一股濃重的淫靡味道,似乎是特意唸給他人聽的,如斯婉轉綿長。
「我可不敢來,那老傢伙前腳才休了妳,若我來尋妳,被我家那悍婦瞧見,可不得提刀把我砍了。」男人低低笑道,想必手上用了把力,掐了她一把。
「死相,你輕、輕一些,奴家……受不住……哇……」女人的聲音像是從嘴裡逸出來,化作一灘水般的呻吟,又道:「老傢伙今日可是頭七,你這般著急,若是他的魂魄回來尋你……小心肝兒,我如今還是你的岳母呢。」
「妳這勾魂的妖精在這,老傢伙回來便回來,大不了再氣死他一次!」男人壞笑道:「心肝兒,往後咱們再不怕那惡婦了,妳瞧,妳瞧那碧紗櫥裡,那惡婦已經教我喚人去綁在裡面,這冷天,只怕過不了許久,她便凍死了。」
「當真?」女人的聲音高了一高,道:「你果真捨得弄死她?」
「可不就在裡頭。」男人笑道:「我領妳去看她去。」
杜秋娘只覺得眼前一亮,一道光透進來,她抬了頭便見兩團明晃晃的肉,她抬了頭啐了兩人一口唾沫,咬牙切齒道:「你們這兩賤人!」
想必是沒料到杜秋娘已經醒了,男人退了一步,卻被身邊的女人抓住,笑道:「怕什麼,她不是被綁著了嗎?」
女人彎下身,挑了杜秋娘的下巴道:「秋娘,我的兒,嘖嘖,怎麼落到如此田地?」
「張秋花妳這個賤人,我爹屍骨未寒,妳卻同女婿勾搭在一塊!若我出去,必定將妳的事兒抖摟出去,抓妳去浸豬籠!」杜秋娘張開嘴,險些咬住張秋花的手,卻被她逃開。
「抖摟?」張秋花低聲笑道:「妳覺得妳還有機會嗎?」她越發用力摟著身邊的男人,笑容燦爛,「秋娘,為娘只怕妳走不出這個房門了,妳的相公也不會讓妳走出這個門呢,你說是不是,元寶?」
杜秋娘挪了視線去看張元寶,張元寶已是挪開了視線,淡淡道:「妳同她廢話做什麼,左右她也活不過今日。」
「張元寶你個白眼兒狼!我看你念的書都吞進狗肚子裡去了!當日你執意娶我,這些年,我費勁心思打理這個家,你才能安安穩穩地考學,如今才成了舉人你便幹下這等醜事!張元寶……你不得好死!」杜秋娘腦子裡的火蹭一下開了。
張秋花笑笑道:「我的兒呀,妳別罵了,當日妳爹抓著我和元寶兒在床上,還不是息事寧人吞進了肚子裡,妳爹可是個好面子的人,妳若是要好好活著,妳便求我一求,或許我便替元寶作了主,放妳一條生路,否則……」
張秋花捂了嘴偷偷笑,「否則這事兒抖摟出去,我怕妳爹和親娘在黃泉,都會被氣地再去死一次呢。」
一句話將杜秋娘徹底僵住了,她一直都知道爹爹的身體極好,爹爹病死時,她便覺得蹊蹺,可不成想,竟是被這賤人生生氣死的!
兩團白肉已然飄了床上,張秋花挽著張元寶挑眉看杜秋娘,嗔道:「元寶,奴家還想要一次嘛。」那雙手,已經在張元寶身上使了力氣上下。
想必是有人看著,更能激發張元寶這隻禽獸的獸慾,他經受不住誘惑,呼吸聲漸沉,低聲道:「好十娘,妳就可憐可憐我,讓我好好舒服一回吧。」
「秋娘看著咱們呢。」張秋花輕輕柔柔地抓住張元寶的昂揚,刻意撥弄了兩把,張元寶低低地呻吟了一聲,道:「就讓她看看咱們如何歡好,也好教她下輩子投胎,做個像妳一般溫柔的女人。」
床上兩人的曲線漸漸貼合在一起,想是男人早已提槍入了花徑,只化在那溫柔繾綣裡,房間裡淫靡之氣越發濃,密不可支的喘息呻吟聲落在杜秋娘的耳朵裡,她心頭的怒火卻越發散了。
很早之前,杜秋娘便知道張元寶風流,可他從來只在外頭風流,不曾帶到她眼前,那一次,她帶著自個兒的弟弟、妹妹砸了同張元寶歡好的寡婦家,她也氣了一個月,最終還是爹爹杜老漢出面,將他們倆勸和了。
一次如此、兩次如此,次次,她都帶了人去將張元寶拿回來,她已經給足了他面子,不將此事聲張,可誰曾想,張元寶竟將念頭動到了她繼母的身上,儘管她這個繼母,其實同張元寶是同歲的。
從前,旁人總是羨慕她,因為她嫁給了這個村子裡最有學問的人,如今,所有的羨慕都化作了浮雲,昨日的繾綣恩愛變作今日最大的笑話。
她的夫君同她的繼母,一同氣死了她親爹,如今,還一同籌謀著害死她。
床上的春宮戲已經漸漸進入了高潮。
「元寶兒,我的心肝兒,你快……快一些……」張秋花側向杜秋娘的臉上已經是一團暈紅,眼神迷離,便是杜秋娘的心都不由動了一動,而她身上的男人,也全然化在溫柔鄉裡,如今正奮力耕耘。
兩人全然將杜秋娘當作了空氣。
杜秋娘的手動了一動,眼角卻瞥到碧紗櫥的牆角,那裡放著一把剪子。
新婚之時,張元寶也是將她捧在手心裡疼愛的,當日他要去城裡趕考,留她一人在家,當時,他便特意買了許多剪子,放在屋子裡的各個角落。
「秋娘如此美貌,一人在家中我甚不放心,放置些剪子,若有歹人起了歹念,妳便用這剪子去刺他。」當日,紅燭之下,張元寶挑了她的下巴,眼裡淨是憐惜疼愛。
只是時日久了,他也忘了。
杜秋娘無聲地笑了,當日她說什麼?唔,若無歹人,我便拿著剪子閹了待我不好的負心漢。
每次,她抓著張元寶在外偷情時,她就躲在這碧紗櫥裡,望著這剪子發呆。
天不亡我啊……杜秋娘反手剪去縛住自己手的繩子,依是反抓著手,定神看著床上的兩人。
「十娘,我的寶貝兒,妳那真是教人銷魂,給我……」床上的男人已經加快了節奏,嘴裡哼哼唧唧地說著些話,女人緊緊抓著男人的胳膊,似是承受不住一般,終是「哎」一聲,兩人化作一灘水。
「張元寶。」杜秋娘低聲喚道。
剛剛辦事完畢的男人和女人吃了一驚,杜秋娘的聲音何時就在身邊?兩人同時抬頭去看,眼前卻是白光一閃。
「啊……」男人痛苦的尖叫,以及隨之而來女人驚懼出魂的尖叫聲,遠遠飄蕩在安平村上方。
大年初一的中午,突然轟轟隆隆下起滂沱大雨來,
整個安平村都驚動了,村長打著鑼鼓召喚來安平村所有的村民到了張元寶的屋子前,可誰也沒敢往前一步。
滂沱大雨中,從張元寶的屋子裡,慢慢騰騰走出來個渾身是血的血人,她長髮披肩而散,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可眼睛裡卻蹭亮地出奇,裡頭像是冒著火,讓人看了不由從心底裡驚懼,驚懼過後,卻帶著一點點的疼惜。
安平村曾經最美的村花杜秋娘,如今像是從人間煉獄走出來的修羅,她身上的血被大雨一沖,漸漸在地上漾開一朵又一朵的血花,令人觸目驚心。
半晌後,村長大著膽子繞過杜秋娘,走到屋子裡,床上的男女一絲不掛,保持著交合的姿勢,只是兩個人的臉上全是驚惶,時間像是定格在那個驚慌的片刻,二人被利器,同時割了喉嚨,那血,沿著床滴滴答答落到了地上……
安平村多年太平,饒是村長,一時間也接受不住這樣強烈的視覺衝擊,一時間,竟是忍不住嘔吐,待回過神,他已經衝出了屋子,顫顫巍巍地道:「殺……殺人了……」
爹,我替你報仇了,安靜的杜秋娘突然咧嘴一笑,轟然倒下……
◎ ◎ ◎
建元三十年六月初八,安平村。
「哭,你就知道哭!」杜老漢壓低了怒氣,望著床上陷入昏迷的杜秋娘,既是心疼又擔憂地罵著自家的小兒子杜銀寶,「你大姊同你說過多少次,河邊不能去,不能去!你總是不聽!今日若不是你大姊,被水鬼抓去的人就是你!你個催命鬼!」
杜老漢操起床邊的笤帚就要往杜銀寶身上招呼,杜若梅忙上前攔住杜老漢,哭道:「爹,你別嚷嚷,你這會就是打死了銀寶,咱大姊也回不來,咱還是想法子問問大姊這到底是怎麼了吧?」
「妳大姊若是沒了,銀寶我也不要了!」杜老漢狠狠地丟下笤帚,蹲在一旁悶著頭不吭聲。
杜銀寶的鼻涕都滑到唇上了,抹了一把鼻涕撲到杜秋娘床頭,嚎啕了一把道:「大姊,妳可別出事,否則爹一定會打死我的,妳趕緊醒,妳若是醒了,我就把我藏在床底下的饅頭全給妳,還有村頭巧兒姐姐給我的幾顆花生我也全給妳,以後妳說什麼我都聽,我天天跟妳去餵雞……」
杜銀寶抽抽嗒嗒了半晌,杜老漢望著床上一動不動的杜秋娘,起身踹了一把杜銀寶道:「別瞎嚎啕了,趕緊去村頭看看若蘭和金寶把人給我請回來沒?」
「哦……」杜銀寶抽嗒了下鼻子,手上還是溼淋淋的,又看了一眼出杜秋娘,出門去了,就在轉身的瞬間,誰都沒注意到,床上的杜秋娘,略略動了動。
在杜銀寶一字一句發誓的時候,其實杜秋娘已經醒了,只是她閉著眼,恍惚了半天,又支著耳朵聽了半晌,方才意識到一件事,她似乎回到了自己的十八歲。
建元三十年六月初八,她隱約記得是這一天,杜銀寶背著她一個人去了河邊游泳溺了水,她為了救杜銀寶,險些搭進自己的性命。
杜秋娘隱隱覺得自己的眼角溼了,命運弄人,她竟是又回到了這一天。
倒下前,最後一眼的血色瀰漫,依然震撼著她的心,可老天給了她重來的機會呀,杜秋娘無聲地笑了。
眼前一黑似乎有個影子,杜秋娘聽到她爹杜老漢重重地歎了口氣,額頭上卻附上一雙粗糙的手。
杜老漢自言自語道:「這孩子心裡是有多苦,都丟了半條命了,躺著都不開眉。」
「爹……」杜若梅遲疑了片刻,「大夫也說,咱大姊身子是沒有什麼大礙的,她一直不醒,怕是別招惹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吧?」
「胡說什麼!」杜老漢啐道,一旁卻是低聲道:「我已經讓若蘭和金寶去請前頭的蘇寡婦來了,都說她是有陰陽眼的人,教她看看秋娘,我才放心。」
杜若梅看著床上杜秋娘蒼白毫無血色的臉孔,心裡想的卻是另外的事兒。
這蘇寡婦確然是有些本事的,隔壁村的張鐵柱家前些時日家中不太平,聽人說,是鬧了幾日的鬼,蘇寡婦不過是給了他幾道符,張鐵柱家便風平浪靜。
原本她也不信,可後來蘇寡婦又替村東的柳大頭七的老婆上了身傳了話,她才有些信服,後來找蘇寡婦解決這陰陽之事的人也越來越多,只是這蘇寡婦的要價,那也是不低的。
她將想法略略提了提,杜老漢已是沉了臉道:「就是傾家蕩產也得治!千金萬金,那還能值得上妳大姊的一條命?」
便是這一句話,讓一直裝睡的杜秋娘險些破了功。
她一直以為杜老漢不喜歡她。
她是家裡的老大,杜老漢當年是抱了多大的希望,盼著他的第一胎會是個男孩,可她娘親卻生下了她這麼個女娃,聽說當年杜老漢不過是看了她一眼,便沉著臉出了門。
接下來的杜若梅和杜若蘭雖也是女孩,可畢竟她才是最讓杜老漢失望的,這些年,她盡心照顧弟妹,在母親生下杜銀寶撒手離世後,她更是費盡心力拉扯這幫弟妹,可杜老漢從未說過她一個「好」字。
就連當年她睡了半個月醒來之後,杜老漢也不過是沉著臉說了一句,「賠錢貨,淨讓老子操心。」
當年她委屈極了,為了這個家,她從一個小姑娘,變成了安平村年紀最大卻沒嫁出去的姑娘,讓人笑話了許久,可是她爹不喜歡她,她爹只喜歡兩個兒子,她甚至有些怨恨杜金寶和杜銀寶的出現。
可今日,她方才知道,杜老漢是重視她的,甚至願意為了她傾家蕩產。
杜秋娘心裡一時間酸酸澀澀,也不知道是個什麼想法,便聽杜老漢又挨在她床前低聲道:「妳個賠錢貨,總讓老子操心。」
杜秋娘的眼淚,一下便落了下來,她爹疼她,不過是不知道怎麼開口罷了。
她略略動了動,想著什麼時候起身才好,杜銀寶已經在外頭咧咧起來,「爹,哥和三姊將蘇寡婦請回來了,人到了村口了,一會就到了!」
杜秋娘的心,一下就揪住了,當年就是這個蘇寡婦,險些將她被虐的只剩下半條的命也丟了去,不僅如此,她還獅子大開口,將杜老漢家唯一一頭當作腳力的驢子要了去,這個不要臉的神婆……
杜秋娘想到將來蘇寡婦要遇上的事兒,不由倒抽了口涼氣,趁著杜老漢轉身去看杜銀寶的瞬間,她忙低低地喚了一聲,「爹……」
那雙眼睛仍然是閉著的,等杜老漢轉身,她覺得眼前有個陰影靠近,她才慢慢騰騰地將眼睛「用力」睜開,弱弱地說了句,「爹,我這是……怎麼了?」
杜老漢眼眶一紅,略略動容,可多年來養成的威嚴卻不容許他露出半毫的情緒,他的唇翕動了半天,最終卻是聽到自己略略生硬的聲音。
「賠錢貨,淨讓老子操心……」
這「操心」二字剛落下,杜秋娘已經是掙扎著起了身,抱著杜老漢的胳膊哭道:「爹……」
大丫頭這是怎麼了?杜老漢有些糾結。
他家大丫頭一向對他唯命是從,甚至有些唯唯諾諾,是不是嚇到了,所以這會同他分外親近?
他一時手落在空中,半晌,方才僵硬著身體,將手擱在她身上輕輕拍了拍,道:「哭什麼,老子還沒死呢!」
杜秋娘一時心酸,心裡又覺得暖和,抱著杜老漢不肯放。
「大姊。」杜若梅也覺得鼻子一酸,抹了把淚,道:「我就知道妳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兒的。」
杜秋娘不管不顧,抱著杜老漢的手不肯撒,上輩子她見著杜老漢一日日消瘦,杜老漢死時,瘦的只剩下一把骨頭,可如今杜老漢好好的在她跟前,能說能笑能生氣,而且,她這不是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喲,這是個什麼情形。」
屋裡人抹淚的抹淚,詫異的詫異,全然沒看到門口蘇寡婦已經到了。
杜秋娘淚眼矇矓時,看到一個比她大上幾歲的,面貌姣好的女人掐了個帕子站在門口,似乎是嫌棄屋子裡的藥味,她掐帕子捂著嘴,扭著腰肢兒便走了進來,提了眉毛道:「杜老漢,恭喜你呀,你家大丫頭都昏迷了好幾天了,這會能好好的,真是佛祖保佑喲!」
杜老漢皺了皺眉頭,顯然是不太喜歡蘇寡婦這身拿腔拿調的做派,但他仍是客氣道:「多謝多謝,就是勞煩妳多跑了一趟,真是不好意思。」
蘇寡婦擺了擺手,笑得春光明媚,「客氣什麼,都是鄉里鄉親的,這秋娘也是我妹子,她能醒來,那自然也是最好的。」
「費心了。」杜老漢從身上掏出些銅板塞到蘇寡婦的手裡道:「讓妳白跑一趟,這錢妳拿著。」
蘇寡婦接過銅板,掂了掂,咧了嘴笑,「杜老漢,你這錢給得可不對。」
「不對?」杜老漢一驚,她這什麼都沒幹,他還給了路費,怎麼不對了?
「自然是不對的。」蘇寡婦認真道:「方才你家三丫頭和金寶到我這來說了說秋娘的情形,是我掐指算了算,在來的路上費了些力氣勸你丫頭身上的水鬼離開,否則,她這會早就被水鬼和龍王爺叫去當了丫鬟,你看,她這不就醒了?」
蘇寡婦說得煞有其事,可杜老漢再是憨厚,也覺出這蘇寡婦是強詞奪理了,她再是有本事,還能通天了不成,人都不到還能知道秋娘身上有水鬼?可這鄉里鄉親的,他不能扯下臉來說人家是騙子吧?
兩人正僵持著,突然聽到身旁拔高了聲音的一聲喚,「蘇千落!」
蘇寡婦吃了一驚,這「蘇千落」是她的閨名,除了她娘家人和她家那死鬼,甚少人知道,這會怎會有人喚她?
她扭過頭去,便見杜秋娘面無表情地靠近她,突然詭異地歪著嘴笑了兩聲,蘇寡婦身上一寒,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退,卻不防杜秋娘已經冷笑地從她身後掏出根棍子,當頭重重一棒敲下,蘇寡婦昏了。
「有冤報冤,有仇報仇。」杜秋娘一棍子下去,頓時渾身舒爽,眼角瞥到屋子裡被嚇傻的一群人,她頓覺情況不太妙,只得假裝即將癱軟狀,身上不由抽了抽,忽悠悠倒下。
半晌後,杜秋娘被放回了床上,蘇寡婦被杜若梅、杜若蘭又灌水又掐人中,也已經悠悠轉醒。
杜秋娘趁勢而起,望著蘇寡婦委屈道:「蘇家嬸子,方才土根叔上了我的身,非要用我身子拿棍子敲妳,我不肯,他卻說妳……說不守婦道,非要教訓妳!妳瞧,他就在妳後頭……」
蘇寡婦身後冷汗直流,杜秋娘嫣然一笑,朝她身後揮了揮手,「土根叔……」
「啊……」蘇寡婦驚叫一聲,奪門而出。
外頭風光正好,杜秋娘舒適地靠在床上,唇邊漾開一絲微笑。
重生,真好。
◎ ◎ ◎
「杜銀寶,你給我站住!」
杜秋娘一手握住笤帚,一手插腰,提著眉看著四處亂竄的杜銀寶,大聲喝道:「你若是再跑,晚上的飯你也別想吃了!」
杜銀寶跑著看,看已然氣到邊緣的自家大姊,怎麼也想不明白,前幾日還奄奄一息的她怎麼突然就有這般無窮的氣力,不由地耷拉下臉,求道:「大姊,妳別打我。」
「你的饅頭和你的花生呢?」杜秋娘手一攤,問道:「前幾日是誰在我床頭哭著說,要把藏的好東西都給我的,誰還說都聽我的話的?不過幾日,你就造反了?」
這皮猴杜銀寶,看她暈在床上時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了好些的話,見她醒了,第一時間不是上前慰問,而是撒了丫子便去了自個兒屋裡,將藏好的好吃的一氣兒全給吃進肚子裡,等她發現時,他已經將嘴塞得滿滿的,插腰得意的樣子喲,杜秋娘想來就覺得好笑。
這皮猴子……杜秋娘頗有些寵溺的無奈,當初娘生他時難產走了,特意叮囑秋娘要好生照顧他,她便盡了心去寵他,可這倒好,養成的這頑皮的性子。
「大姊,妳別追我,我肚子……肚子疼……」
她不過發了一會神,杜銀寶抱著肚子蹲在地上可憐兮兮地望著他,道:「大姊,我肚子疼……」
杜秋娘一把丟了笤帚上前扶起他,道:「你這是怎麼了?」片刻後她又是好笑地戳了戳杜銀寶的頭道:「那饅頭都隔了幾個夜了,你一氣兒全吃下去,不鬧肚子才怪!叫你愛吃獨食!」
杜銀寶眼睛忽閃忽閃地,可憐兮兮的樣子,杜秋娘仰天長歎,杜銀寶這個冤家,終是不忍心,拎著他去了村頭林大夫家。
「林大夫!」杜秋娘提了聲在他門外一喊,從屋子裡走出個儒雅的中年人。
林大夫十年前從外鄉到安平村住下,為人那是極好的,那年杜銀寶剛出生,弱得跟隻小老鼠似的,是林大夫費了心力將他養回來,只是這樣好的人,卻一直不曾娶妻,這事兒成了平安村的一個謎題。
給杜銀寶吃了些藥,林源修隨手抓了把豆子給杜銀寶,杜銀寶瞬間忘了疼,抓著豆子便在門邊坐著邊玩邊吃。
杜秋娘感激道:「林大夫,真是謝謝你。」
林源修擺了擺手道:「謝什麼。」他停了一停,又問,「聽說妳前幾日醒來之後將蘇寡婦嚇走了?真被上身了不成?」
杜秋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道:「她想敲詐我爹,我就嚇唬了她。」
「妳個鬼丫頭。」林源修眼睛彎了彎,嘴裡雖是這麼說,卻極為認同杜秋娘的做法,「那個蘇寡婦,裝神弄鬼,也該受點教訓。」
正說著話呢,門口的杜銀寶跳起來嚷嚷道:「大姊、大姊,村頭的膽小鬼范長安來了!」
杜秋娘轉了身去看,果真見范長安站在門外,被杜銀寶指著說是膽小鬼,臉色有些難看,卻也不發火,對著林源修作揖,彬彬有禮道:「林大夫,我來給我祖母取藥。」
「嗯,藥早就給你備好了。」林源修笑笑,范長安已經繞開杜銀寶,進了門拿了藥,又徑直要出去。
誰知道還沒走出去,身後的杜銀寶已經嚷起來,「長安是個膽小鬼,怕風怕雨怕打雷,半夜起來遇妖怪,四個腦袋三條腿,奶奶聽了哈哈笑,帶著長安去抓鬼,一下碰到衣服架,帽子掉了一大堆!」
范長安臉一沉,回了身見杜銀寶壓了鼻尖吐舌頭、扮鬼臉,他抬了眼又看杜秋娘,見她一臉錯愕,不由地鎖了眉,衝杜銀寶揚了揚拳頭,道:「不許唱,再唱小心我揍你!」
「我才不怕呢!」杜銀寶又做鬼臉,心道,每回有人衝著他唱這些,他都是這麼威脅人,可終究,他也從未動過手。
「范老太太病重了。」林源修低聲嘟囔了句。
杜秋娘眼見著他要走遠了,上前扣起手指敲了下杜銀寶的頭,怒道:「你怎麼跟你長安大哥說話的,一點禮數都不懂,瞎唱!」杜秋娘說完,拔腳便去尋范長安。
杜銀寶平白被敲,癟著嘴委屈道:「大姊,這歌還是妳教我的呢!」
「范長安,范長安。」
范長安遠遠便聽到背後有人在喊他,他一回頭,便見杜秋娘氣喘吁吁地追上來,他略略蹙了眉,只當沒聽見,腳下卻是加緊快走了兩步。
「范長安!」杜秋娘拔高了聲音,果真見前頭的人停了停,她才緊了兩步衝到范長安的前頭,喘了口氣道:「范長安,我五弟年紀小不懂事兒,話說得不對,你別放在心上。」
杜秋娘原也以為自己的語氣夠誠懇,誰知范長安聞言,不過略略抬了眉驚訝了一番,腳步卻往後退了一步,狐疑道:「杜秋娘,妳要幹嘛?」
「我沒幹嘛,我就是來同你道歉的。」杜秋娘解釋道。
范長安又退了一步,「道歉?杜秋娘……」范長安停了停,提了手想摸摸杜秋娘的額頭,轉而一想,男女授受不親,他又收回了手,低聲道:「杜秋娘,他們說妳落了水,妳是不是發燒燒糊塗了?要嘛,妳還是……妳還是去林大夫那再開兩服藥吃吃吧。」
「你……」哪裡平白就咒人家發燒吃藥的,杜秋娘吞回一口氣,可看范長安的樣子,說得卻那麼誠懇,這個愣書生……
杜秋娘只得陪了個笑臉,道:「我沒發燒,我就是來替我五弟道個歉。」
「不要妳道歉,妳讓妳五弟別再唱那個歌就成。」范長安沉吟了片刻,提了藥道:「我要給我祖母煎藥去了,妳別跟著我,」他又追了一句,「杜秋娘,今兒妳別再耍我玩了,我真有正經事。」
范長安的眼睛啪嗒啪嗒,兀自又點了頭,彷如杜秋娘是猛虎一般,又往後退了一步,往杜秋娘的身後瞅了瞅,想跑。
杜秋娘無言了,范長安,一如前世,怕她、厭她。
范長安五歲時到安平村,當時全村就他一個是外來的孩子,杜秋娘又是村裡的孩子頭,當時見著范長安生得白白淨淨,說話又斯斯文文全然不像農家的孩子般野,杜秋娘便帶著一幫孩子成天地逗他玩兒。
杜秋娘發誓,當時她真是覺得范長安是村裡頂頂好看的孩子,才想著法子逗他,想讓他注意到自己的……可實際上,後果似乎超出了她的想像。
十年前她偶然替范長安編的那個兒歌,竟在安平村傳唱至今,連杜銀寶都朗朗上口,可憐的范長安啊,她到底對他做了什麼?
杜秋娘眼見著范長安的額頭上冒出了汗珠兒,在夏日的陽光下晶瑩透亮,她拿了袖裡藏的手絹想要替他擦擦,誰知道范長安又退了一步。
杜秋娘無奈,只得將手絹塞到范長安的手裡,道:「范長安,你回去替我問范老太太好,還有,這幾日林大夫大約不在家,晚上如果你要找鄰村的郝大夫,你別去鄰村找,你去咱們村長家找,可千萬記得,別揹著范老太太四處跑,晚上溼冷,老太太受不得顛簸!」
范長安狐疑地看了一眼杜秋娘,不明白她說的是什麼,卻仍是將她的話記在心上,低聲說了句,「哦。」
杜秋娘見著他走遠,臉色方才漸漸沉了下來。
當年只怪她年紀小,總帶著人欺負范長安,等到她想去跟范長安道歉時,卻怎麼也拉不下臉來,到後來,范老太太病重,范長安急著去尋大夫,尋了林大夫卻不在家,他一著急,瓢潑大雨下揹著范老太太去鄰村尋郝大夫,最終人也沒尋著,老太太卻死在了路上。
後來,她便再沒有范長安的消息,至死都未再見,可這歉意卻一直擱在心上,擱了好些年,如今,她總算逮著機會可以彌補一下了。
回了身,杜銀寶吃著豆子站在遠遠的地方看著她,她衝他招了招手,杜銀寶挪著小短腿歡快地跑了過來,挨在她身邊道:「大姊,妳不是一向討厭范長安嗎?」
「不許胡說。」杜秋娘斥道:「范長安是咱們安平村最有學問的書生,你若是有半分像他,我便高興了。」
「姊姊才胡說!」杜銀寶撇了撇嘴道:「咱們安平村最有學問的人明明是張元寶!大家都這麼說,張元寶就是在長平鎮,那也是頂頂有名的人。」
一聽杜銀寶提起這人的名字,杜秋娘一股火氣提上來,是了,這個畜生,她重生之後,都忘記了這個畜生。
不遠的地方,有個人正在殺雞,提了刀便往雞脖子上一刀下去,雞高叫了一聲,手腳卻不停抽搐著,那血沿著脖子,一滴滴落入碗裡,一片血紅。
杜秋娘眼神落在那雞身上,片刻後,只覺得胃裡有一股翻滾,她再也禁不住,「哇」地一口便蹲在路邊乾嘔,停也停不住。
白花花的肉體交纏,噴湧而出的熱騰騰的鮮血,帶著濃重的血腥味……她似乎想起了她最後見到的那幕。
是的,杜秋娘誠然恨極了張元寶和那淫婦,可她本性善良,上輩子動刀,她已經是沖昏了頭腦,這會想起來,杜秋娘只覺得一股作嘔,不願想起。
張元寶,我只願此生不同你有任何交纏,死生不復相見。
杜秋娘樣貌好看,可此刻的笑容卻十分駭人,殺氣裡透著股失魂落魄,一旁的杜銀寶傻了眼,慌忙地去請了方才殺雞的春花嬸來救他姊姊。
「秋娘,妳咋的了?沒事吧。」春花嬸低下身子,方才殺雞的手都未洗,便要去扶杜秋娘。
杜秋娘哪裡受得,忙躲開了身子,道:「春花嬸,我沒事兒。」
「沒事兒就好。」春花嬸笑道:「妳可趕緊回去看看吧,方才張媒婆可去了你們家,應當是去跟妳爹說妳的親事去了。」
杜秋娘的心裡咯噔一跳,抬了頭道:「什麼?說親?」張元寶……張元寶……
我不嫁!
杜秋娘暗叫一聲,忙站起身子,往家裡跑去。
◎ ◎ ◎
杜家門前閒閒散散地站著幾個父女,打頭的就是蘇寡婦,拿著把瓜子邊嗑邊斜了眼對一旁的人說道:「我跟你們說,姓杜的一家子可都不太平,你瞧他們家大丫頭,這都十八了,還嫁不出去呢!上回落了水,被水鬼纏了好些天,不明不白地就醒了,醒了也就算了,還拿著棍子敲我,跟個潑婦沒兩樣!」
這話正巧被急著回來的杜秋娘聽到了,她停了停,還是忍不住站到了蘇寡婦前頭,睨了她一眼道:「蘇家嬸子,都說妳有通天的本領,妳倒是替自個兒通一通,問問土根叔為何昨夜又託夢給我,在夢裡一直哭個不停呢?別不是有什麼冤屈未訴,死不瞑目吧?」
眼見著蘇寡婦臉色微變,她卻直直地盯著她看,提了嗓子道:「我能醒,那也是閻王爺看我平日積福不忍心勾了我去,倒是有些沒事便嚼舌根子,又做了虧心事的長舌婦,當心入了地府被勾了舌頭,打入十八層地獄不得好死!」
「妳說誰呢!」蘇寡婦捏了拳頭便要上來打杜秋娘。
杜秋娘一把抓住她便將她制住,冷笑道:「我可沒指名道姓說誰,蘇嬸子妳急什麼?」一鬆手,蘇寡婦打了個趔趄就這麼坐在地上。
「妳個潑婦!我好歹也是妳長輩,妳竟敢打我!」蘇寡婦兩手一攤,坐在地上便要哭。
杜秋娘居高臨下地站開,笑道:「是誰先要動手,鄉里鄉親們可都看著,長輩?長輩自當有長輩的樣子才能讓人信服,就妳?」杜秋娘諷刺地動了動嘴角,轉身便要走。
「妳個殺千刀的杜秋娘!活該杜老漢當一輩子鰥夫,有妳這樣的繼女,誰給妳當後娘,誰倒八輩子楣!」蘇寡婦眼見著吃了大虧,越發拔高了聲音在地上撒潑。
杜秋娘只拿看跳梁小丑的眼神看著可憐又可悲的她,再不管,進了屋去。
杜若梅前些年嫁出去了,這次也是因著她,都回來了,這會兩人坐在院子裡,見了她,忙拉著她擔憂地問道:「大姊,妳同誰鬧呢?」
「還誰,蘇寡婦唄。」杜秋娘拿著眼睛瞅著屋裡。
「怎麼又同她鬧起來了,都是一個村的,鬧僵開來可不好,何況她還是個寡婦。」杜若梅道。
杜若蘭撇嘴道:「可沒見過一個寡婦像她這般能鬧騰,今兒跟這個吵,明兒跟那個鬧,我可看不上她這樣的人。」
「可不是,她那樣的人,就得對她橫一些。」杜秋娘道。
杜若梅見杜秋娘眼睛一直盯著屋裡看,這才低聲道:「大姊,咱們或許要有後娘了……媒婆又跟咱爹說了個,咱爹似乎挺中意的。」
「給咱爹說親的呀?」杜秋娘的心落了一大半,還好,不是那個該死的張元寶。
杜老漢也是個長情的人,杜秋娘的娘死了都好幾年了,他一直沒娶續弦,只怕續弦進了門對孩子們不上心,如今杜老漢要納續弦了,她也懂他的心思,他是想娶個後娘照顧兩個弟弟,好讓一直牽掛著家裡的她早些嫁出去。
杜秋娘面上一喜,拍了袖子笑道:「我去聽聽看,媒婆說的是哪家的?」
杜若蘭忙拉住杜秋娘道:「大姊,妳別去,我方才聽到了媒婆說了,說的是隔壁村的那個叫張秋花!」
「誰?」杜秋娘愣了一愣,
「那人我可見過。」杜若梅嫁的就是隔壁村的人,倒是懂些情況,她也沒發現杜秋娘臉色變了,挽著她的手道:「張秋花長得挺漂亮的,似乎也就二十五六歲,原本賣在長平鎮的蘇員外家當丫鬟,前些日子她家才花了銀子將她贖回來,在大戶人家當丫鬟,比咱們這鄉野丫頭看著好看多了,就是她嫂子對她不好,她才急著嫁出來的……」
杜若梅後頭又說了一長串,可杜秋娘全然沒有聽進去,「張秋花」這三個字如魔咒一般成功地讓她的身子涼了一大半。
她怎麼就忘記了張秋花這麼回事?
是了,在張秋花嫁進來多久,張元寶便來同她求親,當時她以為自己已經十分幸福,爹爹有人照顧,弟妹都有著落,可誰知道,領進門的這兩個都是黑了心的白眼兒狼,便是從那時候起,她的悲劇人生正式開始。
杜秋娘攥了拳頭便要往屋裡走,門呼啦一下卻開了,張媒婆滿面春風地從屋裡出來,杜老漢緊隨其後跟著。
「恭喜大姑娘,妳就要有娘了!」張媒婆笑道。
杜老漢曬得黝黑的臉上也掛滿了笑意,直道:「有勞張大嫂費心,若我這門婚能成,我一定給重禮感謝張大嫂,還有我家姑娘,您也給她問問,不求對方有什麼家世,只要不嫌棄我姑娘,能對她好就成。」
張媒婆看了眼杜秋娘,捂著嘴道:「大姑娘可是咱們安平村最標緻的姑娘,又是出了名能幹的,尋門親事有什麼難。」心裡卻是嘀咕道,能給你這老鰥夫尋個繼室就不錯了,哪裡去給老姑娘尋門好親事。
「謝謝張大嫂勒!」杜老漢親自送媒婆出了門,小短腿杜銀寶這才哼哧哼哧地跑了來。
路上杜銀寶便聽到有人逗他,說他要有後娘了,以後後娘天天餓他,不給他飯吃。
杜銀寶嘴一癟,抱著杜老漢的腿道:「爹,你要給我娶後娘嗎?後娘會虐待我嗎?後娘會不給我飯吃嗎?」
杜老漢臉一黑,道:「你都聽誰瞎說的?哪個不給你飯吃,我抽她!」
杜秋娘眼見著杜老漢的老臉露出了片刻的羞澀,她的心一沉,完了,爹要娶妻,娘要嫁人,這事兒她怕是攔不住了。
入夜,杜秋娘一個人在床上輾轉反側尋思著,爹的後娘是要娶的,可娶誰都不能是張秋芳那個蕩婦淫娃,可這會她又不能抱著杜老漢的大腿哭說,這沒見過面的張秋芳是個賤人吧?搞不好,杜老漢還以為她不喜歡他找後娘,產生什麼負面情緒,那可了得?
這事兒得巧著辦,也得尋思下方法,否則,杜老漢一個月內就把張淫婦娶回來了,到時候再趕人走,那可有難度。
她總覺得腦子裡錯過了什麼,可怎麼也想不起,就這麼沉沉地睡了,夜裡聽到窗外劈里啪啦地落了大雨,格外地教人好眠。
第二天一大早,杜秋娘便起來給一家人做飯,那時候晨曦剛起,因為剛下過雨,薄暮裡帶著朦朧的霧,她一開院門,便見著個黑影子站著霧裡,像是站了許久,身上惹了晨露,冷得有些發抖。
杜秋娘吃了一驚,看了片刻,才低低地喚道:「范……范長安?」
待仔細走近看清,可不就是范長安,木木地站在院子門口,見了她,臉上的表情極其複雜,不知道是激動還是害怕?
「范長安,你作死啊!一大早站人家門口也不出聲,想要嚇死誰呀!」杜秋娘提了聲嗔道。
「祖母……祖母……」范長安凍得發抖,杜秋娘這才注意到,他身上的衣服像是淋過雨還未乾,跟梅乾菜一樣擰巴在一塊,她的心裡不由地咯噔一跳,道:「老太太怎麼了?」
「祖……祖母她……」范長安也不知道是緊張還是怎的,一句話說了半天也沒說出來,倒教杜秋娘急出了一身汗。
「到底怎麼了!」
杜秋娘話音未落,手裡突然一熱,說不出話的范長安一把握住她的手,拉著她便開跑。
晨霧裡一切都是朦朧的,天微微亮,年輕木訥,卻有著好看的面龐的范長安,緊緊握著杜秋娘的手,腳下不停地奔跑,在杜秋娘的記憶裡,范長安從未主動靠近過她,這是第一次。
杜秋娘望著范長安的側臉,有一絲的恍惚,如果范老太太就這麼走了,那范長安將來娶了誰,又過得到底如何呢?他這樣一個木訥的人……不對,范長安對別人說話都是順溜的,唯獨在她面前總是磕磕巴巴,他就這麼畏懼她,見了她就怕?這樣的范長安,後來過得好嗎?
等她漸漸有些吃力,她才發現,范長安已經將她拉到了自個兒家。
「祖母、祖母要見妳。」范長安跑得臉都紅了,手往屋子一指。
杜秋娘遲疑了片刻,一推門,范老太太臉色蒼白地依靠在床上,卻是歪了頭含著笑看著她,喚道:「秋娘,妳過來。」
老太太沒事……杜秋娘不由鬆了口氣,瞬間又回了頭看站在門口的范長安,心裡暗道:「這個范長安,一大早地嚇唬她,又將她抓來這,是要幹嘛?」